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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DREAM】《七日行》||随笔||伊武深司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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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楼2017-01-25 20:16回复
    风居住的街道 钢琴版 - Phounius

    贴吧只有钢琴版,但强烈推荐去听嗯混杂版(?)
    写到一半发现周深的《你曾这样问过》的歌词也挺配的


    IP属地:浙江2楼2017-01-2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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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远行意味着救赎,那么我已经是罪孽深重了。


      IP属地:浙江3楼2017-01-2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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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日
        我去旅行是因为我决定了要去,并不是因为对风景感兴趣。——加西亚·马尔克斯
        伊武深司坐在前往千叶乡下的火车上,百般聊赖地翻看着出门前随手塞进行李箱的旅游杂志。
        车厢里人不少,却出奇的安静,也出奇的压抑。
        看书看报纸的人耐心早已被这漫长的车旅消磨殆尽,时不时就抬头望一眼窗外看看到了什么地方。原本好动的小孩子也都熬不住这时光,趴在父母身上沉沉睡去。坐在斜对面的中年邋遢的男人一路摩挲着口袋中的香烟盒,不安地查看周围的情况,最后和伊武四目相对。
        那人露出窘迫的神情,慌张地移开目光。
        伊武不知所以然,又因这沉郁的气氛让人心生不快,阖上书长舒了一口气。恰好火车出了隧道,骤然变亮的环境让他一时有些睁不开眼睛。待适应了这光线,他才望见车窗外的景象。
        这是秋季的千叶,阳光下闪着金光的麦子在风的卷席下摇曳翻动。火车不回头地穿过满是丰收气息的田野,远处的人家在连绵不绝的谷海下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清醒了,是离别多年再次归家的难掩激动,亦或是初次造访的不甚欣喜,在这一刻都化为一致的笑容。
        “我来了。”伊武攥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拳头,喃喃自语。
        按照父母的说法,下了火车之后要沿着小路走一段到临近的公交车站,搭一个小时一班的车到牧花镇,过后会有人来接他。
        伊武拎着行李箱面对着站牌有些头疼。
        “如果说一个小时一班的话那现在这里的公交车都是一样的所以到底是哪辆呢,而且其中有两班经过牧花镇却是不同站点,真是大意之前怎么没有认真听爸爸说呢,说起来我方向感本来就不是很好要是很晚才到接我的人应该会很困扰吧……”
        正说着,一辆公交车缓缓在站台前停下,一名穿着校服的女孩嬉笑着和同伴说完再见后跳下来。司机转头望向站台上的人用目光问他上不上,伊武迟疑了一下,“我……”
        “你去哪儿?”那名女孩突然问她。
        “啊牧花镇。”
        女孩嗤笑一声,和司机招手说走吧,随后才转头说:“这里就是牧花镇,你要是想去其他站点的话走走就行,根本没必要乘车。所以,你是要去哪里?”
        伊武陷入了思考。
        “哪个城市的?”
        “什么?”
        “我说你从哪儿来。”
        “东京。”
        女孩挤了挤眼睛,揶揄地说:“哦——怪不得,city boy~”
        伊武觉得脸上有点烫。
        “算了我带你去最近的商店吗,那里有电话机,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问问清楚再说……对你不要告诉你有手机却不知道……”
        看到她的眼神愈加怀疑,伊武连忙打断道:“去商店吧!”
        女孩背了一个很重的书包,不像东京的学生只拿一个手提包里面只塞几本书搪塞询问学习的父母,那沉甸甸的分量光是用看就能感觉到。
        见他迟迟没有跟上来,她回头望了一眼。
        女孩站在光辉里,回眸时垂肩的发丝吹散在晚风中。其时夕阳最盛,晚间翻腾的麦浪传来的轰鸣在他心间响彻。
        “你傻啦?”她挥了挥手,“再不走就要天黑了,到时候商店可要关门的。”
        伊武回神,低声念叨了几声“哦”跟上去。
        “我叫相叶玄子,高二生。你呢,city boy?”
        “拜托别再叫那个名字了。”伊武的声音带着些许怨念,“伊武深司,高二生。”
        “哇那我们有缘耶,牧花镇高中生没几个,邻里又要谈论好久了。”
        “啊不,我只是因为秋假来祖父故居小住几日……”
        玄子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随即又笑颜盈盈地说:“那也好啊,我们这里最欢迎客人了。既然来了就好好感受一下乡村的气息吧,city boy ~”
        “所以说……”
        “哈哈哈……”
        “好的,那就请您转告那位我在这里。”伊武和父亲打着电话,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咬着棒棒糖站在门口的相叶。
        注意到这视线,玄子回身问他:“怎么样?”
        伊武放下话筒回答:“等下会有人来接我。”
        “那就好。”她偏着头好像在想些,后来又露出放弃的神情,最后一口咬碎了棒棒糖,朝他挥手说,“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言罢,不由分说地就冲进无边的夜色。
        伊武还没来得及道句谢,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只抓住无声的空气。
        前来带他的人是个年近不惑的大叔,看起来很是老实,也不多嘴,一路上只跟他交代了一下事情。话说是不久前才接到电话知道他要来,所以祖父的旧屋今天才开始打扫,目前是住不了人的,和他父亲商量了下决定先让他旅店住一晚。
        到时饭店里已经飘起晚饭的香味,伊武自从中午在火车上吃了一盒不知滋味的便当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脱鞋一走进去就被这迎面而来的温暖气息感染。
        大叔帮他去领房间的钥匙,伊武一个人拿着行李站在旁边无所适从。忽的听到一声“啊拉”,一名年长的老太太弓背走过来,眯着朦胧的眼睛细细地打量他。
        “这是哪家的孩子啊,和前些年走的伊武老头子可真是像!”
