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鏖战。他们带着对兄弟恶行的确信而战,带着半神之怒而战。
“那里不会有你的位置,黎曼。”莱昂气喘吁吁地吼道,奋力挥出一阵新的反击。“你会永远被他人趋避,而你自作自受。等到这大远征结束,你就只剩下你的母星,和其上的空虚山岭可以喧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会要求任何东西。”鲁斯答道。“除了我自己应是的那些。我们都为了一个缘由而生,而我们至少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
“哈!有些目的已存瑕疵,你自己知道。军团可以被制裁,其领主难辞其咎。或许你也会是其中一员。你这么想过吗,兄弟?如果那一天来了,我可不会感到惊讶。”
“别乱讲你不懂的事情,小子!”鲁斯咆哮道。“诸神在上,你有多傲慢就有多无知。”
两位原体一路打过一连串沉重的大门,将他们追赶的战士抛在身后,几乎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在门扉之外乃是敞开的大气,一座为暴君建造在要塞正顶部的观景平台。当他们杀进开阔地时,头顶的天空以一阵雷霆的低鸣表示欢迎。由于重型弹药对下方大陆的蹂躏,空气中开始出现电流,在预兆的降雨和过量的焚云衬托下显得更加压抑。
他们再度分开,沉重地喘息着。他们的肩更低了。
“我为你感到恐惧,兄弟。”鲁斯唾道。“我看到了当你的远征完成的那个时刻,随后你们便不得不面面相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我可以看穿你的面具,即便泰拉没人能做到。我们光明正大地背负诅咒,谁都可以看到。你的毒药被藏匿起来,但它终归会大白天下。”
“我们并非都背负着诅咒。”莱昂答道。
“我们都以同样方式被制造出来,”鲁斯说道。“又怎可能不去做?”
远在他们下方的广阔平地被烈火划出一道道纹路,煤黑色的烟雾如麻疹般遍布其上,那正是两个军团合力降下的惩罚之确凿证明。西边的城堡在暗黑天使的攻势下被一点点轰成废墟。北边的生产区在无休的连环爆炸下颤抖,将整座的厂房在霓虹般光亮中变为狱火的祭品。而处于平台峭壁样边缘正下方的绯红要塞,则正在被火焰和愤怒净化,盖因野狼为早先的受挫展开了可怖复仇。
风在他们周围尖叫,被烈火的卷须所阻不得靠近。闪电若长枪般击穿南地平线,映出了涌来的洪水。看起来自然本身已被召唤以冷却这在杜兰点燃的熔炉。
“我们是帝国第一。”莱昂咬牙切齿地再度开始行动,如暴风般冲过平台将长剑劈向战斧。“而我们没有秘密。”
所以他们再战,再打,没人妥协,没人退让,莱昂的皮肤在装甲下流淌着汗与血的混合液,他的手臂随着每一次挥剑而更加沉重。鲁斯也不好过,右腿的重伤让他一瘸一拐,而他那愤怒的引擎因为施加于超人躯体上的累积疼痛而难以为继。双方的交锋变得更加狂野,更加恶毒,带着自暴自弃的气息飞舞。他们的能量储备逐渐耗竭但肾上腺素插手进来,为他们的第二心脏追送血液,压榨着每一条肌肉好扭出再多一点力量,再多一分努力。
鲁斯挥出一记重拳,以一指之差擦过莱昂的头盔击入了后方的墙壁。砖石结构在这一击下分离崩析,隔墙随着冲击破裂开来。莱昂探手抓住了他的敌人,将其旋了个圈砸进墙中。现在紧紧锁住的两人一起砸进残垣断壁,令整片区域在边缘滑动起来。
伴随着又一阵雷鸣,雨水终于降临,浸透了炽热的大气后从每一处表面跳起。两名原体依然打得不可开交,拆下更多的护栏,丢开坠落的残片。现在他们无视危险沉迷厮杀,如各自代表的猛兽般搏斗,不再为委屈而是被各自的纯粹,取胜的需求,最完整而高傲的战士精神所驱动而战。他们轻率地冲向彼此,在抓住边栏时以另一只手开始拼刀。
莱昂试图把对方压回去好让他摔下护墙平台。他抓住黑色的狼皮,把它从兄弟的背上扯了下来。符文饰物分崩开来,自绳索中断离,在石工造物上蹦跳。鲁斯放弃了继续把握的尝试,蹲身展臂猛扑上前,抓住莱昂的腹部将两人都甩出了破碎护墙的边缘。
