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尽头,爱如明灯
达芙妮·杜穆里埃《蝴蝶梦》
昨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德丽庄园。恍惚中,我站在那扇通往车道的大铁门前,好一会儿被挡在门外进不去。铁门上挂着把大锁,还系了根铁链。我在梦里大声叫唤看门人,却没人答应。于是我就凑近身子,隔着门上生锈的铁条朝里张望,这才明白曼德丽已是座阒寂无人的空宅。
幸福并非可以估价的财物,而是一种思想状态,一种心境。
一个人如果过于敏感和涉世不深,有许多话其实并没有恶意,而他听起来却像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过去的影子仍寸步不离地追随我们。我们竭力想忘掉那些事,把它们抛之脑后,但它们随时都会重新浮现。
——达芙妮·杜穆里埃《蝴蝶梦》
▌part 1 困惑
“你对我,到底有多少真心实意?”
“我是如此平凡,乏善可陈。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摆脱孤独?”
“你心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影子。也许那才是你的最爱。我只是个替代品。”
……
许多缺乏安全感的人,当身处爱情或婚姻,会不断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扰。这些充满怀疑感的潜意识藏在内心深处,经常在某个场景、某个片段突然闪现,令人感到一种细碎的折磨。
如果你被这些问题戳中,请一定要读《蝴蝶梦》。这是全球读者公认的,20世纪最伟大的爱情经典之一。关于爱情和婚姻中的谎言、不安、困惑和矛盾,英国女作家达芙妮·杜穆里埃有着超脱平凡的理解和描述。她说:
“我错了,我曾以为付出自己就是爱你。我们都曾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关心另一个人的命运,胜过关心自己。”

▌part 2 梦魇
《蝴蝶梦》原著名为《Rebecca》(中文版也有译名《吕蓓卡》)。故事开头,曼德丽庄园的前任女主人、男主人公迈克西姆·德温特的前妻吕蓓卡已经死去。书中并没有提到过女主角的姓名,读者只知道她是个年轻平凡的女孩,为一位富家太太做随从,在旅途中与迈克西姆相遇并相爱。
命运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不起眼的灰姑娘变成了德温特夫人。她本以为自己将在曼德丽开始新的人生,却发现无法取代吕蓓卡的地位。无论在仆从、邻居还是朋友眼中,她都感到自己处处被拿来和吕蓓卡作比较,而且一败涂地。
“吕蓓卡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兼具头脑、姿色和教养,她与德温特先生无比恩爱。”在别人口中,吕蓓卡美貌、善于理家、爱交际,博得了每一个人的好感。尤其是管家丹弗斯太太对吕蓓卡的怀恋崇拜,与她对德温特夫人的轻蔑冷漠形成了极为鲜明夸张的对比。
而丈夫时而阴郁的情绪,无法理解的沉默,更令可怜的、新婚的德温特夫人开始了无穷无尽的自卑和自我怀疑。她不敢在迈克西姆面前提起吕蓓卡,因她认为自己的丈夫依然深爱着前妻,而自己只是空有“德温特夫人”的头衔,不过是个用来摆脱孤独寂寞的替代品。她认为,关于吕蓓卡的一切回忆是迈克西姆心中的一块圣地,别人永远不能触碰,更无法取代。
▌part 3 真相
德温特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关于自己、丈夫和吕蓓卡的一切臆想和判断都是大错特错。
曼德丽海滩上意外打捞出来的一艘沉船,令迈克西姆的意志濒临崩溃。拥抱着自己的爱人,迈克西姆终于说出了可怕的真相:吕蓓卡的死并非事故,而是他亲手枪杀;因为他无法忍受吕蓓卡的无耻、淫荡和卑鄙。
德温特夫人不禁回忆起自己身穿和吕蓓卡一模一样的礼服,在舞会即将开始时隔空“撞衫”的场景。当时迈克西姆表现出来的愤怒并非因为触景生悲和缅怀思念,而是出于对过去的仇恨与恐惧。很奇怪,当自己的爱人面对谋杀指控,整个曼德丽庄园风雨飘摇时,这个年轻的新婚妻子反而第一次获得了安全感,仿佛重生;这是因为当初那么固执坚信的臆想瞬间崩塌,她终于确认了来自迈克西姆深沉的爱。
终于,迈克西姆幸运地逃过了谋杀指控。然而当他们驾着车,希望尽快赶回阴霾散去的曼德丽时,却发现整个庄园正毁灭与熊熊烈火之中。但是没关系,德温特夫人和迈克西姆都不再害怕,因为他们已经从一个叫做“吕蓓卡”的梦魇中醒来。

▌part 4 经典
《蝴蝶梦》被公认为20世纪最伟大的文学经典之一。小说自1938年发表后,已被译成超过二十种文字,再版重印数十次,并被改编搬上银幕,由劳伦斯·奥利维尔和琼·芳登分别饰演男女主角。整部作品既充斥着哥特式神秘、阴森的恐怖悬疑色彩,又充满了温柔缠绵的浪漫主义元素;这使《蝴蝶梦》在情节曲折的同时,人物刻画也十分细腻,在神秘的气氛中裹夹着淡淡的宿命论的忧愁。
达芙妮·杜穆里埃曾经公开表示,她非常欣赏《简·爱》的作者,同为英国女作家的夏洛蒂·勃朗特。实际上,《蝴蝶梦》书中也颇有些《简·爱》的影子。
从人物设定上看,两部小说都刻画了年轻、外貌平凡、以第一人称讲故事的女主人公,以及像梦魇般存在的前任夫人;还有对第一场婚姻深藏痛苦、仇恨与懊悔的两位男主角:迈克西姆和罗切斯特。但不同的是,《简·爱》描述的是爱情的生长,前任夫人虽生如死,是个横亘在男女主人公爱情婚姻道路上的障碍;而《蝴蝶梦》描述爱情的反转与真相大白,虽死犹生的吕蓓卡似乎是一个无法达到的高度,她的样貌、言谈与气息,依然活在曼德丽庄园每个人的意识里。直到女主人公明白真相,被作者描述得高高在上的形象瞬间跌落崩坏,这样的反差尤其为作品增加了戏剧性和悬疑色彩。

小说中美丽庄园的结局,也都令人心碎。只不过,《简·爱》中的大火烧掉了噩梦,让男女主角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而《蝴蝶梦》中的曼德丽同样付之一炬,却更像是烧断了与过去的联系,同时也让未来变得扑朔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