        大叔听到这里的声响,拿着钥匙走过来,对老太太说:“伊武先生家的孙子,来这里小住几天。”
        “哦哦难怪难怪……”老太太一人喃喃,看着伊武的眼神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随后又兀自醒悟,摇着头笑笑。
        伊武觉得这里的人真奇怪,总是话说到一半,又总是自己烦闷。
        “等会儿饿的话就下来吃饭,也可以叫人送上去。不用担心钱的事情,贵山都处理好了。”
        “贵山”是伊武父亲的名字。
        他接过钥匙,应了一声,目送大叔离开后自己提着行李箱找到了房间。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住处,睡觉洗漱所用都塞进这小小的十几平方米,但比起来时脑海中的猜测已经好上许多。
        伊武也不甚在意,把行李箱搁置在一旁,脚踩过榻榻米在紧闭的窗前蹲下,而后唰地一下拉开窗子。
        也说不准是来的时机对否,白日里满溢而出的丰盛在夜幕下显出与之截然相反的极端凄冷。四下里望去只看到苍茫茫的墨色,偶尔亮着的灯火也如寒风中孤立的烛光仿佛顷刻间就会被熄灭。他听到远处传来的麦浪嘶鸣声,由远及近,由远及近,最后把他湮没在这秋夜寒冷的风里。


        IP属地:浙江4楼2017-01-25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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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川端康成
          兴许是还未适应这里,伊武睡得不安稳,夜里醒来了几次,再躺下已经没有了睡意,索性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染上青色。
          楼下传来人谈话声音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伊武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打开房门准备去走走。到得楼梯,他往下望去,一女孩双手撑在柜台前和老板说着什么。他觉着背影熟悉得很,随后看到她转过身来,和她四目相对。
          “玄子?”老板喊了她一声。
          玄子回过神来,收下便当盒,甜甜地叫了声“谢舅舅”。
          她再回身时伊武已经无声响地出去了,她跑出去,望见那个身形瘦削的家伙披着外套走在沿河的小径上。
          “等下!”
          伊武还未转头,一张喘着气的青稚脸庞就闯进视野。
          “你这人……”她喘得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才平稳了气息,“昨天刚见过,怎么今个儿就像不认识一样,招呼都不打一声。”
          伊武不知说什么,但仍强撑着回:“不就……像你说的‘昨天刚见过’。”
          “得了。”玄子挥了挥手,换了话题,“这么早出来闲逛?”
          “睡不着罢了。”伊武随口说,“我以为这个时期全国都在放秋假。”
          “老爸要外出。”玄子晃了晃手里的便当。
          之后便没了话。
          伊武继续走着,玄子也跟着。
          到底是不如旅游杂志拍出来的那般漂亮,乡下的河道望下去还是很浑浊,这个季节又极少看到水生动植物,这样一眼只觉得沉寂如死水。
          玄子在一旁说你只是来错了季节,伊武心想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如果连水都要因季节呈现不同姿态,那人的各种嘴脸也有了理由,这么一想又觉得徒劳,真是徒劳。
          到了道路分叉口,玄子说她要往另一边走,伊武没说什么 ,点了点头算作分别。
          “对了!”走了几步听到后面玄子喊他。
          “伊武先生是个好人!”
          伊武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伊武先生是个好人,所以大家都愿意帮他!”玄子说,“今天你要是打扫旧屋,大家都会来。”
          伊武想问这个“大家”是谁,是聚集在他祖父身边的“大家”,还是因他父亲而起的“大家”,可为什么还念着旧情成了他的“大家”。但这些有什么好问,且不说问题有没有价值,单就答案而言,想都不用想就能脱口而出。可他又觉得哪里好像错了,或者说是从火车一闯入这个神秘异乡开始,一切都和他在东京所接触的不同。这个“不同”让他没由来得感到害怕,像一个满腹谎言的人面对一群诚挚的人,他们的真诚让他害怕。
          带着这样无迹可寻的繁思琐绪,伊武吃过早饭后照老板的说法来到旧屋。
          伊武自有记忆起便一直住在东京,同祖父祖母相处的时间也只有每年的特殊节日,且都是父母接他们到东京小住。父母每隔几年也会来千叶帮忙打点一下,但因留下的时间都不是太长所以没有带孩子过去。这样一来,看到这座父亲曾经生活成长的屋子,还是第一次。
          “老人家原本的房子是在镇子另一边,后来上面发通知说要扩大种植面积,那里变成了田野,两位老人就只好搬到这儿来。”不多久后大叔也来了,领着他去找打扫的工具时这么说道,末了感慨了一句,“这也只是前几年的事情。”
          伊武听着,心想怪不得如此。虽说是旧屋,实则也旧不到哪里去,同周围的房屋也并无差异,就是多了些了无人烟的寒气。
          “一楼基本上打扫过了,厨房什么的已经可以用了,今天主要就是二楼。”
          伊武接过帽子套在头上,点了点头拿着打扫工具上了二楼。一打开房门,倒没有很浓的潮湿腐败味,灰尘也没有多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一切都比预想得好很多。伊武先去开了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进来,然后回头打量着这个房间。虽然家具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但从摆放的位置还是能看出主人的性格和当初的相处氛围。此时阳光也正好,灰尘慢悠悠得坠落又升起,好像眼前所见都浮在一片安逸中。
          等擦完了大半个房间的灰尘,外面的声响也渐渐多了。
          伊武从窗户探出头去,楼下庭院里来了不少人。昨天在饭店遇到的老太太也在,拿着大镰在帮忙修理杂草。不远处又走来几个人,伊武望去,玄子正对他微笑。他想起晨曦时分她说的那句话,内心又复杂了起来。这样想着分了神,直到传来上楼梯的声音才回神。
          玄子站在门口,手里转着一块抹布问:“要帮忙吗?”
