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小太阳丑八怪》 ［法］旁帝
一个孩子的成长史
这册绘本是16年买的，旁帝经典·大翅膀系列 中的一本。当当上的推介语里说，有复古的画风和配色。这个比较吸引人，想着感受一下不一样的也挺好。买回来后大概翻了翻，画风配色的确有独特的味道。睡前要念故事，所以关注文字比较多，画的是什么并没有太仔细地看。因为绝大多数的绘本，画面呈现的就是下面文字描述的。当然无字书除外。无字书念起来比较累，念这一遍和念下一遍说出来的话总是不太一致，边观察边组织语言，还希望说出来的句子比较完整符合文法。
旁帝绘本里的故事，总是非常吸引人。天马行空，想象力大到无边，同时故事的连贯性和完整度也很好。总之，很赏心悦目。这样的简单印象一直持续到某一天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幅画。
“有一天，丑八怪发现自己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对比画中镜子内外的丑八怪，旁帝画的是不一样的。镜子外的，眼睛稍微瞪大了一些，手里拿着的书快要掉落下来，是略有些吃惊的状态。镜子中的，眼球外凸，嘴巴咧着，牙齿外露，手被咬在牙齿中间，头发还向上竖着。这惊吓等级升了不止一点半点吧。如果说面对镜子的是他人可以观察到的形象的话，镜中映出的就是真实的自己，或者说只有自己才能看到感受到的自己。多形象啊，内心已经天翻地覆了，外表却还如常。这不是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某个时刻么？
是时候认真审视这本绘本了。
页数并不多，40页。但故事却并不简单。丑八怪一出生就是个丑八怪，家里人都不喜欢他。他不知道别人不喜欢他，直到有一天从镜子中发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给自己做了面具也没用。他慢慢地在家里洗碗池下面重新安了家，有了朋友闹钟丁零零，还和用旧收音机和天上的星星联系。有一天他被家人禁止再回到家里。于是他和丁零零离开了家，要找星星们口中说的需要他帮助的星球。路上经历了很多奇遇：帮过别人，也被人坑过，受到过智者的指引，打败过怪兽，遇到过巫婆。后来又自己“修身养性”，真的实现了智者的预言，最后找到了需要他帮助的星球，也的确帮助了它——太阳。还得到了来自太阳的礼物，一小块阳光。丑八怪又回到了家里，发现没有了他的家变得破败，家人也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丑八怪用自己的方式治愈了家人，大家一起重建了家园。做完这些后，想起了旅途中曾遇到过的公主，于是决定要找到她。
短短的40页放入了这么多内容，所以它的语言是很简练的。有些页面旁帝把它分割成了两格或者三格。同一页的不同格中，也许背景是相连的，但人物在每格上都有出现，像小时候看的连环画，既给静止的画面赋予了动态的感觉，也让画面延伸丰富了文字的内容。画面里还有很多的细节，比方说提示丑八怪年龄的东西。最开始的蛋壳，接着是手里牵着的拉绳小车的玩具，后来手里拿着的是书籍。这些都是他独特的风格，很标志性的，在他的其他作品中也很常见。
但在我看来，他的作品最重要的风格是文字之外画面之中的内容有很强烈的隐喻。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作者真的有这样的意思么？在17年购买的小鸡布莱兹系列的封底里，我找到了答案。作者明确地表示了肯定。
“隐喻”这个词在文学分析，神话传说和心理学中是个很常见的词。读过的其他绘本里也能看到，但如此密集的频率，基本上每页都会出现，真的很少见。
开篇说，丑八怪一出生就是丑八怪（文字版），肿眼泡，长鼻子（画面版），反正就是和别人一样。大家叫他丑八怪，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名字。丑而不自知。这总让我想到“原罪”。这词本是宗教范畴内的。也许是刚开始知道这个词我就没弄明白它的本意。在我的印象中，这个词总是带有无妄之灾的意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什么是他的原罪？身体缺陷？性别？黑白颠倒，百日哭，超级难带？非婚生子？反正总有什么事情让你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小婴儿，至少觉得他是个大麻烦。他时不时地，或是总是，勾起你的不耐烦，甚至厌恶。为什么是性别，而不单单是重男轻女，“生的是个女孩”。前两年去泸沽湖玩，到过摩梭人家里。母系氏族的传统，主母房里有一道生死门，如果头胎是个女孩（寺庙里的僧人能知道性别，神奇的藏医），就要进到生死门里去生下她。剩下的所有孩子，都是在马棚里出生的。我们待了半天的那家，主母年龄已经很大了，头发花白，腿脚却很利落。同行的小孩子们在屋子里待得无聊，就去院子里玩了。那位老主母用长杆从院中的树上打下了几个果子。两个小女孩每人从老主母那儿得了两个果子。另外那个小男孩，只给一个果子。重女轻男，一样的。儿时怎样被对待，很大程度上塑造着这个孩子的未来。在孩子还懵懂未知的年纪，他/她被捏塑成形，无论他/她将来回忆过往，心中愿意与否。也许这更应该被称之为宿命。
回到绘本。“丑”，被知晓了。于是他给自己做了个面具，好让自己看上去和别人一样。试了好几种面具之后，耳朵被假的盖住了，眼睛是贴上去的，长鼻子也被塞起来了，虽然怎么塞也塞不彻底。把真实的自我隐藏起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只为了和别人一样，让别人满意。成功了么？似乎没有。孩子的天性是没有办法隐藏的。
丑八怪在垃圾箱里找到的朋友——闹钟丁零零，这是一个同样有着悲伤故事的伙伴，他们成了好朋友，一起喝字母汤，学习读书写字。想想我们的学生时代，能成为朋友的总是有共通的地方。以前要从父母、家庭中获取的认同感，现在要在朋辈中去寻求了。丑八怪地下的家越来越大（对比前后画面能看到这个家有细节上的变化，越来越精致完善），与外面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多。他用垃圾箱里找来的电线和天上和星星联系，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情就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少年有了反思的能力，想看清世界，对宿命产生了疑问。“有一天，星星们和丑八怪联系了，有一颗星球需要他帮助”。少年能看到的听到的遥远的美好世界吸引着他。也许他已经给自己立下了志向。于是开始了冒险之旅。
丑八怪用两个问题解救了大笨象。为什么解救者是丑八怪？他的问题为什么这么特别？也许有纯真的眼纯真的心的人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质。可大笨象却坏了他的事。这让丑八怪第一次情绪暴发了。这也整本书里唯一的一次。所以大笨象代表的人在丑八怪（少年）的成长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个让丑八怪不再压抑自己真实情绪的人，或者再延伸一些，某个事件。
白胡子老先生的预言：你要沿着一根线一直走下去，走到一座古老的树林里，成为一棵树。这样，你就能找到答案。”白胡子老先生是谁？少年成长中遇到的贵人。我更愿意称它为智者。
打败怪物的是丑八怪鼻子前的小黑雾。这个伏笔从第一页丑八怪的形象上就存在着。所以，孩子身上不起眼的特质，谁知道将来（恐惧的激发下）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本领。顺着绳子，少年遇到了林中女巫。很符合智者的预言吧。可是接下来的事却不太对头。女巫让她做的事情都是耗时耗力而且似乎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最后还让他伤害自己的朋友，关掉丁零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