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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过很多故事,有关故乡和生活,多数都已崩塌,剩下来的只有零零散散的香樟树,栀子花和五月早晨散不开的雾的味道。
我在这些味道里度过了很多年,记忆却模糊不清。消逝,成了岁月往复的必经之路,越过山丘,丛林,正月的悠闲,三月的杜鹃,五月黄昏,七月流火,很多节气,然后跑向远方,归于尘土,掩埋。
栀子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漫山的秋菊开得灿烂,是童年时候的我们必然会手牵手拍照得地方,梦到我们喊茄子,无声也看不清楚脸,我冲她扮鬼脸,我背对着她走开,然后失踪在山谷。而后她醒了,凌晨两点给我留言:是否方便见面?
算起来,我有七年再没有真正见过栀子,我以为这是必然。
我曾经无数次梦里沿着河流的方向奔走,想要找到尽头。
我和栀子打赌,在十四岁,我说天是圆的,终点亦是起点,总会相逢。栀子不信,她说十年后吧,十年后你还在我身边,算你赢了。
栀子在二零零五年五月的最后一天离开了种满香樟的李镇,栀子花还开得正好。她说这里已经容不下她了,常年雾气很重,心里湿哒哒的,想去远方看一看太阳,不必想念。
那时她十七岁,家庭破碎,父母口中残忍的言语房产金钱的争斗常常让她心力交瘁,她开始抽烟,身体有被烟烫过的痕迹,用刀片割破自己,被抢救。检查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她对我笑,人生真是奇怪,如果能像河流不必回头也无痛苦可言才好。
二零零六年的春天,我快高考了,我收到一封来自H城的信,信上写道:
你好薄荷,我是栀子,我在H城,我见到太阳了,很开心也很暖,高考顺利,勿念。
二零零六年夏天,即将结束高考,栀子写信道:你好薄荷,我是栀子,我梦到了香樟的味道和湿漉漉的街道,我想你,高考顺利,勿念。
二零零六年秋天,我留在了西南角的的Y城,平淡地进入了我的大学学了一科并不热情憧憬的科目,栀子来信:嗨薄荷,我似乎遇到了比太阳更炽热的东西,很开心,想你呀。
二零零六年冬天:薄荷,你说,人是不是总会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