他们在那边缘停留的一秒仍旧在互相争斗。剑与斧再次冲向对方,钢铁和钢铁磨啃着——莱昂努力保持姿势,而鲁斯绝不肯让他成功。随着最后一次臂膀相错,两人的重力终于将脚下的立足之地压垮,令其在一阵碎石雨中分离崩析。
他们坠落而下,和雨露一起沿着要塞的边缘朝地面疾驰。原体们击中了暴君棱堡的外墙,随后又朝下砸了五十米,在镀层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狮剑不知去向,随后战斧也是,都在冲击中朝外飞出直向深渊。
在一阵令人厌恶的掴击后,两名原体都在下方突出的一个包厢中着陆。两人的重量径直砸爆了石制拱顶,直到撞上下方的又一道壁垒才真正停下。
被一片狼藉包围的两名原体各自摇摇晃晃地起身,没有武器但仍未恢复因愤怒失去的理智。他们冲向彼此,手甲相互敲打,使出一连串有来有回的拳击。寒冷的雨在他们周身飘落,令夹杂着血的小河于满是创痕的战甲上流过。
他们依然远离地面,盖因降落的位置是东侧墙壁上最高的护墙之一。远在下方,那沉闷于焚烧和破坏的低层房间里回响着的是炮火和动力甲的声音。
鲁斯竭尽全力的野蛮重拳击中了莱昂的太阳穴,将头盔的倾角都打进去了。莱昂蹒跚着退步以躲避接下来的攻势,随后回以来自他的猛击。他们再度靠近,撕裂着彼此,在暴雨和污水中滑动着。每一次冲击的威力依旧超乎想象,被他们的动力甲所加持,被他们的强化肌肉所加持,被他们相通而无可抚平的愤怒所加持。
鲁斯终于抓住了胜机出手,一拳打裂了莱昂已经受损的头盔。那看起来确实让天使之主怒不可遏,以至于他逮住鲁斯将他丢过整个房间。鲁斯怒吼着冲回来,锤开莱昂业已衰弱的还击准备将他的拳头送进刚打开的裂口。
他失之交拳又丢掉了平衡,砸进地板后滚动到仰面朝天。与此同时,头顶的天空迸射出雷电的闪光,那内爆云层的闪电恍若来自天国,莱昂晕晕乎乎地推开,奋力呼吸着,他在雨中浑身泥污的模样好像一只芬里斯龙鼠。
有那么一刻鲁斯所看到的唯有胜机。那最后的一拳已经几乎将他兄弟的头盔击飞——他可以站起来,将对方压回到护墙边缘,将优势压上后将他打得膝盖着地。
他身体上下的每一处都带着痛苦的热。许多骨骼已经破裂。他的装甲严重损坏,剑也不见了。莱昂并不看起来更好——他的披风只剩下了油腻的破布,肩膀则耸拉着。
鲁斯听到了仿佛来自远处的笑声响起,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它来自自己。他的胸膛开始摇晃,欢乐在他的胃中出现,迅速萌芽到整个场面的荒诞已经显得非常明显。他们以战士之王的身份展开一场超凡而可怖的决斗,却最终像贫民窟的斗殴一般将其结束。服饰已然破损,但愤怒得到排解。
“你在笑什么?”莱昂蹒跚着走向他,双拳依然紧握。
鲁斯紧抱着自己好稳住身体,任笑声随着痛苦穿过肋骨。“赫尔的牙啊,兄弟。”血点洒上了他的通讯格栅。“我们是在这干嘛呢?”
莱昂摇晃了一下,在他面前站定,几乎要被暴雨吞没。爆裂的闪电略过要塞,被火焰染成了红色。
“你投降吗?”莱昂问道。
“我...我什么?”
“你,投,不,投,降?”
事情已经覆水难收。笑声已然变为激流,毫不比正冲刷着要塞侧面的瀑布逊色。他试图讲些什么,好用脱口而出的话语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莱昂认定这依然是一场荣誉决斗。他们互相把对方锤得失去意识,在愤怒中砸烂了暴君的半壁王宫,而天使之主还不满意。
简直疯了。
鲁斯任他的大笑放声而出,一甩头便不再面对那些墙壁。他忘了个精光——猎杀,大远征,他军团灵魂中的弱点,原体之间的政治纠葛,种族存亡的命运,径直扎进了无法控制的童趣快乐中。
因此他从未看到那终结一切的最后一拳。
他从未有所准备,从未举起手臂防御,甚至也没看到莱昂跛行到他面前举起的染血铁拳,那一击的力道足以砸开他的颅骨,打中他的感觉则冰冷似卡利班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