          “无所谓。”
          “那我就不干了。”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走过来帮他擦起了剩下的家具。
          “一家有事万家帮忙……是这里的风俗吗?”伊武微皱着眉毛,很难说清楚他此时的表情,但饶是这样仍然很是俊秀。
          “也不尽然,要是惹了事当然不急着撇清。但这又不是什么伤及利益的事,况且人人都愿意来帮忙,就像之前说的,”玄子特地停下说,“伊武先生是个好人。”
          伊武也不想再揪着自己祖父是不是好人这点说个没完,只是问:“怎么说?”
          “别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些年被我们几个熊孩子偷的青果要拿去卖可值不少钱,但是老头子却乐得自在。”
          从“伊武先生”变成“老头子”,伊武总算知道了这女孩也没个正经。
          “就这样?”
          “就这样。难不成还能有什么?你在东京,不是这样?”
          这让伊武说不出话来,在东京还真不是这样。但沉默着各自干活的这会儿,他回想起来又好像也不过是这样。说起施恩,往大了去能舍命,往小了去就是生活中不曾关注的那些细节。不论是在哪儿,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总算是擦完了。”玄子叉着腰长舒了一口气
          “你只擦了一点而已。”这腹诽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玄子觉得他可爱,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说:“这是‘偷懒’的学问!”
          伊武想起昨日暮色四合之时,她走在前面背着书包好像背负着沉重的未来,不免有些气愤地问:“你平时也这样?”
          “平时?要偷懒就完哩!”玄子双手撑着台面跳起来坐在上面晃荡着两只脚丫子,“之前跟你说过吧,我也是高二生。这年头高二生所受的压力可一点也不必高三生少,而且在这个穷乡僻壤要想找出路是难上加难。别人都在说,‘你看相叶家的幺儿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以后肯定是要挣大钱的人’,这话搁哪儿听了都扎耳,尤其是在这里。况且啊……哪儿这么容易……”
          “跟不上吗?”
          玄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何止!垫底!”
          伊武沉默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眼前的人又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样子。
          “书上确实是真理,一个人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但每跨出一步都在惊叹外面还有这样绮丽的景色。这个世界啊,真的是无穷无尽的。”玄子止了笑,阖上眼睑,声音恬淡,“但我却只想做自己,井底之蛙,安井之树。”
          伊武望向窗外,正对着连绵不绝的田野,麦子翻腾上下带来难以名状之感。有这么一瞬间他很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泻出来,告诉面前这个人他也有很多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太小只适合跟最陌生的人或最熟悉的人讲。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他始终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他带不走这里的任何东西,也留不下什么故事。或许他真的称不上好人,永远也比不上邻间相传的“伊武先生”,也难以大方舍弃苦涩甘甜的青橄榄。
          他只拥有自己,和此行的记忆。


          IP属地:浙江5楼2017-01-25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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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
            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村上春树
            伊武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乱七八糟的。
            梦境的起始是这座旧屋,年迈的老先生卷着烟靠在阳台上的躺椅上,偶尔抬起沉重的眼皮,望一眼楼下庭院里攀在橄榄树上的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脚步声,有人从老人身后走来,随便脚步声逼近画面一转,跳到了玄子踩着台阶冒冒失失闯进房间。她一个人比划着说了半天,说得梦境里的他也头晕了,别开头不想再听。结果那声音变了调,越来越粗犷却也越来越刺耳,他抬头,哦原来是网球部的前辈逼他去和一年级一起捡球。他不知说了什么也可能什么也没说,前辈突然生气了把网球往他头上……再后来?再后来又回到了国中那会儿,橘前辈带着他们揍完烦人的二三年级重新建立网球部。他开始打真正令人开心的网球,和更多不同类型的强敌交手。但他一直在输,一直在败北,甚至开始回想不起赢是什么感觉。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谁也帮不了他,只能一个人对着空气诉苦。可不论是嘶吼还是哭泣,回忆他的仍是无尽的沉默。
            梦的终止,是麦浪声里无知孩童的欢声笑语。
            伊武睁开眼睛,阳光撒落满地。
            他撑着榻榻米坐起来,动了动脖子感觉有点酸。这时楼下传来女孩的呼唤声,他一手揉着脖子走到阳台往下望。玄子背着书包朝他挥手,身旁还跟了一名年龄相仿的女孩。
            “什么事?”
