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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灯/一
延兴门是出入长安城的城门之一，因为处在城南，划在这个范围的里坊很多，进出城的人相比其他也多了不少。
胡三今日当值，和他一组的是对门的郭小二，两个人一边检查着过往行人的公验，一边想着晚上去喝一杯，隔一条巷子的春娘酒肆就很好，八个通宝一壶的自酿酒，再佐一碟茴香豆……
正想着，陡然间看到了新翻来的公验，胡三狐疑地打量起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不确定似的问，“你真叫童心？”
年轻人点头，温和地问，“是我的公验有什么问题吗？”
胡三赶忙摇头，将公验交还给他，挥挥手示意下一个。
好容易到了换岗的时候，胡三拉着郭小二往营房里走，等进了营房，胡三才开口，声音里明显充斥着不确信。“长乐二年发生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长乐二年？”郭小二将这几年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摇头。
胡三有些着急，比了一个手势，“就是那年，你被翠娘拒婚那年。”他说着指了指上面，“第二天府里就发了指令，销了好几户。你忘了？”
郭小二在听到拒婚俩字的时候，眉毛都拧在了一处，电光火石间也忽然想起了那件事，于是看向胡三的目光里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胡三哥，这事儿上面不是说不能提吗？你今天怎么……”
胡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像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吗？我今天检查公验，发现有个已经被销了户籍的人。叫……童什么来着……啊对！童心！”
郭小二这回也有点傻眼了，“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胡三往胡床上一坐，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那事儿闹得挺大，好多人都说那群人肯定活不成了，运气好说不定祭了龙王，运气差点估计早就被……鱼吃了，出发的船都只有几片船板漂回来，没道理这么个大活人没人看见。”
郭小二拍了拍他的肩，勉强安慰了一句，“兴许就是命大呢。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就没出海。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能管得起的，一会儿和队正说说，有啥烦心事儿让他们这些当官的愁去，咱们哥俩可是好一阵子没喝一杯了，今天小弟请客，点一只炙鹅。说起来春娘烤得炙鹅真是好吃，啧啧……”
这一天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如果实在要说的话，无外乎是风比前一天凉，月亮比前一天要圆，有人升官，有人乔迁，有人犯太岁，有人拜佛，每天来来去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延兴门是出入长安城的城门之一，因为处在城南，划在这个范围的里坊很多，进出城的人相比其他也多了不少。
胡三今日当值，和他一组的是对门的郭小二，两个人一边检查着过往行人的公验，一边想着晚上去喝一杯，隔一条巷子的春娘酒肆就很好，八个通宝一壶的自酿酒，再佐一碟茴香豆……
正想着，陡然间看到了新翻来的公验，胡三狐疑地打量起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不确定似的问，“你真叫童心？”
年轻人点头，温和地问，“是我的公验有什么问题吗？”
胡三赶忙摇头，将公验交还给他，挥挥手示意下一个。
好容易到了换岗的时候，胡三拉着郭小二往营房里走，等进了营房，胡三才开口，声音里明显充斥着不确信。“长乐二年发生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长乐二年？”郭小二将这几年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摇头。
胡三有些着急，比了一个手势，“就是那年，你被翠娘拒婚那年。”他说着指了指上面，“第二天府里就发了指令，销了好几户。你忘了？”
郭小二在听到拒婚俩字的时候，眉毛都拧在了一处，电光火石间也忽然想起了那件事，于是看向胡三的目光里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胡三哥，这事儿上面不是说不能提吗？你今天怎么……”
胡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像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吗？我今天检查公验，发现有个已经被销了户籍的人。叫……童什么来着……啊对！童心！”
郭小二这回也有点傻眼了，“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胡三往胡床上一坐，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那事儿闹得挺大，好多人都说那群人肯定活不成了，运气好说不定祭了龙王，运气差点估计早就被……鱼吃了，出发的船都只有几片船板漂回来，没道理这么个大活人没人看见。”
郭小二拍了拍他的肩，勉强安慰了一句，“兴许就是命大呢。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就没出海。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能管得起的，一会儿和队正说说，有啥烦心事儿让他们这些当官的愁去，咱们哥俩可是好一阵子没喝一杯了，今天小弟请客，点一只炙鹅。说起来春娘烤得炙鹅真是好吃，啧啧……”
