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易开始后悔向学姐承认自己会做饭了。她不仅顶着午后的太阳奔波买食材，到了轰趴别墅还要在油烟味极重的厨房忙碌整个晚上，在其他人忙于k歌打牌solo的时间里。
她从橱柜里拎出一碟盘子放到水槽冲洗，然后打开了窗子。厨房的抽油烟机坏了。
“不好意思。”
厨房的门口有清朗的男声响起。
小易正在洗菜，没有回头的嗯了一声。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男声在靠近。
“活动部的干事吗？不错诶，男生还会做饭。”小易揶揄道，“随意就好，食材里找你拿手的。”
两人互不打扰地忙碌了一会，男生突然说：“这里有烧烤架。”
小易耸耸肩：“我蛮讨厌现在的这种烧烤。”
“现在的这种？”
“有没有试过自己偷偷在外面搭火烧烤？”小易来了兴致，“从小溪里抓鱼，或者在树林里抓兔子。”
男生带着笑意说：“很久没吃过了。自从弄丢了一个烧烤很拿手的家伙。”
小易愣神，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睁大了眼睛。
客厅里格斗游戏噼里啪啦的音效，夏末的蝉鸣，都隔了一层轻透的膜，迷迷蒙蒙地飘进了厨房里。
男生在小易地注视下从一堆食材里翻出一袋蜜红豆，抬头时撞进了她的眼睛。
“我会做红豆大福。”男生微笑，“你乐意吃吗？”
“我喜欢红豆大福。”小易说，“以前有个人，他知道我喜欢红豆大福。但是现在他不见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东西。
小易突然问：“你是不是就是张建军。”
男生略有惊奇地啧了一声：“你认得我？”
“我舍友说你是很多女生的男神。”
男生哂笑：“我不知道。”他顿了顿，“你是小易吧。”
“你不是也认得我。”
“我舍友一直在追你。”男生眨了眨眼睛，“很抱歉，对你来说应该是很讨厌的经历。”
小易不置可否：“人本来就无法反抗自己会遇到什么人。”
“你说的对。”男生低声说，“同样，我们也无法强求自己去遇到谁。”
小易撇开眼睛。
“嘿，抱歉打扰两位了。”宣传部学姐趴在门框上，摇了摇尾巴，“小易，晚上一起来k歌吗？”
“好。”
***
小易没想到张建军真的做了红豆大福，几乎是端上桌子就被一扫而空。小易撇了一下嘴，却听见张建军站在她旁边说：“厨房里还有一盘。”
周围都是人，但他掐的时机以及声音高低都颇有技巧。除了小易，再没有谁听见他说了话。
小易说：“我又不是贪嘴的小孩子。”
张建军笑道：“是我比较爱炫耀啦。”
“张建军。我问你。”小易认认真真地说，“你的头发是天然卷吗？”
“唔，是啊。”
***

***
小易推门进去。k歌间里一群妖魔鬼怪，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人。
“抱歉……哦，是你呀。你也来k歌？”
“被你们学姐叫来的。”张建军耸了耸肩。
小易埋头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张建军被同部门的干事推来搡去，要他唱歌。
“我不会唱……”张建军无奈道，“献丑了。”
他挑了一首歌。前奏响起，小易的手抖了一下，怒送first blood。
“建军喜欢这种悲情小调吗？”
“这歌挺好听的，建军加油！”
十几秒以后，小易复活了。她操纵着轮盘，不停的在塔下转圈，屏幕的荧光在映在她无悲无喜地脸上，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如果我变成回忆。
***
“小易，你不唱的吗？”
小易刚刚把手机玩到关机。
high歌high到嗓子嘶哑的学姐把话筒塞进她手里：“下首歌我点好了，你能唱就唱吧。你老学姐已经被打败了。”
周围人都已经累了，瘫在沙发上玩手机。小易嗯了一声。
学姐是老薛的粉丝。小易也熟悉。她偏过头，发现张建军正在看她。他的眼睛很黑很亮，认真的时候，几乎让人有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小易转过头举起话筒。
***
我还要遇见几个你
才可以忘记你
我还要拒绝几个你
才可以不想起
这城市怎么都是你
可你在哪里
这世界怎么都是你
原来你住在我心里
***
深夜三点。