            “你带作业了吗?”
            伊武感到奇怪,但还是如是说了:“带了。”
            “那正好,一起刷作业吧!”
            “打扰了,我是左岸。”随同的女孩见到伊武后只是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生分,倒让他有些尴尬。
            玄子瞧见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暗自偷笑了一下,随即走过来缓和了气氛。
            “秋假这几天正好碰上收麦子,我们这个年龄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家反倒碍事。想到你放假应该也还没做作业,就顾自找来了。”
            伊武了然,带他们去光线比较好的一间屋子里。因为起得匆忙,他只稍稍洗漱了一下就下来开门,这会儿得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他倒不担心两个女孩会惹什么事,况且久无人烟的旧屋也没什么可拿。
            待得整理得差不多了下楼,玄子和左岸已经做了不少作业。他拿着书过去,无意间瞄了一眼她们的题目,发现开卷第一道题还真不是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玄子注意到目光,挑衅般地给了他一张卷子说,半个小时内做完选择题算你厉害。伊武除了网球外本没有多少好胜心,但对方话都撂下了,他再拒绝就有些不是滋味。再者在学习上他虽称不上能手,但混个中等还是小事。这么想着便接过卷子,静下心来认真解题。
            这半个小时过得极为两极化。一边是淡定地刷作业,偶尔戏谑地笑着查看对面进度,一边是停停写写,僵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好了停笔了啊!”
            伊武认命地把试卷给她,不用对答案就已经知道结果,因为他连一半都没做完。
            免不了被两个女孩嘲笑了一番,伊武脸上颜色虽然不好看,但也不得不承认东京的试卷比起这里确实简单了不少。
            “不过伊武君啊,你在学习这方面还真是不怎么样啊?”玄子摇着头,以一种“你要完”的眼神看着他。
            “我的优势也不在这儿。”
            “那是哪儿?”
            “网球”一词刚想脱口而出,他的目光黯淡了几分,顿了几秒才说出口。
            左岸闻言,夸张地拖长了声音“哇”了一声说:“这可是有钱人的运动啊!”
            “也不一定,只要是有兴趣,什么事情都可以从最简单的角度出发。”
            “那么你呢,打得好吗?”玄子问。
            “一般吧。”
            不是客套话,平心而论伊武觉得自己打得是一般。如果换做三年前的伊武深司,就算不会像迹部一样狂妄到说出“本大爷当然是最华丽的”的这样话,可也不会这样懦弱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到底还是来错了时节,遇错了年华,十七岁的伊武深司满身愁怨,越活越回去。
            吃过中饭又苦战了几个小时,玄子和左岸带来的作业都差不多做完了。伊武也无心再继续做下去,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出去走走。
            “那就去麦田吧,这个点这片应该都收好了。”玄子提议道。
            伊武说这挺好,就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到了外面看到眼前景象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昨日还在风中摇曳的麦子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梗。玄子在旁边笑他现在的表情活像是刚娶的媳妇儿跟人跑了的可怜男人,伊武想气也不知道气什么,最后扯出一个无力的笑跟着她一起捡拾田里落下的麦穗。
            过了一会儿左岸跑过来说要跟爷爷先回去了,玄子和她说了后天要去逛庙会的事情,两人约好后就散开了。
            伊武听见她们的对话,有些奇怪这个季节还有庙会。
            “是这里的习俗啦!秋收后举办庙会,为了感谢神明带来丰收。前几天就开始不断有商贩从外面来镇上摆摊,不过车站在另一边,你没注意到也难怪。”玄子说着,弯腰拾起一根麦穗,发丝飘摇着露出光洁的脖颈。
            “去。”
            玄子惊愕地望着他,“一起?”
            “嗯。”夕阳下他的耳朵有些微红。
            玄子笑他是个闷骚的家伙。
            “我不是。”
            “不是?我倒觉得是。你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想要说点什么到了嘴边又吞回去,其实眼睛里早就暴露了。”玄子看他又一副拒绝说话的模样,“看吧看吧,就像现在!”