这一天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如果实在要说的话，无外乎是风比前一天凉，月亮比前一天要圆，有人升官，有人乔迁，有人犯太岁，有人拜佛，每天来来去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三百声鼓响过后，宵禁了。
教义坊算是城南的几处大坊之一，住在这里的人无外乎几种，跑江湖的，走江湖的，以及……混江湖的。说白了大家都是吃江湖这碗饭，今天住在对门的还是卖梨子的阿四，说不定明天摇身一变，成了某个门派的掌门阿四。也许今天勾肩搭背喝酒聊天的还是活着的王五，也许隔天就有人发现王五去找阎王爷报了道。
教义坊从来不缺江湖人。
夜色正浓，十字街左手边第三条巷子是花梨巷，至于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巷子里住着的年纪最大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花梨巷上有一家酒肆，是全天下的江湖人都特别向往地那种酒肆，这里卖牛肉。
当然，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称呼上做了处理，这里的牛肉不叫牛肉，叫狍子。
懂行的江湖人会这么喊，“博士！两斤酒，一斤狍子！”这就是要吃牛肉。
如果碰上个初入江湖的，多半是这么要喝，“博士！上酒！”一般这种情况下博士们都会按照惯例，多收那么几枚通宝。
童心坐在这间酒肆，面前摆着一缸三日酿，白色的浮沫漂浮着，博士正拿着舀子说，“这酒是最受欢迎的，解闷，便宜。”
童心看了一眼，很温和地问，“那有没有不便宜的？”
博士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并不是达官贵胄的样子，孤身一人，也没带着昆仑奴，周身也没佩着什么能随手打赏的扇坠香囊，穿着时下流行的胡服，只一张脸看起来干净英挺，于是在脑子里将酒肆的酒水过了一遍，重新介绍，“郎君要尝尝乌程若下吗？”
童心点点头，等看到博士换了一坛酒端上来以后，满意的点点头，又点了炙羊腿，一杯醋芹，就着乌程若下慢慢品着。
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左手始终放在桌下，如果有人好奇去看，就能发现他的左手握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又如果有人好奇去他身边，就会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他说，“刀娘。”
教义坊算是城南的几处大坊之一，住在这里的人无外乎几种，跑江湖的，走江湖的，以及……混江湖的。说白了大家都是吃江湖这碗饭，今天住在对门的还是卖梨子的阿四，说不定明天摇身一变，成了某个门派的掌门阿四。也许今天勾肩搭背喝酒聊天的还是活着的王五，也许隔天就有人发现王五去找阎王爷报了道。
教义坊从来不缺江湖人。
夜色正浓，十字街左手边第三条巷子是花梨巷，至于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巷子里住着的年纪最大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花梨巷上有一家酒肆，是全天下的江湖人都特别向往地那种酒肆，这里卖牛肉。
当然，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称呼上做了处理，这里的牛肉不叫牛肉，叫狍子。
懂行的江湖人会这么喊，“博士！两斤酒，一斤狍子！”这就是要吃牛肉。
如果碰上个初入江湖的，多半是这么要喝，“博士！上酒！”一般这种情况下博士们都会按照惯例，多收那么几枚通宝。
童心坐在这间酒肆，面前摆着一缸三日酿，白色的浮沫漂浮着，博士正拿着舀子说，“这酒是最受欢迎的，解闷，便宜。”
童心看了一眼，很温和地问，“那有没有不便宜的？”
博士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并不是达官贵胄的样子，孤身一人，也没带着昆仑奴，周身也没佩着什么能随手打赏的扇坠香囊，穿着时下流行的胡服，只一张脸看起来干净英挺，于是在脑子里将酒肆的酒水过了一遍，重新介绍，“郎君要尝尝乌程若下吗？”
童心点点头，等看到博士换了一坛酒端上来以后，满意的点点头，又点了炙羊腿，一杯醋芹，就着乌程若下慢慢品着。
如果这时候有人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左手始终放在桌下，如果有人好奇去看，就能发现他的左手握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又如果有人好奇去他身边，就会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他说，“刀娘。”
宵禁以后，坊门关闭，街上除了巡夜的士卒再没有别人，遥远的地方有马蹄声响，在空旷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地明显，巡夜的队正眯了眼沿着朱雀大街向来处望，遥遥举着火把示意来人停下。
“吁——”一声马嘶，一匹马堪堪停在队正身前，马上那人递了块玉牒，队正恭恭敬敬接过，又恭恭敬敬递回。
马蹄声渐远，巡夜的队伍向另一条街走去。
坊内武侯们也在巡夜，十字街偶尔会看到回家的人，在他们身后，酒肆的门帘在掀开的瞬间露出屋内的烛火，如果走得近了，兴许还能闻见醇厚的酒香。
春娘酒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胡三和郭小二坐在靠里的位置，桌上放着一坛三日酿，两只酒碗倒满了酒，胡三抓着一只鹅腿，咬一口赞一声，“老子吃了这么多炙鹅，数春娘家的最好！”
