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心中有梦，有的人希望能过着高品质的人生，有的人则希望能改造这个社会，然而因为生活中的诸多挫折和日常琐碎，许多人的梦就此缩水，甚至再也提不起劲想去实现。各位可知道，当没有了作梦的念头，人生也就注定了永远不会成为赢家。 ——安东尼·罗宾

 终结

梅罗守侯着死去多时的好友，天色渐明，赫里俄斯的利箭刺破迷雾嵌入古宅斑驳的砖石之中。驱魔师感觉到怀中之人的魂魄正顺着他的指缝迅速流失，“不能再耽搁了。”梅罗把怀中的少爷交给同伴，毅然冲入塔楼。

“龙崎！龙崎！你在哪里？ 时间到了！我要尼亚回来，即使他变成吸血鬼也好，恶魔也好，僵尸也好，他永远都是我的尼亚！我最亲密的伙伴！龙崎！把尼亚还给我——求你！”梅罗冲着楼顶大声喊话，也顾不上什么羞耻心了，只要能再见到尼亚，能再跟他说话，他不该那么口是心非的，有那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解释……有那么多事情还来不及做……他焦急的攀上顶层，推开一扇扇紧闭的门去寻找那个能够挽回一切的死神。

“龙崎——”

呼喊被震惊抑制住，他面前的画面是多么残忍——血红色的窗帘下两具尸体相互交叠在一起，他们十指紧扣着，面容安详。尸体上布满被啮咬的痕迹，斑斑血迹和糜烂外翻的肉几乎让人无法辨识他们本来的面目。

梅罗的脑子很混乱，这明明是最不可能发生的：“有谁会杀了龙崎？他可是永生的吸血鬼！”

让他最为费解的是，除了一心求死以外，龙崎不可能会让别的吸血鬼在自己身上那么多关键的致命部位袭击得手。也就是说，他是自己愿意被对方咬死的……可又怎么会有人让龙崎毫不抵抗他的任他攻击呢？

他把龙崎的尸体拖到月旁边，猛然发现原来被压住的红色窗帘下有一个用血涂抹的五芒星图案，下面还标着一行小字。

“L, the Sign of the Mourning of Isis……”

梅罗不由自主的默念这熟悉的复苏咒语，那行血字闪过殷红的亮光，黏附的那层石灰簌簌剥落露出赤裸的青石，上面刻着一段文字，优雅潇洒的斜花体正是龙崎的笔迹——

“我的朋友，虽然我们只是初识，但你的遭遇我感同身受。奥尔良的罗兰山谷里住着我的导师吉尔古德.月，他虽行为怪异却睿智仁慈。带着我的后裔去找他吧，祝福你们。

我和夜神月的结局如此是有些出乎意料，可也无力再去抵抗，虽然不甘心臣服在悲剧的宿命下，任性挣扎却只会加深我们对她的愧疚。我想不出一个好的方法来补偿我们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选择达成她的复仇目的。我把自己和月的灵魂封存在除我们以外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在你挽回一切之前，我们会用长眠来守护最后的希望。
 罗伊特.李扎克.瑞威 绝笔

第一章 罗兰山谷 

美丽的奥尔良散发着纯朴浪漫的气息，温柔明媚的颜色如同豆蔻少女摇曳的花裙。奔驰的骏马踏过一毛不拔的荒原，穿越斜插岗岭的山道，淌过湍急刺骨的溪流，终于看见令人振奋的荒野山色。蜿蜒的河流在谷地缓缓流淌着，峰峦叠嶂的青山没入云海，错落有致的村庄安详的徜徉在这片百合山谷中，宁静的仿佛世外桃源。 

战争的喧嚣尚未波及至，这片土壤养育的儿女如同那怒放的百合一般天真烂漫，吹着短笛的牧童从旅人身边经过，友好的弯起眼睛冲他点头致意。远处山坡的一棵白杨树下，依稀看见一个小白点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他忍不住催马上前。逐渐的，白点放大，包裹的那一层光泽褪去之后，细节在阳光下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孩子，他低垂着头靠在树下闭目养神，嘴里还悠闲地嚼着甘草根，蜜桃般的皮肤上闪烁着点点树阴光斑，圆润纤长的四肢从款式简单的白布麻衣中伸出来舒服的随意搁放着，透露着浑然天成的可爱。他的腰上别着一个锡制的羊奶壶，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在太阳下闪光，才让他远远的就被吸引过来。 

月小心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朝树下走去，他从孩子腰间解下奶壶畅快的痛饮起来，甘甜清凉的乳汁从干涩以久的喉间滑入，顿时令他心情大好。那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困惑的仰望着自己，他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真是逗人喜爱，月冲着他友好的笑了一下，伸手从腰里抹出一枚银币丢在他膝盖上：“我不会白喝的，谢谢你。” 

“不，大人您不需要给我这么多钱，能帮助您我也很快乐。”这个孩子还没有到变声的年纪，嗓音清亮的如同山泉叮咚。他冲着自己抿嘴一笑，天真烂漫的模样令月不由心动。他凑过去单膝跪在那个孩子的身边拾起落在膝盖上的银币放在他手心里，小孩的手软若无骨，可能是紧张的关系，手心湿湿的。“也许是没见过贵族的缘故，被我吓到了吧。”月一时起了好玩的心，抬起他的下巴轻轻的吻了下去，他感觉到被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明显地发抖。 

“别怕，我长的很恐怖吗？”月摘下头盔，一头蜜色的秀发从颈后垂下，他不希望自己吓到了这个纯朴的乡下孩子。 

“不……大人，您像太阳一样明媚。”这孩子显然被吓到了，说话词不达意。 

月觉得自己从未这般温柔却调皮过，他再次吻了下去，手指在他耳后，脖子，胸前轻轻打圈……直到那柔软的嘴唇不再抗拒他的侵入。他知道自己必须停止了，否则自己美好的经历将变成这个孩子的梦魇。他亲吻孩子的手心，宠溺地揉乱他黑色卷曲的头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把他带回城堡去。

“你知道罗特公爵的城堡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翻过罗兰山谷就看的见了，在溪边的那个最大的城堡。” 

“罗兰山谷？”月轻轻皱眉，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您现在就在罗兰山谷了，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所以您没听过。”孩子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恢复调皮悠闲的模样。 

“罗兰山谷……”月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望着眼前的小人儿不禁菀尔。 

“你能给我带路吗？我会给你更多奖励的。”月揉了揉他的头发，把自己的头盔套在他的脑袋上，看着孩子勉强的顶着头盔歪歪斜斜的滑稽模样，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乐意为您效劳大人，不过我不需要您的钱。” 那个孩子涨红了脸，一边扶正头盔一边响亮地回答，似乎有些生气了。 

“谁说是要给你钱了，我会给你更好的……”月一脸笑意，暗自玩味那后半句话中的猥亵含义。 

孩子被他逗的有些不自然，自顾自的把羊奶壶系回腰间。那个过大的头盔滑下来把他大半个脑袋都罩在里面，像是个会动的小木偶士兵。 

月把他拦腰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跳上去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你不要乱动，好好带路吧。我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是我见过善良的孩子。” 
这句奖励似乎对他十分有效，孩子冲着他开心的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蜿蜒的河流，“顺着河走，太阳下山前就能到了。” 