            伊武不想辩解,说他闷骚那就闷骚吧,比起往日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总归好上几分。
            “你这人真没意思。想反驳就去反驳,想证明自己就去证明自己,想表达情绪就表达情绪,总含着那几分不痛快永远是自己。刚才是这样,早上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要是真喜欢网球,就该挺起胸膛说‘我最厉害了’,管他是谁,先这样说了就是了!‘一般’又是什么意思?谁知道你是糊弄过日子还是谦逊。”
            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末了还很生气地瞪着他。
            「可你不也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在学习上的无能吗?」
            这话不能说,一旦说了就像把身在悬崖边的人用力推了一把。可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梦境里,所有的情绪涌上喉咙,不吐不痛快。而且此时不再只有虚无,他有倾诉的对象,就算把她也拉下深渊,也是一种解脱。
            “不过也是……”玄子忽然说,“梦想会抛弃你,努力也会……”
            她把手里的麦穗扔进背篓里,走到田埂上望着天边,眼底有闪烁的泪光。
            “但是一个人是永远都不会抛弃他自己的,也抛弃不了。”
            伊武的目光追随着她背影,不知为何想起《挪威》里的一段话:“我之所以想起那是什么感情,乃是十二、三年以后的事情。当时我为了采访某位画家而来到美国新墨西哥洲的圣非他市,傍晚时走进附近的意大利烧饼店,一边喝啤酒啃烧饼,一边注视看美如奇迹的夕阳。整个世界都染红了。从我的手到碟子桌子,触目所见的一切都染红了。就像把一杯特制的果汁从头浇下来一般鲜艳的红。在那样震撼人心的暮色中,我突然想起初美。然后领悟到她当时带给我的震撼到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无法满足,而且以后永远也不会满足的少年时期的憧憬。很久以后,我把那样纯洁无垢的憧憬撇弃在某个地方,而我甚至想不起它曾经存在于我的心间。初美所震撼我的,乃是长期沉睡在我体内的自己的一部分。”


            IP属地:浙江6楼2017-01-2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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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太宰治
              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伊武醒来痴痴地望着窗外,直到寒气从脚底攀岩而上才发觉——是了,今天只有他一人。
              不免有些孤独,但一想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这一会儿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
              他苦笑一下,起来后准备把昨天留下的作业做完,坐到书桌前拿起书发现底下放着的几张明信片。明信片上印着千叶美好的风光,里面还没有写上内容,是他在车站的时候随手买的。现在一想,他为什么要买,写好了又该送给谁,这些问题始终想不明白。
              秋假渐进中旬,天气也日趋寒冷。虽是太阳正好的时候,但走在路上挟带着冷意的风还是会从衣服的各个缝隙钻进去,让人寒毛一阵颤栗,不由得跑起来。
              跑到商店,收款的大婶正在用一盒鱼罐头喂猫。大婶看见他,想起前几日傍晚时分他也来过,于是问:“嗨呀今天也打电话?”
              伊武从那猫身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拨完号等待接通的时候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想起初来时玄子站在门口,那背影莫名模糊起来,反倒比很多年前的记忆更加不清楚。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母亲温润如水的声音跨过千水万山从话筒里缓缓流出。
              “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千叶天气变动有点大,没有生病吧?早饭有好好吃吗……”诸如一类生活琐事,每个母亲都会念叨几句。
              “都挺好。”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小鱼的猫咪走过来蹭着他的裤腿,“妹妹呢,比较闹腾吧?”
              “你一走那两个小丫头就天天吵着要哥哥,都是不小的人,还真是让人没辙。”母亲叹了一口气,但话语里仍是宠溺,顿了一下又说,“你愿意出去走走,我和贵山都很支持。千叶是个好地方,牧花镇前些年我也跟着去过,你要是真能从那儿获得些什么自然是好的,要是待不下去我们都在东京等你。”
              猫咪蹭得心满意足,卷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坐下,抬起一只爪子挠痒。
              伊武说:“这里很好。”
              回去的路上伊武放满了脚步,耐着性子看看这秋收后委实算不上美丽的风景。一眼望过去,没了那一层金色的地毯,黑色的泥土混着褐色的麦梗,像是毁容女脸上丑陋的疤痕。不时还有人穿着雨靴下地捡拾麦穗,出了麦田脚踩在水泥路上留下一串泥印。
              各家屋前都开始晒起麦子,过了一会儿就拿出不知名的工具给麦子翻个身。泥土的味道混杂着麦子的清香,在太阳下一派田园宁和气息。
              “伊武家的小子?”身后有人这么喊他。
              伊武转身,那日在饭店所见的老太太蹒跚走来。他回了声“您好”,等她跟上来再一起走。
              “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伊武想起来带来的泡面快吃完了,刚才从商店出来又忘了买东西,这下有些难办。
              “我那儿多烧了排骨汤,等下给你端过去吧,你现在住那老头子的旧屋吗?”
              “是的。”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吃饭当前他还是应下了,末了才想起来问,“那您这是去哪儿?”
              “相叶家的大女儿今天回来,关系且还称得上亲戚,我就去瞧瞧。”老太太见他一脸茫然,解释道,“你也是从东京来的吧?那儿的生活太杂,我们这辈的都不喜欢,但是小的们都想出去闯。茵子就是一个,以前就很会读书,大学考到东京后又嫁了一个有身份的人,怎么也不肯回来了。”
              伊武沉默了,别人家的事情他不适合插嘴。
              “嗨呀这几步路就到了,前几天看你和玄子挺交好的,进去看看吗?”
              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相叶家的厨房和住的房子是隔开的,一走进去就能看见厨房里挤了不少人,坐在饭桌前的应该就是主人家,周围有不少面孔是打扫旧屋时见过的。老太太走进去,有人给她让座,随后又升起了欢声笑语。伊武在门口望了一眼,玄子端着茶杯进进出出,和他对上眼的时候耸了耸肩无奈地笑笑,又用变换了嘴型无声对他说让他等等先别走。
              伊武不大能适应这里的气氛,退了出去,靠在外边墙上,手里捻着一根野草梗。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声响。他迈开步子走过去,拐角处飘来缕缕薄烟。他一愣,转头望去,一名女子用同样惊愕的眼光看着他。伊武恢复往日的神情,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刚才因为人多没有看清,现下应该能确定她就是老太太口中的“茵子”。她一头简单干练的短发,鬓角的碎发微翘起显出几分倔强,刘海下一双如鹰般的眼睛此刻也在警惕着他。他望向她指间所夹的烟,不是商店玻璃柜台里展示的劣质烟草,此时星火燃烧着反倒有些刺眼。
              注意到他的视线,茵子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收回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熄灭。
              “你就是伊武家的孙子?”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她。
              “是。”
              “听说你也来自东京……”茵子说着,将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这学期结束后我打算让玄子转到东京,邻里说你们挺谈得来,你有空也帮我跟她说几句。”
              “为什么?”