怕熬夜的女生基本都找了房间睡去。只剩小易和老学姐，跟着活动部几个汉子玩狼人杀。
小易的逻辑思维很强，从前一直是玩狼人杀的好手。没有想到的是，张建军看了几局之后，竟然跟小易棋逢对手。
“我说。”小易挑眉，“你真的是第一次玩？”
张建军笑：“你觉得不像？”
“你太会装蒜了。”
“彼此彼此嘛。”
学姐把牌收了，打了个哈欠：“你们还玩吗？”
活动部学长推了一把她的肩膀：“睡觉去，看你困的。”
活动部的汉子们嘘声一片。
“嘘什么嘘，散了散了，各自找空床位睡觉去。还真想通宵啊你们，当心猝死。”学长挥挥手，像赶鸭子一样驱赶他们，“明天早上大概八点钟走人，别睡过头了。会做饭的稍微做点早饭。好了都睡去吧。”
会做饭的两人相视苦笑。
***
床铺很多，但是人更多。
小易跟学姐挤一张床。小易睡眠很浅，天气闷热，她着实睡不着，披了件外套悄悄翻身下床，到院子里吹风。
四五点钟，天不全黑了。空气里弥漫着湿气，和树叶沁人的芬芳。前院有一棵柚子树，一颗颗玲珑饱满，果实已经泛黄了。
身后有脚步声，小易已经知道了是谁。
“嘿，小易。”张建军说，“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易止水。”
“忆？”
“易。”
“为什么叫止水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小易看了他一眼，“大概我爸妈喜欢。”
“你不喜欢吗？”
小易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喜欢的是曾经名为止水的那个人。”她看着张建军说，“而不是这个名字，或者他现在又叫什么名字。”
“张建军，你见过他吗？”
TBC.

3.
张建军也在看着小易。他的目光落了下来，像一泊月光，纤长的睫尾微颤。
“易止水。”张建军说，“你很在意那个叫止水的人吗？”
“我有要讨回的东西。”小易眼睛里像是洒下一把碎光，她带着一点笑意说，“他曾经背弃的所有承诺，我都要让他一一偿还。”
张建军苦笑：“偏执的债主。”
小易缄默片刻，眸中的亮光一点一点散去。她一声轻笑，说道：“二十年前的一句戏言而已，谁也没当真过。我呢，当时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只是，今天他如果还认得出我，来跟我说一声久违，让我知道他还没死透，以前那些烂账，也就一笔勾销了。”
风声渐起，树影婆娑，沙沙声里寂静蔓延。
小易觉得无趣，又觉得自己幼稚。她抬腿往别墅走去，与男生错身而过。
张建军突然开口道：“如果他不想勾销呢？”
小易顿住脚步：“什么？”
“如果他想要好好还那笔债，好好弥补他背弃的那些承诺呢？”
“我从来没强求过什么。”小易平静地说，“那些所谓的承诺也不该成为什么负担。你想清楚了。”
“如果想了十几年算是清楚的话。”
小易说：“我可不好追。”
张建军笑道：“他一定会努力的。”
小易无言，慢慢红了眼眶。
那男生轻轻推了一把她的肩膀，轻声道：“进去吧，外面寒气重。”
“……知道了。”
晨曦，东方露出一线白，天将明。
***
会做饭的要负责第二天的早餐，两个部长如是说。
小易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鬼泣森森地在厨房烙饼。
张建军刚进厨房，被狠狠呛了一口糊味，声音惊动了小易，恶意满满地味道来的太猝不及防，她连忙把饼抄了出来，翻了面，底下焦黑一片。
“……”张建军说，“咳，没睡醒？”
小易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张建军接过她手里的锅铲，看了一眼剩下的生饼：“这些还够吗？”
“我不吃。”
“不行。”张建军说，“早上要吃东西的。”
“你管我。”
张建军眯起眼笑：“想管呢？”
小易走到一边，把位置让给张建军，眼珠不错地看他把饼贴到锅底。她说：“做梦吧。”
张建军盯着手上的动作，慢慢地说：“可是我已经见到了真实存在的你，何必还要继续做梦，还要承担一个又一个失落的早晨。”
小易呼吸一滞，偏过头去。
单肩背包遗落在椅子上，挂铃叮铃作响。
***
部长也不过大二，总归没有多靠谱。
活动部的学长笑眯眯地拍了拍张建军的肩膀，如同宣传部的学姐向小易眨眼睛一样，将各自领的一个部门的小孩扔在车站，让他们自己打车回学校，两个人便不知道去哪里花前月下。
