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乾历元年】
【三月暖阳照在琉璃瓦上，泛着璘璘的光。御花园里的桃花也吐了蕊，隔了半个园子也能看到枝头按捺不住的春意。万物始逢春，都是喜庆模样，前些日子排车应试的秀女，此刻入得宫来，也是人人都沾了春光，带着笑。】
【自然，我今日来寻她时，也是带了笑的。】

【留牌者数十人，独她封了妃，这是天大的恩宠，论谁来看，都该眼红。我虽然稍逊一筹，只封了贵嫔，放在汉军旗里，也属难得。我二人同得圣眷，算来也是佳事一桩。只是我今日来，不是贺她，也不是自喜。】
【宫人传报，我在门外候着，原以为她会出来相迎，最后等来的，只是她身边一个小丫鬟。她大概是累了罢。未说什么，便随那丫鬟进去。】

【进了内阁，扑鼻而来的是鎏金香炉里焚的兰膏，太浓，只觉得有些刺鼻。一抬眼，她正慵懒卧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我正欲上前与她说话，忽然想起这是在宫中了。于是一压身，朗声】令妃娘娘金安。
【她并未马上答话，屋内忽然安静下来。耳边的玉铛却不似屋内的人一样听话，叮当作响。座上的人听见声响，终于睁开了眼。】

【她睁开眼来，瞧了我一眼。我那时正好抬了睫，对上她投来的目光。她忽然笑了，扬了手：起吧，兰书，到我这里来。】
【我如获大赦，站直了身子，有些埋怨她】你怎么眯了这么久，我行礼可是很累的。【她不说话，偏头打量我，像是我说错了什么。我隐约觉得，我的确说错了什么。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重又开了口：这毕竟是规矩，你一向谨慎，不会不知道，宫里规矩有多严。】
【我一愣神，说不出话来。她说得对，规矩二字，将人送进紫禁城，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规矩二字，让我只能仰视她，呼一句：娘娘金安。】
【我低头，不知该怎么答话。】

【可是很快，她又开了口：况且，你方才的规矩，做得并不对。行礼的时候，头要端正，耳坠子才不会晃，你方才，动静太大了。】
【我低着头，不知该讲什么。她下一句怕是要说，我行礼时，也不该抬起头来看她，正视她的目光。正想着，她又开了口。果然。】
【她一面说着，我一面听着，耳朵是开着的，心是闭着的。】

【她说完后，让人看了茶。她终于递来一杯茶，露出了难得的笑：行了，不说你了。看你委屈的，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喝茶吧，新赏的碧螺春。】
【我端起茶盏，闻着白瓷盖不住的茶香，忽然想起，我与她在陶然居的初逢。心中情绪不明，便喝了一大口茶，将那些情绪，全都压下。】

【放下茶盏，方才的不悦全都不见，望向她时，嘴角又带了笑。遣散了侍从，将身子往前一俯，一手撑着桌案，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从前同你说的那个，陶香人的故事？
【她一愣，似乎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记得。】
【她似乎是真的疑惑，未等我开口，又问：怎么了？】

【我一笑，也不急着开口。】
【陶香人的故事，是我与她同登香山时说的。那时，先帝下旨，将二阿哥削去爵位，关入养蜂夹道。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就如故事里的那个姑娘，永远地失去爱人，将一颗心埋在土里，做成陶香人。】
【可如今，不同了。我心心念念的那人，他登基了。】

【他登基了。这很好，从此再无人能轻飘飘一道旨意，便让他吃尽人间苦。他登基了，从此我不再日夜忧心，对着他送来的那壶酒，呆呆地出神。】
【我回过神来，笑向她】我不用再做陶香人了。我的心上人，他从前吃尽了苦头，可到底，苦尽甘来了。【我从前，也吃尽了苦头，至今日，也算苦尽甘来了。】

【鸾尔更加疑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一笑。】鸾尔，我从前同你说的，我的心上人，就是当今皇上。【梦回到当年，那个月满西楼的夜。】那个送我一壶酒的人，就是当今皇上。
【我想她会懂。毕竟，她也曾赴月下约。】

【她不说话，于是我继续做着痴梦，说着痴话】当年席间，他送了我一壶酒，才有了后来兰膏的红袖状元。若无他，我还是乖乖躲在母亲身后打量来人的小姑娘。
【我又近鸾尔一些】鸾尔，他就是那个人。那个我一心想要做他的萤火虫，照亮他前边的路的人。【我忽然笑出来】鸾尔，你看，我现在在宫里了。我离他，很近很近了。

【她沉默良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她忽然抬头问我：你是说，你同皇上，进宫前就认识？】
【我一点头。可我心里，却是摇头的。我不喜欢那个称呼——皇上，冷冰冰的。他在我心里，不是皇上，他是我的夫。天子算什么，夫字，可是比天还要大一头。】
【可惜，他不止是我一人的夫。】

【从前他是郑王时，已是高高在上，是我可望不可即的白日梦。如今入了宫来，我连望都不能望一眼，于是他从白日梦，变成了静夜思。】
【鸾尔忽然笑出来，道一句：兰书，你可真是痴情。我并不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是啊。可她又问了：那你与皇上，可有什么故事？】
【我偏头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大多都和你说了。比如他送了我一壶酒，我送了他一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