              茵子斜睨着“嗯”了一声,后来知道他问的是另一层意思才作答:“这件事我跟她说了有段时间了,她就是死活不肯离开千叶。我和她姐夫在东京已经棒她把路铺好了,只要她肯去之后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真是,在这里有什么出路!”
              她说着,有些气愤,猛吸了一口烟。
              “对了,你是哪个学校的?”
              “不动峰。”
              她陷入了思考,随后想起什么便脱口而出:“啊那个不动峰啊……”
              就算是对学校有再大怨念的人听了这话都会生气,伊武闻言脸色更是阴沉得不行。茵子却只顾着把烟吸完,挥了挥手算作告别,转身后随手将烟蒂丢在地上。
              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伊武走过去用脚狠狠地碾着烟蒂。
              不久后玄子跑过来,靠在墙上长舒了一口气。
              “那些人都走了吗?”
              “还没呢,哪儿这么快。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说着,笑颜盈盈地扮了一个狡猾的表情。
              伊武注视眼前这张纯粹得找不出丝毫虚假的面庞,心底有些莫名的情绪像是毛线团在编织缠绕。
              “你姐什么时候走?”
              “怎么开始关心起这个了,难不成你喜欢御姐?那可不行哦,我姐可是结婚了的,你要是真按捺不住旅途的寂寞我倒可以推荐你几个艺妓……”
              伊武连忙喊了住嘴,玄子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正经起来。
              “她明天一早就走。本就是大忙人一个,只留这一会儿又何必回来。”玄子露出悲伤的神情。
              伊武见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说:“明天庙会还去吗?”
              “去啊当然去!秋假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说起来你好像不认识路,到时候我去带你?”
              “好。”
              玄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听到里屋有人喊她,留下一句“回见”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伊武低头,手里的野草梗已经被他捻得分成了好几段。他一挥手将其散在地上,风一起飘飘摇摇不知吹响了何方。


              IP属地:浙江7楼2017-01-25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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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日
                冗长的黑暗中,你是我唯一的光。——东野圭吾
                天色向晚后伊武刚准备去吃晚饭,玄子就来了。伊武见她没有带左岸一起来还有些奇怪,她随即解释说直接到镇上会和。
                “你们这是叫了多少人?”
                “原本就左岸一个,现在把你算上去的话就两个。不过牧花镇说大也挺大,到时候会遇到不少熟人。”玄子瘪了瘪嘴,“就是希望别遇到太多国中时期的同学。”
                “尴尬?”
                “可不嘛!”
                伊武试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在庙会上遇到国中同学,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情绪。但遇到的是网球部的伙伴呢?这问题一想恐怕又很难解脱了。
                “况且身旁还有你这个家伙,到时候可就很难撇清了。等下分头走?”
                伊武想说“不”。
                “噗哈哈哈……我是不放心你那方向感,到时候走丢了这锅我可不背。”
                说时,已经到了人群集中的街道。玄子踮起了脚尖从人群中挤进去,回头看见伊武还站在原地一副不肯参与的态度,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一起走。好不容易过了最拥挤的地方,走到小吃街的时候两人已经气喘吁吁,背后也出了薄汗。
                左岸从街道的另一边小跑过来,刹住脚后也不由得感慨道:“今年人还真是多。”
                “是啊!刚才入口的地方还有两个交警在维持交通通畅,结果反倒更加乱了!”两人幸灾乐祸地笑在了一起。
                “说起来伊武君也来了啊。”左岸这才注意到他。
                “是的。”
                “深秋的庙会比不上暑假和盂兰盆节时花样儿多,总不过是些吃的。”玄子说,“所以才叫你别吃晚饭,等下可不撑死。”
                运动部的人要是饭量少是会被笑话。不过这话伊武没说,就让她们顾自笑去吧。
                三人一边逛一边吃,街头到街尾都吃了个遍。苹果糖、巧克力香蕉、章鱼小丸子这些寻常庙会都能吃得到,还有一些卖相稀奇古怪名字也稀奇古怪但是味道却很不错的。一路吃下来伊武也觉得很是满足,哦或者说不满足的只是钱包而已。
                “哇——大冷天吃冰激凌果然最爽了!”玄子冻得牙齿打颤还不忘感叹。
                左岸一边嘲笑她一边拿塑料匙挖了一口,两人很快打闹起来。
                伊武在一旁吃着关东煮,默默望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这时有几人冲这边走过来,伊武偏头望了一眼还在嬉笑的玄子,心想还是来了。
                “哟!这不是相叶和左岸吗!”打招呼的是一个高的男生,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痞气。
                玄子一听这声音脸就耷了下来。
                那些人围着这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伊武也没心思听,吃完关东煮准备去扔杯子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回头一看左岸在朝他使眼色。
                “怎么?”他低声问。
                “帮我们开溜!”左岸很着急地说。
                他本无意插足别人的事情,但眼前此景又很是不妙。思索之间其中一人已经把手搭在玄子肩上,情急之下伊武走过去伸出手不着痕迹将手拂开,一面说着“有事要谈”,一面和两人交流好了眼神,一声“快跑”出口后三人破开人群冲出去。
                周围是各种怒骂声,身后又传来追逐的脚步声,混杂在各种小吃翻滚煎烧的声响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
                “这边!”左岸喊了一声,立马变道换了一个方向。
                伊武偏过头,玄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仍露出痛快的表情。
                等跑到没人的地方,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烟花?今年有烟花吗?”左岸靠在护栏上问。
                “不知道,前年还有,去年就没有,今天说不定。但是交警都来了,最近烟火又管的严,估计是没了。”
                “嗨呀真可惜……”
                “你们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伊武说。
                玄子刚想开口,左岸突然惊呼了一声“烟花”,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盛开在天空中的花朵吸引了过去。
                伊武注视着玄子,看那黝黑的眼眸中倒映出的绮丽色彩,似乎心底那杂乱的思绪也如盛开的烟花一样舒展开来,最后消逝不见。
                回去的路上只有伊武和玄子两个人。
                “刚才的事情吓到你了吧。”
                “什么?”
