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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林深云归处》开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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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楼2017-01-13 11:01回复
    文案:
    错位的身世带来错误的报复;错爱的年华还能否拥有错过的幸福?
    从医徒到女魔头,漫漫五年,一身罪孽;到头来却是痴心错付,恩断义绝,两败俱伤。
    从下毒杀人回到学医救人,短短两年,却是一生一世的眷恋。
    即使曾经迷失,还是被守护的人送回应有的轨迹。
    林子言:我不会喜欢一个人比喜欢你更多。
    萧宗桓:小云,你想杀我?
    媚姬:小云,有我们在,你担心什么?
    冷卓:如果救不活你,我也不会让你落在他手中不安宁的。
    南乔:我这一辈子的真心只给了你们三个人。
    洪烈:别怕,朕不会让你死的,朕还要你陪朕一生一世。
    高狄:小云做事太绝,对自己都能挫骨扬灰。
    九死一生,纵然身世不可选择,往事不可追,云舒永远都不会辜负十二岁那年情窦初开时的美好和十七岁那年再相逢的鲜衣怒马少年。
    主角:云舒(姬),林子言
    配角:萧宗桓,洪烈,洪玉九,冷卓,南乔
    类别:古装言情,恩怨情仇,阴差阳错,快意江湖


    IP属地:浙江2楼2017-01-13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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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楔子
      “有刺客,快保护各位大人”一声尖锐的嘶喊,划破了原本歌舞升平的夜宴喜庆。
      云姬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同门师弟师妹,按照自己主子的命令进攻和厮杀着。她的手按住匕首,下定决心冲入了打斗的人群。
      今夜,南齐四皇子晋王,夜宴北齐和亲使臣,为两国联姻停战而庆祝。
      今夜,南齐三皇子襄王,设局安排自己的杀手在夜宴之时行刺杀之事。
      云姬不在乎刺客要刺杀四皇子,还是故弄玄虚嫁祸给四皇子?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她的主子,她的心上人,南齐的三皇子萧宗桓。
      终于摆脱了所有人的纠缠,云姬和已经中毒的襄王面对面地对峙着。襄王萧宗桓的眼里流露的是不可置信,是稍显惊慌的心虚。
      云姬冷笑了一笑,比划着匕首刺向他。
      第一刀:你我五年情断,只求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第二刀:恨你设局将媚姬当死士,毫不顾念她是我这五年杀手生涯里给我最多温暖的人。
      第三刀:恨你拉我堕入黑暗,终日与恶魔和毒物为伴,不见阳光,不见天日。
      然而这三刀,只是划破了襄王的右肩,云姬始终下不了狠手。眼见襄王的心腹快要摆脱纠缠打斗的人,眼见晋王府的府兵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眼见荣安小王爷林子言动了真格要来阻止自己。
      媚姬惨死;自己五年的无怨无悔却是天大笑话一场;萧宗桓对自己身世的利用毫不留情。云姬脑海中飞快地闪回着过去五年和过去几天里发生的这一切。她终于下定决心,摘掉伪装的帽子,从头发上拔下一支金钗。这支金钗曾经是萧宗桓送她的定情之物,她比珍爱自己的生命更珍爱。
      云姬用尽全身的力气,起跳落下,将金钗深深地扎进了襄王的胸口。鲜血飞溅了她一脸,她却伸出自己的舌头,舔舐着这温热的液体。
      “襄王”几乎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襄王右手捂着那把深入胸口的金钗,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姬,左手抬起来指着她。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襄王没有办法思考,云姬为何要偏偏挑在今夜自己精心布局的夜宴上刺杀他。而同时,云姬却如释重负一般,凄凉地笑着,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三哥,我成全你。”
      最决绝的刺客,本就该在刺杀后自尽,这是属于刺客的最后结局。
      襄王的心腹朝她刺来的那一剑,云姬圆满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剑封喉的恩怨两消。
      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拖过她,将她牢牢地护在了身后,同时林子言的另一只手抬手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他的手虽然出着汗,也有些颤抖着,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地坚决:“我说过,全部留活口。”
      云姬的手任由他牵着,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五年以前,那时她还不是杀手,还不会下毒。那时候,她叫云舒。 曾经也有一个人,他有最让人心安的声音,最让人舒服的温暖,和最明亮的双眼。云舒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唤他一声小哥哥。
      可是,云舒等不到他回来看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了。
      高祖三十二年,云姬刺杀南齐三皇子襄王,被荣安王府小王爷林子言当场拿下,羁押在大理寺重牢内。她从被带进大理寺后,就滴水未进,闭目背对着监狱的牢门。
      “将他杀了,就能让你朋友活过来,就能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好吗?”林子言在她身后叹了一口气问。
      “小王爷,你我萍水相逢。我感激你之前将媚儿死前的遗物留给我,也感激你之前想要救我一命的打算。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人是我刺的,你判的时候,无需手下留情。”云姬的口气中带着的是不留恋的平和。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让你留恋的事和人了吗?”
      云姬看不到林子言的表情,但是这句话却让她沉默了下来。
      怎么没有?十天前,她还有三个生死至交:媚姬,冷卓和南乔。
      十天前,他们四个人还聚在一起为了媚姬庆生,媚儿穿着那件紫色流苏裙,顾盼流转。然而转眼之间媚儿和他们却已经是阴阳相隔。
      十天前,云姬还梦到了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人,她一个人守着一个执念守了这么些年,累得都已经忘记了曾经有这样一个少年,出现在襄王之前,住进过自己的心里。


      IP属地:浙江3楼2017-01-13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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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庆生
        (十天前)
        云姬又做那个让她心悸的梦了。一片草长莺飞、落英缤纷的色彩下,云姬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痴痴地看着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还在昏睡的少年。
        云姬看着那时候眼神清明、心思单纯的自己,就像看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那时的自己不过是江南茂岭村里的一个小医徒,看护的是一个来历不明,但长相却异常俊秀的少年。
        云姬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十二岁那年的自己,场景却是瞬间转换到了玫红色的辛夷花开始开得落败的时候。她看到十二岁的自己沿着山间小道追着那个自己看护过的少年,少年骑在一匹通身雪白的马驹上,后面还跟着八骑通身银白盔甲的护卫。
        蓦地,少年扭过头,看着的却是云姬。视线相对之下,云姬情不自禁地和那个十二岁时候的自己合二为一,一边追着,一边喊着:“你会回来看我吗?你一定要回来看我!我等你回来看我!”
        云姬从自己的床上猛地坐起身,她的汗湿透了自己的睡裙。少顷,才分清自己身在何方。云姬心里想着:这世间哪里还会有十二岁的自己?那不过是五年前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云姬闭上眼睛,轻声地喃喃了一句:回不去了,不能回去了。等到再睁眼时,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肃杀和清冷。
        她站起身,取下挂着的衣衫穿上。今夜是媚儿的生日,除了自己,南乔和冷卓也会来。上次他们四人聚齐在一起还是年初的时候,这一晃已经是快五月了。
        这世间,对她最好的就是他们三人了。即使在这样肮脏又冷血无情的杀手堆里,还有他们能为自己遮风避雨。
        此时,夜已深,南齐的皇城盛都城内一片寂静。久负盛名的销金窟“楼兰闺语”里,有一间上房却依旧透着橘色光亮。
        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楼兰闺语下,猛地一跃而上,从半开的窗口探身而入。那人便是云姬,她随后很自然地走到一张乌木方桌的一侧坐下,从容地拿起眼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口气喝下。
        这时,穿着紫色流苏纱裙,一头乌发披肩的女子,从乌木方桌右后方的梳妆镜前抬头说:“我就说小云一定是最守时的那个。说好哪个时辰聚,她就哪个时辰到。”
        “是啊,大概用毒讲究快和准,所以小云永远是踩着点来的。”桌子的另一侧,坐着一个微胖却气宇轩昂的男子,一脸笑着说:“媚儿,你是今天的寿星,已经够美了。你不用再打扮了,赶紧坐过来给我们先上菜吧。”
        “我们这里财大气粗的南乔大爷还能被饿着不成?再说了,你们几个在我这里都熟得能闭着眼睛摸进来。你要上菜,自己吆喝一声也是一样的”媚姬笑着说,她的声音绵软如麦芽糖一般,甜得直往人心里去。云姬曾经学过媚姬说话的调子,结果却被自己刻意模仿的腔调弄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当时南乔曾说云姬学吴语就如同东施效颦一般,先把别人吓死,回头自己也得吓个半死。
        “南乔,你饿点正好当闭关练功了。那么能吃当心吃成男胖子。以后我可不叫你一声南老板,改叫你南胖子,如何?”云姬说话如她出手一般:快、直接也够毒。
        “小云,你没有良心的,说话这么毒?”南乔拿着扇子就着云姬喝茶的手就是一记拍打。
        “承让了,南老板。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们早就习惯了。”云姬也不避让,笑着说。
        媚姬莲步轻移,款款走过来,坐在四方桌的一个空档说:“是早就习惯了,你根本不需用毒。你说两句话就能把人呛死了。我看咱们门里,也就只有冷卓,能够对你的话百毒不侵。”
        “阿卓还没有过来?”南乔有些不解地问媚姬,“你生日,他不都是最早来,然后开饭前先喝饱茶的那个吗?”
        媚姬摇了摇头:“他早来了,替你们去解决跟着你们的那些尾巴了。”
        云姬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难道又有内奸了?为什么连我们都被盯上了?四门的门主如果都有可能是内奸了,主子他还能安生吗?”
        南乔拍了拍手,朝屋外喊了一声:“给你们媚老板上菜吧。”转头说:“小云,你魂丢主子那里不要紧,你关键时刻脑子可别丢。”
        “什么意思?”云姬有些不开心地问。
        南乔边摇扇子边说:“就是字面意思。我平时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看人看太多,这点上我比你准。你和他的关系,暗夜门里谁不知道,可是这样算什么? 他娶不娶你啊?”
        “南乔”媚姬推了他的手肘一把:“你提这个做什么,小云未必愿意嫁他。”
        南乔摇了摇头说:“真应该让阿卓给你们一人一掌清醒清醒,主子留宿在她的云翳居多少次了?,我们要是真的是为了小云好,就不要让小云做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做个王府侧妃或者侍妾都行,好歹有个名分。”
        云姬脸一红,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媚姬有些急了,说:“胡说,他和小云什么都没有,别瞎说坏小云名声。”
        南乔和云姬几乎同时一愣说:“你怎么知道的?”
        媚姬躲避着云姬和南乔追逐的目光,转头朝着门口喊了一声:“让他们送菜快点”,然后回过头说:“我呀,那个,我也是猜的。主子这样子身份的人又怎么会和我们真的牵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说话间,一个黑影如一阵疾风自窗口而入,顺手关了窗,然后在最后一个四方桌的空位上坐下。来的人脸色冷峻,将剑拍在桌上,说:“搞定,一共十二个。”
        来送菜的侍女放下了十来个菜在桌上,又放下了两个银壶的玉酿,便悄声退出又将门带上。一时之间,屋子里竟是一阵静默。
        南乔忍不住先开了口:“真有面子,居然用了红色等级的内部监视来监视我们几个门主的行动。媚儿,你这楼兰闺语里会不会也有那么四个正在哪个角落盯着我们?要不要放冷卓出去盯一圈?”