马儿踏过满谷的百合朝着城堡奔去，罗兰山谷——要再过多久才能重逢？

若能够预知未来，他现在一定会在马上逗留的更久一点，享受这里纯净的新鲜空气，任目光驻留在蔷薇枝头。山谷里回荡着云雀婉转的啼鸣，草丛里传来阵阵蛙声，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雨后的露水让纯净的自然景色如少女般贞洁美好，却随着渐行渐远而变幻了色彩的天空从视线中褪去。进入农庄后，马儿不得不放慢脚步，罗特公爵属地原本并非法兰西最富饶之处，在他的管理下人们虽生活朴素却也和乐融融。看见外地的来客大家都有些惊讶，有些人则是向他马背上的孩子挥手。 

“龙儿，你坐在大人的马背上要去哪里？” 
“是啊，龙儿，瞧你那小脑袋多滑稽，即使跟他撒娇也变不成贵族家的少爷。” 
路人友好的开他的玩笑。 

“我没有，这位大人要去罗特公爵的城堡，要我给他带路呢。” 小孩急忙朝大家嚷嚷，他还真好逗。 

“龙儿？ 这个名字还真古怪。”月低声自言自语。 

“是莱尔，不是龙儿。他们开玩笑才这么叫我的。”小孩子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龙儿这个名字很好啊，我听一次就记住了。如果是莱尔的话，我保准明天就忘记你了。”月帮他把那个大头盔摘下来，顺便揉了揉他的黑发。 

“真的吗？”小孩子扭过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真的，莱尔这个名字太普遍了嘛。”月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大人您心肠真好，居然会想记住我这么一个普通人。主会保佑您的。”小孩一脸感激。 

月笑了，他今天真爱笑啊，其实也不是遇到什么特别好的事情，就是很开心。 

“大人？” 两人走出农庄，已经看的见城堡的尖角了。马儿踏过溪流的时候，孩子突然开口，声音细细的蚊子一般。 


“什么事情？” 

半晌，这孩子才害羞的抬起头， 

“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吉尔，我是吉尔古德子爵。”月总是为他的姓氏感到骄傲。 

“吉尔古德大人，马上就要到了。”莱儿回过头，一脸轻松地指向前方。 

“月……” 也许他是被山谷的花香迷惑住了吧。 

“恩？您说什么大人？罗特公爵的城堡就要到了。” 

“月……我的名字是吉尔古德 月。” 他的眼睛再次弯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却还是能清楚看见男孩脸上的红晕，他木然的僵在马背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您……” 能够知道一个贵族的姓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可他把名字也告诉了自己。 

月再次俯身，捉住他闪躲的脸爱昵地亲吻。“因为这是给你的奖赏，我喜欢你。长大后去参军吧，到皇家黑骑军报上我的名字。我们应该还会见面的。” 

男孩低着不语，只顾着玩弄马的鬃毛：“我可以给你当个养马的侍从什么的，或者是跑腿儿的信差……不过我不适合去打仗，从小起一见血我就会晕倒，大家都笑我像个娘们儿。” 

“这种事情多做几次就不怕了，还会上瘾呢。” 

“大人您杀过人？” 

“那是当然，你骑着的这匹马踩过的尸体可以从罗兰山谷一直排到这里。” 

月是在夸耀自己，可龙儿并没有很积极的回应他，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抵达了罗特公爵伫立在溪边的城堡，果然天色尚早，红霞刚刚从一角浸透湛蓝的晴空。 

月把书函递给守护的侍卫，没过多久就见吊桥缓缓放下来，罗特公爵在几名侍从的护卫下亲自出来迎接。看来在南方的那场仗让自己的地位提高了不少，月得意的戴好头盔从马上跳下来等候拜见。 

他这次名义上是作为皇帝的信使来的，但其中的含义被牵扯进来的几个人都应该知道。皇帝年纪大了，他的疯病越来越严重，太子尚幼，而敌国对王位虎视眈眈，为法兰西真正的储君培养亲信势在必行。他身为吉尔古亲王的嫡长子，在经历过多次试练后做为日后法兰西军权统帅候选人来见这位曾经的摄政王。虽然罗特公爵已经退回自己的属地，他对皇帝和储君的影响力却无人能及，尤其是他三个儿子均死在“吊袜带军团”刀下，莫大的仇恨让他和伊莎贝拉皇后的党羽势不两立，他是主战派的幕后首脑，更是像月这种年轻好战贵族少年的偶像。 


“皇家黑骑军团第七分队卫队长，吉尔古 德 月 拜见罗特公爵。”月没有像其他年轻人那样把那些冗长浮华的头衔一并报上，在黑骑军团效命才是最让他自豪的事情。

“真是个天生的军人！吉尔古家的公子真是不一般，您在前线的战绩真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感到振奋，亲王殿下一定要为您举办一次盛大的庆功宴才行，就安排在皇帝陛下的谒见之后吧！他才派人传话给我说您的胜利让他看到了法兰西的希望，他一听到您的消息，头疼的病就好一半了，法兰西就是需要像您这样的年轻人！” 罗特公爵激动的扶住他的肩膀使劲拍了几下。 

“承蒙您夸奖，天佑吾主，这都是陛下和您英明决策的功劳。”月知道自己必须回答的很有分寸。 

“上一次见到你还是个玩木剑的孩子，转眼都已经长成这么大了，很期待你能和“吊袜带”来一场真正的对决，叫他们那些狂妄的人知道我们高卢雄鹰的厉害。您如今有16岁了吧？” 

“明年二月满16岁。爵爷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陛下的期望，不会让吉尔古德家族的荣耀蒙上阴影。”月看似谦逊的低头藏起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想像到和嘉德军团的交战他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已经微暗的天空突然闪下雷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轰鸣的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阁下，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带来的这位小公子不知道是否和我们一起进去？”城堡里的仆从一脸殷勤。 

“他是给我带路的孩子，天色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我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跑回去。”月回头看着马背上的孩子，那孩子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坐在马背上很失礼，却又不敢冒然跳下来。 

“孩子，你今晚想留在这里住吗？”罗特公爵和善的询问他。 

龙儿使劲的点头，愣了一会又开始摇头。“如果能在您府上住一晚，我一生都感到光荣。不过我的母亲和姐姐们会担心我的。” 

“一下雨河水就会上涨的，山谷湿滑你一个人很可能会出危险。等雨停了我差人送你回去跟母亲解释清楚，先随米罗迪去换衣服吧。”公爵把他从马背上抱下来交给那个仆从，自己拥着年轻的子爵返回城堡。

第二章 百合烙印

他十八岁的时候见到了皇帝，担任他的剑术陪练。当初他是从一名不值开始自己的前程，凭借着勇敢，机智还有绝对的忠心很快就得到了当时尚在幼年的陛下信任 。尤其在几次宫廷内部斗争中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勇气，这使得他在圣宠这架难以攀登的阶梯上三脚两步就爬上了最高点。人们都说他是陛下最信任的朋友，也是最大的敌人，因为他所掌握的秘密足以让颠覆整个皇室。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三十八岁就从政治权力争夺的中心退出来，并且把三个儿子先后送上战场来表达对陛下的忠心。皇帝以前每年夏天都会到他的城堡避暑狩猎，只是最近几年陛下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只能和他通过书信往来。

皇帝对罗特公爵的确怀有深厚的情谊，但那是带着浓烈利己主义的。他总是因为任性和狂妄伤害自己最忠心的朋友，也许就是因为知道他对自己不可能变心，所以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人们都说罗特公爵对伊莎贝拉皇后的仇恨来自与战死的三个儿子，只有皇帝自己知道，这仇恨的对象其实是他自己，如果当初自己果断的将这们亲事回决就断不能造成现如今危机的局势。

