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登,字公和,汲郡共人也。无家属,于郡北山为土窟居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被发自覆。好读《易》,抚一弦琴,见者皆亲乐之。性无恚怒,人或投诸水中,欲观其怒,登既出,便大笑。时时游人间,所经家或设衣食者,一无所辞,去皆舍弃。尝住宜阳山,有作炭人见之,知非常人,与语,登亦不应。文帝闻之,使阮籍往观,既见,与语,亦不应。嵇康又从之游三年,问其所图,终不答,康每叹息。
将别,谓曰:“先生竟无言乎?”登乃曰:“子识火乎?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在于用光。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而果在于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识真,所以全其年。今子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子无求乎?”康不能用,果遭非命,乃作《幽愤诗》曰:“昔惭柳下,今愧孙登。”或谓登以魏晋去就,易生嫌疑,故或嘿者也。竟不知所终。
魏晋时的隐逸,并非都是因为政治原因的逃避或韬光,也是在选择一种特立独行的生活态度与方式,可以看到,他们的世界观在发生变化,当然这一变化也多多少少与时代的混乱有关。
孙登这个名字之所以被记载入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一个历史焦点人物——嵇康之间的关联。他们之间关于玄学的话题是很有趣的。
“用才在乎识真,所以全其年。”这是我们熟悉的一个玄学观念。“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在于用光。”这一关联好象很牵强。对这一话题的谈论之所以从“火”开始,是因为“火”是玄学人士非常关注的一个现象,火通常象征了生命。在上一句话中是讲,火燃烧自然有光,火好象并没有使用它的光,但实际上,火之为火,正是因为光在发生作用。
“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而果在于用才。”人生以后自然有才能,才能好象只是工具,无关乎生命,但事实上,生命最终实现怎样的形态,取决于如何正确使用才能。
“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识真,所以全其年。”这里有一个形象化的比喻,是说光对于火的意义在于使火不断蔓延到新的柴木上,从而保证了火不断燃烧下去。人使用其才能,意义在于弄明白生命的真谛,从而使自己的生命得以完成其本真的存在。
孙登认为嵇康“才多识寡”,才能没有用在追求真正的见识上,所以会有危险。但记述这一段历史的人最后又归结到明哲保身的话题上,“康不能用,果遭非命”,有点落于下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