郭小二吃了一碗酒，摇头晃脑地道，“酒也香。”
忽然郭小二用胳膊拐了胡三一下，指着不远处一桌问，“那桌上的人是不是就是白天那个人？”
胡三眯了眼瞅了半晌，又扫了一眼郭小二，“别乱说话，这事儿我们管不了，明天和队正说完，咱们就当不知道，听到了没？”
郭小二点头称是。
“吁——”一声马嘶，一匹马堪堪停在队正身前，马上那人递了块玉牒，队正恭恭敬敬接过，又恭恭敬敬递回。
马蹄声渐远，巡夜的队伍向另一条街走去。
坊内武侯们也在巡夜，十字街偶尔会看到回家的人，在他们身后，酒肆的门帘在掀开的瞬间露出屋内的烛火，如果走得近了，兴许还能闻见醇厚的酒香。
春娘酒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胡三和郭小二坐在靠里的位置，桌上放着一坛三日酿，两只酒碗倒满了酒，胡三抓着一只鹅腿，咬一口赞一声，“老子吃了这么多炙鹅，数春娘家的最好！”
郭小二吃了一碗酒，摇头晃脑地道，“酒也香。”
忽然郭小二用胳膊拐了胡三一下，指着不远处一桌问，“那桌上的人是不是就是白天那个人？”
胡三眯了眼瞅了半晌，又扫了一眼郭小二，“别乱说话，这事儿我们管不了，明天和队正说完，咱们就当不知道，听到了没？”
郭小二点头称是。
明心灯/二
是海浪，海风微咸，船身随着海浪颠簸，所有的人都露出惊惧的神色，水手在甲板上奔走，风更大了，桅杆终于发出声响，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断，然后有海水漫上来，有什么东西不断撞击船身，龙骨大概是要断了，又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猛地一晃——
“郎君？”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轻，仿佛怕吵醒什么人。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口，依然是小小的声音，“怕是装醉吧？这一小坛可是要一吊钱，你看他像是揣了一吊钱出来的样子吗？”
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童心等了好半天，才发觉自己趴在了桌上，睁眼就看见两个博士一脸踟蹰地看着他。
“是该结账了。”童心揉了揉眉心，这酒后劲大，虽然不如从前吃过的，但也算是香醇。
博士见他醒了，立马说道，“一共一千两百个钱，郎君是要……记账？”他可没见到有钱的影子，甚至连绢都没见到。
果然，童心抿了抿唇，在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摸了一下，有些歉然地看向博士，“我来的时候只带着银子，商路的老板们习惯了拿银子交易，你看……”说着他掏出一块银子，小心地放在桌上。
博士想了想，也有些为难，“好教郎君知，小店也是小本经营，若说绢也就罢了，贵人们偶尔尝个鲜，留下的也是些金子，有时候也会留些金饼子金香囊之类的，银子么……”
“啊，我这里有颗瓜子。”童心想起什么似的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将一粒瓜子递给博士。
“这就是了。”博士接了瓜子，又道，“郎君是第一次来长安吗？可有住处？”
童心将东西收好，闻言笑了笑，“有的。”又问。，“博士知道明心灯吗？”
“明心灯？”博士露出追忆的神色，“你如果早几年来，兴许能碰见，如今么……”他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地说，“怕是看不到了。”
“这是为何？”
博士看了看周围，入了夜，并没有几个客人，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触犯了神明，会做明心灯的那家人一夜之间全都……”他比了一个手势，“如今那一处地方已经荒废了，就只剩了一座桥。”
童心想得出神，冷不丁听博士说，“不过附近的人都说，有时候还能看见两盏明心灯，就在明心桥下，但不到一刻钟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海浪，海风微咸，船身随着海浪颠簸，所有的人都露出惊惧的神色，水手在甲板上奔走，风更大了，桅杆终于发出声响，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断，然后有海水漫上来，有什么东西不断撞击船身，龙骨大概是要断了，又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猛地一晃——
“郎君？”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轻，仿佛怕吵醒什么人。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口，依然是小小的声音，“怕是装醉吧？这一小坛可是要一吊钱，你看他像是揣了一吊钱出来的样子吗？”
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童心等了好半天，才发觉自己趴在了桌上，睁眼就看见两个博士一脸踟蹰地看着他。
“是该结账了。”童心揉了揉眉心，这酒后劲大，虽然不如从前吃过的，但也算是香醇。
博士见他醒了，立马说道，“一共一千两百个钱，郎君是要……记账？”他可没见到有钱的影子，甚至连绢都没见到。
果然，童心抿了抿唇，在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摸了一下，有些歉然地看向博士，“我来的时候只带着银子，商路的老板们习惯了拿银子交易，你看……”说着他掏出一块银子，小心地放在桌上。
博士想了想，也有些为难，“好教郎君知，小店也是小本经营，若说绢也就罢了，贵人们偶尔尝个鲜，留下的也是些金子，有时候也会留些金饼子金香囊之类的，银子么……”