罗特公爵在房间内踱步，眉头深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固然聪慧机敏，可他浑身上下透露出对杀戮的渴望，那种仿佛从血海中爬回来的感觉每每令人不安，愧疚，甚至胆怯，可这些在尚未满16岁的的月身上完全看不到。年迈的公爵感到害怕，不是对这个尚未成年的军人，而是对于国家的未来。虽然这个少年颇有军事才华，可在王座岌岌可危，国土尽失的今天，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好比是冲入狂奔万马中的幼狮，根本无力回天。能够拯救法兰西的军权统帅要的不仅仅是睿智的头脑和彪悍的武艺，更需要有能激发斗志，安定人心的个人魅力。如果是在10年前开战，两国势力平均的情况下，月的出现一定会让胜利的天平毫不犹豫偏向他的祖国，怎奈现在宫廷和贵族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敌国控制挟持住，他好战又嗜杀的本性只会让战争的伤口加剧撕裂。

“他不是能够拯救我们的那个人。”罗特公爵心中大呼可惜。

“吉尔子爵，您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吧？”公爵表情凝重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我听说北方陷入苦战，陛下已经亲自率领军队出征了，三日后就抵达卢瓦尔河。”

“你不用说的这么拘谨，我们一大半的国土都已经被英国人占领，陛下这次的决定武断鲁莽，希望不会酿成大祸。战争已经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许多北方的农民已经在吃草根度日，鼠疫和黑死病也开始泛滥。我们当下最要紧的是守好南方，尤其是奥尔良。”

月知道公爵如此坦诚的向他交代清楚一定是有重要任务交付自己。法兰西的命运堪忧，他知道自己即将承担的责任重大。

“那么依照您的看法，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留守奥尔良，囤积粮食扩充军队？”

“基本正确，但我不赞成扩充军队，现在奥尔良还很没有被战火波及到，这个时候扩充军队会增加他们的负担，还会引起恐慌。但我们是非常需要提升军队的实力，留守奥尔良的军队会是我们的王牌。而您，我诚心希望您能够加入他们，带领他们一起成长。希望阁下不要拒绝一个老人的请求。”

月确实觉得有些不痛快，他从小就很排斥学习守城的兵法，战争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占领他人领域的那种快感。一直躲在富饶的大后方养兵这个做法在他看来根本是隔靴搔痒。他想了想，凝重地回复：“公爵大人，您透彻的分析令我钦佩，我很乐意为您效劳。可是这个任务艰巨辛苦，是不是应该由经验更加丰富的将领来担任更加合适？”

公爵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背过身去：“这次的仗，陛下输定了。之后那个痞子王亨利一定会要求他让出皇位，倘若真是如此，以后英国的攻势一定更加迅猛，奥尔良将是他们是否能拿下法国的关键。但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军队一定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之所以囤兵就是为了到时候给他们迎头痛击。这个任务虽然重大，却攸关我们的命运，您如果要加入的话，等待您的将是决定性的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仗。我当然理解您的心情，您可以慎重的考虑，后天离开的时候再来答复我。”说罢摆了摆手，示意月离开。


看着那个年轻人强压怒火向他行礼退出门外，罗特公爵得意的弯起嘴角，这个激将法用的恰到好处。“不过……即使找到了能够守住奥尔良的人又如何呢，法国需要的是燎原的火种，需要能够发动全国团结一致的推动力，而这些是他和其他贵族无法做到的，是的……法国需要的是宗教的力量。”


罗特公爵的思考被走廊上越来越近的奔跑声打乱，他刚要训人，就看见米罗迪一脸惊慌的跑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慌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人，吉尔殿下带来的那个小男孩……他……他是个在逃犯人！”

公爵大惊，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胡说，他最多不过十岁，怎么可能是逃犯。”

“可是……可他……他身上有那个烙印！还是金色的！”

“你说什么？”

“刚才我把他带到厨房想烧水给他洗澡，那孩子死活不脱衣服，我好心上去帮他，没想到他又是咬人又是哭的。我就起了疑心硬是把他衣服脱下来，没想到他心口上烙着一朵金色的百合，那纹章可是真正的皇室图样，错不了就是一级死刑犯才会被烙上的金百合！”

罗特公爵神情异常严肃，他披上外套抓起自己的佩剑，急忙跟着侍从去厨房看那个孩子。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两人在黑暗里奔跑，罗特公爵把声音压的很低。

“就我和朵丽大婶知道，朵丽现在正压着那孩子，免得他跑掉了。”

“米罗迪，去把渡找来。”

第四章 阴差阳错

梅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盛开的花丛里，明媚的山色刺痛了双眼，然而更痛的是他的双腿，似乎是摔断了。“妈的真够呛！”梅罗起身试图伸腿活动一下，没想到才这么稍微一下自己的身体居然就在剧烈摇晃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由粗壮的藤条交织成的绿网里，身下是万丈悬崖！从睡意中逐渐清醒过来的驱魔师回忆起那不可思议的经历，心顿时像吃了秤砣一样沉了下去。

他在读完龙崎留在墙壁上的文字后几乎是立刻便下定决心按照上面的指示去找罗兰山谷。他在地狱里寻不到尼亚的灵魂，知道他一定还没有死（我在后来对十字荒宅做了很大改动，具体情节请上晋江），他的灵魂莫非也被龙崎封存起来了吗？龙崎让自己找的这个人，吉尔 古 德 月，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Tremere血族里最为人类所熟知的一个，因为他在人间因为残害男童而恶名昭著，“古怪却仁慈”？梅罗很好奇龙崎为什么会这样称呼这个鼎鼎大名的吸血鬼。

龙崎死后那古宅中的植物瞬间失去了生命，褪尽了颜色，原本紧紧缠着尼亚尸体的藤蔓也萎缩成枯黄的干枝。他和马特轻易的把尼亚抬进马特的车里，梅罗让尼亚靠在自己肩膀上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安置。毕竟尼亚几乎可以说是对国家甚至全世界都举足轻重的人，宣布他的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明天就有三批人会排队领牌去自杀—— 股民，时尚设计师，花痴女/男。想到第三种人，梅罗似笑非笑地扯开嘴角把尼亚紧紧搂进怀中，至少你以后是……的人了，对吧？我现在亲你，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对吧？我如果对你说那句话，你也不会骂我，对吧？你真别扭，其他情侣如果听到那三个字一定都干柴烈火狠不得化地为床呢……其实我还是想你骂我几句，尼亚……骂我吧，好不好？我在听着呢……骂我吧……骂我……骂骂我呀……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好吗？还是现在就把尼亚送回瑞威家？不然如果你想回西敏寺也可以……只是我们带着尼亚总有些不方便……梅罗？梅罗？你说句话？”玛特很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


“开慢点，开稳点，尼亚最怕头发乱了。”后座的男人扯开嘴，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马特无奈的叹气，专注在自己的方向盘上 不打算跟那个痴情男说话了。


“开到尼亚家去。”梅罗突然开口


“开玩笑的吧你？”马特叼着烟，含糊不清的回问。

“我们要让他们相信尼亚没有发生意外，他只是喝多了在睡呢。他今天要搭他的私人飞机离开英国去旅行，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悉听尊便。”马特无奈的吞吐着烟圈。



事情果然像梅罗预料的那样发展的很顺利，尼亚的专用空中特快明天中午会在撒斯菲尔德待命。是夜，梅罗带着尼亚回到已经真正成为荒宅的那个建筑里，龙崎和夜神月两人还是那么亲密的靠在一起，就好像那片狼籍和他们二人无关。画像里的人眼中不停地流血，他们的面容正在衰竭，干枯，仿佛是知道这个家族已经丧失了最后一个继承人，已经不用停留在画框里等待。 

