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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 少年阴阳师 第46卷 朽木之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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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请到那边休息,您的脸色很差呢。」
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夜殿的脩子,看到待在外廊的风音喘着大气。
风音望向了脩子。从刚才到现在,她们才分开没多久,她的脸上却浮现极度的疲惫。
◇◇◇
皇上暂时有起色了。
因为脩子的脸色太差,藤壶中宫特地准备了房间让她休息,但她礼貌地拒绝了,回到了竹三条宫。
进主屋前,脩子担心命妇她们,先去房间看望了她们。
命妇很担心皇上,但听完脩子的话,似乎放心了,又躺下来睡了。
进入主屋的脩子,换好衣服就爬上床,抱着嵬睡着了。
有藤花在床边陪伴,所以风音先把脩子交给她,回自己房间了。
进宫的正式服装是称为「十二单」的礼服,重到很难行动。她脱下唐衣④、裳⑤,换上平时穿的裤裙,终于喘了一口气。
上次进宫,命妇她们会一回来就病倒,并不只是因为阴气,身上的礼服太重也是原因之一吧?风音这么想。
「怎么了、怎么了?很少看到妳这样子呢。」
跑来问寝宫状况的猿鬼好奇地歪着头问。
「妳看起来很疲惫呢。」
「皇上的状况那么糟吗?」
独角鬼和龙鬼也满脸疑问。
「……是啊,很糟。」
其实皇上曾大量吐血。
呼吸一时停止,是片刻不离左右的典药头⑥、御医,竭尽全力设法避免了最糟状况。
风音不是直接听说了这件事,是脩子从从夜殿的床帐出来,正在准备离开皇宫时,间接听见待命的侍女们在窃窃私语。
她们说得活灵活现,风音不敢让脩子知道。
脩子只知道,皇上的病情突然恶化,一时陷入危笃状态,好不容易救了回来。知道这样就行了。
不论脩子是个多聪明的内亲王,毕竟也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知道真相,极有可能对她造成很深的伤害。
据说考虑到脩子的心情,下令隐瞒的人是藤壶中宫。这是她对已经失去母亲的小孩的一份关爱吧。
「……」
风音的眼睛泛起了厉色。
她曾试着祓除那里沉滞的阴气,结果只能驱散。
耳目太多,不方便大胆地施法是原因之一,但主要还是因为阴气太重,没做任何准备,没办法应付。
做为皇上寝殿的夜殿,暂时不会有事了。比较令人担心的是,弥漫整座寝宫的阴气。
那里的阴气称为汙秽也不为过。
待在寝宫里的人,心都被阴气侵蚀了。那样的心会招来更多的阴气,孕育出更重的阴气。
那样下去,病会好的人,待在寝宫里也好不起来。
「必须暂时解除结界,把寝宫里的阴气清除干净,否则那样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
手按着嘴巴沉思的风音,说话的声音十分严肃。
「这种事请式神想办法就行了吧?」
独角鬼说的是十二神将六合。
风音耸耸肩说:
「不是那种问题,何况他现在也回晴明那里了。」
详细原因她还不清楚,六合是在过半夜时收到神气之风,赶回了安倍家。
「咦,不会是晴明发生了什么事吧?」
小妖们慌张起来,风音摇摇头说:
「应该不是。」
如果是,六合不可能保持漠然的表情。
十二神将六合是个缺乏表情、沉默寡言的男人,但是,遇到与主人晴明相关的事,
脸色说变就变。就某方面来说,也是个很容易理解的人。
「他的脸还是跟平常一样毫无表情,所以我认为不是那样。」
风音苦笑着说那个人就是没什么表情,小妖们敷衍地对她点点头,心里暗想:与
晴明扯上关系时就不用说了,与妳扯上关系时,那家伙也超可怕的。
小妖们默默交换视线,三只都是同样的想法。
端坐在床边的藤花,望向打开的上板窗外面。
她小心不发出任何响声,并注意有什么事时要能马上察觉。
「……」
从太阳的倾斜度,可以知道大约的时间。
脩子是在黎明时进宫,回到竹三条宫时,中午已经过了大半。
从阴霾的天空变成阳光普照,是在大约六天前。
藤花心中暗忖,天气突然变好,有没有可能不是自然发生的事?
会不会是阴阳师采取了什么行动,把阳光找回来了?
可能是回到京城的晴明,也可能是忙到最近都不见人影的昌浩。
她想起六天前的傍晚,回到了很久不曾回去过的安倍家。
感觉晴明比记忆中老了一些。他长期躺在床上,才刚刚能坐起来,可能是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所以看起来老一些吧。
然而,藤花心中明白,一定不是因为那样。
从住进安倍家那天到现在,已径五年了。
——明年夏天……
「……」
藤花举起右手小指,噗嗤笑了起来。
好令人怀念的约定,什么明年啊,都已经五年了。
夏天快要过一半了,今年大概也不可能履行约定了。
不止今年,明年、后年、大后年,再几个后年都不可能了。
履行约定的夏天,肯定永远不会到来。
「……」
藤花把小指头举到眼睛的高度,眼皮垂下了一半。
多么希望能梦见那个不会到来的夏天。至少,这个愿望可以实现吧?
如果有咒语可以梦见想作的梦,她很想试试。
想到这里,她还是摇了摇头。
梦不是想作就能作的。
「……砚台盒在哪?」
突然从床帐里传来带点嘶哑的声音。
藤花反射性地站起来。
「是,马上拿来。」
脩子掀开床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快给我砚台盒、纸张……」
睡眼惺忪的脩子,对藤花下令后,便在矮桌前坐下来。
漆黑的乌鸦跟着她钻出了床帐。
『内亲王啊,妳怎么突然要那些东西呢?』
藤花眨了眨眼睛。看来是脩子一醒来,就说要砚台盒。
脩子仰头看着把砚台盒、纸张拿来的藤花,开口说:
「我要拜托晴明。」
藤花在矮桌旁跪下来,把砚台盒、纸张摆在矮桌前面,歪着头问:
「拜托晴明大人吗?」
「是的。」脩子点个头说:「我要拜托晴明救父皇。父皇的病不是一般的病,光是药典头和药师治不好,一定要靠晴明……!」
神情急迫的脩子提起了笔。
「再这样下去,父皇会……」
藤花只能忧心地看着脸色逐渐发白的脩子。
站在床帐前的乌鸦,眨了眨眼睛。
「——」
脩子专心地振笔疾书,嵬无言地盯着她的背影。
小怪的阴阳讲座
③甘葛:将藤蔓植物切开,用滴出来的树汁熬煮而成的溶液,类似现在的糖水。
④唐衣:短上衣。
⑤裳:缠在腰上,覆盖下半身的衣服。
⑥典药头:掌管医药的典药寮的长官。


IP属地:广东21楼2017-01-16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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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在巳时前进入阴阳寮的昌浩,看守书库的时间是从午时到戌时。
    今天不是坐在入口处的木门前,而是坐在格子窗的下面,随时注意有没有异状。
    对昌浩来说,守在格子窗下面,比守在木门前轻松多了。
    任务都一样,但从格子窗可以看到书库里面。
    可以随时确认敏次有没有变化,是值得庆幸的事。
    木门也不是不能打开,可是一直打开看,还是有所顾忌,他不敢那么做。
    今天是吉昌来代班,让看守者休息片刻。
    吉昌笑着说,看守木门的阴阳师看到天文博世来代班大吃一惊。
    昌浩的感觉也跟那个阴阳师一样,但毕竟是亲人,不用太客气。
    听说母亲很担心他的身体,他请吉昌转告母亲他目前还好。
    今天早上应该跟母亲说说话,可是他到快出门的时间才醒来,匆匆忙忙地冲出了家门,所以连面都没见到。
    自己实在太不孝了。
    昌浩深切觉得,最近都只能请父母谅解自己的不孝。
    「快戌时了吧?」
    从刚才报时的钟鼓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太阳没入西山,夕阳余晖的橙色也快被夜色浸染了。
    昌浩集中精神,侦查阴阳寮以及其他寮省的现况。
    随着时间流逝,人的行动、说话的声调也会改变。每天在这里度过同样的时间,渐渐就可以判别出大约的时间了。
    侧耳倾听时,正好响起钟鼓声,是戌时了。
    昌浩松了一口气。今天也平安结束了任务,没发生什么事。
    从格子窗往书库里面一看,敏次还是处于时间停留状态,跟刚才看见的样子分毫不差。
    「咦……?」
    通常,交班的人都在这个时间就到了,走廊上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迟到了……」
    没听说有人员变动,也没听说看守时间延长了。
    正讶异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拐角跑过来。
    「啊……」
    望向那里的昌浩,张着嘴呆住了。
    踩着粗暴的步伐,横冲直撞地往这里跑来的是大哥成亲。
    令昌浩全身僵硬的是大哥那张脸。
    脸颊因为身心俱疲而凹陷消瘦也就算了,连眼角、眉毛都因为毫不掩饰的愤怒而往上吊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眼睛也布满了昌浩从来没见过的血丝,炯炯发亮。
    成亲每靠近一步,昌浩就无意识地往后退,退到背顶到墙壁。
    「大、大哥?你怎么了?」
    为了避免公私不分,在阴阳寮他们都谨守阴阳博士、阴阳生的分际,但现在完全抛到脑后了。
    站在昌浩面前的成亲,用毫不掩饰怒气的尖锐声音说:
    「昌浩,现在马上回家,我把你从看守名单排除了。」
    「啊?」
    昌浩不由得反问,但成亲没有回答,又继续往下说。
    「从明天起,你不用进宫工作了,在事情解决之前,当爷爷大人的左右手。」
    头脑一片混乱的昌浩,眨了好几下眼睛。
    「咦?事情?咦,爷爷大人?哪个爷爷大人?」
    成亲的眼睛闪过厉光。
    「我称为爷爷大人的人,除了你说的爷爷大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对不起。」
    昌浩无意义地道歉,拼命想着该说什么。
    第一次看到气得抓狂的大哥。不过,了不起的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忘记对祖父的礼节。
    「总之,你马上回家,这里的事就不用管了。」
    昌浩的眼神困惑地飘来飘去。
    「啊,可是,还没交班……」
    「人员重新分配,由我来交班。」
    「咦?!」
    昌浩大吃一惊,成亲两眼发直,做出挥动一只手的动作。
    「别说了,你赶快走,详细内容回去问爷爷大人或父亲大人。」
    话一说完,成亲就把昌浩推开,在格子窗下面一屁股做下来。
    「那么……我先告辞了。」
    成亲默默地点点头。
    昌浩看他毫不留情地散发出不要再多问的氛围,只好与他交班,匆匆忙忙离开了阴阳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向熟识的卫士点个头便穿过侍贤门的昌浩,从那里拔腿疾驰。
    看成亲那个样子,应该不是小事。
    他说去问祖父或父亲,所以他们两人应该知道详情。
    「他叫我回去当爷爷的左右手?」
    昌浩没拿灯,奔驰在已经天黑的道路上。
    平时他会使用暗视术,但今天特别明亮,所以没必要。
    因为天空有月亮高挂。
    月亮将逐渐盈满,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了。
    在那之前,他迫切希望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即使一件也好。
    从大宫大路走进土御门路,再向东走,就是安倍家。
    昌浩大气不喘一下地奔驰,看到站在门上的神将。
    「太阴。」
    个子娇小的神将听见叫声,挥了挥手。
    「回来了啊,昌浩,晴明在等你。」
    昌浩跑到门前时,风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昌浩直接冲了进去。
    这时难免有点喘了,他边喘边脱鞋,跟出来迎接他的母亲打声招呼,就直接跑向了祖父的房间。



    IP属地:广东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2楼2017-01-1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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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我回来了。」
      「进来。」
      里面一回应,昌浩就推开了木门,看到晴明坐在矮桌前,横眉竖目地瞪着一张纸。
      昌浩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怎么了?昌浩,进去啊。」
      跟在后面的太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哦,嗯。」
      忐忑不安的昌浩,跪坐在面向矮桌的祖父旁边。
      面色凝重的祖父看着什么,满腹狐疑的昌浩偷偷看了桌上那张纸一眼。
      是有点歪斜的流畅笔迹。
      感觉很眼熟,像是内亲王脩子的笔迹。
      「是公主殿下写来的信吗?」
