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
“黑格尔。”
“康德!”这个会!
“叔本华。”
“海德格尔。”
“马克思。”糟糕。被抢了先,尤里心下一紧。
“费尔巴哈。”
“……”
别挣扎了尤里,就算再怎么不靠谱互相秀智商,Y大的高材生们在学术方面还是能展现出相当碾压的实力的。
至于几年后,当尤里以优异的成绩考上Y大,并作为博览群书通晓古今的新生代表在全校面前发言掷地有声地说着“知识决定命运,要想不被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就好好念书吧”时,心中会不会想到曾经这一帮以大欺小老不要脸的前辈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下披集眼疾手快地抓着手机,对准尤里被按在桌上那张挤得变形的脸咔咔咔连拍了十几张,抱着笑得疼的肚子扬长而去,雷奥挥了挥手表示他笑累了要去旁边的贩卖机里买瓶可乐冷静一下,留下一脸墨水的尤里独自思考人生,以及……
“对了,刚刚勇利也输了吧?”
刚准备老老实实把脸伸过去接受制裁,就见维克托一把拉住了勇利的衣袖,冲着克里斯招了招手。“勇利的惩罚算到我身上就好。”
“玩这么大?”一听这话,克里斯头也没回,只是默默把手里的毛笔用力按在墨汁里来回浸着。
“输一局画一笔,克里斯,你别过分。”看着他的动作,维克托眯起眼睛出声威胁。
“我保证,就一笔。”
然后那天下楼去泡温泉的诸位最为津津乐道的,除了尤里整张宛如从非洲进口的脸,和维克托那令方圆五米之内没人敢靠近的黑色嘴唇。
温泉解乏,奔波了一天的大家也都在温泉的圣光沐浴下感受到了想奔向睡榻的欲望。
“话说,明天去海边吗!我还专门带了沙滩裤过来!”
“……雷奥,现在是冬天。”
日本温泉有一种魔力,那就是再闹腾的人进了温泉,都会自然而然变得安静惬意起来,比如刚刚擦脸擦到快破皮的尤里,比如之前满打满算准备把克里斯的头往池子底摁的维克托,以及被明令禁止在温泉里自拍后失魂落魄的披集。不过唯一值得披集高兴的就是,在他声泪俱下的据理力争下,他可以不用再和光虹雷奥挤一间,当然,换来了中美室友大大的白眼。
每个宿舍晚上都有睡觉磨牙的,比如光虹,都有打呼噜的,比如雷奥,都有说梦话的,比如勇利,而披集很不巧,被迫做了那个睡最晚而看穿一切的。
所以当勇利帮他找到一间在他看来又舒适又安静的房间时,披集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抢先自拍发ins,而是扑在榻榻米上打了个滚,当然,被胳得腰酸背痛。
不过这个夜晚注定不安生。
除了累得睡死的人以外,总有人在自己寂静又空旷的和风小房间里醒来,左顾右盼,然后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地拉开门,走在幽暗又狭窄的过道里。
披集战战兢兢地开着手机照明,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那间卧室是离走道尽头的卫生间最远的。
勇利在无聊的时候没少给他们讲一些和风怪谈,不过真正吓到他们的却少之又少,毕竟谁都没设身处地地穿着浴衣,住进一家老旧的日本旅馆里。
解决完生理问题的披集长舒了一口气,刚转过身准备暗地里给自己的机智和勇气点个赞时,迎面就和一张脸色惨白,眼下青黑遍布的狰狞面容直直对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外面怎么了。”半睡半醒间,勇利闭着眼睛伸手四下摸索着,准备找眼镜出去看一下,就被另一只手抓住手腕,不容置疑地塞进被窝。
“别管他们作妖,再睡会。”
迷迷糊糊地顺着那人的话不再动作的勇利,却在下一秒睁大了眼睛,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维克托前辈会摸来自己的卧室?
“叫什么啊!”尤里翻了个白眼,灭了手机荧光,一把捂住披集的嘴,尽管这一巴掌拍得披集差点没缺氧厥过去,挣扎着把尤里的手掰开,披集长长出了一口气。“大晚上很吓人啊,小尤里。”
“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漆黑一片的看到你那张脸不尖叫已经很好了。”顺手搭上尤里的肩膀,两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
“就是因为墨水没洗干净我才出来的,还有,你已经尖叫了。”
插科打诨之间彼此都没了睡意,披集和尤里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统一走向披集那间最偏远的小客房。
“看样子你还没从抽乌龟里得到教训,好少年。”
“怕你?反正都不困了,再来。”
屏着气,勇利小心翼翼地抬头,顺着窗帘下方透出的微亮向维克托看去,看到他下颚的轮廓在界限不甚分明的明暗里被柔和得一塌糊涂,看到他圆润的唇珠,和敛尽锋芒的挺直鼻梁。
维克托睡得很沉,呼吸缓慢绵长,连睫毛都不曾不安分地颤动,就这么轻轻地盯着他,勇利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谁叫每次他都错过了枕边人的睡颜,在自己的迷梦里。抿了抿嘴唇,勇利凑过去,像舍不得力气般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噗嗤,还是一股墨水味。”
伸出小指在维克托的唇珠上轻点,却被第二次捉进那人手里。凌晨六点,天色转明,勇利能看到窗外天色猩白,余亮映在维克托那双惺忪的蓝眼睛里,格外好看。
“服不服。”
“不服,再来。”
便签纸在车上就被贴了个精光,披集从背包里翻出记号笔,短短半小时内就在尤里那张本来就没洗干净的脸蛋上又添了几道印子,当然,他自己也没幸免,额头正中央被尤里写了个滑稽的“王”。他们盯着彼此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抱起肚子同时笑出了声。
“今天玩得还不错吧,小尤里?”