“笔记，按照那笔记的记载，这屋子里的古怪绝对不止是这样，维丽西亚死后他们是怎么储存她的尸体的？为什么这个女僵尸会在这宅子里苏醒？假设她是在夜神月来访的那一天苏醒的话，那也就是说——她其实500年来一直都藏在这屋子里？！会藏在哪里呢？还有尼亚，尼亚是被她在这里害死的，而僵尸是无意识的生物，也就是说尼亚当时一定正好在她出没的路线上……

梅罗看了一眼尽头的那个房间，那天他们两人在壁橱里听见龙崎和他的那些植物仆人的谈话……之后尼亚在那里面发现了笔记……尼亚的尸体虽然是在庭院里被发现的，不过他遇害的地点——是那个房间没错。梅罗用驱邪法将三人的尸体消除了气味并排放在走廊里，三人安详沉静的面容令人安心。他给自己套上隐蔽气味的隐身衣，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扇紧闭的门，异常的紧张，却也异常冷静，他的心跳声压在脚步声上，一拍接着一拍。


那个孩子默默不作声，脑袋没进草丛里。

“别害羞啊小朋友，我想问你这里是不是叫罗兰山谷？”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又探出头来，一脸惊讶的瞧着他：“你怎么知道罗兰山谷？”

“听一个朋友说的，我来这里拜访朋友不小心掉下来了，倒霉透了。”

“你来拜访谁？”小男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他叫吉尔 古 德 月。”

“可你是英国人，你找他做什么？”小男孩似乎是缠着他不放了。

梅罗觉得自己应该是问对人了，看样子这个孩子知道 龙崎的老师。他突然哆嗦了一下，这小孩应该还不到十岁，长的也清秀可爱，如果那个家伙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有恋童僻，这个孩子莫非……话说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却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他的名字呼之欲出却一下又忘记了他叫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儿？” 这么想着，问题便冲口而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来这里找吉尔大人做什么？你真的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吗？你怎么会知道罗兰山谷这个名字的？告诉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一本正经，漆黑的眼睛死鱼一样直直地盯着他。

真是不可爱啊。梅罗皱眉，心里连连叫苦。依照书里的情节，这个小孩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立刻给他找一大堆好吃的过来，然后每天过来给他送吃的直到他腿伤康复，等他上去以后发现这小孩子就是吉尔古德 月的孩子之类的，于是梅罗马上把他徒弟的情况告诉那个吸血大魔王，吸血魔王也许会告诉他必须完成三个不可能的任务，等到他神奇的打败巨龙猛兽顺利凯旋后事情得到解决。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吗？这个小孩子最多就是个龙套而已，哪来这么多话？

“我叫梅罗，驱魔师梅罗。”梅罗在“驱魔师” 三个字上拉长音节强调。他知道小孩子都吃这一套。

“你的姓？”很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孩子。

“奇洛。”梅罗有些无力了。这孩子像是在审问犯人。

“你找吉尔大人做什么？”

“找他帮忙，很紧急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你这么无情又不友好一定会不开心的。”梅罗尝试着刺激那个小孩。

果然，小男孩紧绷的脸部线条突然僵在那里，表情转而柔和起来。他浓密的睫毛低垂下去，不自觉地吮吸着拇指，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吉尔大人前几天刚离开，你来晚了。”

“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

“这下糟糕了……”梅罗失望透了，龙崎聪明绝顶也没算准他师傅不在家，真是运命弄人啊。

“是很要紧的事情吗？你怎么认识吉尔大人的？”

“都说了是朋——是朋友，我和吉尔大人的好友。”梅罗想自己这么说也不算错，“我有三个朋友，其中有一个是吉尔大人十分重要的人，他们的状况十分不乐观需要帮助，我这才千里迢迢从英国过来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他？”

“恩，他在信里这么通知我的。”

“信什么时候收到的？”

“几天前，我掉下来晕了一段时间，所以也不知到底过了几天。我一接到他的信就立刻过来了。”

“他要你到罗兰山谷来找他？”

“是的。”

小孩子默默不作声，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在他身上。

梅罗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他站起来转头朝回走，动作倒是挺干脆。

“谢谢你。不过我觉得你最好是去找这附近的大人过来帮忙一下。小孩子在山里跑挺危险的。”

“没有人了。”

“什么？”

“这山里只有你和我，附近的村民都死了。”

那孩子的声音无比寂寥，梅罗听的头皮发麻。

“胡说，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孩子回过头冲他一笑，晶莹的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他倔强的抿嘴，像是像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淡淡的回复着：“我马上回来。”转身消失在悬崖顶端。

第六章 命运的邂逅

小男孩没有食言，他半夜准时出从乱草中冒出来小心翼翼的向下张望。

“哟，你带了马过来吗？我听见马蹄声了。”驱魔师的听觉可是很灵敏的。

“是的，为了把你拉上来。”男孩朝下丢了个工具袋，沉甸甸的。“里面有挂钩和镰刀，等下我从上面放绳子下来，你把自己绑结实了我用马慢慢把你拖上来。”

“这主意不错，镰刀是做什么用的？”

“你一边上来一边把两边的荆棘砍掉，不然会割伤的。”

“哈哈，想的可真周到！”

他笑的轻松，等到真的被马拖着走的时候就不那么轻松了，虽然有镰刀和挂钩让他缓缓支撑着向上，可马的速度很难控制，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他还真没少吃苦头，等到完全拖上坡时天都开始发亮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孩子，不然没等见到你的吉尔大人我小命就要没了。” 梅罗平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他不是我的吉尔大人……”小孩声细如蚊，一抹红晕染上双颊。

“你说什么？”

“其实我只见过他一次，不过我知道他去了奥尔良，而且要在那里呆上好一阵子。”

“好一阵子是多久？他还回来吗？”梅罗急了。

“不清楚，我想他会在那里留到陛下驾崩为止。”

“什么？什么陛下？”

“放心吧，是我们的国王，不是你们的亨利。”

“等等！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呢？我听不明白了！”梅罗的脑袋乱做一团。

“反正也不怕告诉你，北边我们打输了以后陛下就一病不起，听说是头疼病又犯了。爷爷说他撑不过今天冬天。不过我们不会接受英国人做我们的国王的，即使你们剥夺了太子殿下的权力也不会得逞。”

梅罗不再追问下去，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法国国王——头疼病——冬天过世——北方战事——英国……剥夺太子权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历史事件，英法百年大战！不会吧，难道他从那口石棺里穿梭回去了？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他现在对当时龙崎给自己留下的讯息有些不确信，难道自己错会了他的意思？回到百年大战的年代那意味着吉尔 古德 月尚未转变成吸血鬼，现在的他只是一介武夫如何能帮助自己？更何况现在比龙崎和夜神月的前世罗伊特和爱德华出生都还要早100多年，连他们都救不了，梅罗努力回想当时从石棺里掉落的景象，他依稀记得曾经有一扇金色大门从自己眼前晃过去，当时他以为是幻觉……莫非是他错过了时间之门穿梭到了错误的年代？

梅罗后悔万分，死的心都有了。尼亚的魂魄如果不及时招回就完了，自己却还在这里摸鱼打混。可他该怎么回去呢？这下可真是祸不单行。



“你要跟我回去吗奇洛？还是要去奥尔良找吉尔大人？”

“我……”梅罗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脑子一团乱。蒙胧的微光下那人的脸庞有些模糊却有几分熟悉感，如果他能长大一些，眼神再沉着收敛一些……一种熟悉的感觉敲打在他的心头。