      不禁脱口而出的昌浩,被晴明狠狠瞪了一眼。
      「不要随便看。」
      「对不起。」
      晴明面向坦然道歉的昌浩,合抱双臂,低声沉吟。
      昌浩看到桌上不只脩子的信,还有其他信件。那封信被折起来,只看得到收信人,但看得出来是男性写的字。
      「咦,那是……」
      那个笔迹好像也看过,昌浩在记忆中搜索。是常有机会看到的字。每天都会在阴阳寮看到——
      「是阴阳头写来的信。」晴明叹着气说。
      昌浩恍然大悟,目瞪口呆,心想果然是。
      看着信上内容的晴明,眼神很严肃。
      脩子和阴阳头这两人写的信,都不可以随便看。
      晴明把阴阳头写来的信,递给惊讶的昌浩,应该是叫他看的意思。
      昌浩很自然地接过来,把信摊开,靠近灯光,很快地看过一遍。
      「……」
      看到最后时,昌浩的表情也跟晴明没多大差别。
      晴明又无言地指向脩子的信,意思是叫昌浩把这封信也看完,但昌浩想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无言地举起手,表示不用看了。
      昌浩把阴阳头的信放回桌上,两手摆在膝上。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合抱双臂的成亲,盘腿坐在书库的格子窗下,有人在他旁边停下来。
      他仰起凶巴巴的脸一看,是双颊紧绷的昌亲。
      「大哥,你的脸很可怕呢。」
      「少啰嗦,不要连我的脸都管。」
      昌亲叹口气,在成亲面前做下来。
      这里是书库的后面,很少有人会经过。
      「我都听说了。」
      「是吗?」
      简短回应的成亲,心浮气躁地猛抓着耳朵后面。也不管这样会弄乱梳整齐的头发,抓了好一会后,眯起了眼睛。
      快酉时的时候,阴阳头说有极机密的事要说,把阴阳博士成亲叫去。
      去阴阳头室的成亲,看到的是完全压抑感情、神情平静的阴阳头。
      阴阳头清场后,对他说了以下的话。
      皇上病得非常严重,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今天早上突然恶化,派了使者快马前往竹三条宫,内亲王很快就进宫了。皇上终于有些好转,内亲王也回到了竹三条宫,但皇上的状况还是很不乐观。
      授命为皇上拔除病魔的祈祷的阴阳头,进宫勘查现况,发现皇上的脸呈现浓厚的死相。
      阴阳头还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皇上的魂欠缺了一部分。
      「咦……」
      昌亲大惊失色,慌忙四下张望。成亲叹着气说:
      「放心吧,这时候不会有人来。」
      「可是,就怕有万一。」
      幸好如成亲所说,没有看到半个人。但还是不该在这种地方,大剌剌地谈论与皇上生死相关的大事。
      大哥一定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即使明白也忍不住要说。
      「据阴阳头说,皇上的状态跟敏次一样。」
      「……」
      兄弟两人神情紧张地相对而视。
      听昌浩说,藤原敏次是被一个神秘的女人夺走了名为魂虫的东西。
      魂虫是魂的一部分,据说放进死人体内,就能让死人复活。
      但是,生死这种事,受限于世界的哲理。让死人复活,是颠覆哲理、搅乱哲理的事。
      靠魂虫复活的人,有意志、有心灵,身体却依然冰冷,而且会渐渐腐朽。
      成亲看昌浩说得像亲眼见过似的,非常惊讶。至今以来,成亲学过不少知识,却还是第一次听说魂虫这种东西。
      昌浩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原来是因为他遇上了处于那种状态的人。
      成亲心想,这个小弟果然跟不寻常的怪事有很深的缘分。
      「据昌浩说,敏次的魂虫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下落不明。」
      关于魂虫的事,昌浩只告诉了成亲。因为告诉其他人,其他人不见得会相信,也不可能因此找到解决的办法。
      魂虫不回来,敏次就会死。
      成亲和昌亲都知道,昌浩不希望阴阳寮的寮官们放弃敏次。
      昌浩相信敏次一定能获救。因此,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叫菖蒲的女人,夺回魂虫。
      「皇上跟那位敏次大人一样……一样……」
      昌亲像是在确认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喃喃低语。
      既然跟魂虫被夺走的敏次一样,那么,表示皇上也被夺走了部分的魂,正渐渐地、着实地失去生命。
      昌浩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与魂虫扯上关系的人,可能都会逐渐毁坏。
      昌浩说会逐渐毁坏。
      这句话有很多种意思。
      ——命运逐渐毁坏。
      ——在无法压抑的激情下,应要求离去。
      ——然后被夺走部分之魂,应请求而逝⑦——
      昌浩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这么觉得。所以,成亲也认为是那样,昌亲听哥哥说完后,也同意哥哥的想法。
      那是阴阳师的直觉。
      成亲忽然沉默下来。
      昌亲发觉哥哥的神情更严峻了,猜到哥哥还隐瞒了什么。
      过了一会,成亲的沉吟才划破了短暂的沉默。
      「爷爷收到极机密的命令,要他救皇上……」
      昌亲眨了眨眼睛。
      「可是,爷爷才刚回到京城,还没完全康复……」
      「是啊,所以,上面透过阴阳头,要我把昌浩从敏次的书库看守名单排除,让他去帮爷爷。」
      成亲向阴阳头抗议,说这时候把昌浩调走,阴阳寮会人力不足,忙不过来,如果非那么做不可,就先停止京城的守护巡逻,重新编排人员。
      阴阳头的内心完全支持成亲的主张,但不能说出来。
      昌亲表现出平时少见的愤怒。
      「因为是来自政治中枢的命令吗?」
      站在天下万民的顶端治理国家的是皇上,但实际左右政治的是一部分的大贵族。尤其是藤原的权势,无人能比。
      「即便是左大臣,也该顾虑爷爷的年纪和身体状况……」
      昌亲忍不住说出来,成亲打断他说:
      「不是。」
      昌亲讶异地皱起眉头,心想不是什么呢?
      因身心俱疲而脸颊憔悴的安倍家大哥,露出百感交集的犀利眼神。
      「命令爷爷救皇上的是竹三条宫。」
      「……」
      大感意外的昌亲哑然失言。
      竹三条宫。也就是皇上的嫡系内亲王脩子。
      负责政务的贵族们的上面,在这个国家只有少数几个人。
      其中有皇上,还有流着皇上的血的亲王、内亲王,有时也包括皇上的母亲皇太后和皇后。
      通常,皇太后和皇后会袒护外戚,所以贵族们都想把女儿嫁入宫中。
      皇上的孩子、孙子等皇族,是皇族中与皇上血缘最近的人。
      内亲王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现今皇上只有三个孩子。亲王敦康、内亲王媄子都还小,由左大臣的女儿藤壶中宫抚养。他们两人不可能说什么话。
      现在,皇上病倒,在生死边缘徘徊,在这个国家身份最高的人,说是内亲王脩子绝对不为过。
      连左大臣都很难不把她放在眼里。
      将来,藤壶中宫生下皇子,状况可能就不一样了。但是,目前没有人可以漠视她的想法。
      「贵族们遵从竹三条宫的意愿,透过阴阳头对我下令。」
      非救皇上不可。
      「所以……」
      成亲的表情更严肃了,越来越可怕。
      「哥哥,还有什么……」
      「有个办法。」
      成亲把手肘抵在盘坐的膝上,拖着腮帮子,眯起的眼睛透着更强的震撼力。
      「办法?」
      「救皇上的办法。」
      冰冷的语气像会刺人。
      「不知道是谁提起的,说可以用以前爷爷用过的办法。」
      安倍晴明以前救过命中注定会死的人。
      「你也听说过吧?就是泰山府君⑧那件事。」
      在成亲的注视下,昌亲大吃一惊。
      那是远在他们出生前的事。
      有人来恳求安倍晴明,救救某寺院卧病在床的高僧。
      那位高僧德高望重,备受弟子们尊崇。来恳求晴明的就是那些弟子。
      但是,改变人的生死会触犯天地哲理。
      即便是晴明也很难颠覆命中注定的死亡。
      只有一个办法做得到。
      安倍晴明召集高僧所有的弟子,对他们说:
      有人成为替身,便能救高僧。
      也就是说,要有人与高僧交换寿命,成为替身,为高僧而死。
      那些仰慕师父的弟子们,果然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其中有一个人报名了。
      晴明献上那名弟子当替身,救了生病的高僧。
      「……是这样吧?」
      「大概就是这样。」
      昌亲疑惑地歪着头说:
      「这件事跟皇上的病有什么……」
      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安倍晴明接到命令要救皇上。
      除了成亲等人之外,应该也有其他人知道以前那件事。
      「替身……?」
      成亲的眼皮微微颤动。
      「可是,要找谁……」
      大惊失色的昌亲,看到成亲移动了视线。
      表情严峻的哥哥,扭头往后看了格子窗一眼。
      昌亲的心脏异常地跳动起来。
      他终于知道哥哥为什么摆出那种表情了。
      成亲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句话。
      「用不知道救不救得活的阴阳生当替身,把皇上从疾病深渊救回来。」
      他的眼睛绽放着近乎杀气的光芒。
      「这就是寝宫中枢下达的命令。」


      IP属地:广东23楼2017-01-1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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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在紫宸殿一室召开的朝议,只召集了公卿中与政治特别相关的人。
        皇上的病情急剧恶化,很可能拖不过明天。
        这个可怕的事实,让所有人都哑然失言。
        当今皇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会由东宫继位。严格来说,皇上的帝位不会空下来,所以不会产生混乱。
        但是,现在有人不想看到东宫即位。
        那就是左大臣藤原道长。
        他的大女儿十二岁时嫁入宫中,现在被称为藤壶中宫。
        她还没有生下皇子,四年前驾崩的皇后的遗孤,现在正由她抚养。但这两个孩子终究是皇后定子的遗孤,不是藤壶中宫的孩子。
        倘若新帝即位,由血统来看,敦康亲王将成为下任东宫。
        现在的东宫居贞亲王有几个皇子。在他即位后,这几个孩子会被封为亲王,甚至大有可能被立为下下任东宫。
        道长无论如何都想防止这样的事发生。
        居贞亲王的皇子未必会被立为东宫。
        当今皇上并不是前皇帝的儿子,而是堂弟。在前皇帝花山帝统治期间,是立前前皇帝的儿子怀仁亲王为皇太子。这个怀仁亲王,就是当今皇上。
        怀仁亲王即位后,是立堂兄居贞亲王为东宫。
        若要仿效当今皇上的例子,现任东宫居贞亲王即位后,就会立现今唯一的亲王敦康为东宫。
        敦康是定子的遗孤。他若被立为东宫,将来即位,一度失势的藤原伊周就会成为外戚,作威作福。这么一来,形势便会逆转,左大臣可能会被赶出政治中枢。
        所以,他必须让当今皇上活下来。在中宫怀孕、生下亲王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让当今皇上继续活着。
        典药头、御医都尽了全力,阴阳头也做了病愈的祈祷。
        尽管如此,病情还是没有好转。
        在笼罩着沉郁空气的朝议席上,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召晴明进宫吧。
        听说在吉野静养的安倍晴明,不久前回到京城了。既然回来了,身体应该是硬朗的。
        其他人或许做不到。但晴明一定可以救皇上的命。
        对,晴明一定可以。
        在莫名的亢奋中,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了,听说晴明以前曾经救活了某家寺庙患不治之症的高僧。
        当时,晴明为难地说,高僧之死是命中注定,不可能颠覆。但是,禁不起仰慕高僧的弟子们的乞求,提出了一个计策。
        一名参议起身询问是什么计策?
