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的人生将就此落幕】*
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安藤麻里回过头去,却只是捕捉到一点残影。又出现幻觉了,她苦涩的摇摇头。少女确信自己的动作足够快速,就算是敏锐的蜂鸟也无法在一瞬之中将空气扑抓,更何况那本身就是虚幻飘渺之物,麻里这样安慰自己。
没错,一定是她太过紧张了。
真是的,明明是为了放松才来看戏剧,现在反倒开始疑神疑鬼,惹出了不必要的毛病。她不禁在心中埋怨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记起出门的原因。于是她索性闭上眼,聆听表演者的歌声。
【欢迎来到维罗纳,这永远的维罗纳】*
【这里充沛欢笑,这里满载悲伤】*
【我们的花园端庄优雅,我们的女人热情漂亮】*
【这里的凡人不好也不坏,唯有仇恨在血液中流淌】*
【人人都想从此逃脱,却又扎根住下】*
【欢迎来到维罗纳,这永远的维罗纳】*
欢呼四起,朱红色帷幕缓缓降落。
宁静的环境被小小的骚乱打断——戏剧已结束,人们陆续离场。但麻里仍僵持在原地,呆滞的注视着舞台,似乎期待着会有一束灯光打在自己身上。
【你的人生将就此落幕】*
犹如远古的召唤,透过记忆贯穿了麻里的脑子。她勉励自己撑起身子,扶着座椅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
戏院的设计实在太不通情达理,她在漫长的台阶上几次摔倒,脚下的地毯如同冰面一般黏滑。出口处的曙光几次闪烁,又因为脚下的失利而在头顶消散。
落幕了,都落幕了,麻里失魂落魄的想到,泪水涌出眼眶。忙碌的行人与她擦身而过,麻里只知道自己的双腿还在迈动,拐入街角,穿过小巷。在街角聚居的混混无赖们朝她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却并没有贸然上前。大概是以往定会惊慌失措逃跑的自己,如今已不再畏惧的样子让他们感到惊奇吧。
她仰面深吸了口气,烟草、腐肉的酸臭混着凉风一齐灌入鼻腔里。远桐市的贫民窟,就像杂草一般无法根除,被政府强制拆迁后的废墟旁边没过几日又会有新楼重建。
麻里当然知道这条路的尽头通往何处,那是人生的落幕之地,最后的终点。
但当她真的站在高耸的断桥处往下俯瞰,心底又涌出了惧意。因为一场离奇事故而被从中截断的桥梁,虽然并未倒塌,但也从此失去了作为桥的价值。麻里害怕海水的浸没,也害怕死亡。她试图捂住自己的嘴,好不让翻滚的胃将一切都吐出来。
但是,但是,终究要来的,她悲伤的想到。
【你的人生将就此落幕】*
于是她纵身一跃,身躯在空中失衡笔直的坠入海中。
咸水淹没了脖颈,渐渐漫上嘴唇。麻里不打算自救,这已经不是记忆中她第一次自杀,但一定是最后一次。有时候麻里会怨恨这份懦弱,就像讨厌带给她异色头发的父母。但她清楚总是不自觉的去逃避,也就注定将迎来这样的结局。
但下沉突然停止,就像机器老化出了故障。海水停滞不动,而只要再下一寸它便能从麻里的嘴里鱼贯而入,撑破她的身躯。
从海中升起一只手将她托至半空中,平稳的放到陆地上。这几乎称得上是魔法能的奇迹,让麻里睁大了双眼。巨大的手掌在放她上岸后立刻化作泡沫飞散,这样的奇景也曾发生在她的身上,不偏不倚,正好是上一次自杀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双腿化为鱼尾,原本令人窒息的水流从生着腮的面颊中流过。
【她的人生没能落幕。】
“哟!早上好,我是海姬!是这座城市中活跃着的魔法少女,怎么样你还好吧?”
清爽又活泼的嗓音再次让麻里泪流,她抬起头望着遮挡住光源的金发少女,明亮的蓝眼睛与灿烂的笑容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合。
“不要……”她抱住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什么?”海姬疑惑地眨眨眼,又凑近了些。这令她看得更清楚,也更绝望。
“离我远点……不要过来……”
“但是,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需要帮助吗?”
“不要……”
麻里很想感谢对方的帮助,即便是破坏了她原有的计划,但也理应答谢。然而她的舌头在打绕,除了这个词以外什么都说不出。甚至连表达歉意的心情都无法传递,只能希望对方自己走开。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面前的金发少女击掌点了点头。
“安心吧,噩梦已经结束了。”海姬上前一步一把将哭泣不止的少女抱入怀中,用手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好让闹腾的对方安静下来。
“过去了,不安、悲伤、烦躁,全部都。”她凑在麻里的耳边低语道。不出所料,对方的动作逐渐减弱,最后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中。
这将是新的一天,海姬转头注视着从远处的地平线缓缓升起的太阳。接连帮助了两次,应该得的糖果比较多吧。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想起了友人的宣言,这种言论恐怕是要被好好指责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