“你叫什么？”梅罗坐起来抓住男孩的肩膀追问。

“我不知道。”那孩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如此熟悉，那个名字几乎就要破口而出。

“你是……你……你……”

一抹新月的光泽从他稚嫩的眼中闪过，那种感觉他终于想起来了——
“龙崎！”

是的，他只是身形变小而已，头发的颜色，眼睛的形状，鼻子，嘴唇，最重要是那份沉着孤独的气质已经隐约形成，那种只属于龙崎的，令人无法忘怀的独特魅力无论经过多少年也不会改变。梅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眼神就会如此孤独，只是觉得那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

“龙崎？是名字？还是绰号？”

梅罗要如何跟他解释那是600年以后的他？当然他甚至无法肯定这就是龙崎的前世，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但如果这是真的，那八成他的遭遇还都在龙崎的掌控之中，这家伙到底将事情推算到了哪个程度，一个如此强大的人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僵尸攻击？难道他们的死也是故意安排的？梅罗想不通。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没有，你跟我的一个朋友长的很像而已。我还是跟你回去吧，至少要先把脚伤养好。”

既然已经找到了龙崎，梅罗的直觉告诉自己跟着他一定可以和吉尔古德相见，毕竟这是他们的命运。

“好，我们要快点回家，不然要被渡发现了。”

“渡是谁？”

“管家。对了，你不能跟别人说自己是英国人，知道吗？”

“好的，能告诉我理由吗？”

“我外公痛恨所有英国人，他会杀了你的。”

“那还真够呛，我都听你的。”梅罗缓缓爬到马背上朝马下的小“龙崎”耸了耸肩膀。

“好的，那等会我说什么你都要点头配合我。”

“没问题。”

龙崎见他十分配合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缰绳顺着山路朝下走，一路无话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城堡。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绅士正站在吊桥下等候着他们。

“少爷，他就是那个人？”

“是的，我想让他先住下养伤，不能让外公知道。”

“知道了少爷，我会替您保密的。”渡搀扶着梅罗下马，身后的吊桥悄悄降下。

“少爷您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公爵大人要会见很重要的客人不会来监督您的功课，我让他们晚些叫您起床。”

“不用了渡，你知道我向来睡的不多。”小龙崎淡淡的回绝老管家的好意，可那两抹黑眼圈将主人的疲倦泄露无疑。

“少爷……身体要紧。而且您救回来的人也需要休息。”

龙崎恍然，“那好吧，不过他还是跟我睡在一起安全一些，毕竟不能让外公知道。”

“这不是长久之计少爷，公爵只是这几天很忙而已，你把这个人藏在家里他一定会发现的。”

龙崎面露难色，他还没想到要怎样向难缠的外公交代，尤其他还是个英国人。但他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首先他不可能从吉尔大人收到信，从这里到英国至少要半个月时间，而这个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毫不在意的对他说了谎。另外，吉尔大人也不可能会在信里提到罗兰山谷，因为这只是他替这个不知名的山谷起的名字，其他人即使听到这个名字也不会知道所指何处。这正因如此，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如何能够得知罗兰山谷的名字让他费解。 其次，他很坦然的对自己说吉尔古德月有三个英国朋友遇到麻烦，在这个关系紧张的年代如果真的和敌国交往密切一定会陷入麻烦之中，而他却毫不忌讳地对一个陌生人坦白，意义何在？陷害？可他们目前在战局上占尽优势，完全不必这样，退一步讲即使他们使用间谍战术也不会派一个这么粗枝大叶的人，更不会浪费精力在他这么一个8岁的孩子身上。

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谜团，罗特家的少爷就是因为这点才冒着风险把他救回来，他不想放过每一个可以接近那个人的机会。

“好了，现在你可以对我说实话吗 ？ 不然我无法继续帮你了 。”

这是梅罗睡饱睁眼之后小男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似乎一直都没有睡。 梅罗睡的脑袋发涨，加上昨晚的折腾他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醒来就要对付这个难缠的小鬼还真是头疼。

“什么实话？你想知道什么？”

“你应该不认识吉尔大人但却很想见他，你是英国人但不在乎我们的战争，能够只身来到这里身上丝毫没有战斗的伤痕，你动作言语粗俗但上午见到渡叫我少爷却没有丝毫惊讶惶恐，奇洛，你到底是谁？还有你的来历，我相信绝对不简单是吧？

梅罗深吸一口气，难怪600年后几乎成精的他能够把事情推算的如此地步，这孩子究竟在什么环境下成长的，是什么让他如此不信任周围的人和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孩子完全没有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无邪，他细密的心思只是为了掩护心底的不安，他喜欢直视别人的眼睛说话，可在别人坦诚与他对视的时候便迅速闪开，如同惊弓之鸟。梅罗决定跟他坦白，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换取他的信任。

“没想到你从我的话里找到了这么多破绽，我暴露的很明显啊。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你撒谎孩子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每次我回答你问题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的不是吗？那些在你看来自相矛盾的回答换成我的角度却是合情合理的。”

“我就是知道你不是在说谎才会更加怀疑你的身份，如果这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合情合理，那请不要有任何隐瞒的向我坦白，倘若那是不能泄露的秘密，我用圣子圣父的名义担保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

这孩子一付古腔古调还说的有板有眼，梅罗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即使知道现在比自己的年代早了近600年，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适应。但他愿意赌一次，向他坦白。

“为了让你相信我说的话，先做几个简单的测试好了。”梅罗扭头朝窗口张望，又到了昼夜交替的时辰，他这觉居然睡了一整天。
 
“这个城堡里最近又两个人过世对吧？”

龙崎的脸霎时变色，随即点头表示认同。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的年纪比较大。”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两个亡灵比我们从山谷回来那条路上的三百多个亡灵要早一些，不过先后相隔应该没超过7天。”

龙崎向被电到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我也很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灾难让三百多个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而你和这个城堡里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城堡里那两个人也是被人杀死，难道是因为他们知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梅罗丝毫不放松，步步紧逼让龙崎无处可逃。

“你说的都对，可我不明白你到底要证明什么？那些人的死我之后会向你解释，但请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很简单，我只是听到了那些亡灵的哭泣声而已。两声近的，一高一底，在走廊和花园里来回飘荡，而我们从山谷回来的时候我也听到了相同的哭泣声，那些声音一直围绕着我们到达城堡，可等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就默默退开了。只有枉死的魂魄会在人间逗留成为鬼魂，因为他们心有不甘。”

梅罗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幻知道自己已经达到效果，“很神奇对不对？这世界上的人，鬼，鱼，鸟，甚至草木，山石，都有他们特定的气息，偏偏有一种人对这些气息很敏感，并且可以利用气息变化来操控那些具有巨大潜能的物体，这样的人被统称为巫师，而巫师又根据他们的专长和偏好分成好几类，有占卜师，魔法师，炼金术士还有驱魔师。很凑巧我就是一个驱魔师。”梅罗扬起他招牌式的痞气笑脸。

“所以说，你是靠着气息才知道那些事情的？”龙崎的表情逐渐轻松下来。

“没错……”梅罗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他怎么能告诉对方其实是因为那两个血淋淋的鬼魂就在他身边打转，而窗外无数的鬼魂争先恐后的向里面伸手试图要闯进来？说实话他回来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倘若那些鬼魂在路上袭击龙崎的话他可没有把握能保护他，自己的体力早就被消耗光了。索性那些老老少少浑身是血的大鬼小鬼只是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而已，并没有想要伤害龙崎的意思。他们在进入城堡之前犹豫了很久，似乎是畏惧着城堡里的某样东西。