        云姬夹了一筷子菜说:“你倒是挺能使唤人的,当老板当习惯了吧。你武功也不差,要出去你自己出去找一圈。”
        冷卓也不接云姬的话,倒了一杯酒说:“这里没有,我最先到的,看过了。”
        媚姬的脸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和恐惧,但稍纵即逝。她温言道:“小云,这次对我们的监视,连你也毫不知情?”
        云姬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刚才都说了,就算外人眼里我和主子有什么,我自己也清楚我这样的身份对主子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他要监视我,甚至哪天要杀我,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面有一种悲凉。
        “不错,不傻。”冷卓难得地笑了笑,拍了拍云姬的肩。
        南乔拿着扇子点了点自己的手心说:“行,你有这认识,兄弟我就放心了。不说这糟心的事情了,反正有阿卓在,跟踪一次,打晕一次,再跟踪一次,直接打傻就行了。今天是媚儿生日,咱们几个也有一阵子没有聚一起喝酒了,难得凑在一起,今天先不醉不归。”说完首先举起了酒杯。
        其他三人也都举起了酒杯,四人碰杯一饮而尽。南乔继续说:“我得到一个消息,北齐来联姻的使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预计不日就能到盛都。真是有趣啊,你们说,是哪个公主或是亲王家的郡主这次要不幸被选中?”
        媚姬抬头说:“瞧你把一桩喜事说成了一桩阴谋似的。”
        云姬也笑着说:“南乔,我也很担心将来哪个姑娘要羊入虎口嫁给你。”
        “你们心里有数,总之我觉得这次不太正常,总感觉南北齐这次的联姻不会太平静?”南乔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冷卓蹙了下眉头说:“北境已经有过几次摩擦冲突了。”
        南乔咽下一口菜说:“对时局的了解,那还得是我们男人。这次突然的联姻应该也是为了缓解一下两边的摩擦,不过这也说明了现在镇守北疆武宁和玉朔的,那个林家的荣安军还是有两下子的。”
        媚姬点了点头说:“北齐应该是想借联姻谈条件,让林家现在领兵的两父子——荣安王爷和小王爷都撤回来。”说到这里,媚姬突然顿了顿,转手从放的比较远的一个盘子里夹了一大块烧鹅肉给云姬说:“我让他们今天去万仙楼订的烧鹅。”
        云姬接了烧鹅,摇了摇头说:“就算撤回来,将来派回去也是一道圣旨而已。”
        南乔夹了几筷子的菜,边嚼边说:“小云,听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更何况,这盛都可比边塞复杂多了,留住人的是朋友?是敌人?是阴谋诡计?还是杀人灭口那可说不准了。”
        南乔看着其余三个人都放下了筷子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又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说:“你们知道的,当今皇上有五个成年皇子。”
        他取过一旁空着的五个瓷杯子,一个一个地往前堆:“一个是我们的主子,三皇子襄王。虽然先皇后已经故去,但是咱们的主子毕竟是嫡皇子。一个是四皇子晋王,他有丽贵妃和权倾朝野的成侯爷撑腰。一个是五皇子庄王,他一直得到太后的喜爱,时时伴驾。然后是七皇子齐王,他是继后的儿子,虽然无论文采还是武功,都逊色于襄王和晋王,但皇后娘娘这些年即使处处受到丽贵妃的牵制,地位却还是很稳固的。最后则是九皇子英王,他是今年刚封的亲王,四皇子的亲弟弟。”
        南乔摆好了五个瓷杯子后,将第二个和第四个往前一推说:“晋王和齐王,因为丽贵妃和皇后之间的水火不容,如今也渐成水火之势。手握重兵权的荣安王府自然是他们两位争取的人,可是谁都知道如今荣安王爷和七皇子齐王走的比较近,你说有人能不着急吗?”
        云姬看着南乔头头是道的分析,突然说了一句:“除了咱们主子以外的四个皇子,都有自己母亲家的财势支持。主子这些年全靠自己步步为营,才有了现在可以和他们抗衡的实力,他挺不容易。”
        一直沉默寡言的冷卓突然举起了酒杯说:“这些阴谋算计由着他们这些权贵去操心吧。媚儿今天生日,我们不说这些无关的事了,我们再敬媚儿一杯。”
        四人皆是满了酒杯碰在一起,一饮而尽。云姬感慨地说:“想当初我们还在各自门下做训练弟子的时候。我每天担惊受怕,又处处受人欺负。别说美酒佳肴,就是饱饭一顿都经常被同门的师兄师姐克扣下。多亏有你们,我才挺得过来。”
        媚姬给云姬倒上一杯说:“别这么说,这五年里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谁离了谁都过不到今天。”
        一直不苟言笑的冷卓难得笑了笑说:“阿乔以前和我合作出任务都慢一拍,我都得一个人做两份任务才能让他不被责罚。”
        南乔瞪着眼睛低声说:“别啊,阿卓,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啊。我跟你们说实话,我这些年给咱们每人都留下了足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和退路。万一谁要是有个什么变数,我有办法让咱几个脱身。”
        云姬一脸不解地看着南乔说:“你这是叛门啊,别做傻事啊。”
        南乔刚想给云姬解释什么,被媚姬打断说:“小云,阿乔是替我们留了后路,暗夜门是什么样的修罗场你心里应该清楚。不要被你那不切实际的感情迷惑,主子靠不住,就算对你也不是例外。”
        云姬眼眸一暗,被说到了心里去,却忽略了媚姬的话中有话。她黯然道:“本就是我一厢情愿,我怎么会奢求他对我有例外。行了,今天我也把话放这里,就算我对他却有爱慕之心,但为了你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我云姬可以和他割袍绝交。这些年,能有你们在我身边,是我的福气。”
        南乔一看这气氛竟是朝着自伤而去,赶紧又举起了酒杯说:“为媚儿花容月貌,倾城倾国干杯。”这一祝酒,将云姬从之前的莫名哀伤中拉了回来,其他三人纷纷举杯,在这难得的平静下和自己的生死之交开怀畅饮。


        IP属地:浙江4楼2017-01-13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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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受罚
          翌日,醉酒醒来的云姬,听到外面已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她坐在床上暗自懊恼自己的酒量太差。在她匆忙洗漱完打算回毒门时,媚姬的贴身侍从绿珠敲门问:“云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云姬将毛巾挂在架子上,走过去开门说:“媚儿呢?”
          绿珠说:“上头传令,似乎是有急事。小姐接了令,天刚亮就出门了。她嘱咐我,说等你酒醒了就把早点送了,让你吃了再走,还说不用等她回来。”
          “行,那冷卓和南乔已经回去了吗?”
          “是的,这二位大人一位深夜走的,一位天亮离开的。”绿珠将早点恭敬地放到桌子上,转身问道:“云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云姬咕哝了一声:“ 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都是门里的臭规矩。”她摇了摇头说:“你去忙吧,绿珠。”
          暗夜门的规矩是,四门各有各的任务,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告知不相关的其他几门,更不能随意插手其他几门的任务。除非几门一起同出任务,其余的时候,四门的门主和门徒之间没有过密的往来。就算是四门门主是生死之交,他们的往来也是不公开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太阳分外得刺眼,照得云姬白皙的脸庞分外通透。长时间待在云翳居或是断魂宫里炼制毒药,让她这个常年不见阳光的人,身上缺少鲜活的气息。她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如同久病卧床的病人。
          云姬呼吸着人来人往带来的温暖又潮湿的气息,觉得自己以后也要常来街上逛逛。正在冥想时,却见两路人马从城门一路飞奔过来,高喊着:“荣安王爷和小王爷回京,闲人回避。”很快地就将人群赶向路两边。
          云姬本应该朝自己的居所走去,但是好奇心却让她驻足在人群的前方,注视着在二十四骑通身雪白的荣安侍卫引领下回京的荣安王爷和小王爷。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北境让北齐的人吃足苦头、闻风丧胆。
          其实就在给媚儿庆生的前一天,云姬乔装成一个公子哥在酒楼里吃饭。她借着荣安王爷和小王爷的名号,口头上教训了几个看着似乎是北齐来的人。那几个人傲慢无礼,明明是无知,却牵连无辜的跑堂伙计。云姬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不知为何,那天却和为首的人起了冲突。如果不是听到襄王已经赶到了,也许她会违反门规和为首的人动手也说不定。她记得她在留下一锭银子后,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从楼梯走上来的襄王身上,便从窗户朝外翻身一跳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说:“五皇子,人不见了,要追吗?”