“才没,你们这帮大学生真的很无聊。”切,无聊你玩得这么开心。晚上那顿猪排饭已经被消化了个七七八八,披集翻出白天藏在自己包里的,尤里的零食,撕开几袋就摆在自己和尤里中间。
“不过,大学都是这样吗?”抓了一把薯片扔进嘴里,披集看见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头一次露出了介于困惑和愉悦之间的表情。“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会对他很好,像是从来不吝啬于交新朋友,让别人融入自己……什么的。”
“啧啧,原来哪怕你一整天这张脸一直在遭殃,小尤里也觉得我们对你特别好?”
“烦不烦啊!”
“嘛嘛,本来就是这样啊。”
“虽然总会遇到很扯的事情,比如说帮室友答到,去图书馆抢位置,复习各种绝望的期末考,每天和食堂大妈斗智斗勇什么的……”
“也会碰到很多骨骼清奇的人啦,明明弹得一手撩妹好吉他却整天迷迷糊糊的人啊,长得奶里奶气,格外信黄历,打起桌球却像个大魔王的人啊,还有从里到外都是个乖宝宝,最后却率先脱团的人啊……”
甚至是里外两个反差的学生会主席,谈起恋爱来格外笨拙的法院大神,或者是平时老板着脸,可说起自己仰慕的人就满脸通红的组织部长。
“不过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就对了,因为每年都有新人,大家又都是从新人过来的,所以无论是谁都会被宽容,被接纳。”
“真的是一个充满着无限可能性的地方啊,尽管会被室友的呼噜声吵醒,会睡过头迟到,但是也会有帮助你的前辈,有帮你打掩护的室友。”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啦,总之因为这些人,这个地方,所以每天我都在期望新的一天吧。”
勇利的单人床不算宽敞,所以当他的手被握住时,他几乎能体会到隔阂掌心与胸膛之间的温暖心跳。
“起得这么早吗勇利。”皱了皱鼻子,维克托随着勇利的动作不甚清醒地坐起身,反应还有些迟钝,却寻摸着勇利的手,拉过来握进了手心。
这算是头一个他们共度的清晨,勇利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邮件,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去食堂,第一次争执,第一次做爱,时间总是兜兜转转,不肯在任何地方停驻,所以连同着曾经错过的东西与遗憾,完成的与美满,都只能被打上印子封存在脑海里,有的人称它们为浪费,有的人却甘愿浪费。
他的人生有一半以上都在朝着眼前这个人奔跑,另一半的时间花在了途中的跌倒,失败,挣扎和站起来上。所幸他们在一点点接近,在初识的惊艳转圜之后,这个人温柔地转过身,面朝他,一步步走来,最后落在了他的枕边,落在了他的伤痛和执着里,给予他包容和默许,告诉他,你可以做更多事。
天亮以后,他还想和维克托去吃长滨拉面,庭院烧烤,还想和大家去看看长谷津的城堡,他还想让维克托教他开车,等到明年,他想好好跟雅科夫教授做项目,和雷奥学学弹吉他。
你可以做到更多事,在每一个明天,在有我的世界里。
见维克托醒了,勇利弯起眼睛,他倾过身拉开窗帘,此时天还尚早,黎明微亮。
“天亮之后,我们就去看海吧。”
全文完
后记:打上全文完的时候内心很复杂,像是长出了一口气,又很舍不得,所以即使是已经设想好了的结局也磨蹭了半天。这篇文里原著给我的影响很大,虽然我换了一种方式来表达,甚至是最后,我都希望大家能从这结尾中感受到他们无限的可能性。这篇文里的所有人都是很好很温柔的人,大家都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才上大学,都是年轻的好孩子!他们的故事只是告一段落,却从不会停止演绎的步伐。最后,谢谢所有追《学见》到现在的小天使们,你们的心意就是隔着屏幕也会然让人很暖心,这也是为什么我有动力固执地几乎日更的原因吧。在下一个长篇之前估计我会先好好睡几天,然后看看书听听音乐换换心情,总之谢谢看完我这篇傻白甜的各位了!希望在接下来的另一个世界里,你们还能与我相遇,我是流深,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