“您抬举我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法国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给大家带来希望振奋全国的救世主，能够牵引民众的力量，只有让整个国家都觉醒我们才有希望获胜。”

“可殿下他……”

“是的，他太像他的父亲了，可也正因为这样我们一定要依仗他的力量，即使他日后不会是那个伟大的弥塞亚也必将是改变法国的重要人物，这是他的命运。”

月明白公爵大人的意思，他们现在积蓄力量，以后借太子的名义招兵买马壮大实力，这样的队伍势必会得到朝中忠心古老贵族们的拥戴，亨利用谎言换来的王位根基就会松动。他开始在意公爵口中反复出现的那个单词——救世主，弥塞亚，似乎公爵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不是公爵心中的人选，不由生出 一丝失望。

罗特家族向来都以礼节文雅周到闻名，吉尔记得上次那些仆人还因为洗澡水准备晚了一些不停地道歉，但最后他们专门把热水提到自己的隔壁房间供自己单独享用，真是周到热情，难怪陛下生前清醒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消暑打猎。也难怪罗特公爵对陛下如此忠心，这次陛下驾崩想必打击最大的就是当时被排除在外无法前去的公爵大人吧？月望着浴室里陛下年轻时候的肖像感触颇多。他脱下盔甲和衣物，健美修长的身躯没入温热的水中旅途的劳乏顿时消除一空。他记得上一次委婉的告诉过仆人们自己不喜欢玫瑰的浓郁味道，这次他们便准备丁香茉莉，一朵一朵雪白的小花朵调皮地贴上他的胸膛，臂弯，被他伤口渗出的血水染出一丝丝殷红。


晨间湿润的空气弥散在城堡四周，窗外的景色如梦幻般缥缈，墨绿在乳色浓雾中悠闲的荡漾，模糊了东方初升的朝霞。


“唉……”轻微悠长的叹息声从长长的落地窗外传来，月顺着声音望出去，窗外的空中浮现出一身白衣的男孩，他苍白消瘦的脸孔被灵火照耀的格外明晰——是那个溺水死去的孩子。月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姓名，不过他清澈的大眼睛就如同两人相遇时那样灵动的闪烁着，让月再次回忆起两人在山谷里畅游的美好。

“你这个可怜的小鬼魂，知道我回来所以来看我了是吗？”月苦笑着吻了吻自己的挂坠，像是在自言自语着又好像在对他倾诉：“我没有忘记你，小家伙。你的头发像天使赐予的符咒一样一直保佑着我，谢谢你。”

窗外的人表情温柔，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冲他微笑。一行滚烫的泪水顺着骑士的脸颊莫名滑落下来，“为什么要出现呢？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多后悔吗？当时要是能带你走就好了，对吧？”

“没错，当初要是他一直把自己带在身边，那后面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那三百多人不会因自己而死，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遭受了什么样的屈辱，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个葬送全部人幸福的疯子，
如果他把自己一直带在身边……

如果他不曾离开过……

如果那日他们就那么骑着马奔向安宁和平的南方…… 


窗外的人转过身去没入浓雾中，两人隔着城堡的冰冷的墙壁同样流下悔恨的泪，北方的空中一颗寂寞的星辰拖拽着幽蓝的光芒在破晓时分划出绝望的光辉坠入罗兰山谷。


月遮着眼睛不敢看外面，这是他第一次哭，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他把头埋进水桶里阻止那不争气的泪水，洁白的花朵簇拥过来，围绕着他蜜色的秀发在水中一圈圈漾开，他不知道窗外的“鬼魂”一直注视着他，多想就这样推窗直入让他摸着他的心跳，让他感受他的体温，把头埋进他结实的胸膛里对他倾诉这么多日的委屈。多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死，一切都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小男孩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的啜泣被窗内的骑士听见，他看着月从水中站起来，擦干身体走出去，他慌忙吹熄烛。

第八章 “两小无猜”vs“天生一对”

梅罗无奈的看着那个男孩举着蜡烛台从对面爬过来，忍不住还是伸手把他抱过来，自己这么做一定又要让这小家伙心里不痛快了吧？被别人看到自己哭可是每个男孩的耻辱，梅罗对此有深刻体会。

“哟！鼻涕擦一擦小家伙，睡一会儿就该开饭了。今天早上渡那家伙会准备什么呢？真是令人期待啊！”梅罗伸着懒腰赶在他前面推门进房，呈大字型扑倒在四柱床里，来这里半年他已经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梅罗，我想去他的房间看看……你掩护我好不好？”小男孩摇晃他的裤腿恳求他。

“龙崎……适可而止，你知道你爷爷不想让你被他发现，事情会穿帮的。”

“你会帮我的对吧？我知道你有魔法，梅罗最厉害了对吧？梅罗是我的伙伴对吧？”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为难的绞着自己的衣服。

“看来你真的很重视他啊，平时我叫你龙崎的话不是都会被你拒绝吗？你不是一直坚持自己没有名字的吗？”

“我也很疑惑，你千辛万苦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他吗？为什么不去主动了解他呢？”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而已，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见面反而会让他困扰，而且他要是追究起我是英国人就完蛋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你忘记当初我们费了多大劲说服你爷爷收留我的了？”

“梅罗，这半年你成长了不少呢……”

“你也是，小家伙……我很高兴你今天哭出来了，每天饭也不好好吃，晚上也不睡觉，也不跟别人说话，我经常会担心你就那么忧郁的挂掉，你可是你爷爷最后的希望了，想想他因为你都做了什么吧，三百——”

“梅罗！”

驱魔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自觉的闭上了嘴。

“让我去吧？趁现在大家都还在睡觉，我不会惊动别人的。”

“真拿你没办法，又不是绝世大美人，有什么好看的？”梅罗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把那个守在床边的小家伙抓过来搂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他两口，他的这个小“朋友”总是让人担心，却又不能放着他不管，也许自己错误的坠入这里也是天意吧，很难想像他自己一个人要如何在这个乱世存活下去。

梅罗把他裹进厚厚的棉衣里，冬天刚刚过去，早晨的湿气还很重呢。

“来，我背你。”梅罗弯下腰。

“我自己能走。”小家伙反倒害羞起来。

“你脚步声太大，我背着你能快些，我们从外面爬过去比较不容易被人察觉。”

男孩轻轻“嘤”了一下，不甘心的贴到他背上。

“梅罗……”

“什么？”

“你以后别老是亲我揉我的，我们两个都是男生……”

“切，你想什么呢？我老的可以做你爸爸了。”梅罗故作悲伤夸张的叹息起来。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上我了是吧？哈哈，我已经有尼亚哥哥了，他可是个大醋坛子。”

男孩从背后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金毛脑袋发泄自己的不满。

梅罗吃痛的转过去也还了他一个响栗，“不许没大没小的。不过要怎么跟你解释呢？我想守着你直到你长大，看着你变强，不再一个人躲着偷偷擤鼻涕，”梅罗帮他把衣服扣上，刮了一下他哭的有些发红的鼻头：“看到你哭我觉得很难过，心都扭到一起去了。”

“对不起，梅罗。”

“干吗跟我道歉？”

“都是因为我害你不能去救尼亚哥哥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打开时空之门，而现在你的那个吉尔大人一点法术都没有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呢？”

龙儿突然搂住梅罗的脖子，声音有些发抖：“等你带我去见过他之后我领你去一个地方，我还要跟你道歉。”