          云姬的走神被周围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拉了回来。荣安军的主帅和副帅已然骑着马走到了跟前。荣安王爷虽然已经是不惑之年,但是却一身挺拔又健硕地骑在马上,丝毫没有中年人的肚腩,也没有中年人松垮的皮肤。他的皮肤黝黑,脸上又有些饱经风霜的皱纹,鬓发更有些灰白,这些都显示着他的年龄。他那一双刚毅又炯炯有神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每次对视都是利刃出鞘。
          但是,当他转过头看向自己儿子的时候,那双眼睛却特别得温和,俨然一个慈父看着自己的爱子。荣安王妃在小王爷年幼时,因为旧疾复发而撒手人寰,留下这个儿子。荣安王爷既当爹又当娘地将这个儿子带大,稍大些就每次出征都带在身边历练,因此使得这位小王爷不满20岁就已经屡立军功,威震敌方军营。
          荣安王爷对自己儿子的拳拳之心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自己的眼神里,云姬看到这一幕,有一瞬间的出神。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她想起曾经母亲在已经模糊的记忆里也会这样温柔地看着她玩泥巴。再后来,师父和师娘也是这样慈爱地看着她和小师妹抓药材玩,偶尔叮嘱两句:“小云,让着妹妹些。”
          云姬顺着荣安王爷的目光,看到一个意气风发骑在马上的青年。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目光如炬,下巴更是有一个非常柔顺的线条。他此刻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更加衬得他年少得志、神采飞扬。难怪南乔说盛都贵族家的小姐都想要嫁给他。云姬有那么一瞬间被他那俊朗非凡的外貌吸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鲜衣怒马少年”这句话,不过很快也就心里暗暗一笑对自己说:主子的容貌和气质也不比他差,身份地位更在他之上,也没有他看着这般张扬。
          正打算转身从人群中挤出去,云姬忽地听到前方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子言哥哥,子言哥哥。”这声音穿过人群中,竟有了一丝久违的熟悉,穿过了岁月的隔阂,打破了云姬的平静。
          云姬顺着声音,见到不远处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姑娘,那姑娘披着一头乌发,头发上面还俏生生地戴着几枚蝴蝶钗子。那个姑娘骑着一匹小马驹,也不管不顾那些侍卫,那些侍卫也不拦她,由她一路骑着朝荣安小王爷奔过来。王爷林士诚和小王爷林子言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待那个姑娘奔到了眼前,云姬只感觉心中一阵抽搐。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马驹上的那张脸蛋,多么相似的眉目,灵动的双眼下,丹唇轻启,唇边也有一颗红色的痣。
          不会认错的!云姬相信自己不会认错,小师妹长大了,可是她不会认错人。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云姬已经朝前奔去,并脱口而出喊着:“铃铛,是你吗?小师妹,小师妹。”
          自己曾得到师傅师娘数年的照拂,他们待自己如亲生女儿,悉心教自己学医。小时候,因为不懂事和小师妹抢玩偶玩,两个小孩打闹得都哭了起来后,师娘首先抱起的是自己,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云姬记得当时小师妹委屈又不可置信的表情,羞愧得自己以后再也不和小师妹争抢东西。再后来,因为自己救的人,连累师傅师娘。云姬还记得师傅将一包干粮塞到自己的手中,惊恐不已地说:“小云,我把小铃铛托付给你了。”这五年来,云姬一直托南乔在找小师妹的下落,没有想到,原来她一直都在皇城里。
          云姬想起死去的师傅师娘,想起被贼人一把火烧成灰烬的家,想起她和小师妹躲在山洞里看着茂岭火光冲天如血染一般,想起自己从此死去的美好年华,想起师傅最后的托孤。
          她一时冲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此刻此地,仿佛自己还是那个五年前没有入暗夜门时的小药徒。云姬的面前,站着的是王府的一个普通侍卫,因为没有防备,那侍卫被云姬直接推开。云姬朝前奔跑着,但很快就从边路上来两个侍卫,两人拉住云姬呵斥道:“大胆,竟然敢对王爷无礼。”
          这两人并不是云姬的对手,但是云姬在外依着规矩不用武功。她只是挣扎着,依旧高喊着:“小师妹,小师妹,是你吗?我是师姐。”这是她儿时的玩伴,没有血缘的手足,她不会认错的。
          人群的异样很快引起了荣安王爷的注意。他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有一个民女在闹事,属下请王爷定夺,要不要直接拿下交。。。”
          话未说完,云姬已经双手握拳,不顾门规,运用内力冲开了拖住她的两个侍卫。她奔向那个红衣女子,高喊着:“铃铛,我是师姐啊。”
          被她冲开而倒地的侍卫捂住胸口喊:“刺客,有刺客,她会武功。”
          未等到云姬冲到红衣女子的身边,四条精铁锻造的铁链已经从四个方向飞了过来,缠住了她的双手和双脚。云姬还想往前,但是手脚被铁链束缚。在一个挣扎之间,她稍微恢复了些理智,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那个骑在马上的小王爷林子言,高高地俯视着她,然后又看了一眼立在边上,一脸局促不安的季浅语,他说“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冲撞了军队是要下狱的。”
          云姬并不回答他的话,她的眼睛牢牢看着回避她视线的季浅语,眼神里的渴望相认呼之欲出,而初见时的惊喜则在慢慢冷却。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是季尚书的女儿。”季浅语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云姬说,尽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云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思绪百千。她应该没有认错小师妹,可小师妹说自己是季尚书的女儿,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她正在不知所措时,只听得后面一个男子的浑厚声音响起来:“王爷恕罪!”
          那个男人带着颤抖的卑微,挤开人群,扑通一下就跪下来说:“王爷,小王爷,季小姐,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妹妹自从生了一场大病,这脑子就会时不时地糊涂一下,有时候会拖住别人认娘。这次家里人没看住,她又往外面跑,没想到又闯祸了。”
          “原来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难怪看着就病怏怏的。”
          “是啊,正常人哪有她那么惨白的样子,肯定是常年被锁在家里,一个没看住今天跑了出来。”
          “也是可怜,长得这么标志,却是个疯子。”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家既同情又可怜地看着云姬。
          荣安王爷还没有发话,季浅语怯生生地说:“王爷伯伯,子言哥哥,不如就放了这个女人吧,她挺可怜的,认错人了。”
          荣安王爷一挥手,王府长风营的侍卫就松开了捆着云姬的链条。她顺着力道被带着倒了下去,却被那个穿着土布的男子稳稳接住。他一边扶着云姬,一边点头道谢:“谢王爷不罚之恩。”半拉半拖云姬退了下去。
          林子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姬远去的背影,却又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疯女人的闹剧。云姬被半扶半拖着离开,却又回头看了季浅语一眼。那个眼神里带着告别,带着些心痛,也带着理解和欣慰。就这一眼,和林子言已经收回的视线又碰在了一起。这次视线的碰撞,让云姬心里仿佛裂了一个口子,满是局促却还有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当日傍晚时分,云翳居内,云姬低着头跪在地上。她面前站着的人穿着玄色的长衣,头上束发的玉冠墨绿而润泽,从颜色到亮度都是极品的好玉。这块玉冠衬出它主人的高贵身份。
          “你竟然会犯这样的失误,大街上认亲?还是在一个王爷、一个小王爷以及一个尚书千金前认亲?”
          “主子,她是我的小师妹,我一直。。。。。。”云姬抬起头,却对上转过身的萧宗桓、当今的襄王冷冰冰的眼神。
          “五年前,你加入暗夜门的那刻起,答应过我和过去一刀两断。你的师兄师妹都在暗夜门里,你难道想因为过去的旧人,连累到门里的人?冷卓,南乔再加一个媚姬难道都没有你过去的一个旧人重要?”萧宗桓的声音没有提高,但是一字一句却是冷得直往云姬的心里钻。
          “对不起,主子,是我一时惑于旧情,忘了门里的规矩,你处罚我吧。”云姬低下了头。
          “荣安王府,王爷老练,小王爷精明,你一身的武功还跟王府的人交了手,只怕他们早就清楚你不是一个来历简单的疯女人了。暗夜门树大招风,五门的门主都有外人不知的身份和容貌。既然你今天自己露了马脚,那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毒门的门主,由副门主陆姬接管毒门。你就在云翳居里闭门思过吧。”
          云姬闻言一惊,抬头忍不住说:“主子,我。。。。。。”
          萧宗桓转过身也不看她,冷冰冰地说:“觉得我罚你罚重了?换了是别人,我已经一掌劈死她一劳永逸了。”
          “属下不敢”,云姬咬着嘴唇说。


          IP属地:浙江5楼2017-01-13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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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迷局
            毒门一夕之间易了主,云姬被禁闭在云翳居。她记得自己对着萧宗桓离去的身影俯首叩头,就像她很多次领罚那样。主仆有别,而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则头也不回的走了。抬起头,她已经是心力交瘁了。这么多年了,云姬以为自己在这个冷血的地方早就习惯了,可是为什么还会这般心痛?她的眼睛不住得发酸,隐隐之间还浮起了一层水汽。
            十二岁入暗夜门,将自己的名字随暗夜门的规矩改为云姬后,她曾在门里像许多刚加入的新人那样受到欺负:被人打骂,被人换了馊的饭,一直到后来媚儿出手教训那些欺负自己的人。那样受尽欺凌的日子,云姬咬着牙不落泪,不让那些欺负她的人看到他们最想看到的一幕。她以为,熬过了这么多受欺凌的日子,她的眼泪早就该没有了。再后来,云姬如愿做上了毒门的门主,明里暗中毒死了那些欺侮过自己、或是做过帮凶的同门师兄师姐。她觉得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也挺不错的。
            浑浑噩噩地过完了无比冷清的一夜,云姬想着被囚禁的日子恐怕是漫长又不可知,但她无力恨谁。天刚亮,她就披着一件薄薄的红色披风,走出房门,大口呼吸着外面还未升温的空气。
            虽然如今和小师妹已经再无交集,各自殊途,但对红色的喜爱大概是她二人如今唯一相同的生活轨迹。云姬走到院子里的樟树下,扫了扫石凳子上的叶子后坐下。她靠着樟树,摸着自己的披风,突然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这样鲜活亮丽、充满生命力的颜色。
            五年前,那个人让他的下属救了正在一路逃避追杀的云姬,然后笑着对她说:“我收你为门下弟子,从今后你不用担心被你仇家追杀,你愿意跟我走吗?”
            暗夜门没日没夜训练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他给自己拿来药说:“等有一天你当了一门的门主,就可以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第一次出任务时,云姬不忍心用毒针去扎一个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人。萧宗桓一脸失望地看着她说:“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不想再见到一个胆小的属下。”话刚说完,却见云姬一咬牙又一狠心,抽出匕首扎进了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的脖子里。当时,温热的鲜血喷在她的脸上,她如炼狱中盛开的毒花,抬头说:“属下不胆小,属下做到了。”
            后来她如愿做上了一门的门主,却发现能让她受伤的,从来不是那些在她尚且弱小时对她打骂的势利小人,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子。
            “哎”一声不轻不重却又有些玩世不恭的叹息声,从庭院种的那棵樟树上传来。云姬从回忆中回神,立刻警惕了起来.她脚尖轻点,跃上树枝,右手一挥,就打出了一把金针,朝着遮蔽在层层树叶和树枝后的人影飞去。
            “你下手可真是狠啊。”对方的声音依旧不轻不淡,但是显然他已经轻松地避过了那把金针,一个翻身,翻到云姬的身后。
            云姬一个横扫腿,左手却同时打出了另一波的金针。
            对方从容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剑,轻松地挡下了云姬下一波的金针进攻,又在云姬想要再次出手前,剑身经轻拍在了云姬手腕上的经脉,不轻不重,刚好让她不得已松手漏下一把满满的金针。同时,对方却也收起了剑,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问她:“还要继续打吗?”
            “我不是你对手”,云姬已经看清来人是谁。她收起了还没有出手的金针,冷淡地说。
            “你不认识我了?”林子言显然并不在意云姬会不会趁机偷袭他,边说话边四处打量着云翳居的园子。
            “三天前冲撞了你们,小王爷这是上门来问罪吗?”林子言今天穿了一身象牙色的长袍,腰间别着一枚通透的白玉,头发也用一块羊脂玉冠半束着。他整个人就如这春天里温暖的阳光,让云姬原本阴沉和自怨自艾的情绪都散了不少。
            “你果然还是不认得我”林子言低低地轻语了一句,云姬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是紧接着他又说“你不意外我会找你?”
            “是我大意,在您二位面前露了武功底子。小王爷机敏过人,又怎会对我这个疯妇不起疑心。”云姬抬起头,看到远处有一只风筝孤独又努力地迎风飘,就好比她如浮萍般飘摇的人生。
            “ 我不关心你到底是为谁效力的,我来只想找你确认一件事情。”林子言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调侃,一本正经地说:“你真的认识季浅语?她是你的小师妹?”
            云姬被他说中心事,眉头一蹙。她一直暗中托南乔在找的小师妹还活着,这是好事。可小师妹却改名换姓成了尚书府的千金,这对小师妹来说也是她的好事吧。她不愿意认自己,不愿旧事再提,自己又何必徒增她的烦恼。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抗拒自己否认。于是,索性什么也不说。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只能自己查了。”林子言又恢复了那一派好整以暇的态度。
            “小王爷,你查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好处?这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了。”云姬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有没有影响那是我的事情。给你提个醒,被三个人时时照看不是一件好事。”子言微微一笑,手指状似无意地点了点不同的方向。
            “我会再来看你的”他说着转身准备离开,但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云姬:“其他姑娘家的园子里会种些石榴海棠树,怎么你这里种一株大的樟树?”