        话题的中心人物,是在参与朝议的公卿中算是非常年轻的中纳言。
        这么年轻的中纳言,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在席的藤原行成心生疑惑,但还是默默听着。
        集众人目光于一身的中纳言,因疲劳而变得阴暗的脸红润了起来,他比手画脚地说着。
        他说晴明找来替身,转移高僧的病,高僧就这样得救了。
        没有人问替身怎么样了。
        重要的是找到替身救活了不治之症的人的事实。
        「……找谁?」
        极小的低喃声,使现场的空气重重凝结了。
        高僧的案例,是有一名仰慕他的弟子自愿当替身。
        那么,谁会为了皇上,接下替身这个任务呢?
        参与朝议的人,没有一个人想自己扛起这个任务。当然啦,他们要治理国家、掌管国家,决不能少了其中任何一个人。
        必须有人为皇上献出生命。这个人当然要从他们之外的人选出来,他们有义务要找出这个担任重要任务的人。
        对了,前几天,阴阳寮发生了一件怪事。
        没有人记得是谁说出了这句话。
        重要的是那件怪事,而不是提起这件事的人。
        有个年轻的寮官吐血昏倒,正徘徊在生死线上。
        阴阳头勉勉强强保住了他的性命,阴阳寮的人也都竭尽全力,在想办法救这名寮官。
        靠法术维系他的生命已经五天了。
        这么听说的某人,冒出了一句话。
        那么,已经没多少希望了吧?
        对,没多大希望了。
        对,没有希望了。
        那么,赋予他谁也不能替代的任务,给他荣誉,也是算得上是他的幸运吧?
        阴阳寮的寮官是侍奉皇上的贵族。如果能为皇上牺牲生命,是比什么都荣耀的事吧?
        「——」
        公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后,安静下来,看着左大臣。
        所有目光都投注在左大臣身上。
        受大家注目的左大臣,重重叹口气,垂下了视线。
        「把阴阳头请来。」


        IP属地:广东24楼2017-01-16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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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公卿命令在其他厅堂待命的部下,派使者去阴阳寮。
          朝议就到此结束了。
          从此紫宸殿出来的行成,一阵晕眩,停下了脚步,调整气息。
          他是今天黎明时,才被告知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
          紧接着,左大臣就派来了使者,命令他参加今天早上的朝议。
          他就这样出席了长期以身体不适为由而缺席的朝议。
          「快回家休息吧……」
          可能是进宫造成了身体的负担,令人厌恶的汗水从全身流了出来。
          那个年轻的中纳言,叫住了小心走路的行成。
          「参议行成大人。」
          中纳言加快脚步,追上停下脚步回头看的行成。
          「您很久没出门了,身体怎么样?」
          行成苦笑着说:
          「真的很丢脸,才待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很累了。」
          「那可不行,你要回家吗?我送您到车子那边。」
          「不,不用了,谢谢公子的好意。」
          中纳言似乎真的很担心行成,还是不肯离开,配合行成的脚步往前走。
          可能是看到行成走得非常缓慢,所以很担心吧。
          行成自己看不到,但心想可能是自己的脸色也很差吧。
          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呛辣,行成用手捂住嘴巴,背过脸去。
          「唔……」
          闷咳从嘴巴溢出来。
          行成抓着高栏咳了好一阵子,中纳言担心低看着他。
          等到咳嗽终于平静下来,行成呼地喘了一口气。
          「我还送您到车子那里吧,您最好扶着我的肩膀……」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行成举起一只手,郑重拒绝,挺直了背脊。
          现在皇上病重,如果连自己都倒下来,左大臣一定很烦恼。
          大千金入宫时,行成也尽了力。在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入宫的目的。
          在中宫生下孩子之前,皇上必须活着。
          但是,行成希望皇上获救,不只是因为那样,还有政治谋略之外的理由。
          他是以前跟行成关系密切的皇后定子所爱的年轻人。从他年轻的时候、小的时候,行成就认识他了。
          虽然他所爱的女人先他而去了,但他还有女人留下来的孩子。
          他不可以抛下心爱的孩子离开人世。
          千年同时失去妻子与儿子的行成,这样的想法比任何人都强烈。
          不能让失去母亲的孩子们再面对失去父亲的悲剧。
          那可能是从行成灰暗的表情看出了什么,中纳言开朗地说:
          「安倍晴明一定可以救皇上,就跟以前一样,一定可以。」
          行成眨眨眼睛,问中纳言:
          「公子这么年轻,怎么会知道那件事呢?」
          连行成都不清楚详情。在场的公卿之中,也有几个人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孤疑地面面相觑。
          左大臣也满脸惊讶,一副不太明了的样子。
          不过,大家都认为,安倍晴明的确有可能做得到那种事。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是吗?」
          「是的,听宫里的侍女……啊,不是啦。」
          中纳言满脸尴尬地支吾其词。
          原来他是跟寝宫里的侍女有往来。
          侍女们都喜欢聊八卦,连王公贵人不知道的事,她们都知道,对以前的事也很清楚。她们生活在密闭的空间,所以聊八卦是最开心的事。
          看行成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中纳言赶紧辩解。
          「不是啦,不是那样。我只是经过侍女的房间时,恰巧听见她们在屏风后面聊这件事。」
          担心皇上病情的侍女们,聊起以前也曾经发生类似的事,所以安倍晴明应该救得了皇上。
          中纳言在外面偷听,朝议时想起这件事,就说出来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详情。可是,凭晴明的本事,应该是真的救过高僧吧。」
          「的确是。」
          行成点点头,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交代途中遇见的侍从先去通报,所以他的牛车已经在春华门等候了。
          目送他离去的中纳言,转过身喃喃自语:
          「那个房间有那种声音的侍女吗……」
          如行成所推测,他的确是跟寝宫的侍女私通,动不动就往寝宫跑。
          他经常偷偷溜进去与侍女幽会,长久下来,大概都知道那个房间住着哪些侍女。
          说起那件事的侍女,声音很嗲,听起来有点稚嫩,十分清亮。
          光想起那个声音,身体深处就莫名地亢奋、战慄起来。
          「真想见她一面。」
          以一夜情的对象来说,那个声音很不错。
          中纳言想着想着,又折回了寝宫。
          傍晚时,阴阳头找来阴阳博士安倍成亲。。
          告诉他朝议谈了什么事、作了什么样的的决定。
          小怪的阴阳讲座
          ⑦应请求而逝:逐渐毁坏、应要求离去、应请求而逝都是同样的日文发音。
          ⑧泰山府君:掌管寿命与福禄之神。


          IP属地:广东25楼2017-01-16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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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昌浩双手抓着膝盖,一句话也没说。
            什么跟什么嘛。
            怎么可以下达这种不合理的命令?自己必须听从这种命令吗?
            「……皇上的龙体是很重要。」
            晴明无言地看着喃喃低语的孙子。
            昌浩低着头,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接着说:
            「很重要。当然很重要……皇上是国家的神明依附体,所以一定要好起来。为了让他好起来,我们什么都愿意做……可是……」
            说了一长串的昌浩,猛然抬起了头。
            「可是……说不定,敏次大人也是今后绝对需要的人……」
            晴明默然点着头。
            「没关系,不用找什么替身,因为,我……我会把魂虫找回来,所以绝对不能找替身……」
            用来取代的生命。
            这种事不知道听过几回了。
            昌浩自己当过替身,也见过好几个成为替身的人。
            他认识一个即将替代某人而死的男人。也认识因此死不了而扭曲了哲理的女人。
            真的有人会因替身而得救吗?
            昌浩拼命思考这个问题。
            最好是有不需要替身的其他办法。
            皇上的病情跟敏次一样。听说皇上也吐了大量的血。
            那么,皇上恐怕也是被夺走了魂虫,但原因不明。
            肯定是因为少了魂虫,所以病情越来越严重。
            昌浩抱头低喃。
            智铺。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夺走魂虫?为什么选敏次和皇上?
            他们为什么会成为目标?
            昌浩觉得胃整个紧缩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
            「昌……」
            晴明正要开口时,昌浩猛然屏住了呼吸。
            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总是会不自觉地想怎么会这样,只顾着追究原因。
            瞠目结舌的昌浩,脑中闪现过爱宕天狗的身影。
            ——这样根本无济于事。
            「……」
            昌浩眨眨眼,缓缓抬起了头。祖父泛着厉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他拼命思考。
            思考其他办法。
            能不能用其他东西,暂时填补欠缺的魂呢?魂——从太极图来看,阴与阳、魂与魄经常维持均衡。
            有欠缺时,就会失去均衡。
            太极图其实就是呈现魂魄不断旋转的状态。
            不断朝背向北方时看得见的太阳的方向移动。白天与黑夜会循环,太阳与月亮也会循环,生命也会循环。
            欠缺时就会瓦解,瓦解就会停止。
            不久就会毁坏。
            毁坏了,就会死。
            敏次现在是靠停止时间的法术,停止了循环。因为在瓦解之前停住了循环,所以生命维持在施法的当时。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对皇上试行停止时间的法术呢?昌浩这么想,但很快摇摇头否决了。
            那个法术需要强大的灵力,只有阴阳头能使用。要说其他可能性,恐怕只有眼前的祖父了。
            祖父不使用那个法术,一定是因为停止时间只是权宜之计,把问题往后延而已。
            与其把灵力用在停止时间的法术上,还不如全心全意找出根本的解决之道。
            若是冷静思考,昌浩也会选择这么做,毕竟时间和精力都有限。
            那些身在政治中枢的贵族,或许认为生命垂危的阴阳生,会很乐意为皇上效劳。
            敏次如果有意识,接到这样的命令,一定也会接受。
            是的,他会应请求而逝。
            「别开玩笑了……」
            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了。
            只要用其他东西,填补欠缺的地方,即使不完善,皇上和敏次也能暂时熬过一段时间吧?
            没错,比如说,请树龄很长的木魂之神,分一点生命力给他们。
            不,不行。目前的京城,已经没有生气洋溢的树木可以做得到了。
            现在只剩因枯竭、气竭、污秽而变得非常虚弱的树木和朽木。
            要不然,就从动物或干脆从京城的人,分一点点生气给他们吧?
