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看到欧阳克被压在巨石之下,不知怎的,心中并无喜悦之感,只觉茫然。我真的想杀了他吗?不,我想杀的是老毒物。他为什么要来救我,他为什么要让我心乱?蓉儿不觉的痴了,一时忘记身处何处。
欧阳峰箭矢般飞奔到克儿身边,只见巨石重压至克儿膝盖之上。克儿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似乎气息全无。克儿死了!欧阳峰心头一紧,一种陌生的感觉蓦然涌起。这孩子,我是恨他的啊,他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我难道不是暗暗期待,终有一天,他会消失,成为永远的秘密吗?但是为什么,我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空虚呢?
欧阳峰跌坐在克儿身旁,将克儿轻轻揽起,哀怜的抚摸克儿的面庞。手掌抚过时,欧阳峰突然感到微弱的气息,克儿还活着!欧阳峰将手掌按在克儿的胸前,将自身真气缓缓输入克儿体内。
克儿神智稍明,抬眼望去,见是欧阳峰,不由微微一颤。克儿那双点漆黑眸因痛苦而越发显得深不见底,绝望哀婉,似极了另外一对时如火焰时如幽泉的明眸。欧阳峰不觉心悸,颤声道,“克儿,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爹爹啊!”
克儿闻言一震,原来他知道我是他的儿子。欣喜、苦涩,种种滋味在心头研磨,终忍不住落下泪来。泪眼间望见欧阳峰变得好陌生,往日冷酷凌厉的表情已然消融,代之以殷殷关切。克儿浑然忘了腿上的剧痛,不由展颜微笑。
“克儿,你放心,我定会将你救出!”欧阳峰将克儿轻轻放下,脱下外披盖在克儿身上。
蓉儿正在出神,丝毫没有发现老毒物已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老毒物的威胁话语,摆渡不让发,略之)
换了平日,蓉儿定会反唇相讥,嘲讽一番。但此时,她只感到难言的内疚,低缓但坚定的说,“你放心,我定会救出你的侄儿。”
“欧阳峰,你去多多采伐些四围以上的大木。靖哥哥,你去采集野藤树皮,编结绳索!”蓉儿心思灵动,已想出解救之计,运筹帷幄指挥众人。
一时间,蓉儿所需材料皆以齐备。蓉儿便叫欧阳峰将合围大木捆扎成绞盘,固定在附近的树干上。又令郭靖将剩余木头悉数捆绑在巨岩之上,另用藤索牵引将巨石栓系在绞盘之上。
一切齐备,只欠潮水的推动之力了,众人亦只好坐在海滩上等待。欧阳峰急躁难耐,对着海水运功击打,掀起股股水柱。
蓉儿小心翼翼的走到欧阳克身边,想看看他的情况,但又不敢看。见海水已浸透欧阳克的上身,便拿起几块岩石将他的头部托起。
“多谢黄姑娘搭救……”欧阳克声音微弱。
蓉儿心中一酸,语带哽咽,“是我……”
“我知道……”欧阳克柔声道。“不用再提,让我叔叔知道可就不得了了。”
“我知道”这三个字如千钧巨岩,压得蓉儿无言以对,愁肠百转。这时,突然听见欧阳峰的喊声,“潮水来了,臭丫头,快过来!”
蓉儿马上飞奔到绞盘处,与郭靖、欧阳峰一起奋力推动绞盘,随着潮水之力将巨岩一寸寸挪开。
潮水涨势汹涌,欧阳克已经被海水淹没。水冷刺骨,伤口被咸涩的海水浸泡,兼之巨岩上下挪移,欧阳克只觉苦痛非常,但在水中又不能张口呼痛。胸中的氧气逐渐耗尽,真力运行到腿部又被阻隔,克儿的神智渐渐丧失,双手张开,只感到眼前出现一点亮光,这亮光扩大一分,自己的神智就模糊一分,仿佛要被那亮光带走一般。他不再感到伤口和窒息的难耐之苦,如卧云中,飘然欲飞。
“你们顶住绞盘,我熟水性,先去救欧阳克!”
蓉儿跃入冰冷的海水中,睁大双眼,看见欧阳克已昏晕沉浮在水中。不及多想,蓉儿紧紧拉住克儿的臂膀,将他拖出了海面。
看着躺在海滩上尚有呼吸的欧阳克,蓉儿感到幸福。是的,是幸福。你虽然很坏,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你活着,就是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