            这实在是一个很无趣的问题,云姬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因为我能用樟树的汁液配成上好的毒药,杀死我讨厌的虫子。”
            林子言离开后,云姬却感到背后一阵阵地泛着冷汗:三个人?是他们三个吗?他们怎么了?被关在这个地方,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一无所知,她今天本就心神不宁,再加上刚才提劲运气和林子言过了几招,她的胸口一阵一阵地泛着冷意,薄汗沁出。
            云姬试着用金针在自己身上几个穴位扎了几针,暂时稳住了急窜的气流。她的寒毒又有些发作的迹象,之前在云翳居备着的几幅药已经吃完了,只能去断魂宫一趟。断魂宫是毒门门众平时作息的地方,里面有云舒一手创建的幽冥殿和水晶坊。云姬做了毒门的门主后,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断魂宫的幽冥殿里炼毒。
            只是,云姬还没有进到自己的炼药房,就已经被曾经的手下拦在了断魂宫的大门外:“主子有令下,不准门。。。云姑娘再踏进断魂宫一步,请云姑娘不要为难属下。”
            云姬也不意外:“告诉陆姬,我只是来取每月需要的几样药材,少了这几样药材,我身体要是有什么,让她自己去问主子她什么罪?”
            片刻,陆姬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如以往见她那般不卑不亢,只是衣服上多出来的一枚黑羽毛昭示着她如今才是这断魂宫的主人。
            “云姐,你需要哪几样药材,我让小弟子记下了给你取了,你好早些回云翳居。”
            “我需要的药材,自然得我亲自取。从来补药,解药和毒药我都不让其他人经手,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云姬平时对陆姬一直存着提防之心,她总觉得陆姬是副统领高狄安插在断魂宫监视自己的。
            副统领高狄是萧宗桓的心腹,从伴读开始便服侍在这位三皇子的身侧。当初萧宗桓发现五门中财、色、毒、气四门的门主私交甚秘,便想出了在暗夜门选出一位副统领,来分化这四人。可是不曾想这四人不仅丝毫不争,反而心照不宣又如同巧合一般将这副统领的人选推给了高狄。酒门的门主虽有心角逐,却无可奈何另外四门一心推举高狄。
            整场角力,这四人之间的相互维护竟然在萧宗桓面前毫不掩饰。而当高狄最终出任了副统领后,除了媚姬和南乔,云姬和冷卓竟然连上门恭贺都没有去。
            萧宗桓曾经私下问过云姬:“今日为何不去高狄府贺喜?”彼时,云姬的声音很柔,但是话里却带着强硬的态度:“我不喜欢他。他对媚儿不是真心的,却还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媚儿对他的好。伪君子!”
            “既然不喜欢他,当日选副统领时为何也跟着推举高狄?”
            “他是大人最信任的,能力又出色。我讨厌他不要紧,但他最合适呀。”
            “我对高狄最器重和信任,对你却最在意。我本属意你当这个副统领的。”襄王似真似假地看着云姬说。
            云姬抬起头对着襄王一笑说:“大人,我很好骗的。你这样说我会相信的。”她的话里虽然充满狡黠,但眼睛里的满满温柔却是骗不了人。
            “自然不骗你。但既然你们选了高狄,那他的安排,你们几个都得听从。”襄王避开云姬温柔如水的注视说。
            “好,我听你的。”
            于是,当高狄领来了陆姬,说从今往后,陆姬便是毒门的副门主时,云姬的脸上虽然满是轻蔑和不满,但是话说出来却是:“行。高大人安排的人,我断魂宫还是安置的起。只是这个断魂宫里我说了算。”
            云姬的思绪被陆姬轻轻的咳嗽拉回来。陆姬在思忖后,问道:“那这次你要进的是水晶坊还是幽冥殿?”
            水晶坊里放的都是已经配置好的解药或是补药,幽冥殿里则是放调配的毒药。这两处只有毒门的门主才有资格进去。她没来由的这一句问话,让云姬略一怔,随即回答:“水晶坊。”
            “好,我和你一起去,请吧。”陆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存放原始药材的地方以及水晶坊,还有幽冥殿本就是云姬用心打理的地方。她熟练地挑选了自己需要的几味药材,又任意选了几副配好的补药,还选了自己早就调好的压制寒毒的丹药。只是,当她走出水晶坊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去了幽冥殿,而她的直觉带着她朝着幽冥殿迈步走去。
            没有走出两步,陆姬已经拦在她跟前:“主子曾经交代,不允许你再回到断魂宫,但若你身体不适,允许你取药材和进水晶坊,其他的地方不许你踏入半步或是带走一草一木。”她顿了顿说:“云姐,你别让我为难。”
            云姬听到不允许再回到断魂宫这几个字,突然有一种可笑的感觉,他是要把自己余生都锁在云翳居里孤独老死吗?她冷笑了几声说:“那就罢了。”


            IP属地:浙江6楼2017-01-13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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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破门
              看似平静的日子过去了一天。云姬盘坐着,运气了两个时辰,但是却还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练功。云翳居这两天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误以为又回到了十二岁之前,她在处理药材时也没有人打扰她的旧时光。可是这种安静让她很不安。她多年来的直觉告诉她,门里似乎在执行什么任务,而这个任务是她不能知道的。
              她的心里有一丝疑惑在越来越明显:陆姬拦住她,不让进幽冥殿,是因为他们拿了她调的毒药却不能让她知道。瞒着她是因为如果她知道他们用那个毒药要对付一个人,她不会同意。
              她睁开眼睛,冰冷却又焦急。除了主子,在这里她最在乎的便是媚姬、冷卓和南乔,如果毒药会用在他们身上,她就算豁出一切都不会答应。
              “不,就算是主子,也没有媚儿他们重要!”,云姬对自己说。
              推开门,外面阳光洒进来,整个院子都安静得似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下人都在外院忙着。云姬冷笑了一下:真的就这么放心我,连个监视的都没吗?脑中闪回过林子言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他们三个人真是关照你。”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院内,挑了一个石凳子坐下来,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她还是感受不到这一方之地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的人。
              “不是我多心,就是暗夜门出动鹰组了。”她睁开眼睛,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又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里面的一颗药丸吃下去。
              “但愿是我多心”她对自己说,将瓷瓶中的液体倒进了池塘中,用内力催着池塘的水搅动均匀。然后她突然运力,催动了水成一条带状,围住自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开始慢慢的扩大,而转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散”,云姬使出全部的内力喝了一声,那个由水组成的包围圈立刻爆裂开,水珠四散而开,如一匹渔网一般撒开去,拢住了整个云翳居。
              “每一滴水珠都是我的触角,都有我的毒,任你们来去无影踪,都逃不开我最爱的幻影。”
              幻影是云姬还没有做完的毒药,因此没有入幽冥殿的册子。因为一个不愿意告诉别人的原因,云姬将这一瓶毒药留了下来,不再继续试药。
              “幻影,没有解药也没什么,因为根本毒不死人。只要沾上幻影,或者由空气中吸入就会产生幻觉,至于出现的幻觉是什么,全因人而异。但可以肯定的是,中了幻影的人一定无法完成正在做的事情,或痴笑或痛哭沉浸于自己的幻觉中而状如精神失常。
              云姬漠然地听着远处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或大笑或痛哭的声音。这个宅子里的除了自己,你们谁都逃不掉这一轮的疯魔。
              只听到一声“咚”,一个黑影就掉在了地上不住地打滚痛哭,还不住地自言自语说着。
              果然如此。云姬走到那个黑影身边,扬起一个手刀直接把他打晕,又点上了那个人的睡穴。她在点穴的时候,又在云翳居的不同地方摔下来另外两个已经陷入癫狂的黑衣人。云姬将他们一一打晕又点上睡穴。没有一天一夜,这三个高手是不可能从他们各自的昏迷中醒过来的。
              “暗夜,暗不见天日,夜没有尽头。出动了只有耳闻却从未得一见的夜鹰组来盯我一个,真看得起我。”云姬冷笑了一下,整了整衣服,提气运功朝外飞去。
              傍晚时分,鹰组终于接到了云姬私自逃离云翳居的消息,他们立刻上报给了暗夜门的副统领高狄。高狄皱着眉头听完汇报,赶去王府将情况汇报给襄王。他面对着背对自己的襄王跪下去说:“属下失职,负责监视云姬的鹰组三人全让云姬给毒倒了,现在神志都还不是很清楚。云姬现在依旧下落不明。”
              “哦,是什么毒药?”萧宗桓转过身来阴沉地问。
              “属下不知。”
              萧宗桓拍了拍高狄的肩说:“先起来说话吧,把陆姬找来让她辨认一下。”
              高狄站起来说:“陆姬已经来看过了。她说,毒门没有这一味毒药,从未听闻,从未见过,更不在毒册内。”
              萧宗桓的嘴角微微一勾,眼睛里却是冷若冰霜:“她长本事了,居然留了一手。鹰组的那三个既然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就去替冷卓办事吧。你盯住媚姬那里,计划不得有任何闪失,不准让小云靠近她,看到小云直接把人给我带回来。”
              高狄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她不愿意,属下是不是可以强行将她扣下?”
              “当然”,萧宗桓顿了顿看着他说:“别下手太重,别把她打残了。”他的这句话出乎高狄的意料,他以为主子对云姬多多少少是眷顾和疼惜的,所以才多此一问是不是真要对云姬动手。
              从王府出来,高狄的心里说不出的沉重。他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责备,他依旧是襄王最信任的心腹,可是为什么他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寒和担忧。他不能为了媚姬而背叛襄王,但他却不得不想着,媚姬该怎么办?他甚至有些庆幸云姬的叛逃,云姬这次逃了出来,如果能救得了媚姬就好了,毕竟这毒本来就是她做出来的。
              初夏的盛都,空气中多了一丝活泼的气息。中午的太阳又烤得人直出汗,皇城的人开始换上了薄衫。在荣安王府的后院里,沈光宗拉开了自己的领子,向林子言抱怨道:“你大中午把我找来,到底是怎么了?这天热得可真快,我出来这趟不容易,这几天都不容易再出来了。”
              林子言用一根小树枝轻抽了下沈光宗的肩膀说:“是令姐的生日要到了吧?”
              “唔”沈光宗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又说:“我家的情况你也明白,既是生日也是祭日。我娘的意思是这次请了无相寺里的高僧来府里,全府斋戒十日,为我姐修功德。”
              “也代我向你姐上一炷香。”
              沈光宗扭头看了看林子言,突然说:“你说我姐要是还在的话, 她这个年龄应该也到了许人家的时候。说不定她就嫁给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妹妹,幸好,幸好,咱们迟早得是一家人。像我这么英俊的大舅子,你上哪里找去?”