            这也很困难。人们的心被污秽召来的阴气侵蚀,变得很脆弱,稍微失去一点均衡,就会召来更严重的阴气。
            京城的阴气祓除了,但京城外围的树木依然处于枯萎状态。只要有诱因,转瞬间就会涌入京城。
            「……?」
            陷入沉思的昌浩,忽地眨了眨眼睛。
            从很多人那分一点点生气给他们。
            很多的——傀儡。
            他们也被夺走了魂虫。
            那些魂虫都哪去了?
            「……昌浩。」
            埋头苦思的昌浩,没听见叫唤声。
            看到昌浩按着嘴巴、望着虚空、文风不动的样子,晴明轻声叹息。
            太阴缩着身子,拍拍昌浩的背。
            「喂,昌浩,晴明在叫你。」
            「嗯……?」
            昌浩眨了好几下眼睛,看看太阴,再看看晴明。
            老人轻轻叹口气说:
            「想到了什么妙方吗?」
            「呃……没……」
            晴明把脩子的信递给支支吾吾的昌浩。
            昌浩困惑地接过信,无奈地把信看完。
            「……」
            晴明平静地说:
            「公主殿下希望我可以治好皇上的病。」
            另一封阴阳头写来的信,是下令用阴阳生来当皇上的替身。
            「两封信都是要救皇上。」
            但是,因此要把敏次当成牺牲品,简直是谬论,所以晴明很生气。
            「昌浩,我认为要先确认,皇上是不是跟敏次同样的状态。」
            昌浩难以理解祖父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歪着头。
            「你想想看,阴阳头说看起来像是那样,可是,即便皇上吐血、心脏差点停止,也未必就是吐出了魂虫把?」
            可是,接二连三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再听说那样的病情,昌浩并不认为跟树木枯萎、智铺、魂虫无关。
            「是……这样吗?」
            没有正面反驳的依据,昌浩只能皱起眉头,谦虚地抛出问题。晴明傲气十足地对他说:「当然是这样。靠臆测思考事情,会误入歧途。或者……」
            晴明的眼睛闪过冷冽的光芒。
            「或者,只是走上被铺好的道路。」
            昌浩心头一惊。
            「皇上的病因至今不明,既然如此,最快的办法不就是找出病源,将病源根除吗?」
            「是、是的,没错。」
            昌浩点点头。晴明刻意拿起放在矮桌上的扇子,打开扇子说:
            「所以,你去一下,想办法解决。」
            ◇◇◇
            「好久没听到这种话了。」
            昌浩露出遥望远方的表情,喃喃说道。
            神气降落在他左右两边。
            「的确是。」
            这么简短回应的是六合。隔着昌浩出现在另一边的太阴,耸耸肩说:
            「有点怀念呢。」
            「我才不怀念呢……」
            谁会怀念随随便便就被嘱咐的棘手案件嘛。
            摘下乌纱帽,把头发绑在后面的昌浩,咔哩咔哩抓着后脑勺。
            除了小怪不在肩上外,全身包着融入黑暗的深色狩衣、把放下来的头发在脖子后面绑成一条、戴着护手套、怀里藏着几条灵布的装扮,跟在京城的夜晚四处奔驰时完全一样。
            轻轻飘浮起来的太阴,把昌浩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
            「晴明和你都是为这事、那事,在不为人知的状态下奋斗。」
            昌浩沉下脸说:
            「没办法啊,我占卜也卜不出什么结果。」
            被晴明命令的昌浩,先回房间,占卜了病因。
            他转动式盘、排列卜筮,还特别从祖父那里借来皇上的出生时辰,用来判读星象,调查皇上原本的命运。
            从搭配出生时辰的星座看到的星命,显示皇上的寿命并不会就此结束,甚至还可以活很久。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星命突然中断,连上了其他命运。
            命运被强行扭曲了。
            与死人复活恰好相反,是活人将被送上黄泉。
            原本不该有的被扭曲的命运一旦成真,就会影响与这个命运相关的所有人的命运。
            皇上的影响力十分庞大,恐怕会波及甚广。
            即使影响大到与「对一个世界做了什么」一样,也不奇怪。
            所谓的皇上、所谓的现人神⑨,就是这样。当皇上就位时,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依附体。
            也因此,更是非救他不可。必须恢复星命原有的样貌,让当今皇上在有生之年完成应尽的义务。
            在占卜时,昌浩不禁觉得,皇上这个存在,就跟他们阴阳师一样,被种种事物束缚着,没有自由。
            皇上和皇上的亲人,都背负着很多沉重的负担。
            昌浩脑中闪过竹三条宫的主人的脸庞。
            很久没去请安了,她可能会生气地鼓起腮帮子说:「你是我的阴阳师耶。」
            老是想等这件事结束就去、等这个工作结束就去。
            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昌浩叹口气。站起来准备出门。
            从皇宫回到家,就直接去了晴明的房间。进自己房间后,又马上进行占卜,所以还穿着直衣。
            他换上方便行动的狩衣,解开发髻,把头发绑在后面,戴上护手套,把灵布揣进怀里。
            「走啦,小怪。」发现自己脱口而出这么说,昌浩把手搭在墙上,沉吟了好一会。可能是回到以前的感觉,所以觉得小怪就在很近的地方。
            小怪在晴明的房间,躺在勾阵的肩上或膝上,一直闭着眼睛。
            敏次躺在时间停止的深渊里,小怪也跟他一样,陷入了叫也叫不醒、摇也摇不醒的睡眠里。
            不同的是,小怪只要身体复元,自然会醒过来。
            走到外廊,就有两道神气降落。
            是晴明命令六合与太阴随行。
            行动完全被看透了。经历过那么多事件,还在播磨修炼过,昌浩却惊觉自己的思考还是跟十三岁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沮丧地走出家门的昌浩,目的地是皇宫。
            他使用「叶隐之术」隐藏身影,靠太阴的风前进。
            围绕皇宫的城门都紧闭着。点燃火把、派几名看门的卫士站在那里,是因为未必没有夜盗之类的人会翻过城门或瓦顶板心泥墙潜入。
            包覆昌浩的神气之风,越过瓦顶板心泥墙、好几个寮,降落在环绕寝宫的瓦顶板心泥墙上。
            现在,昌浩站在武德门上,从那里可以看到寝宫的南庭,以及清凉殿深处的许多宫殿。



            IP属地:广东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6楼2017-01-16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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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阴问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昌浩:
              「你要去皇上的寝殿吗?」
              昌浩摇摇头说:「不,不可能。妳看,这个门的内侧有阴阳头他们布下的结界。」
              昌浩伸手指的地方,耸立着一般人看不见的墙壁。
              这种结界的威力,到了晚上会更强大。因为非人的邪恶之徒,都是在夜间开始活动。
              「我是没关系,可是,太阴和六合可能会被挡住。」
              「我们又不是邪恶之徒。」
              太阴闹起脾气,六合对她说:
              「意思是会对神气的强弱产生反应,跟善恶无关。」
              「就是这个意思。」
              昌浩点点头,结起手印。
              「你要怎么做?」
              「像以前那样,试着调到跟皇上同频率。」
              太阴与六合眨了眨眼睛。
              皇上是重病,若调到跟他相同的频率,昌浩也会变成那样。
              「我看情况不对,就会中断法术,放心吧。」
              昌浩闭上眼,调整呼吸。
              「诺波阿拉坦诺……」
              以前,为了寻找脩子,曾做过相同的事。当时的幼小脸庞,闪过眼底。
              昌浩的意识飞向了这里之外的其他地方。
              ◇◇◇
              呸锵……
              听见水滴淌落的声音,昌浩猛然张开了眼睛。
              粘稠、厚重的黑暗,在眼前无限延伸。
              附近什么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空气缠绕着肌肤,粗糙地往上抚摸,感觉很恶心。
              对自己施行暗视之术,还是一样漆黑。
              只能靠脚尖摸索着前进。
              又再次响起呸锵水声。
              每次听到那个声音,昌浩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发生了太多事,昌浩现在很讨厌那个在黑暗中响起的水声。
              有水的味道。某个地方有水。
              感觉前进的脚尖碰到了水。
              才刚倒抽一口气,就看到波纹从脚尖扩展出去。
              不知何时,昌浩已经站在水面上。
              他闭紧嘴巴,小心翼翼地观察周遭。
              从他站着的地方,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
              听见呢喃般的声音,昌浩竖起耳朵,倾听从哪里来的。
              声音是来自下方。
              低头一看,水面下有晃动的身影。
              昌浩单脚跪下,定睛凝视。
              有个人躺在被床帐包围的地方。诡异地浮现在黑暗中的肌肤,苍白得宛如死人,毫无生气。
              「死相」这个词闪过昌浩脑海。那个男人完全被强烈的死亡阴影包覆了。
              脸颊凹陷的男人震颤着眼皮。
              围绕四方的床帐抖动一下,伸进了一只柔嫩的手。
              男人醒过来,慢慢地转动脖子,看见了掀开床帐进来的人。
              男人看起来真的、真的很开心,眼神带点疯狂,笑了起来。
              悄然无声地溜进来的女人,脸被黑发遮住了一半。
              女人抓着披在肩上的唐衣前襟,跪下来,在床上滑行。
              昌浩震惊不已。
              从唐衣的缝隙,可以看到性感的大腿。
              「唔……!」
              差点叫出声来的昌浩,慌忙捂住了嘴巴。
              女人没有把唐衣穿起来,只从胸口抓住了前襟。每动一下,就隐约露出纤细的脖子和锁骨,披散的黑发更加衬托出肌肤的白皙。
              看得出来唐衣下面什么也没穿。
              昌浩想撇开视线,却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他自黑发间瞥见那女人的面容。
              再也顾不得羞耻心的昌浩定睛凝视。
              男人把手伸向了女人。唐衣从女人肩膀滑落,露出单薄的背部。男人的手爬过女人白皙的肌肤。女人被往前拉,缠绵地倒下去了。
              男人张开嘴巴叫着「定子」。
              女人娇媚地回应,把嘴唇凑向男人的耳边。
              就在这个瞬间,昌浩清楚看见了。
              「菖蒲……!」
              男人叫着定子,紧紧拥抱的人,是菖蒲没错。
              菖蒲把肌肤紧密地贴附在男人身上,不断喃喃说着什么。
              竖起耳朵仔细听,可以听到甜美、带点稚嫩的声音。
              『……我想……回来……』
              娇喘的声音,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想回来。回到你的身旁。但不能回来。还不够。所以,把你的……
              女人的手妖媚地移动,摸进男人的单衣缝隙里,从怀里抽出了什么,推到了角落。
              像是白色纸片的东西,掉在角落,瞬间变成了黑色。
              男人绕到女人背后不停的移动的手,突然定住了。
              严重的咳嗽从男人嘴里溢出来。男人把脸背向女人,捂住嘴巴,不停地咳嗽,仿佛要把卡住的东西吐出来。
              那个声音很熟悉。敏次也不时地出现那样的咳嗽,他说再怎么咳,都没办法把卡住在胸口深处的东西吐出来。
              女人把嘴唇凑近痛苦不堪的男人的脸。男人苦闷地喘着气,却显得很辛福。
              『把你的……蝴蝶……』
              男人咳得更厉害了,红色液体从指尖滴落。
              男人扭动着身躯,仿佛被涌上喉咙的东西摆布了。
              菖蒲开心地笑歪了嘴,把男人沾满了血的手从嘴巴拉开,顾不得白皙的手会弄脏,硬是撬开了男人的嘴巴。
              男人咳得更严重了,喀的一声,吐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被女人接住的那个东西,颤抖着展开白色的翅膀,轻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菖蒲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把手伸向蝴蝶,瞥了男人一眼。
              男人满身是血,动也不动。
              没多久,床帐外响起好几个声音。
              女人穿上唐衣,把抓到的蝴蝶放进衣服里,站起身来。
              「唔……!」昌浩目瞪口呆。
              菖蒲的确看了他一眼,还对着他笑。
              明知道昌浩看着自己,她还是夺走了皇上的魂虫。
              昌浩很快在嘴里念诵咒语,结起手印。灵压的风吹向了菖蒲,但她一点也不为所动。
              女人依然带着笑,把手伸向了床帐。她的身影很快被成群飞来的黑色东西掩盖,转瞬间就不见了。
              菖蒲!
