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落霞榭。
“三妹。”佩玖轻唤朝凰,“你今日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可是身体不适?”
“我……”朝凰尚未来得及回答,便被安歌抢了话,“三姐昨日至晚方归,今日不是攥着那柄二十四骨油纸伞傻笑,便是不厌其烦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三姐,你有心事哟。”
佩玖一眼询问的表情,朝凰被道破心事,面上一红。
“四妹又胡说,昨日我去西天采集落霞,谁知玉净瓶因一不懂事的小仙童丢了,他可不是应该要把新采的云霞送来么。”“说好的今日送到织衽宫来的,此事关乎母后寿礼,我能不急么?!”
安歌一愣,盈盈笑道,“现如今玄晖方坠,西天离此万里之遥,必定要费上不少时辰。更何况,三姐你自报是织衽宫,人家又怎会给你送到七仙阁来?”
朝凰一惊,竟忘了这一茬了。她匆匆起身,念着自己得去织衽宫前侯着去了。
“哎,母后刚遣人送来的桃花酥你不吃了?”佩玖匆匆唤道。
望着朝凰远去的背影,佩玖无奈一笑,“三妹的这急脾气是谁也拦不住。”
朝凰在七仙阁旁的落霞水榭处缓缓而行,
长桥卧波,复道行空。
“喏,你家公主已来,她见与不见我由她来定。”
朝凰侧身,走进了几步。
瞧着无妄站在落霞榭的入口,手捧着一个朱红坛子,与一宫娥争得面红耳赤。
“你不说清,她自是不会让你进来。”朝凰半笑,看着这小仙童吃瘪,她心里也是甚是愉快。
“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
朝凰轻扬左手,示意仙娥退下。
“你自己来的?”
“给三公主送落霞这等小事,无妄一人足矣。”
朝凰心里倏地觉得异常落寞,“咦,你怎知我身份?”
无妄不言,凉凉的眼神落在朝凰眼中,多了几分鄙夷嫌弃的感觉。
“小仙妄自揣测罢了。”
清凉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
长亭曲折处,金吒一身白色甲胄,玉冠束起长发,勾勒出俊朗风采。
霞光流碎一地,金吒缓步而来。
朝凰定定地望着他,遥远似千古的感觉扑面而来。
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
在霞光的渲染下,朝凰周遭的清冷气质也柔和了几分。
“你……原来早知我身份?!如此欺瞒我,当真不是你这九天名将该有的风采。”
“小仙惶恐,但昨日并非小仙刻意隐瞒。”金吒微微躬身作揖,
复有起身似笑非笑地言道:“只是小仙不解,三公主刻意在小仙面前隐藏身份,难不成是怕我这灵山护法图谋不轨不成?”
“你!”朝凰杏眼圆睁,却在抬头望向金吒的一瞬间心中不由得一愣。
落霞里的他,长身玉立,眉眼温和。
一个清素若九秋之菊,一个霜寒若云霄潇风。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小仙奉召回天,今后还望三公主多多照拂。”
“你……要回天了么?”朝凰细眉轻挑。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语气中的过分欢喜,朝凰低下头来,面似不经心地玩弄着垂下来的一束青丝,“关我何事。”
夕阳连积水,边色满秋空。
无妄微眯双眼,然后径直走开。
他想,终其一生,自己也不可能对千念真正释怀。
却也不可否认,他终究是亏欠了千念一条命。
天涯海角、天荒地老、无可偿还。
原来,无论怎样的百转千回,
命运的线,始终会回到起点,生生不息。
九重天宫让无妄觉得异常压抑,故人入梦,漫漫长夜何等难捱。
他想,蟠桃盛宴过后,自己还是回到苍梧山的好。
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