              “你这脸皮放到边境,可以抵我南齐十万军队筑起来的人墙。”林子言忍不住又抽了他的左手臂一下。
              “你这人聊天怎么还带偷袭的?对了,你找我是什么事情?你刚才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欠了赌场钱?”沈光宗收回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难得正经地问子言。
              “我想,我应该是找到那个人了。但是,她现在过得不太好。”林子言扔掉了手中的小树枝,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怎么了她?不会进了青楼,然后你要给她赎身吧?”沈光宗一脸夸张的表情看着林子言。
              “你这人脑子里怎么都是些乌糟糟的东西。所谓近墨者黑,我能保持现在一颗赤子之心真是定力可嘉。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本来还有些烦闷,跟你说完话直接胸闷了。你快些回去吧。六部尚书的晚宴你也不去了吗?”林子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去了,有小崔在,你不会太寂寞。这次晚宴选在了户部尚书府里,是为了日前先到盛都的北齐五皇子和昨日刚到的联姻使臣接风。我听说在和亲名单里的郡主和王公侯府千金都会出席,你可有眼福了。咱们没有适婚年龄未出阁的公主,这次不知道谁要被加封成公主了。”沈光宗一副看戏的表情。
              “是啊,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林子言说着,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个姑娘的脸,那个姑娘曾经有如同五月里和煦暖风般的笑容,却在下一瞬间支离破碎。她那一声声“你要回来看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看我”伴随着山谷的幽谷空鸣之声,跨越了千山万水,穿梭了春夏秋冬的过往,回荡在林子言的耳边,真真切切。
              林子言脑海中映现的这位和煦温暖的姑娘,此刻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挣扎打滚的一个中年男子说:“说吧,你们下一次任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你。。。我。。。是酒门的副门主。你敢。。。”那个中年男子满脸通红,红中显着黑紫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等你死了,你就是酒门的死人了。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耗。要么说,要么死。”云姬一边说,一边玩味地捏着一枚褐色的药丸。
              那个中年男人的呼吸已经越来越急。他的拳头握紧后又松开,终于咬着牙齿说:“户部尚书今日宴客。”
              云姬抬起头,眼睛逼视着中年男人说:“媚姬是不是也去?”
              中年男人这次没有挣扎,毫不犹豫地说:“是!快。。。解药。”
              云姬将解药扔在中年男人的脚边。中年男人爬着去追那颗滴溜溜滚开的解药,然后急切地抓起来,也不顾带着地上的土,一口吞了下去。
              云姬看着他的迫不及待,冷冷地说:“这解药只解你一半的毒。另一半的药我明日傍晚会差人给你。 你如果敢在此之前多嘴一个字,就等着全身溃烂、肠穿肚烂而死吧。整个毒门,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解得了这个毒。只要你闭好嘴巴,今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对大家都好。你是聪明人,自己想想吧。”说完,也不看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又站不起身子的样子,转身离去。


              IP属地:浙江7楼2017-01-13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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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死心伤
                落日时分,云姬独自坐在离户部尚书府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此刻大树枝繁叶茂,将云姬的身影拢在枝叶中。云姬远远望着户部尚书府,她不知道王爷派给媚姬的是什么任务,可是她隐约觉得媚姬这次的任务说不出的不对劲。然而她更明白,她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叛门的死罪。
                当时,她出了自己的云翳居,但是算不准他们三人到底谁可能有危险或者提前服下了毒药以保证任务完成。她先翻身进了南乔的凰居,正好听到偏厅里东郡的分掌事向盛都的张执事汇报账目,同时问了一句:
                “南总管这次去齐州点货,不知会不会落脚东郡?”
                “大人这次亲自去验货和押货,行程紧张,应该不会在东郡停留的。不过大人素爱东郡出产的东海珍珠,也许会延迟停留也说不准。”
                云姬听到这里,屏住气息悄然退出了凰居。一边暗自松口气:不是南乔,但随后又倒吸一口冷气:媚儿和阿卓安全吗?
                而她的这个疑问在探视楼兰闺语的时候却得到了可怕的印证。云姬出于谨慎,从只有她们四人知道的楼兰闺语的一条密道里摸了进去。那是邻近的一处普通家宅中的枯井,没有人在意下面有什么、又通往哪里。当初南乔悄悄买下后修了密道,为的是给媚姬留一条能从楼兰闺语中逃生的暗道。除了他们四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云姬从暗道连着的衣柜中,悄悄地钻了出来,又飞快闪身到了床幔之后。外面是婢女和歌舞伎来回走动以及说话的声音,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除了媚儿不在。她悄悄地踱步在媚儿的房间里环视着四周的一切,直到她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副扇子画。
                云姬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愈发的惨白。媚儿曾经跟他们说过,若有一天她在墙面上挂出了一副孔雀东南飞,就代表她可能去赴一个凶险的任务,看到的人无论是谁不要去救她。如果她没有回来,他们要想好自保的后路,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多远就走多远。
                云姬的拳头渐渐的握紧。到底是什么任务?为什么媚儿要挂出孔雀东南飞?为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他们到底从毒门拿了什么毒药给媚儿?她思量再三决定抓一个暗夜门的人拷问,而酒门的副门主流年不利地撞到了枪口上。她的打算是,万一自己提前暴露,倒霉的或是连累的也只是酒门的门主,他的生死祸福于自己有何干系?
                云姬等到天完全黑了,都理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她想要一探尚书府,可是自知暗夜门必然派了高手接应,恐怕自己还没有接近媚姬已经被抓了起来。而且,他们都曾经答应过媚儿,如果见到那副孔雀东南飞就赶紧自己保命,千万不要搭救她。
                她站起身,轻吸了一口气,脚尖轻点,小心地飞身到举行宴会的主楼屋顶上,然后掀开一块瓦片。云姬除了对毒物过目不忘和下毒上有过人的天赋,其他的武功较之另外三个门主则比较平淡。媚姬担心云姬出任务时会碰到高手,便拉来了冷卓重点训练云姬的轻功。云姬记得那时候,不苟言笑的阿卓无论如何不肯对自己放水,执意一遍又一遍地训练自己的轻功,气得她口不择言地怒骂冷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人,媚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当然。你对我没有媚儿重要。还有,少废话,把刚才的要领再做一遍。飞的又慢又难看,还好意思在这里偷懒。”冷卓丝毫不生气地回答着,又抽出了棍子对着云姬做错动作的那条腿轻轻地抽去。
                “阿卓,你在哪里?媚儿现在有危险,我该怎么办?”云姬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她看着一派歌舞升平,看着媚姬莲步轻移,看着她满了一杯酒,跪下敬了坐着的一员官员。从衣服上的图案,云姬判断是朝廷二品大员——尚书中的一个。少顷,又看到她在向四皇子敬酒之时,那个喝了酒的尚书却捂住胸口,吐了一桌子的血。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只听得几声“酒里有毒”,“抓刺客”,“拿下妖女”,云姬看到媚姬已经被四皇子一掌劈在胸口,几把长刀刷刷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看到媚姬口中挂下的一条血丝,又看到媚姬眉中心的一团渐渐形成的黑斑。
                她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手心沁出凉滑又腻的汗。
                媚儿中的是她的得意作品——“步步断魂”!中毒者经历五识俱丧之痛,最后才会命丧黄泉。可是,如今这个毒药却被用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云姬这五年来第一次恨起了暗夜门,恨起了自己练毒,更恨上了三皇子襄王。
                她咬了咬牙,抬掌准备要劈开一个口子好跳下去救媚姬。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一把冰冷的剑顶住了后心。剑尖冰冷,带着刺骨的寒冷,在这个初夏的夜晚直直地沁入云姬的后背。
                “主子有令,让你立刻回去见他,不得耽误。”高狄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他握着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下面的那个人是媚儿。为什么这次行动,连接应她的人也没有?你们到底要杀的是谁?”云姬的牙齿格格地打着颤,不知是因为愤怒到了极点还是因为悲伤到了极点。
                “小云,你救不了她。她已经服毒了。”高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是沉了下去。
                “我不明白,媚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次竟然是她去做死士?”云姬说着扭过头,双目通红。她开口却是:“我求你。步步断魂的解药就在毒门,我去拿。我们一起救她好不好?只要能救媚儿,之后所有的惩罚我一人承担,绝无怨言。求你了,高狄。”
                高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低声下气的云姬,一直以来就算是对着襄王,她顺从,她卑微,但她从来没有开口求过襄王。
                高狄深吸了一口气说:“小云,主子有令,你不得插手,否则重罚不饶。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见主子。不要逼我动手。”
                云姬转过头一脸绝望地看着四皇子一脚踹在媚姬身上,媚姬重重地吐了一口血后,人又渐渐地软着趴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管不顾地动手。但是想起她答应媚姬的,想起那副孔雀东南飞,想起媚姬生日时,媚姬说过:“我们都不是例外,小云,你也不是。”
                云姬深吸了一口气,抹去流出来的眼泪,对高狄说:“我们走吧。”
                这一路,云姬一言不发,只是紧随高狄往襄王府赶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子麻木到瑟瑟发抖。她抬起头,月被乌云蚕食得失去了光泽,如同云姬这些年虽然黑暗但还依旧有光亮的人生,正在失去一直指引自己的最后光芒。然而,在经过一个转角时,突然窜出三五个人,打断了云姬悲痛的思绪,那几个人直直抽剑朝高狄刺去。
                云姬一时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为首的女子朝她飞奔而来。云姬正要拔出自己的双刀提气应战时,却看清了来人是媚姬的心腹绿珠。
                “绿珠,你?”
                绿珠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塞到云姬手中,一把推开她说:“云姑娘,我们帮你拖住他,你快走,永远不要回来。”
                云姬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一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离开。绿珠一边加入战斗,一边扬声声嘶力竭地喊着:“快走啊,媚姐姐让你快走,不要回来。”
                高狄一看形势出乎意料,动了杀意,出招更是招招要命,很快就结果了两个人。云姬略一思忖,下了决心,轻功一运,立刻朝相反的方向逃去。待高狄将剩余的人悉数解决,发现云姬已经不见踪影。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又在巡夜的士兵赶到前平静了下来。绿珠和其他几个女子就在这初夏的夜里断送了生命,她们的身体伏在路上还是温热的。而尚书府里的媚姬也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她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隐约听得周围围着的人模糊的说话声。
                “晋王殿下,这个杀手提前服毒,是个死士无疑,只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此刻不如尽快彻查这个女子一直献艺的楼兰闺语,看看是不是有同谋和幕后主使。”林子言看了看倒地不起、已经奄奄一息的媚姬说。
                “小王爷所言甚是。来人,立刻查封楼兰闺语,一干人等统统给我押进刑部大牢,等我明日回禀父皇后再用刑。”晋王的语气中透着得意:“幸好本王察觉得早,不然若让贼人伤到了尊贵的北齐五皇子还有和亲使臣,继而影响两国的联姻,那就兹事体大了。 这件事,本王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一定彻查出背后主谋,给今天赴宴的各位大人一个交代。”他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人,又说了一句:“这么巧,三哥和七弟今天身体抱恙,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还是三哥和七弟清闲,不用理这些刺客还有阴谋的事。”
                下面的五位尚书互相递了一个眼神。礼部尚书站起来行了个礼说:“晋王殿下劳苦功高,防卫部署周密,才有今日一举拿下刺客。有殿下在,是我等之福。”
                晋王抬手摆了摆:“此时言功劳为时太早。我身为朝廷亲王,陛下的四皇子,为父皇分忧是应该的。倒是刑部尚书这次不幸喝了毒酒,无辜受累,刑部这次审案还需要诸位尚书一同协助。”
                林子言在踌躇满志的晋王和五位忐忑不安的尚书说话之际,走向已经被人遗忘在角落里、将死的媚姬。
                他蹲下身子,背朝着众人,又拉起媚姬的右手探她的脉,同时却在下一刻用内力传音给媚姬:“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她吗?她已经从云翳居里逃出来了。”
                媚姬的身子一抖,撑着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却还是抬不起来。她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但是凭着声音,应该是荣安王府的小王爷。小云从未提过她和小王爷有任何交情,这是另一个阴谋吗?媚姬无力思考更多,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小云、对南乔、对冷卓说,还有。。。。。。高狄。
                林子言又继续传音说:“我找了小云整整五年,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出盛都,让她和你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媚姬用轻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原来她的。。。她的。。。。。。是你。带她走,多谢。”她说完这些,便如折断的柳枝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盛都绝色,楼兰闺语的主人以及暗夜门色门的门主就这样香消玉殒了。林子言放下了她的右手,缓缓站起来说:“刺客死了。”
                晋王看了看躺在地上没有任何气息的媚姬,忽然冷声道:“给我城墙曝尸三日,以儆效尤。然后拉去乱葬岗。”
                林子言看着两个侍卫拖着媚姬的尸体离开,心里默念着:放心,我会照顾好小云的。


                IP属地:浙江8楼2017-01-13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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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断情
                  刺客的事情如平地一声雷,搅得盛都满城风雨。到了次日傍晚,被抓回来的楼兰闺语歌舞伎已经过完了刑部的一水重刑。女人哭天喊地的嘶喊和咒骂声,让刑部如同修罗场一般。
                  云姬坐在当年四个人偷溜出来烤鸡吃的土地庙屋顶上。她一只手捏着一只早已经冷掉的鸡腿,默默地啃着。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媚姬写给她的绝笔信。她的眼泪已经干了,此刻风吹过,吹得她眼睛疼。她记得以前都是冷卓去捉野鸡,南乔负责生火和烤,她和媚姬负责捡柴火。
                  “媚儿,你说我们这样跑出来被发现会不会被罚禁闭啊?”