              昌浩大叫。
              侍女装扮的女人掀开床帐往里面看,她张大眼睛,发出了尖叫声——


              IP属地:广东27楼2017-01-16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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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昌浩惊慌地张开眼睛。
                心脏狂跳,全身冒着冷汗。
                忧心忡忡的太阴,抬头望着用袖子擦拭额头的昌浩。
                「知道什么了吗?」
                昌浩边调节呼吸,边点着头。
                「是菖蒲,是她假扮成皇后,接近皇上。」
                床帐被掀开的瞬间,皇上是一张迫不及待又喜形于色的脸。
                从菖蒲熟门熟路的样子、自然地靠近皇上的动作、迎合男人的手势扭摆的肌肤,就可以知道她的来访,绝非一次、两次。
                昌浩毛骨悚然。
                菖蒲操纵着黑虫。黑虫是阴气。她本身散发出来的灵气也沾染了阴气。
                跟那样的女人缱绻在一起,怎么可能没事。
                皇上的病是脱离常轨的严重气枯竭。菖蒲假扮成皇上最爱的女人,在他身心注入了汙秽,把他弄得十分虚弱。
                为什么非把他弄到这样虚弱不可呢?
                昌浩想起菖蒲从皇上怀里拿走了什么?
                那可能是用来封住病情的灵符。菖蒲特意把灵符抽出来,丢了出去。
                皇上就是在那之后吐了血。
                除了环绕寝宫的结界外,还施行了几层用来保护皇上的法术。不只皇上周边,皇上本身也每天都被施行了除魔的法术。
                菖蒲应该是花了很长的时间,逐渐削弱了法术的效力。然后,在皇上本身的生命力将尽之时,又偷走了维系他生命的灵符。
                失去所有保护的皇上的魂虫,就这么轻易被夺走了。
                听说皇上今天早上吐血了。本以为魂虫在那时候就被夺走了,结果并不是。
                阴阳头看到皇上十分虚弱,被剥夺了生气,所以认为皇上跟敏次一样,是魂有了欠缺的部分。
                「怎么办?」六合简短询问。
                昌浩把刀印抵在嘴上说:「追」
                在菖蒲消失之际,昌浩在她的一根头发施了法术。
                他不确定法术有没有成功,但是,被黑影覆盖的菖蒲消失时,法术的气息也从现场消失了。而且,法术并没有被破解的迹象。
                循着法术消失的轨迹,就可以找到她消失到哪里去了。
                「皇上怎么办?」
                太阴回头看逐渐骚动起来的寝宫,皱起了眉头。
                昌浩挤出眉间皱纹,细细思考。
                在冬天被夺走魂虫的藤原文重,到了夏天中旬还活着。可见魂虫被夺走,也不至于马上死亡。
                「——我有个主意。」
                沉默许久的六合忽然转过身去
                「六合?」
                「你们先回安倍家。」
                六合抛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昌浩和太阴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来觉得,六合竟然那么说,一定有他的办法。
                昌浩又调到与皇上相同的频率,把自己的灵力注入虚弱不堪的身体。这样就不必担心,会马上因魂绳断裂而死亡。
                火把被点燃,悬挂的灯笼也被点亮了,从各个宫殿投射出光芒。
                昌浩瞥了一眼紫宸殿背后的后宫。
                虽然不清楚是哪座宫殿,但其中之一住着藤壶中宫。
                昌浩心想藤花一定很担心她吧。
                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昌浩微微一笑,跟太阴一起离开了现场。
                小怪的阴阳讲座。
                ⑨现人神:皇上的美称,把皇上视为活神仙。


                IP属地:广东28楼2017-01-16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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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昌浩回到安倍家时,祖父好像还没睡。
                  「爷爷还没睡吗?」
                  既然这样,早点报告事情的经过比较好。
                  他从庭院走过去,为了谨慎起见,先在外廊前出声叫唤。
                  「爷爷?」
                  勾阵打开木门,单手抱着小怪,满脸紧张地走出来。
                  「我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昌浩,快进来。」
                  在勾阵的催促下,昌浩疑惑地走上外廊。
                  正要进房间时,昌浩应声僵住了。
                  晴明坐在垫褥上,靠着凭几。
                  一个女孩端坐在他旁边。
                  「萤……!」
                  模样跟分别时完全没变的女孩,对昌浩回眸一笑。
                  昌浩在她旁边跪坐下来,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萤!你怎么在这里?夕雾没跟你一起来吗?」
                  环视周遭,都没看到那个现影。
                  夕雾不在萤的身旁,太奇怪了。
                  而且,这种时来访也大有问题。
                  在笑脸迎人的萤旁边的晴明,露出了苦笑。
                  昌浩盯着默然端坐的女孩。
                  「不对……是式。」
                  听见昌浩这样的低喃,晴明满意地点了好几下头。
                  「看出来了啊,不错嘛。」
                  「爷爷做出来的?」
                  懊恼居然会被吓到的昌浩,皱起了眉头。
                  「不,是萤放的式。」
                  回答的是勾阵。
                  昌浩出门后,晴明就躺下来了。勾阵想熄灭灯台的火时,发现有道气息降落在庭院。
                  这座宅院围绕着晴明和天空布设的结界,没有几个人进得来。天狗刚刚才来过,不可能又是他们。
                  勾阵狐疑地打开木门,看到佇立的女孩,不禁瞠目结舌。
                  她也跟昌浩一样,很讶异萤怎么会在这里。这时,背后响起了老人的声音。
                  那是式。
                  被老人这么一说,勾阵也看出的确是式。是把萤的气吹进纸偶,让纸偶变成萤的模样。
                  可以让式从菅生乡飞到这里,技术也太高超了,勾阵再次赞叹萤的实力。
                  「我也不想吓你们,可是,要把详情写出来,又太长了。」
                  说得满不在乎的式,完全就是萤的模样,语气、小动作、表情都是。
                  要昌浩做出这样的式,老实说很困难。
                  既佩服又不甘心的昌浩,下定决心,等各种事情告一段落后,也要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
                  「昌浩,皇上的病因是什么?」
                  面对老人的询问,昌浩端正了坐姿。
                  他简化了惊险的过程,说出法术中看到的事。
                  晴明合抱双臂,表情严峻,默默听着。坐在墙边的勾阵,也静静拉着躺在她膝上的小怪的尾巴。
                  「……对菖蒲施行的法术,应该有效,我会去追。」
                  昌浩做了这样的结论,晴明忧心地说:
                  「智铺啊……」
                  早就猜到十之八九是这样,果不其然,在背后拉线的人是智铺众,和被称为智铺祭司的人。
                  昌浩在膝上握起的拳头,握得更用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在收集魂虫。我会把皇上的魂虫和敏次的魂虫夺回来。」
                  看到一只鞋后被黑虫袭击的人的魂虫,都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是不是跟文重那时候一样,用来让人清醒,或是用来让人死而复生呢?
                  那么,敏次的魂虫和皇上的魂虫,被夺走后应该不会被销毁或破坏,而是以某种方式再利用。
                  昌浩思索着。
                  要怎么取出被吸入柊子体内的文重的魂虫呢?
                  风音说要帮他想办法,但是,看守书库时,昌浩有非常多的时间。
                  所以他想到了办法。
                  是不是可以像在尸樱世界做的那样,把时间稍微倒回去,在魂虫被尸骸吸入之前挡住,把魂虫送回去呢?
