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为庆贺枫明宇的回归,路风集众落日川上层举办一场舞会。
舞会的中心人物枫明宇,当然要来。
他决绝了曲岩交还队长的请求,只愿在这和平的年代做一个无声的守护者。身着一身黑西装的他坐在夏夕的身旁,微啜一杯金色香槟,看着舞池里人头攒动身姿舞动。
“枫明宇,不去跳舞吗?”夏夕侧过头来看着他,一侧的金发紧贴在脸上,尽显乖巧。这样的他像极了夏星。是了,夏星若是没有离开,也该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吧。这样的少女若还活着,此刻又是依偎在谁的怀中呢?
“不了。”枫明宇灰白着脸轻声道。
“也是。大病初愈的就应该好好休息不是?那就好好看着大爷我一展身姿吧——”夏夕伸着懒腰向舞池中央走去,囔囔道,“真是和平久了啊——英雄无用武之地,空有一身好舞技——”
真是和平久了啊——枫明宇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目视着金色液体缓缓流动。这样的和平,像是一场梦。对于一个长期处于兵荒马乱的年代的人来说,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然而遇见了,却终是难以适应。和平,真是个好东西啊——可若不是因着可恨的和平,夏星会选择离他而去吗?心中隐隐阵痛。他眯起眼,身处手,对着空气无力地抓了一下,终究抓住一场空。有的人就是那空气,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她的陪伴,便把她当做是那空气不予理会。但,若是空气死了呢?窒息的疼痛一阵一阵翻涌而来,才发觉失了那空气压根没法儿呼吸。“罢了,大病初愈的,哪有力气抓住什么东西呢?”枫明宇自嘲地一笑。
太闷了。肺部似乎被人用棉花堵上了。他扶着椅子站起,意欲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
又是一年夏季。大颗的萤火虫,像是大颗的星斗,在湖畔浮动闪烁。清风徐来,树叶倾诉沙沙。湖畔边驻足的那少女,冰蓝色长发在风中凌乱舞动,似那暴风中盛开的冰莲,疯狂而宁静。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少女转身,映出灯火的眸子极像受惊的小鹿。那幽兰的某种流转着萤火,像极了头顶那片浩瀚星河。
“太闷了,出来透气。”
打扰了人家独享的一片清净,枫明宇解释道。
“真巧,我也是。我出来可是有好一会儿了。”路泠笑道。那声如风铃版清透,随着夏风于湖畔渺远。
枫明宇走到她身边,抬头仰望那片星空。他微眯起眼,任风吹乱了刘海于额前舞动。
路泠将他不语,转头,正瞧见了他那棱角分明的侧颜,便不由得红了脸儿,挪开了眼。
“比前些日子瘦削了不少啊——”她想。
“很奇怪吧,落日川竟会有这样的星空——”路泠试图打破沉寂,“在你昏迷时,落日川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那暴戾的雨竟冲走了所有的污秽,还回一片纯净的星空。可虽澄净,却比圣虹原的差了不少。”
“嗯,的确,很久没有过了——”枫明宇轻叹。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语气中竟多了怀念的烟火。
『那天,他彻夜不眠。
鼻尖萦绕的是青草的芳香,耳畔是微风的絮语,眼前是大片浮动的萤火。头顶,那是一整条浩渺的星河。
物事,人非。
只他一人,留守这浩渺星河。
那伴他于此度过了无数个夏夜的人终是不会回来了……』
之后,他加入了落日川战车队,欲与她并肩作战。他目睹了随着科技发展环境的一天天恶化。在某个夜晚他惊异地发现,那片星空,竟被深深隐匿在了这仿佛要垂下天的烟云之后。
正如他的心,被深深隐匿。
因而他变得冷漠变得无情,就算看那死尸堆积成山心脏也不会有多余的跳动。那血色眼眸愈发深邃,俨然成了落日川的恶魔。
如今,星空回来了。心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柔软的被触动着,痒痒的。
只是,那人,为何还未归?
“路泠,过来。”
“啊——?”
“过来!”
不温不火的语气之中多了分严厉。路泠哪里敢违抗,红着脸靠近。
她的眼,可真像她啊——
微眯起眼,眼前人与他心底的影子重合。二人不语,任清风拂过脸庞,任沉默飘渺。
“枫明宇……”
“……嗯?”他转头看向少女,意欲在她眼底再一探究竟。岂料那少女只是定定地望向远方,展现给他那不算是倾国倾城但却称得上秀气的侧颜。
“……我——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