                  “怕什么啊,有南爷我在,就算罚我们,门里的人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还得好吃好喝供应着,不然我让他们一个月都没钱吃饭。”
                  “对啊,有我们在,你担心什么?”媚儿总是这样,对待云姬如长姐一般的柔和,让云姬觉得再纠结的事情到媚儿这儿就都化开了。
                  云姬哽咽着又咬了一口鸡腿,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她那哭到疼痛的眼睛又流泪了。她一把扔了那只鸡腿,眼睛盯着媚姬的绝笔信,喃喃自语:“竟然是这样。。。我早该听你们的,不该对他抱有幻想。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我是例外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绝笔信狠狠地捏紧握在手里,“媚儿,他对我无情,高狄又何尝对你有情?他眼见你送死也没有出手救你,这样的人不配替你料理后事。因为听到了我的秘密,害你成了一颗死棋,我等安葬了你,就去杀了襄王为你报仇,我们来世还做好姐妹。”她说完这些,听到身后轻且快又如风般急速而来的脚步声。
                  “你来了。”云姬没有回头,身后熟悉的气息告诉她来的人是冷卓。
                  “媚儿在哪?你又是怎么回事?”一向沉着的冷卓此刻手心冒着冷汗,说话都强自镇静着。
                  “她死了,他们拿了我的步步断魂给她,让她做了死士。我不能让她白死。两天后,我要去抢媚儿的尸首,我绝对不会让高狄葬了她。你要和我一起吗?”
                  冷卓闻言,整个人虚晃了一下,差点一脚踩空从庙顶上摔下去,半晌,他才颤抖地问出:“为什么?”
                  云姬说着,觉得剜心般地痛:“她知道了一个秘密,我是前贵妃——玥贵妃的女儿,是我们的主子——三皇子的同父异母妹妹。”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对我另眼相看都是为了报复,他恨玥贵妃,也恨我。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这五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本就是飘萍一样的人,他想要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吧。可惜连累了媚儿,这会儿又要连累你,可能还要一同连累阿乔。”
                  冷卓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是暗夜门里最好的杀手,冷酷无情所以出剑都是狠、快、准。可是此刻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能继续做一个最出色的杀手。
                  这辈子,他是再也见不到媚儿了,他出剑出的再快也救不回媚儿。他这个气门的门主,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以后的以后和自己又再有什么瓜葛。
                  “说吧,要我怎么做?”
                  南齐高祖三十二年,北齐谴使臣求娶公主,结邦交之好。有刺客冒大不韪试图行刺北齐使臣,幸而高祖第四子聪敏过人,提前发觉刺客,令两国联姻如期举行。刺客当场殒命,却是楼兰闺语的花魁妩媚。楼兰闺语一夜之间人去楼空,高祖赐四皇子良田千亩,加府兵人数,加万户,一切供应赏赐皆等同东宫太子品阶。不过短短数日,民间已是各种秘闻走街串巷,纷纷议论晋王可能不日就要入主东宫之位。
                  高狄看看身边的三皇子,欲言又止。
                  萧宗桓手里握着笔,笔尖已经在宣纸上渗出了浓浓的一片墨:“还没有找到人吗?我竟不知她有这个本事能够躲得开暗夜门天罗地网的搜寻?冷卓和南乔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高狄俯首道:“回王爷,南乔还在回来的途中,应该不可能提前得到媚姬已死和云姬叛逃的消息。冷卓的气门一切正常,鹰组派了人时刻盯着,只要云姬一露面就会立刻通知我。”
                  他顿了顿又说:“王爷,绿珠死前递了封媚姬的绝笔信给云姬,你说云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萧宗桓的眉头一蹙,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笔尖。他不知道自己突然一瞬间的心虚和愧疚是为了什么。自己一步一步毁掉玥贵妃女儿的人生,让她坠入深渊,爱而不得,最后得知真相后让她肝肠寸断。如今虽然时机未到,但是云姬如花一般五年的时光却是硬生生地折断在自己的暗夜门里。
                  该利用的、该报复的自己并没有心软,云姬一身的伤以及时时复发的寒毒都是萧宗桓默许的。当年玥贵妃连累姚家满门,更连累了他母后郁郁而终,自己却逃离了皇宫,一躲就是数年。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又被其他人提前一步逼得跳崖。萧宗桓那个有恨却无处可报的心,折磨了他多少年。好不容易老天成全他,居然让他阴差阳错地救了玥贵妃的女儿,有仇不报他何以解气?玥氏如果在天有灵,大概会后悔为何要将举世无双的紫玉留给自己的女儿,让自己得知了云姬的身份。襄王这样想着,阴恻恻地笑了笑说:“她知道就让她知道吧。”
                  既然已经是一颗废棋,这时候就应该下一道命令,派鹰组的杀手直接结果了她。
                  然而一想到真的要杀了云姬,从此再也见不到她,心却莫名地一痛。襄王再开口时确是:“高狄,加派人手,把她带回来。不要弄伤她。”
                  高狄轻声说了一个“是”,却并不离开。
                  “还有什么事?”萧宗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双拳紧握,抿着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晋王已经下令将媚姬的尸体挂城墙示众三日,由小王爷林子言的亲兵协助刑部一起看守。要抢人的风险很大,但是三日后,荣安府和刑部的人交接后,守卫就会松懈,到时候你想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
                  “谢大人。”高狄低声说。
                  正如萧宗桓所说,抢夺尸体在城墙示众三日后。刑部押解尸体前往乱葬岗的人本来就少,动起手来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人会拼死保护这个刺客的尸体。可是就在高狄抱起已经开始散发味道的媚姬尸首时,一柄软剑却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把她给我,我要带她走。”云姬蒙着脸,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但是她的剑却紧紧抵着高狄。
                  高狄也不意外,他低下头看了看剑说:“我刚才就知道你跟着我们过来了,就在等你什么时候现身。”
                  “所以呢?”
                  “你这样和我说话合适吗?暗夜门里等级分明,你以后难道也要这样和大人说话?”
                  云姬不屑地轻哼了一下,像是嘲笑又像是讽刺,“等级?大人面前,我们都是狗,忠犬也好,丧门犬也好,说让你冲你就得冲,让你死你就死,连人都排不上,何来的等级?”
                  高狄似乎并不生气她的指桑骂槐:“哦?所以你现在要杀了我,证明你自己是人,不是狗?”
                  “我对你的命根本不在乎,我只要带媚姬走。让她由设计她的人带走安葬,你觉得她会走的安心?”云姬反诘道。
                  高狄听到她的话,心不由地痛缩了一下,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抱着媚姬的手跟着晃了一下。
                  “怎么?不想辩解一下这一切都是大人的安排和计划,你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她的死不是你害的是不是?”
                  “所以你真的都知道了?”高狄问,“那封信吗?”
                  “我若是能早些知道,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让媚姬进四皇子府里乘机刺杀北齐使者?可是媚姬都知道,她听到你们的谈话,她知道你们把她当做一个饵去下,让所有人、包括四皇子都用这个饵。他们觉得四皇子立功了,太子宝座唾手可得,谁又会想到还有什么后招不是?”云姬冷笑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她为了不牵连我们三个,不能临阵脱逃。她明知道你们设计让她死,可她还是去了,你知道为何?”
