【161124幻城生贺】夜归（短篇完结）

夜归
0.1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霜湖畔的樱花树下，那时小小的他误打误撞来到了落樱坡，可他没有哭喊着寻找回家的路，却于树下看樱花看得入神。
卡索心中微动，他来到树下男孩的身边，笑着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樱空释。”男孩说：“幻影的意思。”
“释……”他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英俊的面容上是温和的笑意：
“我是卡索，你的哥哥。”
释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面前有好几个他高的樱树，神情认真而专注。卡索也仔细地看着释，同样不语。
初见总是这样，安静、短暂，却在回忆中显得无比漫长。他始终记得那一天的场景，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站在满地的花瓣与落雪里，蓝色澄澈的眼中是满树樱花的倒影。
那时他想着，刃雪城里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个脸庞，稚嫩而带着生来就有的孤傲与倔强。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开始熟悉、了解彼此，渐渐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也最深刻的一部分。

0.2
释从来都不知道，有一天刃雪城中会遍布火焰，将这个白色的华丽城堡映得橙红。那时候，雪在城中骤停，而寒风依旧刺骨，晴空鸟成了最可怕的武器，每一次的燃烧都会带走原本鲜活的生命。
“哥，我们也会死吗？”他不安地看着身边的卡索，好像他的视线一移开哥哥就会消失一样。
“不会。”卡索的目光落在无尽海，他说只要有哥在，你永远都不会。
在释只身一人去取噬神剑的时候，他更加坚信了哥哥的话，因为在他的生命就要终止的时候，卡索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释的心中，哥哥是不会倒下的。可自从绝望火界一役后，卡索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向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释努力复兴了冰族，可是回到冰族之后的卡索依旧颓然，灵力的逝去，剑灵的折磨都让这曾经冰族的骄傲变得痛苦压抑。那天他站在雪坡上，远远地看到卡索跪在地上，远远地听到他绝望而嘶哑的声音。
释还记得初见时卡索的笑容，那么美好，那么温暖。
“哥，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0.3
“那你想当什么？”释曾这样问他。
他的面前是无尽的白雪，在刃雪城白色几乎代表一切。
可这太沉闷了，于是他指着天上飞过的霰雪鸟，他说我当霰雪鸟吧，你看，它们想飞到哪就飞到哪。
其实他知道不可能，因为他将成为这里的王，而这城堡是他最华丽的牢房。卡索想总要有一个最遥远的梦，即使这里是天寒地冻。
释却对他说，我会帮哥实现愿望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
那时候卡索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所以即使后来那个孩子好像忽然对王位有了兴趣，他也没有想起。可是在雪雾森林，当他为了保全释，故意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释眼中深深的、让他心碎的失望。
安慰一个人并不容易，而伤害却轻而易举，甚至两三句话足矣。

沙发

0.4
--有些事是只能独自一人去面对的。
“释，对不起……”卡索倒在雪地上的时候，释抱着他，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可是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到底该怎么帮你……
樱花树下，少年抱着他的哥哥，声音哽咽。
在幻影天的那场大火之前，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原来七圣者在他出生之时就已经判定，樱空释不能成为下一任冰王。否则他们就要秉承舍弥的旨意，毁去不适任的继承者。
毁去……
他牵起一丝有些无力的笑容，高兴又难过。想起四圣者的死，他抬起手，看到那里跳跃着华丽完美的冰蓝色火焰。
狠狠握起拳头将火焰熄灭，释自嘲地笑了笑。
畏惧自己的力量，这真是这世上最荒唐的事情。

0.5
卡索穿过冰原缓步而来，却看到樱空释已经站在树下，他穿着凰琊袍的背影看起来落寞而悲伤。卡索想了想，走过去和释并排而立。
“王，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在落樱坡看樱花了……”
王……
释转过身，他的目光看起来很失落。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释。
“释。”卡索微笑。他轻轻打量着自己的弟弟，很久没有这样看过释了，即使戴上了眼罩，释依旧有着那么完美的面容。
“原来当王是这样的感觉，我以前太高估我自己了……”释低声说。卡索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疲倦，自从知道了星旧和父王的话，他就知道看似纯白的刃雪城下究竟有着怎样的黑暗，看似荣耀的王位是怎样的负担。
他告诉释，听从自己的心，它会带你找到一个新的方向。
新的方向……

终于，终于，直播板凳了

0.6
“哥，为什么这些花一直开着，不会凋谢吗？”释今天难得的心情好，因为卡索终于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自己未婚妻的名字。
他坐在樱花树下，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卡索告诉他这些是雪樱，只要刃雪城中的雪不融化，它们就永远都不会凋谢。
释点点头，他想落樱坡真是一个极好的地方，这里的花不会凋零，也只有在这里，他难得地有些轻松。如果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凋零多好，那样他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后来他被葬在了树下，卡索知道，他喜欢这里。