“嘿建军。”活动部的女孩熟稔地呼喊道，“我们几个想去去x新街，来帮我们拎东西呀？”
小易挑了一下眉毛。
活动部的男生啧啧叹气，张建军在嘘声里摆摆手：“下午有兼职要做。”
“又是说做兼职，其实是怕女朋友查岗吧！”女生咯咯笑道。
张建军笑说：“我也想啊。可是还没追到呢。”
周遭人都起哄。女生呆了一下，口中连问“真的假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就转过了脸看着地面，又忍不住问：“还有你追不到的女生？眼光这么高？长的好看吗？”
张建军但笑不语，反而其他男生开始七嘴八舌地打趣他。女生垂下眼睛，也不再说话了，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消息，一页一页翻过去，却不知道看进了什么。
小易在一旁，也翻着手机，和自己部门的干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的手指下方有新的好友请求，她想了想，点击了接受。
屏幕上弹出第一条消息。
“眼光很高的、长的很好看的你，什么时候乐意查我的岗呢？”
小易抬头看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他眯着眼睛，正偷偷冲她笑。
她回了消息过去。
“你们部门的女生正看着你呢。”
***

“你跟我一路吗？”小易问。
校会面向全校招新，部门里多数人不是一个院系，下了车便各自回各自的地方。小易见张建军理所当然地跟在了她后面，便放慢了脚步。
“如果你回财经学院。”张建军说，“那就没错了。”
“你哪个系？”
“经济。”
“我金融。”
“啊，你骗我。”张建军懊恼道，“你以前告诉我你学经济。”
小易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时候说过，张建军却倏忽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表情认真地说：“我们初夜那晚下雨，你躺在我的身边，手放在这里，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小易：“……”
她反应过来，一时无言。回忆像是老旧的幻灯片，一页一页翻过，忽明忽暗。言语一不小心穿透了时空，偷到了一点不可知的过往。
收垃圾的老大爷喵喵两声，野猫从藏身地钻出，掠过两人身边，来回踱着步子，眈眈看着唤它的人放下手中的猫粮。
小易压低自己的呼吸声，抽回了自己的手，说：“经济不过是商科的一个统称——还有，没人告诉你这是性骚扰吗？”
张建军说：“你那时候勾引我，可没告诉过我呢。”
小易羞恼。既然被不客气地捅破了这层暧昧，她便无所顾忌了。她冷冷地说：“说这些话，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你还是宇智波止水吗？”
“我的灵魂，不是你亲自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吗？在别墅你不是也认出了我吗？你若是不承认我是谁，那昨晚你的那些表白算什么？”男生说，“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小易哑然，只好执拗地看向一旁的地面，一言不发。
寒蝉已哑了声响。猫儿寻到了猫粮，也不再喵喵叫了。偌大的世界中，只有这唯一的声响，恍如惊雷。
“看着我。”他说，“我是宇智波止水。”
“我明白的。”小易说，“我明白的。”
她苦笑说：“我早就该过了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青春期，却教我以少女身遇见你。”
“这是刚好的年纪才对。从哪里结束，又从哪里开始。也许是命中注定我们就该一起过完完整的一生。”
小易终于抬起眼睛看他。
“我说。”她说，“你觉得，我们能长久？”
“我向你保证。”宇智波止水说，“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出车祸，不会得绝症，不会跳楼不会上吊，不会让你拼上性命去救我。”
“你这是什么承诺啊，会有女孩子答应你吗？”
“别人我可没试过。”他眯眼笑，“试过的人，我想会的。”
路边的小草渐渐枯了。秋天叮咚叮咚地降临。
TBC.