“啊，我这里有颗瓜子。”童心想起什么似的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将一粒瓜子递给博士。
“这就是了。”博士接了瓜子，又道，“郎君是第一次来长安吗？可有住处？”
童心将东西收好，闻言笑了笑，“有的。”又问。，“博士知道明心灯吗？”
“明心灯？”博士露出追忆的神色，“你如果早几年来，兴许能碰见，如今么……”他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地说，“怕是看不到了。”
“这是为何？”
博士看了看周围，入了夜，并没有几个客人，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触犯了神明，会做明心灯的那家人一夜之间全都……”他比了一个手势，“如今那一处地方已经荒废了，就只剩了一座桥。”
童心想得出神，冷不丁听博士说，“不过附近的人都说，有时候还能看见两盏明心灯，就在明心桥下，但不到一刻钟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谢了。”童心温和地笑了一下，起身的时候还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见两个博士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有些疑惑，但见那两个博士忙不迭地瞥向别处，也就不再追问，理理衣服施施然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出了门，后面两个博士就急急忙忙头对头凑到一块儿，小声儿的带着嘲笑意味地说，“你看到他的手腕了吧！那是……女人才会带着的东西吧！”
门口的童心挑了挑眉，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手腕，腕上绾着用丝线编成的链子，尾端坠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那确实是女人带的，就和他腰间别着的那柄看起来似乎华而不实的匕首一样，都是刀娘贴身的东西。
宵禁以后并不妨碍作乐的人们，只要不出坊门，坊内还是可以随处走的，只要不闹出多大的动静，坊内的武侯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门有人设宴，听口音像是岭南那一带，思及前不久在商队里听人讲起的六祖的事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眼看过去，刚巧和里面的一人对上，那人遥遥朝他举杯，不多时就放下杯子走到中间跳舞去了。
童心无声地笑了一下，猛然间一个画面蹦了出来，那是在一间很大的舱室里，一个乐器商卖弄似的弹拨箜篌，有人击起筚傈，有人跳绿腰，做东的是金陵来的人，胖胖的身躯转起圈来格外的快，像一只陀螺。
如果……
童心摇摇头，想着那情景比如今这个高出太多，眼前这一场顶多是小打小闹。
也许是他站在那里太久，也许是里面的人太过好客，又或许是他太想重温往昔，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挽着胳膊热情地迎了进去，主人家甚至邀请他跳了舞。
坐下来的时候童心仍然有些微的恍惚，所以他并没有发觉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袖口用深色的线绘了一朵秋海棠。
宴席一直进行到深夜，童心坐在那里没有动，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醉了，眼前人影灯影重叠，有人说了一句话，轻飘飘钻进他的耳朵里，是……什么话来着？
他前脚刚出了门，后面两个博士就急急忙忙头对头凑到一块儿，小声儿的带着嘲笑意味地说，“你看到他的手腕了吧！那是……女人才会带着的东西吧！”
门口的童心挑了挑眉，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手腕，腕上绾着用丝线编成的链子，尾端坠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那确实是女人带的，就和他腰间别着的那柄看起来似乎华而不实的匕首一样，都是刀娘贴身的东西。
宵禁以后并不妨碍作乐的人们，只要不出坊门，坊内还是可以随处走的，只要不闹出多大的动静，坊内的武侯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门有人设宴，听口音像是岭南那一带，思及前不久在商队里听人讲起的六祖的事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眼看过去，刚巧和里面的一人对上，那人遥遥朝他举杯，不多时就放下杯子走到中间跳舞去了。
童心无声地笑了一下，猛然间一个画面蹦了出来，那是在一间很大的舱室里，一个乐器商卖弄似的弹拨箜篌，有人击起筚傈，有人跳绿腰，做东的是金陵来的人，胖胖的身躯转起圈来格外的快，像一只陀螺。
如果……
童心摇摇头，想着那情景比如今这个高出太多，眼前这一场顶多是小打小闹。
也许是他站在那里太久，也许是里面的人太过好客，又或许是他太想重温往昔，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挽着胳膊热情地迎了进去，主人家甚至邀请他跳了舞。
坐下来的时候童心仍然有些微的恍惚，所以他并没有发觉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袖口用深色的线绘了一朵秋海棠。
宴席一直进行到深夜，童心坐在那里没有动，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醉了，眼前人影灯影重叠，有人说了一句话，轻飘飘钻进他的耳朵里，是……什么话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