                  高狄的脸色不由得愈发白了:她知道,她知道还是去了。“不要再说了。”
                  “怎么?一向对大人忠心不二的高副统领内疚了?是因为你知道为何?因为她要成全你,她喜欢你,所以你所有的决定她都顺着你走。我们入暗夜门这几年里,她一直是五门里最向着你的人,这点你比其他人都清楚。可是你呢?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可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送她去死,因为你不爱她,所以她的生死于你哪有你的任务重要?我们五门的人都是大人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说到这里,云姬自己握剑的手都不由地颤抖着,她感到心痛,不能自已。
                  “从入暗夜门的那日起,你就应该知道暗夜门不是儿女情长的地方。”高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将媚姬放在地上,然后缓缓地站起来说:“云姬,你以下犯上,已触犯门规。”说罢,如疾风惊云一般沿着剑锋反身探过来,一手握住利刃反手折断,另一只手则准确无误地朝云姬袭来,不过几个过招,被折断又沾着血的利刃已经架在云姬的脖子上。
                  “我早就提点过你,你除了药理和毒物上有天赋,其他的武功太普通,看来你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能当上毒门的门主,是大人对你的眷顾”高狄没有表情地说。
                  云姬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讽刺:“那我得好好报答大人,才能对得起这些年他对我的照顾。”她扬起了一个鬼魅一般的笑容说:“其实,我只要负责使毒就行,其他的事,有人会帮我解决掉的。”
                  高狄此刻自然是已经感觉到另一柄剑气逼人的剑正抵着自己的背心窝,而这把剑不是冷卓的凌云剑又是什么。
                  “你也一起要以下犯上吗?”高狄咬着牙问,他是知道冷卓的本事,自己并不是完全有胜算。
                  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阵晕眩,原来是云姬取出一方丝帕在他脸上拂过,而她又飞快地用内力催着帕子朝四周紧紧围着他们但又不敢擅自行动的几个暗夜门门众飞去。不过片刻,高狄和他带的手下已经失去知觉倒地。冷卓收回剑,如往日一般波澜不惊又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抱起了媚姬。他侧身对云姬说:“快走吧。”
                  云姬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弯下腰放在高狄的鼻子边,又用功力将里面的药催发出来。高狄睁开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意识恢复了,只是全身依旧软绵绵的不能发劲。
                  “今天我本来可以杀了你,但媚姬大概会不乐意我做这件事。我让她走的安心,就让她的心上人好好活着。你如果还有一丝对媚姬的内疚,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就是,与冷卓无关。”她顿了顿继续说:“告诉萧宗桓,他欠我媚儿这条命!”云姬说完,便追着前面的冷卓去了。
                  高狄勉强着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他苦笑着喃喃自语:“你大概也不想要我送你这最后的一程吧。”
                  云姬和冷卓替媚姬入殓安葬后,两人取出四个碗,倒满了酒,一人一碗饮尽,又将另外两只碗里的酒洒在了媚姬的坟前。云姬此刻内心说不出的悲伤,夕阳倾斜,已经透着浓浓的凉意和冷清,但想着冷卓还在身边,静默了一下开口说:“抱歉,不拖你下水我打不过高狄。”
                  “你还回去吗?”冷卓永远都那样惜字如金,直截了当。
                  “不回了,这个坎儿我心里过不去。你也听到了,他这样算计媚姬让她去送死,哪怕我们替他出生入死卖命,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一个随时能舍弃的鱼饵和棋子。更何况,我一想起我这可笑的五年,就恨不能杀了他。”
                  冷卓站起来,平整了一下衣服说:“你的所有感情对他来说都是廉价的,就算你们不是兄妹,他也看不上你。一个好的杀手,没有爱憎,能活长久,有了爱憎,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云姬愣了一下说:“阿卓,你居然会一口气说这么长,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冷卓转身离开,甩下了一句:“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你保重,我会再来看你的。”
                  云姬朝着他远去的身影轻轻地说了一句:“再见,阿卓。来生再见。”


                  IP属地:浙江9楼2017-01-14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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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爱恨亦枉然
                    林子言坐在大理寺的鸿儒殿中,长风营的密探已经回来了。
                    “找到她了吗?”林子言有些焦急地问。
                    “小王爷,在城郊外二里地的一个土地庙里,那个土地庙已经荒废了。除了她,属下没有看到其他人。”追风回答道。
                    “做的好”,林子言笑着拍了下追风的肩说:“不愧是我长风营追踪组里身手最好的人。“边说着,林子言边如风一般地风驰电挚离去。
                    云姬警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林子言已如踏风一般闪身进了土地庙。他直接对着云姬出招。云姬先是一愣,弯腰避开了第一招,随即双手打出两把金针朝林子言飞去。
                    “又来这招”,林子言抽出腰间的软剑,如游龙一般灵巧地避开打来的针,又利用内力将针反弹回去。
                    云姬一时躲闪不及,被自己打出的几枚金针反弹回来扎在了左手臂上。她受痛后退的同时,林子言已经收剑并且上前一把抓住云姬的左手一拉,利用内力将云姬手臂上的两三枚金针逼了出来,然后顺势将云姬带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小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轻薄民女吗?”云姬抬起头,和他对视着,手却挣脱不开。
                    “你的好朋友死前,我答应过她要带你离开盛都这个是非之地。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圈着你走?”林子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云姬被他这番直接的陈述讲的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她顺势想要挣脱,却发现被圈的更紧。她又踮起脚用头去顶林子言的下巴。
                    林子言仰头往后一闪,手却没有放开她:“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属牛的。”
                    “你放开我”云姬此刻又急又恼。
                    “那你答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林子言挑了挑眉毛道。
                    云姬承认他那张靠近的脸长得非常的俊朗和完美,可是云姬现在讨厌一切的王公子弟,他们玩弄人心,他们本就没有心。
                    “我答应了”,云姬不耐烦地说着。林子言放开对她的禁锢,整了整自己的银灰色长袍。
                    “她还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吗?”云姬再抬起头,眼中又满是一片悲伤。
                    “没有了,她希望你离开。”林子言想了一下,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玉镯递给云姬说:“她断气之前,我从她手上摘的,给你留个念想。”
                    云姬的泪浮上眼眶。她有些颤抖地从林子言手中接过那只玉镯。那只羊脂玉镯,云姬的左手也戴着一只。媚姬说过她们情同姐妹,定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当她得到一整块的上好羊脂玉时,她让工匠打了两只玉镯。因为打成了两只镯子,每只镯子都有些细薄,但是云姬一直对这镯子爱不释手,十有九日都戴着。
                    她的两颗泪珠滚落下来,滴到镯子上又溅开。云姬露出自己的左手臂,上面戴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她缓缓将另一只镯子也戴了上去,抬头看着林子言说:“我们两个曾经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同她的这只镯子和我左手的这只,再好的我和她都会分享。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她或是帮我,但是谢谢你带这个给我。从此之后,这两个镯子是不会再分开了。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云姬说完这些,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在林子言一怔的瞬间,上前一步,不是出手,却是一把抓过林子言的领口,踮起脚尖就吻了上去。
                    林子言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就已经感觉到那温濡的唇贴了上来。他人生头一遭竟然短暂地无法思考。他的鼻尖挨着云姬的鼻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而她的舌尖轻触他的,轻轻扫过他一排牙齿,留下一路的芳泽。
                    等到林子言终于拾起理智推开云姬的同时,他也感觉到嘴巴里泛着一股麻,渐渐从他的嘴巴延伸到他的四肢。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干咳着笑了几声说:“你用美人计毒杀我?”
                    云姬看着他靠着庙柱的身子渐渐吃不住重量而滑下去。她此刻已经收回了刚才的恼羞和悲伤,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她转过身子看着外面说:“我给你用的不是毒药,是藏在我牙齿里的一味迷药,你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事了。”
                    林子言勉强撑着自己的意识,用僵硬的舌头吃力地说:“你平时都是这么和其他人动手的吗?”
                    云姬解下自己的披风,走到林子言面前,将披风盖在他身上:“别撑了,你还是闭上眼睛睡一觉吧。我调的迷药就算内功再好的高手也撑不住的。”
                    她准备站起身,却被林子言颤抖不稳的右手一把拉住,他的眼睛盯着她的,云姬判断不出他此刻是愤怒更多还是一种被算计的不甘更多。她扭过头,有些局促地说:“别看了,我也是被你逼的才用这招的。我走了,等我了却我心里的这桩事情,如果还有自由身,不用你押着,我自己也会离得远远的。”
                    云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他解释那么多。她轻轻拿开林子言拉着她的那只手,站起身,对着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林子言说:“谢谢你。”
                    等到林子言再醒来的时候,天已近黄昏,他的身上依旧盖着那个女子留下的披风。此后三五天,尽管长风营能派的高手都派了,却依旧没有她的任何行踪和消息。
                    林子言知道云姬还在盛都里,她当日握着玉镯时那种悲痛的表情时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那个女刺客媚姬是死在晋王府的,楼兰闺语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已经被查封。被羁押的舞女歌女,供出的也无法证明谁是幕后主使,但刑部的人还是从媚姬的房间搜出了臭名昭著的暗夜门的令牌。最后的结案则是有人向暗夜门买凶杀朝廷官员和北齐使者,多得四皇子及时察觉才击杀了暗夜门其中一门的门主,又查封了暗夜门的一处据点,为帝都的安定和两国的如期联姻都立了大功。皇上大喜之下大加嘉赏,一切俸禄供应按东宫的品阶供给。四皇子上奏荣安小王爷为擒拿刺客出力出谋后,皇上除了依样赏赐了黄金,还加封了林子言为大理寺少卿,总管帝都一切治安,位在刑部之上。
                    这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背后,林子言却能嗅到一丝不安。云姬在等待什么,向晋王复仇吗?可是光靠她的毒药和她那二流的武功,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又或者她想要像对他那般用那招吗?一想起那天两人唇对唇的亲吻,林子言就特别懊恼,甚至有些怨。她这样随随便便就亲了上来,后来就给自己下了一个美人计的陷阱,却不知那是自己第一次的亲吻。但他很快又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她做任何愚蠢的报复行为前阻止她。
                    是夜,云姬又做那个让她心悸的梦了。她还坐在茂岭的木屋前,忙着晒药材,忙着哼山歌。远处传来马蹄声,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远远的身影。
                    无数次,她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到门前的小路上,带着期盼,带着紧张,迎来一个又一个不是小哥哥的人,又送走一个又一个过路的路人。
                    这次她还是怀着憧憬站在了石子路上,看着骑马的人越来越靠近,她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白衣,白马,还有那个轮廓。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一幕,下一刻,却是在寂静中醒来。
                    云姬起身坐了起来,看了看外面依旧还未日出的天空,暗得那么透不过一丝光亮。这才是她真实的人生,没有白衣少年,没有白马,没有憧憬,有的只是无尽的黑夜。但她来不及伤春悲秋,来不及缅怀,来不及后悔,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结这五年的恩怨。
                    又过了数日,林子言坐在四皇子府的宾客席,那是替北齐五皇子和联姻使者践行的家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在那歌舞升平,莺歌艳艳。他的直觉告诉她,云姬就隐匿在这里的某一处,他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是混在了那群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中间吗?还是混进了上菜的仆从中间?林子言在心里开始盘算着,如果云姬要在献舞献一半的时候借机刺杀晋王,那么自己首先要做的是下令活捉刺客,以免云姬被四皇子的府兵用弓箭射杀。如果云姬要在今日宴客的菜中下毒,那么一旦四皇子中毒,四皇子府就会被禁闭追查下毒之人,这样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做?