                “那一帮人。”玄子说,“左岸有个表姐,说是表姐其实和我们同龄,很乖巧安分的一个女孩儿。国中的时候不知怎么她和街头一霸混在一块儿,当时我和她又是一个班,左岸却在其他班,就拜托我拉那女孩儿一把。搞了两年他们总算分了,结果那男的气不过以为是别人拆散的,当时就处处给我使绊子,底下一帮人也就不知事情原委就跟着欺负。”
                “那还真是挺辛苦的。”
                “不过现在他们也拿我没办法,不是同一个学校还能怎样。”玄子得意地笑了。
                “那东京呢,不去吗?”
                玄子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表情像是快要落泪了。
                晚风吹的厉害,玄子的头发散在空中张牙舞爪的。
                “伊武君你为什么要来千叶?”
                “没有什么为什么,突然想逃离那座城市,于是就来了。”
                “校园暴力?还是前途茫然?”
                伊武苦笑。
                “我倒是一点也不想走,因为我有一个没出息的梦想!I have a dream!”玄子突然喊道,喊完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里抽泣。
                回了旧屋,伊武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沉默在黑夜中的青橄榄树。
                说起来,已经十一月了。


                IP属地:浙江9楼2017-01-25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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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日
                  年少时代的忧郁是对整个宇宙的骄傲。——芥川龙之介
                  旅行似乎刚刚开始,却迎来了尾声。
                  伊武整理行李的时候,再次翻到了那几张明信片。他用手摩挲着小卡片上千叶的田野,最终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写下一两句算不得祝福的话。
                  他来到相叶家准备把明信片给玄子,却听人说她去旅店那儿听落语了。
                  旅店有一间雅居,以前会用来放电影,现在在台上放一块儿小软垫子简单改成寄席。伊武到的时候落语师结束寒暄,场内人人笑得合不拢嘴。他在最后边看到盘腿坐着的玄子,缓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哟来的巧啊,这场刚开始。”
                  “你姐走了?”
                  “嗯一早就走了,一点都没有留恋。”玄子压低了声音问,“你以前看过落语吗?”
                  “没有。”伊武望向台上,身着浴衣的落语师正把外套脱去,面目变换了多次扮演着多个角色。他觉着这人眼熟的很,只听落语师眼神一变,扮起一个怯懦的人,他才想起来是火车上那名邋遢的中年男子。
                  “前几天刚从外边回来的,之前说要去学落语的时候被他家老爷子打惨了,拖着一条命逃到东京的……哈哈怎么又是东京。”玄子不由得摇头。
                  “讲的什么?”
                  “《死神》,好像是挺有名的,以前在电视上也看到过。”
                  人们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里是运气广场。」死神阴凄凄地说。
                  「运气广场?这些蜡烛?」
                  「你们人类所有的运气都在这里,好看吧?」
                  「这个有意思了,这都快灭了,都这么点了!摇摇晃晃的。我吹灭它好了,我吹咯——」
                  「那是你的。」
                  ……
                  伊武不禁笑出声,旁边玄子更是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拍着大腿笑个不停。看回台上,落语师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一点也没有慌乱,继续着主人公与死神的对话。
                  伊武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在火车上不论怎么看都显得颓废的大叔,在说起落语的时候却格外意气风发,让人没法移开目光。
                  这大概就是“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最有魅力”这句话的正解吧。他想他也应该有过这样的时光,那段手一握住网球拍,所有的激情与热血都往上涌的岁月,在记忆里美好得有些不真切。
                  再之后的对话他已然忘记,只记得三弦琴响起的时候掌声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自己置身于这之中,仿佛也借这光享受到了成功的滋味。
                  出来之后伊武沿着那日清晨踱步的河道着走,身后又一次响起脚步声。玄子跑到他前面拦下,刚欲脱口而出的“你这人”说到一半忽而顿住,随后仰头笑了起来。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这是好现象,不是吗?”
