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两意
还不蓝？

【 晴好的清晨，画了几笔丹青，未成模样，就犯起了困。大抵昨夜挑灯攻读话本子，一时只求尽兴，睡得略有些不足，不过也值当，那些话本子都是坊间流传颇广的呢。迷迷糊糊地趴在几案上，侧脸枕着墨迹未干的纸，趁着夫子未发觉，好好补个觉。】

（秋始，天朗云霁。意气风发，扬手指点一卷山河清明图，笔墨皆成锦绣江山。）丹青志在情致，所谓画分三科，山水为其一。
（睥睨逡巡，入目一副美人秋酣卷。只是不合时宜。负手而下，一室噤声。）
（于侧堪立，小羊毫握指，叩案笃。朗声。）再不起来，妆都花了。

【 笔杆敲击桌案的声音，带着轻微震感传至耳畔。于浅眠中倏忽睁开眸子，入目青衫一角，不消抬头便知是被夫子逮着了。下次得换个位置才好，若前面的学生再高大些，大约就不会被抓着了。四下俱寂，揪了揪裙腰的流苏，好一阵发慌，现下这般着实丢人，少不了挨训，虽然夫子温润如玉，但板了脸也是瘆人得很，索性又闭上眼，破罐子破摔，我就装睡不起来。 】

（伫足而观，细微动作皆入眼底。忍了笑，拣名册簿一阅，清声。）顾家的娘子，顾两意。
（丢名册于她案头，抱臂倚台。颔首，若有所思。）记得了。
（有点意思，想必是以这招唬弄过许多堂课了。不由得去揣想，往日里她遇着的定是些蠢夫子。轻微一叹，百无聊赖的，笔玩弄了股掌之间。）喂。墨都沾到脸上了。
（挑眉。）真不起来？

【 听夫子唤自个儿名字，暗叫不好，若是课上瞌睡的事儿传到了阿爹那儿，可就没逍遥的日子了。慢腾腾地直起了身子，不再阖眸，却也不敢与之直视，宝宝这么薄的脸蛋，怎堪睽睽众目。想到脸，又是一僵，夫子说墨都沾了脸，余光一扫，纸上墨迹果然都晕开了，方才统共画了三笔，怎么偏就跑到我枕着的位置呢。】
“ 夫子，我…昨日吃坏了肚子，身体不适，这才伏案稍作休息的。”
【 今日运数真真不济，窗柩里漏进几寸天光，一室明朗，实在碍眼，更低头些许，遮一遮羞红的面色和印着的墨痕。既然我不是出家人，偶尔几句诳语应当不妨事吧。】

（方才还胆子大得很，如今竟是有了几分畏缩模样。啧声。）怎么，怕我？
（我一贯温厚和蔼，却不知怎的落了个不苟言笑的风传，因而也有几个不常来上课的学生以为我严谨得很。实则不然，我不凶，真的。一旁早有女学生递了方帕，顺手接了予人，皱眉。）擦擦。
（真假且不论，只一挑眉。）身体不适，还能安然入眠？当真厉害。
（颔首。）既是身子不好，合该知会家里一声，待毕课了我开个假条，亲自送往府上。
（轻笑一声，温目。）我一贯很宽厚的。

【 接了帕子狠狠擦了几下，也不知会否愈抹愈黑。既已胡诌了，只得编到底。】
“ 怎么会怕夫子呢，夫子您这么英俊潇洒温柔可爱！所以学生即使抱恙，在您的教化之下，也如沐春风，故而才能安睡。起先还不适来着，如今便大好了。”
【 一口气道完，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简直是鬼语连篇，但也属无奈之举呀，总好过真递假条至家。天之将倾，犹莫及此，毕竟还有高个儿顶着。】
“就不劳烦您了。”
【 又补了句，瞥了眼夫子，和颜如是，怎么觉着比那些爱拿竹条抽学生手心的老学究还可怖呢。】

（女子多爱惜容貌，她又好似不大在意。那方帕子于粉颊蹂躏了一番，方止。皱了皱眉，想询她一句，不疼么，仍是没开口。）
（英俊潇洒且消受了，温柔也暂且收了，后话却是无从说起。哂。）可爱？可怖还是缺爱？没你可爱。
（弃笔投筒，似笑非笑。）话说得漂亮。再说几句来听听。
（旋身拍案，指压墨卷。）嗯，往后不当夫子了，当医生。专治诳言谬语。
（顿，笑眼以对，恳言又添。）不麻烦，真的。

【 诚然夫子玉带临风，但除了长得好，画得好，也并不知其还有何所长，一时搜肠也未能再吐些夸赞之词，何况这分明是个坑，还是缄口谨听师训罢。然则这假条是万万不能递的，眼见糊弄不过去，流苏在指上绕了一匝又一匝，两害相权取轻，垂了长睫如鸦羽，凝看一处，真想凭空望出个洞钻了事。】
“ 我以后课上不睡就是了。也不装病。”
【 声细如蚊蝇，心虚地执笔。忽福至心灵，弯唇浅笑，作乖巧状。】
“ 夫子，授课要紧，待会儿下了课学生定然好好聆听教诲。”
【 待挨过眼前，一下课，众人必作鸟兽散，混着一道溜了就是。夫子专心于课业丹青，定会忘了这茬的。】

（心下了然，偏佯作了恍然样。）哦。你是装病。
（摇头叹惋，提笔舔墨，白宣落痕，未再续。）装得不像，得再修炼个几年。
（她错了，我不爱找学生谈话，因我是位和蔼宽厚的夫子。我一贯善待学生，即便是她作恶多端，更何况她不过是在课上睡觉，又装了回病而已。算不得什么。）
（温温一笑。）不必，下不为例就是。回家描十卷山水图，来日上课一并带来。
（将名记了个真切，又复了一句。）顾两意。
（自回台上授课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