                  光靠昌浩的力量,无法完成那个法术。当时,充斥着邪念的世界,因为阴到极点转为阳,他是利用了那一瞬间的爆发力的波动。
                  现在,那股力量改变了形式,存在于昌浩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供奉为神的东西,必须保护将自己供奉为神的人。这是规定,是这个世界诞生以来就被订下的规定。
                  神也不能违抗规定。以前的尸樱世界已被供奉为神,名为「樱咲早矢乙矢大神」。只要昌浩乞求,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以得到衪的协助。
                  但是,文重一定不希望昌浩这么做。他活下来,柊子就会死。要让文重和柊子都活下来,需要替代的生命。
                  昌浩已经明白,没办法这个也救、那个也救。可是,他又不想对来求他帮助的人见死不救。
                  昌浩张开右手,集中全副精神搜索。
                  菖蒲应该是躲在某个地方。对她施行的法术的气息,会以一根头发的细微度,传到昌浩手上。
                  「可能不在京城了,在更遥远的西方……可能是海的另一边……」
                  这时候,萤的式开口了。
                  「濑户海对岸的四国阿波,有智铺众的根据地。」
                  昌浩马上把视线转向了式,表情不变的式又淡淡接着说:
                  「去阿波调查树木枯萎原因的冰知,断了音讯。」
                  「咦……?」
                  心脏狂跳、眼睛眨也不能眨的昌浩,抓住了式的手。
                  「你说什么?冰知?那个冰知吗?」
                  式依然面无表情,点个头说:「是的。」
                  冰知是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除了夕雾外,冰知的武术最厉害。以前,他是萤的亡兄的现影,将来决定成为总领的左右手,从事幕后工作,所以他一直在锻炼自己的智力与灵力。
                  他的谋略缜密、狡猾,昌浩有时会想,当时能逃脱他的陷阱,全然只是运气好吧?在菅生乡,越是知道冰知的实力,心底就越是发毛。
                  那个冰知。
                  「在哪里?什么时候?」
                  晴明制止了不由得逼近式的昌浩。
                  「不要逼问式……也因为这件事,萤小姐希望你去一趟菅生乡。」
                  正好现在的昌浩脱离阴阳寮的职务,回来协助晴明,可以自由行动。
                  「要治好皇上的病,恐怕也一定要去菅生乡。」
                  晴明一移动视线,太阴就现身了。
                  「太阴和六合会陪你去……六合哪去了?」
                  感觉不到六合的气息,晴明诧异地问,太阴回说:
                  「他说他想到救皇上的权宜之计,说完就不见了。」
                  「什么权宜之计?」
                  「谁知道?晴明都不知道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太阴说着,把视线转向昌浩。
                  昌浩也猛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也是……啊,说人人到。」
                  太阴才眨个眼,十二神将六合就现身了。
                  「你跑哪去了?」
                  面对主人的询问,六合简短回答:
                  「竹三条宫。」


                  IP属地:广东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9楼2017-01-16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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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父亲担心到睡不着的脩子,听见鸦雀无声的黑暗前方有谈话声。
                    她悄悄爬下床,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是风音……和藤花。」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这个时候,侍女应该也没有工作了。
                    脩子知道,藤花还好,风音会在这种时间活动,通常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京城平静得可怕。皇上病倒,徘徊在生死边缘,却没有出现任何反映这件事的现象。
                    但是,也可能只是脩子没看到而已。
                    只穿着单衣走向侍女房间的她,看到两个人坐在外廊。
                    风音穿的不是侍女服装,一身轻便的装扮。藤花只在单衣上披了一件外挂,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脩子走得很小心,还是被听见了脚步声。
                    风音把视线转向了她,藤花稍后也察觉了。
                    脩子小碎步跑向了她们。
                    几个悬挂的灯笼照亮了渡殿和走廊。
                    因为皇上的病,有几个悬挂的灯笼是通宵亮着,以备随时可能有状况发生。
                    灯台和手持式蜡烛,亮光范围狭窄。点燃悬挂的灯笼,再拿着蜡烛,即使在黑夜中,也能像白天那样活动。
                    脩子没拿蜡烛,但光靠悬挂的灯笼也能看得很清楚。
                    或许是因为她看得见肉眼可见的东西,也看得见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怎么了?」
                    看到询问的脩子表情僵硬,风音尽可能笑得很温柔。
                    「听说皇上的状况不太好,所以我想去看一下。」
                    脩子的肩膀大大颤动起来。
                    「父皇的情况……那么……」
                    「公主,你不用担心。」风音单脚跪下,配合脩子的视线高度,真诚地说:「我去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拜托你了。」风音的话还没说完,脩子就恳求她:「请救救父皇,求求你、求求你,风音!」
                    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脩子的视野。
                    选择住在竹三条宫,而不是寝宫,是自己的任性。所以,觉得寂寞,也要怪自己。她随时可以进宫见皇上。但是,皇上有很多事要做,非常忙碌,所以并不是可以经常见面。
                    然而,只要皇上活着,随时都可以见得到。
                    可以见得到。只要活着。
                    好想再见一面。再见一面。再见一面。不,不要只再见一面,要再见好几面、再见好几面。
                    如果要她为此付出什么重要的东西做交换,她说不定会马上答应。
                    风音点点头,为脩子拭去盈眶的泪水。
                    「放心吧……我很少断言与生命相关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
                    风音的眼眸更深沉了。
                    「皇上不会有事,因为我不会让他死去,相信我。」
                    「……」
                    脩子默然点头。
                    风音把脩子交给藤花,咚一声跳起来,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公主殿下,我送你回主屋。」
                    藤花一碰到脩子的肩膀,就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哎呀,公主殿下,你怎么这么冷……请等一下,我去找件衣服替你披上。」
                    脩子漠然望着藤花折回房间打开唐柜的背影。
                    她与风音的房间没有赘物,家具用品也整理得井然有序,感觉很舒适。
                    点燃的灯台火焰袅袅摇曳,藤花的影子紧跟在藤花后面。
                    脩子觉得那个画面很有趣,紧盯着摇来晃去的影子,忽然看到房间角落放着一个梳妆盒。那是个很普通的梳妆盒,但盖在上面的布有些隆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奇,她悄悄拉开了盖在盒子上的布。
                    里面是布料,还没做成衣服的布料。
                    她环视房间,看到其他地方也有还没缝制的布料、缝制到一半还缺袖子和衣领的布料,都折叠好放在盒子里。
                    脩子盯着布料看。是上等质料,但穿在藤花或脩子身上,色调太过朴素。
                    藤花说过,替晴明做了新衣服,去探望时交给了晴明。
                    本想可能也是为晴明准备的布料,但总觉得不像。并不是这个颜色不适合晴明,而是觉得晴明穿清爽、凉快的颜色,看起来会更年轻,更适合。
                    这个颜色偏向厚重,要穿在年轻人身上而非老人身上,才能绽放光彩。
                    「公主殿下,请穿上这件……」
                    从唐柜选了一件衣服又折回来的藤花,看到脩子盯着分好后用布盖起来的布料,「啊」地轻轻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的脩子抬起了头。
                    「藤花,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脩子就是想问,藤花的眼眸瞬间泛起了寂寞的神色,但很快就摆出了抛开寂寞的表情,回答说:
                    「是前几天左大臣送来的,我觉得很好看,心想哪天可能用得上,就先偷偷藏起来了。」
                    布料有很多,有必要偷偷藏起来吗?
                    「这样啊……」
                    脩子无法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藤花带着披上新衣的脩子,走向主屋。
                    「要小心走哦。」
                    「放心吧,藤花才要小心走呢。」
                    「是。」
                    就在嘻笑之间,走到了主屋。
                    「你会用那个布料替晴明做衣服吗?」
                    脩子假装不经意地问,藤花眨眨眼睛,缓缓地摇摇头。
                    「不……应该不会用来做衣服了。」
                    那么,为什么要留着呢?脩子把这个疑问吞下去了,因为觉得好像不能问。
                    「进去吧,公主殿下,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请好好休息。」
                    藤花应该是打算陪在床边,直到脩子睡着。
                    每次有什么事,她都会这么做,竭尽心思让脩子不会寂寞、不会害怕。
                    脩子乖乖钻进了床帐。
                    小妖们各自以不同姿态睡在垫褥上。
                    脩子抿嘴一笑,把三只小妖推到旁边,再爬上垫褥。
                    藤花经常和小妖们交谈,那个身影浮现脩子脑海。小妖们总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很开心的样子。
                    它们的话题里,经常会出现安倍家的事,譬如晴明的事、吉昌的事、夫人的事,还有昌浩的事。
                    「——」
                    闭着眼睛的脩子,猛然张开了眼睛。
                    那块布料。
                    适合厚重颜色的年轻人,才适合那块布料。不是人人都适合。如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那般,每个人适合的颜色、花色也都不同。
                    适合那块布料的是……
                    命妇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藤花的光景,闪过脑海。
                    什么时候命妇会露出那种眼神呢?
                    是在……
                    ——应该不会用来做衣服了。
                    胸口微微弹跳起来。
                    以前,藤花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愿意永远留在竹三条宫侍奉自己。
                    当时,脩子听了很高兴,没有想太多。
                    现在,藤花十七岁了,左大臣老是带贵公子写的诗歌来给她。
                    其实,左大臣不那么做,总有一天也会有很多男人来追求她。
                    然而,她却说她想一直待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
                    脩子脑中浮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是脩子决定揽为己用的阴阳师。
                    用那块布料做成的衣服,只有他一个人适合穿。
                    那就是安倍昌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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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父亲担心到睡不着的脩子,听见鸦雀无声的黑暗前方有谈话声。
                      她悄悄爬下床,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是风音……和藤花。」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这个时候,侍女应该也没有工作了。
                      脩子知道,藤花还好,风音会在这种时间活动,通常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京城平静得可怕。皇上病倒,徘徊在生死边缘,却没有出现任何反映这件事的现象。
                      但是,也可能只是脩子没看到而已。
                      只穿着单衣走向侍女房间的她,看到两个人坐在外廊。
                      风音穿的不是侍女服装,一身轻便的装扮。藤花只在单衣上披了一件外挂,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脩子走得很小心,还是被听见了脚步声。
                      风音把视线转向了她,藤花稍后也察觉了。
                      脩子小碎步跑向了她们。
                      几个悬挂的灯笼照亮了渡殿和走廊。
                      因为皇上的病,有几个悬挂的灯笼是通宵亮着,以备随时可能有状况发生。
                      灯台和手持式蜡烛,亮光范围狭窄。点燃悬挂的灯笼,再拿着蜡烛,即使在黑夜中,也能像白天那样活动。
                      脩子没拿蜡烛,但光靠悬挂的灯笼也能看得很清楚。
                      或许是因为她看得见肉眼可见的东西,也看得见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怎么了?」
                      看到询问的脩子表情僵硬,风音尽可能笑得很温柔。
                      「听说皇上的状况不太好,所以我想去看一下。」
                      脩子的肩膀大大颤动起来。
                      「父皇的情况……那么……」
                      「公主,你不用担心。」风音单脚跪下,配合脩子的视线高度,真诚地说:「我去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拜托你了。」风音的话还没说完,脩子就恳求她:「请救救父皇,求求你、求求你,风音!」
                      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脩子的视野。
                      选择住在竹三条宫,而不是寝宫,是自己的任性。所以,觉得寂寞,也要怪自己。她随时可以进宫见皇上。但是,皇上有很多事要做,非常忙碌,所以并不是可以经常见面。
                      然而,只要皇上活着,随时都可以见得到。
                      可以见得到。只要活着。
                      好想再见一面。再见一面。再见一面。不,不要只再见一面,要再见好几面、再见好几面。
                      如果要她为此付出什么重要的东西做交换,她说不定会马上答应。
                      风音点点头,为脩子拭去盈眶的泪水。
                      「放心吧……我很少断言与生命相关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
                      风音的眼眸更深沉了。
                      「皇上不会有事,因为我不会让他死去,相信我。」
                      「……」
                      脩子默然点头。
                      风音把脩子交给藤花,咚一声跳起来,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公主殿下,我送你回主屋。」
                      藤花一碰到脩子的肩膀,就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哎呀,公主殿下,你怎么这么冷……请等一下,我去找件衣服替你披上。」
                      脩子漠然望着藤花折回房间打开唐柜的背影。
                      她与风音的房间没有赘物,家具用品也整理得井然有序,感觉很舒适。
                      点燃的灯台火焰袅袅摇曳,藤花的影子紧跟在藤花后面。
                      脩子觉得那个画面很有趣,紧盯着摇来晃去的影子,忽然看到房间角落放着一个梳妆盒。那是个很普通的梳妆盒,但盖在上面的布有些隆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奇,她悄悄拉开了盖在盒子上的布。
                      里面是布料,还没做成衣服的布料。
                      她环视房间,看到其他地方也有还没缝制的布料、缝制到一半还缺袖子和衣领的布料,都折叠好放在盒子里。
                      脩子盯着布料看。是上等质料,但穿在藤花或脩子身上,色调太过朴素。
                      藤花说过,替晴明做了新衣服,去探望时交给了晴明。
                      本想可能也是为晴明准备的布料,但总觉得不像。并不是这个颜色不适合晴明,而是觉得晴明穿清爽、凉快的颜色,看起来会更年轻,更适合。
                      这个颜色偏向厚重,要穿在年轻人身上而非老人身上,才能绽放光彩。
                      「公主殿下,请穿上这件……」
                      从唐柜选了一件衣服又折回来的藤花,看到脩子盯着分好后用布盖起来的布料,「啊」地轻轻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的脩子抬起了头。
                      「藤花,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脩子就是想问,藤花的眼眸瞬间泛起了寂寞的神色,但很快就摆出了抛开寂寞的表情,回答说:
                      「是前几天左大臣送来的,我觉得很好看,心想哪天可能用得上,就先偷偷藏起来了。」
                      布料有很多,有必要偷偷藏起来吗?
