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望着这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废墟,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与胞泽最后一次并肩作战的地方,也是他重获新生的地方。至于在这以后的事情,他根本无从着想规划,就像现在AR15脚下踏着的流水线一样,漫长而又蜿蜒,站在这里似乎永远看不到其尽头。
叶千重新佩戴好头盔并整理好稍有凌乱的衣襟,他斜挎着自动步枪迈上狭窄细长的流水线,没办法,地面上的杂物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运气好点说不定能在黑暗中踢到一颗十一年前的绊发雷。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指从这里出去后。”AR15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问道。
他的步伐很慢,好几次AR15都差点撞在他的背上,或许是怕自己跟不上他才故意把每一步都压缩的偏小一些吧,AR15心里想着。不得不说,虽然接触的人类并不是很多,但叶千这个外表年龄24岁心理年龄35岁的三战老兵是她见过最有趣的一个。
可能是因为他对当下情况的一无所知,也可能是被现状所逼。
“回家......家可能已经没有了,只能混吃等死了。”叶千头也不回地答道。他不是没想过去寻找救过自己的那些士兵的亲属,但又能如何,根本毫无意义。只是把名单上的“失踪”改成“阵亡”罢了。
“以你的资历去干PMC也不错。”AR15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格里芬安全承包公司的创始人——克鲁格,据说他也是一名退役军人。
叶千听后扭过脸,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翘起嘴角。那一刻,不少松动的泥土从正上方落在他的头盔与肩上,他抖了抖身上的土,紧随而来的日光如同一道光剑刺破两人身边的黑暗。
“当年我们把这里也给炸穿了,如果他们当时一激动多放些塑胶炸弹,我也得跟着被炸穿。”他指了指头顶,语气轻松地描述着,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你参军前是当导游的吗?”AR15白了叶千一眼。
“不,当时我才17岁,但现在是了。仅限在这里。”
地下工厂里一共有四个控制室和一个中央控制室,分别位于工厂的四个角落及正中心。中央控制室在作战中被铝热剂燃烧弹摧毁了,现在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找边角的分控制室,但愿那里没有遭到人为地破坏 。
这里的一切都是又脏又乱,可以说所有的战场基本都这样乱糟糟的,特别是经过火药与血水的大力渲染后,即便清理的在干净也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死气。那些在流水线两边的骨架子,无数无刻不在诉说着自己悲惨痛苦的遭遇。叶千冷着脸,时不时地弯腰捡起一块锈迹斑斑的狗牌,小心地放进胸口的口袋中。
“到了。”走在前面的叶千从流水线上跳下来,面对着一个被砸出凹陷的金属门。
这就是所谓的控制室,里面除了能操作工厂内部分设备外,还可以开启备用电源,运气好点兴许能找到些有用的资料,叶千估摸着AR15目的就在于此。值得注意的是,在控制室旁边还有一个电梯井,叶千当年就是顺着这里下来的,电梯井造的很深,似乎地下还有几层。
“那边是什么?”AR15指着流水线的尽头,比起电梯井她的注意力暂时被这个长约五十米,高十米的巨大升降门所吸引。流水线被升降门所阻隔,银灰色的铁板中心写着大大的WARING。
“不知道,那钢板少说三十厘米厚,一般炸弹是炸不开的。”叶千拔出背后的多用途工兵铲,铲尖几下劈砍在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眼看着他粗暴地踹开金属门,AR15下意识退后两步并用衣领捂住口鼻,那些灰尘实在太过呛人,她可不愿意再被呛一次。至于叶千,他开的门就让他在前面咳嗽去吧。出乎意料的是,密封了十一年之久的控制室中并没有那么多呛人的灰尘,里面一片狼藉,期间像是有人造访过一样,而且这个懒惰的好心人还刻意将所有灰尘清理掉了。
“你梦游吗?”AR15松开衣领来到叶千的身边。
“我不可能在昏迷中打开冷藏瓶的盖子走这么远的路来控制室,更不可能去打扫一番。”叶千无奈地耸耸肩膀,本来想掏出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但想想已经没有必要了。
“哦,看来有人比我们提前到这里了。”她毫不顾忌地打着战术手电率先迈进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屋子。
控制室的半边天花板塌陷下来,巨大的水泥块霸占了控制室仅有的一点空间,几条生锈断裂的钢筋像是丛林中的荆棘,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刮伤绊倒。
叶千同样打开导轨上的战术手电紧跟其后,等到他进来时,正巧看到AR15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塞进外套的口袋中。
“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AR15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冲叶千问道。
“暂时没有。”
叶千把手电对准地面,只见脚边不规则的水泥块下探出半截阴森森的手骨,脆弱的骨骼像是抓着他的裤角一样,难以想象,这种被压在天花板下一点点窒息而死的感觉有多痛苦。他弯下身子从指骨间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小心地塞在口袋里。
“你们那个年头居然还有写信的。”目睹了叶千整个动作的AR15调侃道。
说罢,她爬上坍塌的天花板,那些细碎的石子顺着她的足迹往下滑落,她小心地迈过那些凸出来的钢筋,又翻过一块水泥板才到达房间内部的电脑前。好在这些设备没有别砸坏,只是键盘和显示器上沾了些灰。
“叶千,你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备用电源。”AR15在控制室的另一头招呼道。
“来了。”他点点头准备爬上石堆。
一阵凉风吹进衣领,他猛然回过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半蹲下去端起枪。这种后背发麻的感觉,像是控制室外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