“你这小子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很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梅罗的胃都在抽搐，怎么会遇到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小鬼头呢？“好吧，龙崎，跳上来吧我们出发了！”

窗外雾正浓，黑衣驱魔师的身影在青色的墙壁上时隐时现，朝着依旧烛光闪动的塔楼快速移动。

“奇怪，这城堡里今晚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哭鼻子的小鬼头。”梅罗灵敏的耳朵总是能听见最细微的声响。

“应该是吉尔大人带来的那个皇太子吧，渡说他正好比我小一岁。我妈妈怀孕的时候他们刚刚结婚……”

“那不就是你弟弟了嘛？他以后要住在这里了？”

“大概吧，”龙崎迟疑了一下，下意识搂紧梅罗的肩头。

“怎么了？”

“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不去看你的吉尔大人了？”

“恩……我们先去看他……”
梅罗无奈的摇头，哭声也是从塔楼方向传来的，他应该是住在月的隔壁。

尼亚一睁开眼睛就发觉自己躺在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他从床上跳下来光着小脚跑到窗边察看，外面的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无法分辨景物，尼亚有些害怕，他又跑过去推开房门想要找人，走廊漆黑一片悄无声息，尼亚是很喜欢安静，可这种安静的气氛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尼亚找不到他的木偶骑士，靠着窗边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温柔的拍打着自己的肩膀，尼亚惊讶的抬头，那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天使，他穿着白色的长袍骑在一只黑色的怪兽身上，太阳透过层层浓雾照耀在他身上，他修长的身体被淡金色的光环笼罩起来，美的令人窒息。

“不许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小天使趴在窗户上伸出手帮他擦眼泪。

尼亚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停止哭泣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朝窗外看，小天使从窗户外面跳进来，原来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还和自己一样光着脚。

“为什么哭能告诉我吗？我也许可以帮你。”男孩友好的冲他微笑，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冲他俏皮的眨巴着。

“我找不到龙骑士了。”这是尼亚第一次和自己同年纪的 孩子说话，以前从来没有人敢用“你”来称呼自己，那些陪自己玩耍的伙伴总是“殿下”“殿下”的叫，恭敬却冷淡。

“龙骑士？很抱歉我没有见过龙骑士。你等一等，也许我的朋友知道。”男孩跑到窗边压底声音冲着外面喊：“梅罗，你知道龙骑士吗？”

“龙骑士没有，龙肝龙鳞龙粪见过不少。我说你能不能快点，我在外面挂着手都快麻痹了。”

“要不然你也进来吧。”

“这样好吗？被人发现你我包括你爷爷都要遭殃。”

“我想大概没关系的，他只是一个孩子。”

梅罗松了口气，一纵身跟着跳进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穿梭时空了。

尼亚，小时候的尼亚。

水蓝色比宝石更透彻的眼睛，白皙柔软的皮肤，最醒目的银色头发如同吸取了月光的精华，还有他挂在两腮上的泪珠……

“尼亚？尼亚……尼亚……”

小王子看着一身黑衣的怪人大鸟一样从窗外跳进来，一见面就用怪异的眼光盯着自己他心里生出少许厌恶感，拉着“天使”男孩的手朝门口跑。

“不用怕，他是我的朋友。”男孩拉住他站在原地不动。

“尼亚？为什么？对了，龙崎和夜神月都出现了，当然也会有尼亚，你是尼亚的前世，你……我……我”

“他是尼亚？”黑发的男孩也惊讶的回过头来。

梅罗点头不语，心中五味杂陈乱做一团。

“你们说话吧，不用管我。”他扶着窗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告诫自己那是尼亚的前世，只是前世，他们两个按理说应该没任何关系，可是……可是为什么不能有呢？如果他能一直呆在这里的话？如果他在这里找到了尼亚那还用回去吗？……”

小王子尼亚皱着眉头防备地躲在男孩的背后小声询问：“这个人是谁？是这里的主人吗？”

“不是，他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叫他梅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尼亚，你呢？”

“你真的叫尼亚？”梅罗又被他吓了一跳，这也太折磨人了吧，为什么连名字都是一样的？幸好他现在还是小孩，不然他估计就要克制不住冲上去扑倒他了。

“梅罗，冷静一点，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小朋友”在一旁担心的提醒他。

没错，他是跟尼亚长的相似，他是尼亚的前世，但他更是法国被遗弃的皇太子，小龙崎的亲兄弟。单单长相相同，他和600年后的尼亚背景截然不同。

尼亚感觉到自己被排斥在两人谈话之外颇为不快，他使劲拽过男孩的手提醒他自己的存在。“我的龙骑士丢了，你能帮我找到吗？”在场三人都知道这小家伙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什么龙骑士，两位访客互相对看一眼，不禁菀尔。

“你的龙骑士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龙骑士有这么高，木头做的，他被绳子拴着，会跳舞会翻跟头，能够打败恶龙。”尼亚认真的向他的小天使仔细描述木偶骑士的样子，“他是我父王在我四岁生日送给我的礼物，父王亲手做的。”


第九章 分道扬镳

“梅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做什么？带着你梦游喽。”梅罗没怎么在听他说话，他脑子里一直是尼亚香甜的睡颜。

“我的弟弟，你打算怎么处理？”

“弟弟？谁？”

“尼亚，皇太子。”他特地在后面一词上加重语气。

“不知道，我能怎么样呢？”梅罗不愿意去考虑这个问题，不可否认在见到尼亚之后他的决心有些动摇。

“我真不应该多事去看他，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大概会让你为难了。”

“什么意思，你着小鬼头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还记得你掉进来的那个石室吗？”

梅罗收起嬉笑的脸，被他这句话搞的从头凉到脚底：“你知道那个石室在哪里？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现在我带你去，如果有办法让帮助你回去就最好了。”

“龙崎……你这小子。”看见他尴尬的表情，梅罗终于了然，他的声音完全冷漠下来：“这么说你放弃利用我了？如果你比现在大十岁，恐怕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你这个小秘密了吧？你不怕我一生气杀掉你？给我记住，我——最恨被人利！用！”他的手掌突然在男孩细长的脖子上收紧，气氛突然冷到冰点。

被他恐吓的人完全不畏惧的直视着他，一脸坦然：“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如果你想知道石室在哪里最好赶快，再过一会儿渡就会去叫我们起床了。”

“在哪里？”

“城堡外，我们抄小路去。”

梅罗一声不吭地收回几乎已经出手的索命咒，把那倔强的孩子夹在臂弯里大步流星向城堡外跑去。罗特家的地下石室在城堡所在的峭壁下方卢瓦尔河岸边一处隐秘的洞穴中，梅罗按照指示很快便找到入口，洞中长满青色的藤蔓，四面峭壁上落满了蝙蝠，发出嘈杂的鸣啸声。他们拧开一簇茜草下的石块，厚重的石门缓缓的旋转出一个入口，里面的景象果然和梅罗那天所进入的石室一样，唯独少了停在中央的水晶棺材。

“少了一口水晶棺……”梅罗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自言自语。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也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应该是其他人后来放进来的吧？”

梅罗绷着脸不去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最后一口石棺前掀开棺盖，里面空空如也。梅罗尝试现形咒和穿入咒，那石板丝毫没有反应。他沉思片刻，在棺底画了一个六芒星图案，低声念到：On the sides of the walls are the names of the tortured soul，（罗伊特/龙崎留在古宅画像后的咒语，详见第四章。）石板上模糊的产生了一个微弱的虚环，摇晃了几下就消失了。梅罗连续试了好多次都是这样，不勉着急了起来。