                      「这样啊……」
                      脩子无法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藤花带着披上新衣的脩子,走向主屋。
                      「要小心走哦。」
                      「放心吧,藤花才要小心走呢。」
                      「是。」
                      就在嘻笑之间,走到了主屋。
                      「你会用那个布料替晴明做衣服吗?」
                      脩子假装不经意地问,藤花眨眨眼睛,缓缓地摇摇头。
                      「不……应该不会用来做衣服了。」
                      那么,为什么要留着呢?脩子把这个疑问吞下去了,因为觉得好像不能问。
                      「进去吧,公主殿下,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请好好休息。」
                      藤花应该是打算陪在床边,直到脩子睡着。
                      每次有什么事,她都会这么做,竭尽心思让脩子不会寂寞、不会害怕。
                      脩子乖乖钻进了床帐。
                      小妖们各自以不同姿态睡在垫褥上。
                      脩子抿嘴一笑,把三只小妖推到旁边,再爬上垫褥。
                      藤花经常和小妖们交谈,那个身影浮现脩子脑海。小妖们总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很开心的样子。
                      它们的话题里,经常会出现安倍家的事,譬如晴明的事、吉昌的事、夫人的事,还有昌浩的事。
                      「——」
                      闭着眼睛的脩子,猛然张开了眼睛。
                      那块布料。
                      适合厚重颜色的年轻人,才适合那块布料。不是人人都适合。如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那般,每个人适合的颜色、花色也都不同。
                      适合那块布料的是……
                      命妇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藤花的光景,闪过脑海。
                      什么时候命妇会露出那种眼神呢?
                      是在……
                      ——应该不会用来做衣服了。
                      胸口微微弹跳起来。
                      以前,藤花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愿意永远留在竹三条宫侍奉自己。
                      当时,脩子听了很高兴,没有想太多。
                      现在,藤花十七岁了,左大臣老是带贵公子写的诗歌来给她。
                      其实,左大臣不那么做,总有一天也会有很多男人来追求她。
                      然而,她却说她想一直待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
                      脩子脑中浮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是脩子决定揽为己用的阴阳师。
                      用那块布料做成的衣服,只有他一个人适合穿。
                      那就是安倍昌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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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呸锵。
                        远处响起了水声。
                        藤原文重缓缓抬起了头,有种身在酷热中的感觉。
                        「柊子……」
                        他呼唤陪伴在枕边的妻子的名字,吃力地举起了手。
                        柊子握住他的手,脸部扭曲地对着他笑。
                        「怎么了?文重哥。」
                        听到声音,文重才终于放心了。
                        「太好了……我梦见你去了什么地方……」
                        每天晚上,一睡着就做同样的梦。
                        黑暗中,文重站在黑色水面上。
                        柊子应某人的要求离去。
                        某人应柊子的请求而逝。
                        然后,柊子逐渐毁坏。
                        不知不觉中,视野模糊,水声笼罩,文重狂叫起来。
                        扯开喉咙呼唤柊子的名字。疯狂似地叫了又叫,叫到从嘴巴溢出鲜红色的血和无数的白色蝴蝶。
                        想要蝴蝶的话,多少只他都愿意给。他只要柊子活着,其他什么也不要。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要。他只想要一样东西。
                        直到心被昏暗的东西浸染,文重才醒过来。
                        这时候,柊子一定在身旁,看到她,文重就安心了。
                        每天重复着这样的光景。
                        他心想会不会在柊子毁坏之前,自己就先毁坏了?
                        若能如愿,他希望自己先死。只是怕柊子会哭着说她绝对不要这样,所以他一直没有说出来。
                        因为不想让她哭泣,所以文重非活下去不可。
                        「你要吃点东西才行,我去拿。」
                        柊子走出了房间。
                        文重喘口大气,捂住了嘴巴。他钻进外挂里,把脸贴在垫褥上,压住涌上来的闷咳、压住声音。
                        不能让柊子听见。不能让柊子发觉。
                        不能让柊子知道,这个没有魂虫的身体,已经被污秽盘踞,浸染了阴气。
                        没多久就会浸染全身。
                        他清楚知道,到时候,他将不会再是深爱着柊子的自己。
                        会变成只是假装爱她、假装认得她的傀儡。
                        文重现在才知道,所谓魂虫就是人性的心灵部分。
                        魂虫被夺走了,人就不再是人了。
                        会偏向阴的一方,被黑暗浸染。
                        那样的人是不是该称为「鬼」呢?文重在逐渐模糊的意识角落思索。
                        压抑咳嗽的文重,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自己只是爱着柊子,希望跟她一起活下来啊。
                        是她的病扰乱了一切。所以,文重打从心底憎恨将她夺走的疾病。
                        他还没察觉,憎恨也使自己逐渐偏向了阴的一方。
                        忍了好久,一波的咳嗽才平息下来。
                        慢慢爬起来的文重忽地蹙起了眉头。
                        柊子迟迟没有回来。
                        「柊子……?」
                        先确定没有黑虫,才小心翼翼去厨房后面的井水汲水的柊子,看到有个身影站在原本没人的地方,脸色发白。
                        「妹妹……」
                        提在手上的水桶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卡啦卡啦滚动的水桶,停在菖蒲脚下。
                        「姐姐。」
                        满脸喜悦的菖蒲,抱住了柊子。
                        用力拥抱自己的妹妹的手臂,冰冷得可怕。柊子发觉,她的身体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像是朽木散发出来的独特的干燥味道。
                        「姐姐,妹妹忘了说很重要的事。」
                        挣扎着想推开妹妹的柊子,耳边响起甜美的轻声呢喃。
                        「有办法可以救姐姐,也可以救文重哥,是祭司大人告诉妹妹的。」
                        柊子瞠目结舌,倒抽了一口气。
                        菖蒲更用力地抱住了不再抵抗的姐姐。
                        「祭司大人说,要救姐姐和文重哥,就要……」
                        嗲声嗲气说着话的菖蒲,忽然移动了视线。靠着柱子勉强撑住身体、眼睛布满血丝的文重,就站在她的视线前方。
                        菖蒲真的笑得很开心、很天真。
                        「挺清楚喽,就是……」
                        要让柊子听得见,文重也听得见。
                        所以,菖蒲在发声时稍微用了点力。


                        IP属地:广东32楼2017-01-16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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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响起水声。
                          带着魂虫的菖蒲,从扩大的黑色水面浮出来。
                          只穿着一件唐衣的女人,看到背对自己佇立的男人,开心地跑过去。
                          「祭司大人。」
                          女人撒娇地贴在男人背部,伸出拿着魂虫的手给祭司看。
                          「这是皇上的蝴蝶,祭司大人。跟以前那些比起来,这只最美……」
                          祭司从陶醉地低喃的菖蒲手上抄走了魂虫。
                          「菖蒲……」
                          「怎么了?」
                          男人把手伸向天真地歪着头的女人的头发。
                          「你是不是带着脏东西回来了?」
                          「咦……?」
                          男人随手拔起疑惑的菖蒲的一根头发,菖蒲痛得皱起了眉头,但什么也没说。
                          头发被施了法术,祭司搜寻法术的波动,喃喃低语:
                          「是阴阳师啊……」
                          菖蒲觉得他的声音透着笑意。
                          可见祭司大人乐在其中。
                          她被放了脏东西,还把脏东西带回来了,但她并不懊恼自己的疏漏,反而更高兴看到祭司乐在其中。
                          「阴阳师很快就会来找我们。」
                          开心得眼睛闪闪发亮的菖蒲,用嗲气又带点稚嫩的声音,天真地喧闹:
                          「哇……那就可以得到最上等的魂虫了。」
                          「是啊。」
                          祭司用力点头,扭头往后看。
                          佇立在黑色水面中央的件,凝视着祭司和菖蒲。
                          「宣告预言——」
                          件听从男人的话,开口说:
                          『——阻碍道路的烦恼根源,将会全部断绝。』
                          响起呸锵水声。
                          好多圈涟漪扩散开来,里面映出了好几个身影。
                          有飞过天空的阴阳师、有扮成京城居民走在路上的女人、有勉强保住一条命的皇上、有抱着期待围绕在皇上身边的许多人。
                          水滴淌落,掀起新的涟漪。
                          挨着一头大野兽的年轻人,眼神忧郁地蹲坐着。
                          全身伤痕累累的年轻人与遍体鳞伤、站也站不起来的野兽。
                          男人的嘴唇蠕动起来。
                          ——你可能不知道吧?
                          ——那种骇人的绝望。
                          正如他所说,他们的眼眸因骇人的绝望而凝结了。
                          「——」
                          男人露出布外的嘴唇冷冷地笑着。
                          ◇◇◇
                          在竹三条宫的工作告一段落的风音,溜出来时已经快傍晚了。
                          夏天的黄昏来得比较晚。已经过了酉时,快到人称「逢魔时刻」的时候了。
                          很不想在这种时候出来,可是,跟昌浩说好了。
                          今天一定要去九条的藤原文重府邸,确认柊子和文重的状况。
                          接近九条时,传来令人窒息的感觉。
                          「好像被昌浩说中了……」
                          昌浩说可能有徽兆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感觉,就是污秽的徽兆。
                          文重的府邸在京城郊外。树木的枯萎在环绕京城的城墙外面蔓延。
                          风音加快了脚步。
                          那个叫柊子的女人,违反了这个世界的哲理,是个邪恶的存在。
                          不论如何袚除净化现场,只要柊子存在,就会扭曲歪斜,从那里灌入不好的东西。
                          是的,她就像把不好的东西引入京城的门。
                          柊子是把污秽召来京城的门。
                          风音猛然停下了脚步。
                          「门……」
                          众榊中的榎,一心隐藏一扇门。
                          听说,在京城地底深处,有个榎岦斋制造的名为「留」的假门。
                          既然有假的门,就应该有真的门。
                          这样的话,那扇真的门在哪里?
                          智铺的所有谋略,都是为了打开那扇门。打开门,地面上就会充斥着黄泉之鬼。
                          这个一度看似溃败的计划,其实一直在秘密持续中。
                          从几十年、几百年前开始,一切就走上了被铺设好的道路。
                          那么,柊子的事也绝非偶然。
                          背脊掠过一阵寒战。风音有不祥的预感。这就是徽兆。
                          仰望天空的风音,心头一惊。
                          九条的一隅,上空奇妙地歪斜着。
                          是阴阳失衡所产生的歪斜。
                          那附近已经大大偏向了阴的一方。
                          若阴气增强,难保围绕京城的结界不会开始崩塌。
                          笼罩着强烈阴气的地方,就是藤原文重的府邸。
                          应该已经被昌浩彻底袚除、消失的 阴气,在那里厚厚凝结,形成了污秽。
                          风音提高警觉,钻进了门内。
                          整座宅院里只有朽木。
                          「朽木……」
                          那个以柊树为名的女人,身体已经腐朽,本身就是污秽,所以从那里产生了歪斜,召来了更多的污秽。
                          强烈的阴气缠绕着风音。
                          「好严重……」
                          每吸一口气,进入体内的阴气就会夺走体温。
                          手脚异常冰冷。肌肤起鸡皮疙瘩,宛如被坚硬的冰块拂过,针刺般地刺痛。
                          「有人在吗?」
                          风音出声叫唤,过了一会,出来了一个男人。
                          瘦得像幽魂、肤色惨白的男人,凹陷的眼睛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辉。
                          「您是藤原文重大人吗?」
                          男人迟缓地点点头说:
                          「是的,你是……」
                          「我是安倍昌浩的亲友,这么说您应该就知道了吧?」
                          文重张大了眼睛,表情骤变。
                          「喔,那么,你就是……我们接到昌浩大人的通知了。来,去柊子那里。啊,不要管鞋子了,快,快进来。」
                          这么催促的文重,似乎连风音脱鞋子的时间都想省下来。
                          在文重的带领下,每前进一步,阴气就更强烈。
                          召来这种阴气的女人,还能算是活着吗?