抱歉啊看文的小读者们，楼主最近总也找不到写文的感觉，每天像挤牙膏一样码了一章，虽迟迟没更新，但楼主不会弃坑的，毕竟都到番外了

我知道你们想打我，我也想打我自己，应该对自己的文字负责而不是让自己的读者一直等着。然而楼主终于写了结局，虽然很无厘头但确实写了一些我想表达的东西，希望大家不要寄刀片吧。感谢一直看到现在的小读者们，你们一定是真爱

4.
“你为什么叫建军？”
秋千吱吱地响。女孩脚尖落地，停在了抛物线的最低点。她捋了一把耳畔的长发，靠在身后男孩身上。
“奶奶取的名字。”男孩说，“父母离婚以后，我跟着父亲。不过他很少在家，我跟奶奶过。”
女孩说：“我本希望让你降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
“你可以控制？”
“看样子比较失败。”
男孩笑道：“现在很好。”
他搂着女孩子，问：“你为什么叫易止水？”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都被雷酥了。”女孩闹道，“你叫我原来的名字嘛。”
“你先叫。”
“宇智波止水。”
“奈绪。”
“止水！”
“……”
“止水止水止水！”
止水失笑：“好像都是在叫你。”
奈绪嘿嘿嘿，拉着他的领子霸道的索吻。
由远及近的淅沥雨声，不合时宜的来电响铃。
“躲雨吗？”止水问道。
奈绪不答，接了电话。是卿卿的。
“小易你要死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前几个电话为什么不接你知不知道现在经常有猥琐男深夜拐骗女大学生啊！”对面的女生吼道，“你要是被拐了可就没人给我带饭刷卡抄作业改论文了啊！你有点自觉好不好！”
奈绪揉揉耳朵：“要是我被拐了可以顺便铲除你这个祸害，也不算亏嘛。”
“谁跟你扯犊子。”卿卿哼道，“你啥时候回来，带伞了吗？”
“没有。”
“你在哪儿呢？爸爸去接你。”
奈绪笑盈盈地看了一眼止水，止水正在看她。她说：“不劳烦大驾，我花前月下呢。”说罢挂断了电话，调了静音。
“我这么说她可能要疯的，会不停地打过来。”奈绪笑道，“我的舍友。”
止水脱下外套，披在她头上。
“我很高兴。”他说，“朋友很关心你。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奈绪掀起遮住眼睛的部分，看着他说：“现在更好了。”
她从秋千上跳下来，垫脚把衣服盖在两个人的头上。奈绪说：“还要再好一点吗？”
她挂在他的脖子上，两人接了个吻。
***
宇智波止水大概做了一万个兼职。
奈绪如是说。
这一世他就像个钱串子，在秉承着咸鱼的拜金主义的大学生群体里像一朵清奇的白莲花。
“你个骗子。”
奈绪坐在高高的花坛边晃着腿，正午的阳光滴溜溜地落了下来：“把女朋友骗到手，就可以不邀请她约会了吗？”
止水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委屈道：“没有钱怎么约会嘛。”
“你那个便宜老爹，不给你生活费？”
止水摇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成年了。况且在以前，你忘了我从几岁开始工作了吗？”
“……不，至少你以前不是个钱串子。”
“以前，没有人需要我养。 ”他说，“现在我希望至少可以把奶奶照顾好。”
“我如果***奶的醋怎么办。”奈绪居高临下地看他，“你从来都没说过要养我哦。”
“如果我提出要养你。”宇智波止水摸摸下巴，“你难道不会一脸嫌弃地揍我一顿吗？骄傲的公主大人。”
“会。但是我还是花着我那老爹老妈的钱。”奈绪说，“如果我不要，他们会觉得心疼。亲戚同事会说他们对我不管不问，我的同学会笑他们猎奇，反而对我抱有可笑的同情。”
她从花坛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我记得你今晚只有一门选修课吧？”