                  “是啊好现象。”玄子蹲下来去摘路边开着的白花,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一早吧。”
                  “薄情呐薄情,你们都是!”她倏地站起来,拿着一根带着白花的茎指着他的鼻尖,而后又垂落了下来,“算了……”
                  伊武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明信片,因为跑过来的时候动作太大,卡片已经有折痕,黑笔的墨水也糊开来,总之很是狼狈。他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伸了过去说:“给你。”
                  玄子一看那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明信片,一下子就笑了,接过来后还很嫌弃地说他字丑。
                  “明年还来吗?”
                  “不一定,明年好像会很忙的样子。”
                  “也是,就快升高三了。那决定报哪所志愿了吗?”
                  “你是在查户口吗?”饶是如此伊武还是认真回答了,“还没有想好,什么都还没有定,未来的一切都还是茫然。”
                  沉默了,忽的又听他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句:“但是,还是想为梦想,为自己喜欢的事情拼一把。”
                  玄子想起秋收的晚霞,那映射在两人心中的壮丽,嘴角咧出一个笑,扬手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那就去追吧!怕什么呀!”
                  怕什么呀。
                  梦想会抛弃你,努力也会,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地被自己抛弃?
                  这还只是开始,还有无数个开始。
                  那就从这里吧,从这里结束你的过去,开始新生。


                  IP属地:浙江10楼2017-01-25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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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
                    我重获自由之际,正是八重樱散落殆尽的枝丫上,开始长出如雾般朦胧绿叶的初夏时节。——夏目漱石
                    清晨的阳光跃上青果树的枝干时,伊武锁上旧屋的门,望着这静默着的老人,献上最诚挚的道别。
                    大叔也来得很早,帮他把行李箱搬上车后发动了汽车。
                    伊武想说再等等,也许他能等到人生第一个姗姗来迟的美好。可他终究没有等到,阳光愈渐强烈之际大叔踩下了油门,所有的景致从窗外一闪而过。
                    他怀着强烈的失落到了车站,买完票大叔从口袋里翻出一盒烟。
                    “帮我给贵山吧,欠着很久了。”他笑着摇摇头,“我来年就搬了,以后想见就没那么容易了。”
                    伊武应下,目送大叔离开后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玄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翻着来时看的那本旅游杂。,书里夹着一张没有写的明信片,看见她跑过来,手一抖明信片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玄子弯腰捡起明信片,放回刚才的那一页。
                    “真早。”
                    “……嗯。”
                    “你哪一班,五分钟后的吗?”
                    他点了点头。
                    “过了一日你怎么又回到初见时的状态?不过也罢了,大不了来年再见。”
                    “来年?”
                    “是啊!”玄子的眼睛亮亮的,此时只注视着他一人,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
                    广播里开始通知剪票了,他起身拎起行李箱往接客处走,回头望去的时候玄子低头琢磨着手里的卡片。
                    那张明信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她偷偷拿去了。
                    伊武不禁笑了。
                    与来时的苦闷不同,返程的车厢里满是欢声笑语。
                    伊武坐下后一抬头,又对上斜对面那人的目光。四目相对已然不见当初那份尴尬,彼此之间都以最坦然的表情示意。
                    火车发动后,阳光渐渐从外面透过玻璃窗撒进来。黑色的土地从眼前飞逝,那里已经堆起不少草垛。之后再穿过几个隧道,在寂静中享受黑暗的重量,就能迎来很长时间的一段光亮。
                    这个季节东京应该也很冷了吧。再过一两个月就会下点薄雪,雪色掩映下的城市更加漂亮。然后过一个年,春天悄无声息地来临,直到开学的时候樱花的气息蔓延在整个校园,梦也会在那时真切起来。



                    IP属地:浙江11楼2017-01-25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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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写点什么:这篇题目其实也可以叫《远国》,想的时候两个题目纠结了很久,不过既然是随笔那就随便来吧,结果我还真写得很随便。
                      之前小袖在群里谈到的同人写手常有的毛病这篇文里我基本都踩到了,可喜可贺。然而没由来得写得很痛快,真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写过一篇文了。虽然从想写到有构思再到真正下笔完结花了小几个月,但不同于以往的是放飞自我后写得真的很爽(这个是关键)。所以说尽管“随笔”是个借口,但有时候真的能展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近期一年的文章基本上都是由几句名言或是几句歌词而写成,有时候甚至用很多句名言凑一篇文章,用的巧与不巧是一回事,反正写着就很舒服(至少于我而言)
                      此前提过很多次我对伊武实则很是苦手,披着同人皮的原创也写过不止一篇,这回变本加厉,为了仿川端康成的文风,直接把伊武换汤不换药地变成了岛村和川岛。前几章倒还稍有点伊武的影子,因为那时还想着怎么缩小ooc的程度,后期就直接放开手脚,难过。
                      对话这方面改了很多,以前的太过书面,现在又太过直白,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也罢,反正以后也写不了太多同人文,写得开心看得开心就好。
                      2017.1.25


                      IP属地:浙江12楼2017-01-25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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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13楼2017-01-25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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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排!!!!很认真的看完了!真好看!回头给你写长评!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1-25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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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间再看。高产好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1-25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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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总之还不错确实很好看。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1-2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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