                          那酷似具有强大妖力的大妖散发出来的气。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每天浸淫在这么强烈的阴气里,还能保住理智。
                          这么想的风音,也是一松懈就会被阴气侵袭,她感觉身体很沉重。
                          柊子或许还好,文重不可能没事。
                          在前面带路的文重,回头对风音说:
                          「就是这里——柊子,替昌浩来看你的人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但紧闭的门稍微打开了一些。
                          瞬间溢出了强烈的阴气。
                          早猜到会是这样的风音,在袖子里结印、在心里默念袚魔神咒,勉强躲过了阴气。


                          IP属地:广东34楼2017-01-16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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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木门缝隙进入室内后,连风音都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用布盖住了半腐朽的身体,还是隐藏不了从那里散发出来的腐臭味。不,跟腐臭味又不一样,是带点微妙的甜、似乎会黏人的味道。
                            应该是尸臭味。
                            柊子果然死了。可以这样活着行动,无非是靠智铺的法术和文重的魂虫。
                            经过探索,风音看到端坐的柊子的胸口深处,有颗小珠子,释放出与她本身不同的波动。
                            那就是文重的魂虫。
                            原来柊子的魂所在的地方,放入了文重的魂虫。尽管沉入了那么深的地方,还是不可能在那里扎根。
                            风音判断可以取出魂虫。
                            最怕的是取出时会伤到魂虫。
                            魂虫是魂的化身。魂比灵体更容易毁损,虚幻到一点点撞击就会受伤,有时还会碎裂。
                            人类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垂着头的柊子,半响才开口说:
                            「你是昌浩大人……」
                            「他有送信来吧?他要暂时离开京城,所以这段期间由我来袚除你的污秽……」
                            在柊子前面下跪致意的风音,觉得不太对劲。
                            柊子在铺木板的地上,摊开好几件外挂,坐在那上面。
                            并不是没有其他垫子。放眼望去,墙边就摆着榻榻米和圆坐垫。明明可以拿那些东西来坐,为什么要坐在外挂上?
                            风音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没办法在外挂上倒退。
                            没穿鞋的脚丫子,感觉布下面有东西,像是细长的树枝。
                            风音惊讶地掀开外挂,看到下面铺满了腐朽的柊枝。
                            「柊……」
                            房间的四个角落也插着四种树枝。
                            若是尚未干枯的树枝,会成为防止邪恶东西靠近的柱子,而朽木正好相反。
                            枯萎的树枝会召来邪恶的东西,那么,朽木呢?
                            风音踩在脚下的柊,已经腐朽了。这些朽木的味道,带点微妙的甜,似乎会黏人,跟柊子腐朽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尸臭味一样。
                            散发着尸臭味的朽木,层层歪斜、震颤着。
                            这是用朽木画出来的咒法阵。
                            生气从接触到柊朽木的肌肤,唰地被吸走了。
                            「唔……!」
                            阴气弥漫而陷入沉滞污秽中的宅院、枯木的结界、朽木的咒法阵,是三重陷阱。被捕获的风音瘫坐下来。
                            灵力被夺走,体温、气力也被连根拔除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的风音,呻吟着说:
                            「为……什……么……」
                            垂着头的柊子,缓缓抬起了头。
                            用布遮住左半边只露出右半边的脸,十分美丽。
                            泪水从依然美丽的右眼滑落下来。
                            「对不起……」
                            硬挤出来的声音,因流泪而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叫你道歉……」
                            风音要听的是理由,柊子却光是不停地道歉,什么都不说。
                            风音的眼睛射出凶光。
                            她也不想对女人动粗,但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体会撑不住。
                            「等一下再好好听你说为什么这么做!」
                            以凶狠的目光撂下话后,风音找到咒法阵的核心,结起手印。
                            「碎破!」
                            如针般犀利的灵力,击入咒法阵的正中央,朽木向四方飞去,被注入里面的灵力烟消云散。
                            反作用力袭向了柊子。被反弹回来的法术击中的柊子,惨叫一声往后倒。
                            响起骨折的清脆声。腐朽的身体很脆弱,受到一点点的撞击就会毁损。
                            柊子缓缓爬起来。
                            泪水从右眼滑落。一滴接一滴滑落的泪水,依旧十分美丽。
                            朽木的阵法算是破解了,但破解前被夺走了太多灵力。现在的风音没有余力破坏枯木的结界,也没有力气袚除涌向这一带的阴气。
                            必须暂时撤退,重整旗鼓再来。
                            风音作了这样的判断,正要转身离去时,一阵晕眩,踉跄了几步。
                            幸好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来,但头昏眼花,短暂失去了意识。
                            所以,没注意到背后有气息靠近。
                            勉强熬过去,正要转身时,觉得脖子划过一道冰冷的疼痛。
                            「唔……」
                            回过神时,文重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在眼前。
                            垂下视线,就看到男人手上握着沾满血的短刀。
                            冲鼻的血腥味瞬间变浓了。
                            视野角落出现了鲜红色。
                            自己身上的衣服,从领子到胸口被沾湿的触感,逐渐扩大。
                            风音的膝盖瞬间瘫软。
                            在滴答滴答的淌血声中,风音就那样直接倒在地上了。
                            她看见红色液体在眼旁扩散。用僵硬的手按住脖子,可以感觉到指尖沾染了独特的粘稠物。
                            缠绕在按着脖子的左手的手腕上的布,吸了血,逐渐被染成红色。
                            不好了。
                            呼吸变得急促。
                            「为……什……么……」
                            是文重回应了她使劲力气挤出来的疑问。
                            「你是道反大神的女儿吧?」
                            风音愕然地倒抽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只有安倍家的阴阳师、九流一族的人。
                            短刀从文重手中滑落,掉在血滩上,呸喳溅起血花。
                            文重把手按在血滩上,盯着染成鲜红色的掌心。
                            「是菖蒲告诉我的。」
                            听到这句话,柊子大叫了起来。
                            「文重哥,是那时候……!」
                            文重缓缓扭过头,转向惨叫的柊子。
                            他笑得十分温柔、十分温暖、十分沉稳。
                            「你看,柊子,已经没事了。」
                            把沾满鲜血的手伸给妻子看的文重,开心地喘着气。
                            「这样一来,我跟你都不会死了。这个血具有让死人复活的功用,被称为神之宝。」
                            柊子哭着猛摇头。
                            「文重哥、文重哥,啊……!」
                            文重在不停呜咽的柊子面前,慢慢把红通通的掌心凑近嘴巴。
                            「喂,你看着。」
                            「……唔……」
                            再也无法忍受的风音,闭上了眼睛。
                            以前,在与九流一族的战斗中,风音曾用自己的血救过濒死的六合。
                            六合记得这件事,但没对任何人说过,一直埋藏在心底。
                            知道皇上命危,六合乞求风音,把她的血给皇上一次。
                            风音使用避开众人耳目的法术,潜入清凉殿的夜殿,割破自己的手腕,让皇上喝下流出来的血。
                            失去魂虫的皇上,依赖她的血的力量,勉强又活过来了。
                            但是,皇上的身体太过虚弱,魂也被过度削弱,所以需要大量的血,才能回复到某种程度。
                            在昏厥前,她想起从寝宫出来时,因为贫血走不稳,她还提醒过自己近期内要注意不能受伤。
                            「……」
                            笼罩在黑暗里的眼皮底下,仿佛看见了黄褐色的眼睛。
                            好冷。
                            这种时候,好想躺在你的怀里。
                            「……彩……」
                            无数的拍翅声靠近,掩盖了她的低喃。


                            IP属地:广东35楼2017-01-16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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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十二神将六合恍如听到叫唤声,眼皮震颤起来。
                              是幻听。在这种地方,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
                              留下她一个人,似乎比自己想像中还要令人担心。
                              六合轻轻地甩了甩头。
                              这想法可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会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说:「你不相信我吗?」
                              「啊,那附近。」
                              比古指的地方,有几个屋顶零星散布在树林间,是个小村落。
                              驱风前进的一行人,降落在山里。
                              「幸好在太阳下山前到达。」
                              昌浩看着沉落西山的太阳,喘了一口气,比古也安心地点点头。
                              「嗯,神将的风好方便。」
                              「这个嘛……是啊。」
                              眼尖的太阴,看到昌浩没有马上回答,生气地吊起了眉梢。
                              「喂,昌浩,如果有话要对我说,就看着我的眼睛说啊。」
                              「没,我没话说。」
                              「你骗我,快说啊、快说啊。」
                              六合把步步逼近的太阴推到后面,环视周遭说:
                              「最好在太阳完全下山前,决定住处。晚上到处走动很危险。」
                              这时,东张西望的比古,指着一间屋子说:
                              「那间怎么样?四周没有障蔽,视野辽阔。」
                              原来如此,他说得很对。
                              太阴拦住要往前跑的比古说:
                              「等等,我先去确认有没有危险。」
                              「咦,问题啦。」
                              飘浮起来的太阴,两手叉着腰说:
                              「不行!你全身都是伤,还说这种话!敢随便行动,我绝不饶你!」
                              被太阴龇牙咧嘴怒吼的比古,沮丧地缩起了肩膀。
                              「知道啦。」
                              比古看着太阴飞向那间屋子,压低嗓门说:
                              「喂,昌浩,神将都是那样子吗?」
                              「嗯,大概就是那样子。」
                              「哎哟哟,很难应付呢。」
                              看比古真的很嫌弃的样子,昌浩不由得苦笑起来。
                              「不会啦,他们都很……值得信赖、人都很好……该怎么说呢,就像家人一样。」
                              比古面对思索着该怎么说昌浩,表情忽然变得阴暗。
                              「嗯……我大概可以理解那种感觉。」
                              这时候,比古扭曲着脸,按住左边的太阳穴,露出痛苦的表情。
                              「痛吗?」
                              比古无言地点着头。过了一会,疼痛缓和,他深深地喘了一口大气。
                              太阴像配合那口大气似的,从屋子里探出头来说:
                              「应该没问题。」
                              跨出步伐的比古走得摇摇晃晃,六合看不下去,对他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
                              比古坦然接受六合的协助。
                              屋子里多少堆积了一些灰尘,但比起其他屋子整齐多了。
                              东西不多,感觉空旷、宽敞。
                              让比古在铺木板的房间躺下后,昌浩和太阴绕到后面察看。
                              那里有间小屋,拉门破损,可以看见里面。
                              昌浩看到草席,设法推开拉门,钻进里面。这里也积满了灰尘,但农具等东西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可见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草席有点破旧,但还能使用。
                              摊开来一甩,灰尘便满天飞。
                              大口吸入的昌浩,咳得很夸张,被太阴嘲笑。
                              躺在地板上的比古,茫然听着他们的声音。
                              沉默寡言的神将,弓着一只脚,坐在他旁边。
                              昌浩留下六合,而不是太阴,是因为知道比古想安静地稍微休息一下。
                              在这方面,他一点都没变。
                              「……」
                              比古闭上眼睛,回想一路来到这里的经过。


                              IP属地:广东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6楼2017-01-16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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