“梅罗哥哥，时间快到了，我再不回去要被发现了。”男孩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却又不敢大声打扰他。

梅罗突然站起来咆哮到：“真的是这里吗？会不会只是长的一样而已？！”
他愤怒的掀开起头的那口石棺，里面的尸体果然还是穿着那身华服，只是不那么干枯。

“一样的？！”

“一样的！”

“一样的！”

梅罗接连掀开所有的棺木，里面的尸体确确实实和自己当初看到的一样，他动手去掀那倒数第二口石棺时，站在一旁的男孩子动了一下，想呼喊什么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梅罗暴躁的回头质问他。

“没什么，我妈妈躺在里面。”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却把梅罗从狂躁中敲醒了。

“哦……对不起。”梅罗收回已经落在棺盖上的手，无奈的坐在石棺上。

“你是不是怕我来这里捣蛋吵到你妈妈所以才不告诉我的？”

“没有，我确实是想利用你才不告诉你的。”他倒是很“坦诚”。

“现在好了，你的谎被戳破了，可对我一点用也没有。我也回不去，又开始对你产生戒备，小鬼头，你那机灵的小脑袋应该多转几下啊。”梅罗半讽半怨地躺在棺盖上，无比失落。

“梅罗哥哥，我们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们再回来好好想办法。”小家伙装作没听懂他的讽刺，凑过去摇晃他的手臂。

梅罗冷冷的抽回自己的手，朝他投去一道锐利的眼光，呵斥道：“少碰我！”

那孩子漆黑的大眼睛雾蒙蒙的，嘴巴抖动着，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自己回去了，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我晚点给你送吃的来。”

梅罗冷哼了一声还是不搭理他。

那孩子站在原地好一阵子，解下梅罗裹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大衣走到他身边帮他盖上，“这里怪冷的，梅罗哥哥——”

梅罗烦躁的把那件衣服丢出去，心里暗暗咒骂，这小鬼再不走自己可就要心软的转过去抱住他大哭了。他闭起眼睛以免看见那小鬼委屈的脸。过了好半晌石室里都没有动静，他转过身去，果然偌大的石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个笨蛋！”想起山洞里的蝙蝠和那崎岖的悬崖，那小家伙出来的时候还光着脚丫子，真是……真该死。梅罗不喜欢这种心肝纠结成一团的感觉，糟糕透了。


清晨的风冷飕飕的往他单薄的衣服里钻，没多久他的手臂，双腿都冻的发青发紫，没有梅罗的帮助，回去的路变的艰难无比，但更受煎熬的是男孩的良心，他知道梅罗只是个单纯的大孩子而已，只有他会心无城府对自己坦白一切，他总是变化着耍一些白痴的花招逗自己开心，他总是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故意转过身去好让自己能痛痛快快的流泪，有时候他半夜醒来发现梅罗守在自己的床边不停的默念驱魔咒，生怕那些死去的怨灵会进来伤害自己。这半年他像大哥哥一样照顾自己，这份感情越是深厚，他的罪恶感就越深。自己卑鄙的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对别人的痛苦不管不顾，他们一起见到尼亚的时候梅罗眼中闪现的那种狂热痴迷是他从未曾见过的，那一刻他彻底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这场漫长的战争他必须一个人面对，不能再把无辜的人卷进来，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剥夺他人的幸福。他不能让自己身上的罪孽继续加深下去了。

“祝你好运梅罗。” 他恋恋不舍的朝那青色的城堡走去，和蔼的老管家向平常一样在门口等候着，一脸平静。

“你不问我去哪里了吗，渡？”

“您若想说自然会说的，您愿意对我说就是我的荣幸，可不打听我们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仆人的本分。”渡替他的小少爷披上厚厚的毛皮大氅。

“可是我还是要劝您一句。”

“什么事？”

“可不许再光着脚了，瞧您尊贵的双足被弄的有多脏。我立刻让人准备热水。”

“这次还要帮我洗脚吗？你每次帮我洗脚我都会睡着，那感觉轻飘飘的真是舒服。”

“能得到您的夸奖是我的荣幸。如果您不想错过早餐的话，我就让人晚点准备热水，让您用餐以后再洗。”

“渡？”

“什么事情少爷？”

“谢谢你。”

愿主赐福与您

爱您的 查理

同书信一起的还有当年那份拟好的诏书，以及他出生时那张画像。


“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男孩默默呢喃着。

“你的父亲从小就罹患了疯病，他甚至没意识到一个私生子坐上王座会有多大的负面影响，单纯的认为凭借一纸书信就可以保护你们母子。可是你必须原谅他，他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疯子。”他用的是肯定句。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不错，我很后悔没有提早告诉阿戴尔，当我发现他们深陷爱河不能自拔时，什么劝阻都没有用了。你母亲坚信法国国王就是会带给自己幸福的那个人，可怜的姑娘。”

罗特公爵观察着那孩子的情绪变化，知道是时候对他说明一切了：“孩子，你虽然不像夏尔（尼亚的正式名字，尼亚是教名）皇太子那样被大家公认，却是名副其实的合法继承人。如果是和平年代，我会烧到这封信把一切都隐瞒下去。可如今不同以往，为了保卫我们法兰西的荣誉，你必须和你的兄弟一样承担起一个王位继承人的职责。虽然尼亚在名义上已经不是法国皇位继承人，可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稳固，我们的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在他成年之前他的人生安全和个人教育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将被人监视，所以他必须十分小心不能露出锋芒。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我很担心他日后能否承担的起收回失地的责任。而你——

公爵的表情非常严肃，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最重要的时刻。

只有你才能成为拯救我们的弥塞亚。

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流淌着最纯正最高贵的法国贵族血液，而你的聪颖和沉着让我对你将来的表现十分期待。也许对你来说有些残酷，但作为一个葬送半个法国的罪人的儿子，你有义务拯救大家，获得救赎。我将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接受训练，在最危机的时刻通过最神圣的方式将你召唤回来，如今只有依靠主的力量才能让大家振作，当你重新返回时，必须成为最圣洁的使者，实现上帝的意愿。那个时候人们都将称呼你为弥塞亚！如果你的兄弟到时候无法承担他的责任，我会将你的身份向大家公布，聚集威望名声和地位与一身的你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领导法国的君主，只有出色的儿子通过善行才能救赎他父亲的罪孽。不适合者就应该被淘汰。


男孩没有说话，他第一次在聆听外祖父教训的时候走了神。直到听见弥塞亚一词才突然惊醒。

“这么说，尼亚只是诱惑敌人的幌子？”

“那将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罗特公爵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什么时候送我走？那个训练的地方在哪里？”

“在香槟区和洛林边界一个叫杜鲁弥村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修道院，好几任教皇都曾经在那里修行过，留下不少珍贵的手卷。”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晚上，”公爵撑扶着椅背将泪水忍回去，“渡会陪着你。”



“还有，你昨天和那个奇怪的英国法师去看了夏尔对不对？”
　　
　　“是的。”龙儿无力地点头承认，他知道整座城堡里都是爷爷的眼线，尤其在皇太子周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昨晚的鲁莽。
　　
　　“我必须告诉你，在你的身份被公开之前，你必须和皇太子保持距离，如果让他有机会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那情况就不会像我们计划的那样继续下去了。你的身份对于他是最大威胁，如果你留恋亲情而对他心生怜悯，最后必将吞下苦果。嫉妒，猜疑，万恶皆始于此。”

　　“所以我必须今天晚上走是吗？”
　　
　　“不错，你不能再去接近他。带上你那个英国法师一起走，我看他日后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龙儿苦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