“嗯哼？”
“翘掉。”她说，“我跟你回去看看老太太。”
***
老太太是个有点刻薄的老太太，和宇智波止水的温良恭谦让毛边都不沾。
她曾刻薄地叉着腰站在楼道里，泼妇般怒骂自己的儿子，要他掏钱出来，给年幼的孙子报补习班。或者在他高中偷偷溜出去打工，像棒槌一样逮着他捶。
而现在，奈绪坐在老太太对面的餐桌上，艰难地露出八颗牙的微笑，经受着横眉冷对地发难。
“哟，跟我们建军一个学校的哪。学习好吗？我们建军考的可是最高的分……”
奈绪微笑：“我自然是不及他。”
“那是当然，有钱人家的小闺女吧？没有几个学习好的。成天只知道享福……”
奈绪微笑：“我们都还是学生，学习应当放在重要的位置。至于家里有没有钱，没有一个既定的标准，我可判断不出。”
其实挺令人郁闷的。校园言情到家庭伦理的变迁，是一个渐进又丧气的过程。
但是老太太活的一直铿锵有力，不像年轻人，饱足之余还有矫情去思来想去。
奈绪说：“谢谢您。鱼很好吃。”
***
回去的时候天黑了。没什么星星，澄黄的新月倒是很亮。奈绪喊道：“嘿。”
止水看她，眼中有星星一样的深情。
“你奶奶她，是喜欢我的吧？”
“很难说。”止水笑道，“不过如果你给她再生个重孙，她一定很喜欢你了。”
“哦，你想跟我生？”奈绪舔了一下嘴唇，细细的一缕黑发粘在脸颊上。她勾了一下止水的下巴，“止水君？”
止水与她对视，笑得人畜无害，耳朵红了一个尖。
“说真的。”奈绪扒拉着他的肩膀，“我们大二搬出去吧。”

5.
夜半，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灯大多熄了。剩下的几盏零星灯火，幽幽点缀在漆黑的夜幕里。
一扇窗里响起悄悄的拧动门把的声音。与此同时，却屋里有人说道：“没睡呢。”
宇智波止水打开了房间，速溶咖啡的味道浓郁的有些刺鼻。
奈绪掐了一下鼻梁，睁开眼睛，细细的血丝慢慢延展开来。
“睡吧。”止水扶着她的肩膀说，“明天还有早课。”
“海报今天要修改完成。”奈绪说，“再接两份订单，下个月的房租就有了。”
止水拨开她遮住眼睛的头发，低声道：“这样太辛苦了。”
“嘿，工作而已，谁还不得为生计奔波呢。”奈绪拍拍他的手，“先去睡吧，明天要是来得及，我想吃校门东的煎饺。”
止水应了。
他们今年大二，搬出了学生宿舍，在近郊找了一处公寓，去过两个人的小日子。奈绪担任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课外做一些设计卖模板拿点外快。止水婉拒了学长的邀请，离开学生会，把空闲时间全部用来做兼职。
要说辛苦，自然也是有一些的。生活却如是告知人们，想获得的以要付出的为前提，便是机会成本存在的意义。
***
黑眼圈重了些，让奈绪多花了两分钟遮暇。
今天的煎饺有点油了。他们提前半小时到教室占座，靠窗的位置，止水翻开上一次课的笔记，奈绪趴下补觉，头发不知不觉及了腰。
后边不远处有人小声议论，她半睡半醒中听见了。揣着好笑的态度，她觉得比起两人刚刚搬出去的时候，议论声已经少了许多了。
同居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性的意义比重被无限突出放大。即便那只是生活的一点小小的插曲。名誉、道德、人伦，被不断扣上的帽子，让人不晓得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那些所谓的标准而活。
上课铃打响了。
***
中午两人在食堂碰见了卿卿。她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声嗨，端着餐盘坐到了奈绪身边。
“没有位置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最近还好么？”
“还好。你呢？”奈绪说，“你和新的室友相处还融洽么？”
卿卿弯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嗤笑：“还……嗯，算好吧。”