                    林子言不知道,宾客席上坐在贵客首座的人,也在注视着林子言。晋王殷勤地为他斟酒,等看到他眼光停在林子言身上时,略一停顿,然后笑着说,
                    “五皇子,您和小王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既然我们两国交好,那改日由本王再做东,请你们两人一起喝上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五皇子洪烈端起酒杯,不冷不热地说:“晋王多虑了。本皇子不是输不起的人。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也许下一次就是林子言输给我了。”
                    晋王赶忙圆场说:“五皇子说笑了。不如等秋猎的时候,请五皇子赏脸和小王爷一起再切磋切磋,也不伤了和气。”
                    “却之不恭”,洪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对林子言说不上恨,但是就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对方从出招到收招都是那么的从容。甚至连最后九妹为了自己而不顾竞技规则地偷袭林子言,林子言都没有恼怒过。就好像他赢是无比自然而又正常的一件事情。洪烈的刀法是整个北齐皇室的第一,他以前不知输是如此糟糕的体会,比之被对手刺上两三剑还要更痛。更不用说,这次来南齐主动商讨联姻一事,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输给了林子言。洪烈在那次比试之后,郁郁寡欢了许久才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他也发现自己一直最疼爱的九妹对林子言似乎产生了仰慕之情,这让他的自尊心更是受到了打击。
                    可洪烈发现,现在那个一直无比从容的人,脸上却有着神不守舍的焦虑。他极力掩盖的焦虑是为了什么?洪烈隐隐约约地记得上次的宴客,林子言似乎也是一直很沉默,一直到刺客动手后,他才又恢复了往日处变不惊的样子。


                    IP属地:浙江11楼2017-01-17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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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刺杀,绝杀
                      丝竹弦乐声中,那个领舞的舞姬舞着缎子一步一步朝着宾客走进,然后却在下一步丝绸缎带裂开,握在她手中的成了一根鞭子, 刷的一下朝着襄王甩去。襄王本能地朝一边侧首躲开,而女子的鞭子却又第二下追了过来。
                      高狄抽出剑格挡开这第二鞭,高声喊道:“有刺客,快保护各位大人。”
                      刹那间,乐声戛然而止。刚才还在演奏弦乐的乐师们,都从乐器中抽出一柄细剑开始和晋王府里的府兵交起手来,而在场中翩翩起舞的姑娘们也一下子目录凶光加入了拼杀的队伍中。
                      王府里一时一片混乱。林子言已经拔剑刺倒了两名刺客,又提剑朝着和高狄纠缠的那个蒙面领舞的刺客刺去。混乱中,听到背后人慌乱的声音:“酒里有毒,快来人啊,襄王中毒了。”
                      “是她吗?”林子言心里仿佛漏跳了一拍。
                      高狄隔开鞭子,赶紧撤回到襄王身边护着萧宗桓不受其他刺客的攻击。晋王萧宗仁也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刀和冲在前的刺客搏斗起来。
                      林子言的剑术是身经百战的,他和蒙面的女刺客来回了数招就已经让对方不能再逼近一步。可就在这时,却见立在后方一直伺候的侍女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趁着林子言的剑被舞女的鞭子缠住时,闪身到了襄王席边。
                      高狄想要拦下刺客,却被两个飞身上来的女刺客纠缠着。那个侍女打扮的刺客举起匕首朝着襄王就要挥下去时,有一个小厮朝着侍女打过来一把金针,金针扎在侍女的手腕上,让侍女吃疼地松开了匕首,匕首当地就落在了酒案上。
                      萧宗桓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画了易容妆、小厮模样打扮的云姬:她来做什么?
                      云姬一个翻身和陆姬打扮的侍女动起手来。林子言那边用剑割伤了舞女的手脚经脉,“留活口,他朝着和其他刺客交手的长风营飞龙骑的两名亲卫说。”
                      洪烈的贴身侍卫尼木斯轻轻用北齐话问洪烈:“五皇子,需要我们出手吗?”
                      洪烈看着场内一片混战,平静地说:“不需要。林子言要是对付不了这些人,那我才觉得自己当初输的冤枉。”
                      场内躲在侍卫后面的权贵一时不明白新出现的那个小厮到底是刺客还是什么人。林子言却很快发现,这两人虽然战斗地招招想要致对方于死地,但两人的武功路数却是一路的,他可以判断,这两人师出同门。
                      林子言的剑已经快过他的思考,他的剑直直地朝着那个侍女刺客发动进攻。三个人才刚刚开始打斗,只听得晋王慌乱地喊着:“放箭,快放箭。只要是刺客,统统格杀勿论。”
                      林子言停下剑招,回头喊道:“谁敢放箭?全给我抓活的。一切后果,由小王承担。”在他下令的同时,陆姬得了空档,立刻朝着林子言的胸口刺去,然后在下一刻被云姬用右手握住剑刃。陆姬和云姬抬头看着彼此,皆是一惊。云姬率先反应过来,她徒手折断了剑刃,也不顾手上传来的锥心般的疼痛,继续出招和陆姬对峙着。
                      林子言看着云姬的右手为了自己而鲜血淋漓,怒上心头,出剑对着陆姬也下了狠劲,不过两三招,就震得陆姬连连后退数步。不过瞬间,有两个乐师打扮的杀手上前来支援陆姬,林子言以一敌三格挡着,而云姬则腾空朝着晋王的方向奔去。林子言腾不出手拉她,他只来得及用压得极低极快的声音说一句:“不要做傻事。”晋王的武功虽然不及襄王,但是云姬应该仍旧不是他的对手。林子言担心,云姬尚未近的了晋王的身侧,就让已经杀红了眼的晋王给杀了。他的焦急体现在他注入全部内力的一剑格杀,那三个和他过招的人都被震飞数丈远,两个乐师打扮的杀手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陆姬则捂住胸口,不住地吐血。
                      但是一切的一切,快过林子言能想象和计划的。云姬的匕首指着的却不是晋王,而是已经中毒支撑着坐着的襄王。
                      云姬脚尖轻点,飞身来到萧宗桓身侧,挥着匕首朝着萧宗桓刺去。她的每一招都用尽全力,毫不留情。萧宗桓已经中毒,明显躲闪不力,几次过招后,匕首划开了他的右肩。而云姬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萧宗桓一脸惊讶地看着云姬,他的眼神在诉说着:小云,你想要杀我?
                      “王爷”高狄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急急摆脱刺客,就想回来救萧宗桓,却又被紧随而上的刺客紧紧咬住。情急之下,高狄朝着云姬扔出一把刀,云姬迎着刀投掷出匕首,匕首“叮”地一声伴随着刀偏离的轨迹,一同掉落在地。
                      也就在同时,云姬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吸了一口气,摘掉小厮的帽子,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用尽全部的力气跳起落下,将金钗深深地扎进了襄王的左胸。鲜血飞溅了她一脸,她却伸出自己的舌头,舔舐着这温热的液体。
                      “襄王”几乎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襄王右手捂着那把深入胸口的金钗,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姬,左手抬起来指着她。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襄王没有办法思考云姬为何要偏偏挑在今夜自己精心布局的夜宴上刺杀他。而同时,云姬却如释重负一般,凄凉地笑着,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三哥,我成全你。”
                      鲜血顺着襄王的嘴角流下来,他的呼吸开始困难。高狄和林子言此刻已经双双摆脱了缠着自己的杀手,齐齐朝着襄王奔去。
                      高狄一看自家主子倒伏在桌子上,立刻举剑朝着云姬刺去,云姬丝毫不避让,闭上眼睛等着他这一剑。
                      “铛”的一声,林子言抢先一步,左手拉过云姬将她护在身后,右手挥剑挡开了高狄那一剑。他淡淡地说:“我说过,全部留活口。”他说完抬手点了云姬身上的穴位。
                      “撤退”,不知道是谁在场内喊了一声,那些杀手都开始齐齐往王府外运用轻功飞去。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赶来支援的长风营将士从天而降,撒开的几张密集的铁丝网。有不死心的刺客试图用手中的武器割开这个铁丝网,却发现根本是徒劳。陆姬不动声色地等着晋王府的府兵和长风营的士兵一步步包围过来,将铁丝网收紧。就在离她最近的几个士兵距离她不足三步之远时,她双手朝着那几个士兵抛出了一把猩红色的粉末。
                      “有毒,咳咳咳,咳咳咳”顿时一阵骚动。距离远些的士兵纷纷抽出了刀剑围了过去。然而等这猩红色的粉末散去了踪迹,他们只看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同僚,以及他们这一侧空空散在一旁的铁丝网。
                      云姬侧过脸,她的脸上还带着襄王的血。襄王倒伏在桌上,这一切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看着云姬,那样熟悉的脸,那么狠绝的眼神。她都知道了,她要杀了他!襄王想要笑,却干咳着又吐了一口血。
                      “快,快找御医。”
                      “不可挪动王爷的身子,先找止血的药过来。”高狄焦急地对着围上来的侍女说。
                      周围一片嘈杂,襄王眼前一片黑,就昏死过去了。
                      那一夜的事,很快替代了几日前尚书府的刺杀成了轰动整个帝都的新闻。三皇子遭到刺杀,生死垂危,御林军在被抓获的几个当场毙命的刺客身上发现暗夜门的羽箭,而抓到的两个乐师刺客在刑部的大牢里受了刑后指供主使就是四皇子晋王,也就是暗夜门的头领。不仅如此,其中一个还交出了一块晋王府的令牌。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刺杀襄王的那个女刺客在当天就被林子言带走,羁押在了大理寺的内牢里,里外都是荣安军的士兵把守。
                      高祖震怒,着令刑部尚书丁尚武和大理寺少卿林子言彻查此案。四皇子晋王暂时幽囚于晋王府,等待案子调查结果。朝堂之上,求情的,喊冤的,要求严惩晋王的各种声音络绎不绝。这些真假不辩的声音让高祖十分的烦恼,而在这些声音中,唯一最真实的就是襄王重伤,命在旦夕。
                      因为玥贵妃当年和前皇后的恩怨,高祖一直冷落前皇后直到她去世,连带着这个本是嫡皇子的人在过去的十七八年里也一起冷落了。如今,高祖发现这个儿子可能就要在自己这些年的冷落和迁怒中受尽委屈而不久于人世时,心中忽视多年的父子之情似乎又活了。
                      一批又一批的御医进出襄王府,流水一般的名贵药材和一群群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被指派进了襄王府候命。高祖更是连续三日前往襄王府看望这个儿子。
                      血腥味渐散的卧房外,跪了一地的仆人和太医。高祖看着在床上没有什么气色又无任何醒来迹象的萧宗桓,回头问道:“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吗?”
                      太医哆哆嗦嗦地回答:“回陛下,三皇子先是中毒,虽然所中之毒的毒性并不烈,但之后又受到重创,伤口位置离心脉不到一寸。这两管齐下,三皇子能保住性命实属万幸。”
                      “ 朕要桓儿康健如初,而不是像个活死人一样。朕的皇儿能保住性命是他福大命大,你身为太医能令他起身才是你的本事。陈实,你不要让朕失望。”高祖一字一顿地说着。
                      陈太医大气也不敢喘,重重地叩了个头说:“微臣一定尽全力医治三皇子。”
                      高祖侧过身,伸了伸手对着跪着的襄王妃慕容静言做了一个虚扶礼说:“起来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慕容静言低声地说:“谢父皇,这是儿臣应该的。王爷无辜受此浩劫,儿臣只是为王爷心痛。”
                      高祖心里也有一丝刺痛:“桓儿又被人下毒,又遭刺客刺杀。对方是真的要他死啊!”高祖说完拳头不由地捏起来。
                      慕容静言低低地抽泣了两声说:“只要王爷康泰,妾身愿意一命抵一命替王爷受过。”
                      高祖轻轻地拍了拍襄王妃的肩说:“桓儿有你这样的贤妃,是他的福气。他是朕的嫡子,朕绝对不会放过想要害他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一旦这案子结了,朕一定把刺杀桓儿的几个刺客五马分尸,尤其是那个大理寺关押的女刺客。”
                      “父皇,那个女刺客可是招了什么吗?要不是她,王爷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慕容静言咬牙说着。
                      “招上来的只说她领命行事,其他什么都不肯招。子言还在审,朕觉得此事必须要水落石出,清清楚楚。”高祖一说起这些,脸又沉了下去。
                      而一旁的襄王妃看看病榻上的萧宗桓,眉头一蹙,眼里迸发的是怒火。
                      大理寺监牢内,云姬背对着门,始终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她身上被点了穴道,以防止她自尽。一旁的矮桌上放着几个已经凉透的菜和一壶茶,却是丝毫未动。


                      IP属地:浙江12楼2017-01-17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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