0.8落樱-浮梦
--这就是幻影的命运，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
“哥。”在朦胧的空间里，他笑着呼唤着自己的哥哥。他站在卡索的面前，像是聊天一样地，翻阅着他们在雪雾森林、在落樱坡的过往。
“原来你都记得。”卡索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眼神复杂。
释轻笑着说，只要是哥的事，我全都记得。
他们一起来到黑色之城，卡索坐在他身后，他听到卡索问他：“释，你开心吗？”
释笑了，跟哥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觉得很开心。他说，说得很认真，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当你的弟弟，和你在刃雪城重逢。
卡索没有回答，在这个兀长的梦境中，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在凡界，在落樱坡，在雪雾森林，在幻影天，在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冰原，释的身影总是显得孤寂而单薄。
卡索不知道，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哥，我以为这次总算能换我保护你，可我还是失败了。”释低声告诉卡索：“我真正的父亲，是渊祭，他说他早晚有一天会要了卡索的命。”
释轻叹一声：“我不得不相信他的话，因为他借由我的双手杀了四圣者，但是我却没有一丝愧疚。”
卡索心中似乎颤了一下，他看到释微垂着双目：
“其实就算三界的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都不在乎，但我不能承受哥对我失望的眼神。
我本来想自己解决这一切，可现在看来我没有办法给你自由，和平安。我只能给你抵抗未来命运的力量了……”
“所以你故意去取噬神剑，故意逼我出手，就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好让你将灵力传给我？”卡索终于明白过来。抬起头，透过有些湿润的眼睛，他看到梦境里的光线再次黯淡，而释的身体也越发虚幻。他知道，这是幻术快要消失了。
就要永别了吗……
“只有真正拥有善良和正义的神才配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你，卡索，我的哥哥，就是我唯一的神。”释看着他，微笑退后，直到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化为无数破碎的花瓣。
哥，请你自由的活下去。

0.9
--我仅剩的只是关于你那么零碎的记忆，在万年的生命里太短也太急。
在将暮未暮的冰原，所有的颜色都已经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我独自走在这模糊的颜色里，独自凝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那天也是在这里，释笑着对我说：“我希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可以做到相信我。”
那时的他笑得那么好看，目光又是那么小心翼翼。谁能想到，悲剧的开始是这般的美好。
我想我的弟弟是最完美的神，可是我不知道命运是有私心的，美一旦到了极致，就会很快走向凋亡。
在释离开之后，我几乎将刃雪城的每一寸都走遍，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没有遗漏，在它们之中寻找着他留下的印记。
刃雪城里，有雪雾森林的万年树，有落樱坡的樱花盛放，有当年你捧着花在雪地中微笑的模样。我一直觉得刃雪城是一座监狱，可原来这监狱也如此美好，在每一片飘散的白雪，每一朵零落的樱花里，我都能看到你留给我的，那些最干净的记忆。
我会一直记得你说过的，来世还要做我的弟弟，和我在刃雪城重逢。我知道，你答应过的事就会全力去兑现。
我不会放弃也不会灰心，因为我有着漫长的生命，而你，你一定会来。

后记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卡索始终在等。在落樱坡，他年复一年地守在树下，年复一年地仰望着满树的樱花。
守界使者换了几茬，当年的幼童都长得高大，而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回家。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婆婆终于也离开了他。她走的时候，还念叨着那个喜欢跟她捉迷藏的孩子，她说卡索，你别着急，日子还长着。
是啊，日子还长着。
卡索这样想着，继续在刃雪城中流浪。他眼看着雪越来越小，又越来越大，沾染在族人的发间衣上，久久不化。
他伸出手去，雪被风吹着，绕在他的指尖，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微微叹息，卡索低下头却看到，掌心的落雪之中，突兀地多了一抹粉红。
看仔细后，他才确定那是一片樱花。
心中蓦地一动，他抬起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刃雪城的上空已经飘满了落樱。那些粉色的花瓣与白雪相间，摇落而下。
刃雪城中，只有一树樱花，而现在刃雪城的雪没有一丝融化。
他忽然转过身，连幻术都想不起使用，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狂奔。当卡索来到落樱坡的时候，他看到树上依旧开满了淡粉色，而天地间洒了无数花瓣。
真正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的，是树下那个亭立的身影。
卡索死死地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深怕这是一个梦，他一用力，梦就会轻易地破碎。
他看见了，看见树下那少年的面容清秀完美，一如他对释最美的记忆。他的掌心托着雪，吹一口气就成了樱，随着风散落在整个刃雪城。
他想起在凡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一天，同样飞满了樱花。
“释……你回来了吗？……”卡索问出声来，声音轻得像是一句呢喃。
少年回过头，他看向卡索，脸上露出了似当年一般甜美的笑容。
“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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