气氛有些尴尬。自奈绪搬出去，这是她们第一次说话。
止水示意自己吃完了，先回了自习室。奈绪和卿卿兀自沉默了一会，同时开口道：
“你……”
“我想……”
奈绪：“你先说。”
“我是想和你道歉，你走的时候我没支持你，还生你的气。”卿卿摇了摇头，又说道：“你觉得他好么？”
“卿卿，我知道你担心，你是个好朋友。”奈绪说，“我知道他，所以你放心吧。”
卿卿皱着眉头笑：“这样吗？”
奈绪从她的餐盘里抢走了一只丸子，笑道：“这样。”
“嘿！”卿卿反应过来，高高扬起的眉毛又落了下去，眼睛湿漉漉的，“我不喜欢丸子。”
“恰好。”奈绪说，“我喜欢。”
***

晚上学生会的活动散场了，场地空落落的。奈绪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包，止水靠在门外等她。
“吃宵夜吗？”止水问。
“一天里最清闲的时候。”奈绪懒懒地挂在止水身上，“吃宵夜。”
下了地铁走回公寓，街头有家卖粥的小店，营业到24点。
这一家皮蛋瘦肉粥味道很好。暖人，又沁透着辛香。
月亮照出一小片泛白的天空。两人牵着手走路。
止水说：“伯父伯母怎么说？”
“他们恨不得把我的皮扒下来。”奈绪说得轻描淡写，眉尖轻轻挑起，一点点戏谑之意表露无遗，“都跟你说了，同居的事不能那么早告诉他们。我的便宜老爸，电话里拐着弯骂我**呢。”
“十八岁成年，这个年纪足够让一个人做出自己合理恰当的判断。”止水摇头，面上有些遗憾神色。
“这不是同一个世界呀。”奈绪说，“三观不同，善恶有标准的取向，而十八岁的孩子还没走出学校，人们一边说他们已经成人，一边又发现，他们自身太弱小可欺。”
奈绪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冲着小药房扬了扬下巴：“买那啥，家里的用完了。”
***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当晚两人稍稍放纵了一下。
冲洗后，止水在书桌前坐了会。奈绪穿上睡衣，靠在床上懒懒地刷微博。
她并不常玩。十分钟以后，她退出网页，遗憾地说：“大概是人们和平的久了吧。”
“怎么？”
“被搪塞以各种充满噱头和谎言的信息来将真正需要大众关注的事淡出视线。被蒙蔽的观众反而乐此不疲。”
“这与和平无关。”止水说，“无论在哪里，真相总是很难被普通人获知。”
“长大了总归会对这一切麻木了吗？”
“一个人的天太小了，换作别人，不过巴掌便可遮天。”止水压低了声音笑，“我们不都是洪流冲刷过的尘埃吗？”
奈绪半晌无语，似乎在回忆一些事情，最后嘴角扬起半个弧度：“是的。你是对的。”
她关了床头的台灯，翻身睡下，将被子拢到身上，半睁着眼睛盯着晦暗的墙角，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止水也翻身上床。他拢了一把奈绪的头发，轻轻揉了揉。
“好梦。”他低声似呓语。
“你也一样。”她说。
***
这大概是同一场梦。
梦里有征战，鲜红的月亮，锃亮的兵器，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
他会笑弯一双明亮的眸子，以温柔待天地，以热血祭大义，一步一步的脚印烙印在时间的河畔上，直至那断崖处，他转身泣血含笑，告诫后人此路不通。
结局却，又终于是沙尘掩了黄土。
而断崖处，熙熙攘攘。
【全文完】

其实这篇文原本应该是在上学期寒假就完结的小短篇，奈何楼主手痒挖了个坑，一直写到现在。原来我也是喜爱少年英雄的热血，也许就是憧憬一些生活中没有的人吧。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楼主让大家等了那么久，我要面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