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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阅读吧#【原创】夜访德古拉(欧风,淡漠禁欲×流氓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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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老司机和老干部相互试探最后发现对方隐藏属性的故事。
不高冷,易勾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3-24 22:32回复
    The First Volume:Twilight
    【卷一:暮光】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这个世界便有了光。
      ——《圣经》
    1.
      太阳的光芒消散殆尽,仅剩一抹耀眼而悲凉的落日余晖散落天边。东方的灰蓝宛若被海水浸润过一般,由深及浅的蔓延过来。
    这是暮光时分,一个不属于白天也不属于黑夜的时刻。
    耶路撒冷,圣殿山。
    遥远的地方,教堂的黑影矗立在眼前道路的尽头。哥特式尖顶直刺天空,顶端十字架的影子,在暮光中随着太阳的渐渐沉没而被拉成锋利的形状。
    黑影从残阳无力照耀的角落里开始汇聚成型,最后踩着暮光的步伐朝教堂的四面八方开始围拢。
    暮光消失的瞬间,隐藏在黑影里的人现出了本来的面目。他们身上的袍子长而厚重,漆黑的颜色和他们肌肤的苍白和瞳孔的猩红形成鲜明的对比,病态而诡异的美感。
    他们人数不多,步伐整齐划一,速度奇快无比。好像一群黑夜信使,无尽夜色从他们的脚下开始蔓延。
    察觉到有人靠近,教堂的黑色巨门洞开,门上雕刻的白色盾牌红十字从中间被剖开,迎接归来的人——那是圣殿骑士团的标志。
    穿过大厅,天窗投影在大厅地板的阴影迅速褪去,头顶的吊灯无声地点亮。
    迟来的两名女巫绕着教堂顶部盘旋,最终选择了从天窗钻进大厅,动作灵巧轻盈如一只黑猫。她们收起点魂杖,加入那群正在朝教堂最深处前进的吸血鬼们的队伍。
    最后一扇雕花大门打开,等候多时的元老们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对终于归来的忠心部下表示亲切的欢迎。
    元老们一共有四个,最高座位上的人,半隐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在他正前下方,领口绣有“Kalo”字样的男人,笑容温文尔雅,主动起身朝面前的部下们伸手,好像和多年不见的老友们终于见面一般的热情:“很高兴你们一个不少的回来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汉娜,帮我们关一下门好吗?”
    被叫做汉娜的白袍女巫恭敬弯腰,手里细长漂亮的点魂杖对准大门轻轻一扫,沉重的门扉立刻自动合拢上。
    “那么,和我们分享一下你们的好消息吧。”安伽罗赞许地看了看汉娜,退回椅子边坐好。
    “目标人物的具体藏身地依旧没有找到,我们很抱歉。”汉娜说着,垂下眸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点魂杖。身上白袍胸口处绣制的红色十字架,随着主人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安伽罗扬手给以安慰的眼神:“这不是你的错,汉娜。我们找了近十年都没有找到的人,没有道理要求你们一次就找到。”
    “谢谢您的谅解。”汉娜抬头,眼里的欣喜和感动不言而喻。
    安伽罗转向另一个女巫维多利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其他朋友呢?”
    “我们也没有找到。她出现了,但是根据您的要求,绝对不能伤害她,所以,我们好几次又弄丢了她。”维多利亚摇摇头,诚实地回答。
    安伽罗听完她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一旁沉默地吸血鬼头领艾瑞克开了口:“有一件事。”
    安伽罗闻言,微笑着扬首:“请说。”
    “新任的中国驻意外交大使明天就到。”艾瑞克说着,苍白的手从黑色毡袍下伸出,拿着一张照片。
    他走上前,将照片递给安伽罗身边,正对着自己的元老,克莱姆。克莱姆接过看了看,那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照,孩子样貌极为清秀漂亮,除此之外,平淡无奇。
    不过,有一个细节让他看得目不转睛——照片的背景是家居室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副刺绣,白色盾牌红色十字架。
    克莱姆微微一笑:“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家族都能用的族徽啊。”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圈扫描后,最终定格在了照片上两夫妻的结婚戒指上:
      戒指样式十分简单,甚至没有钻石或者任何水晶的装饰。只有一个指环,上面刻着盾牌和十字架。
    接过克莱姆递过来的照片,安伽罗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将照片递给另一边的元老,刘易斯:“这个消息实在太好了,感谢你们。事情很重要,也很紧急。通知佛罗伦萨的朋友们,我们有客人要来。”
    “我也会亲自前去,确保万无一失。”汉娜上前,主动请缨道。
    “还有其他的朋友愿意去迎接他们吗?”克莱姆伸手垫在下巴下,狭长的狐狸眼里,流光溢彩。
    “我们会一起去。”艾瑞克恭敬的弯腰。
    “那就麻烦你们了。”安伽罗拿过刘易斯手里的照片,转身走向最高位置上,被半隐藏在黑暗里坐着的人走去。
    “好了朋友们,大家去放松一下吧。”克莱姆起身,长袍从椅子滑落,宛如黑夜堆砌在他脚边。
    女巫和吸血鬼很快退散,安伽罗弯腰,将照片给递到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人手边:“您看一下,那个家族的后裔终于出现了。”
    黑暗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没有任何言语。
      教堂其他的地方,礼赞歌和祷告词从这里传出,伴随着灯光渐渐清晰。
    天,不可抗拒的黑了下来。
    耶路撒冷的夜色,在这里,如铁一般的坚硬。
    意大利·佛罗伦萨:
      被地中海宠爱着的意大利,冬天的天气温顺得像蜷缩在暖热壁炉边,柔软靠背椅里的猫。
    刚下过雨,街道还弥漫着雨水的湿润气息。这里是佛罗伦萨靠近郊外的老城区,每一块青石板和屋顶瓦砖都刻满了年代的痕迹。
    因为是老城区又偏远的缘故,这里的房屋非漏雨即断电。酒吧,毒品走私和地下赌场是这里的特色,形形色色的人都汇聚于此。
    领到工钱的人轻车熟路地来到赌场入口,猫着腰潜进那黑色的销金库。带着边角已经洗到发白的毛毡鸭舌帽的人,静静抽着烟靠着墙壁。前方走来朝他笑着招手的人,熟络地向他挥动着牛仔帽打着招呼。
    两人像是旧识,拍手击掌,转身,握手告别,走向相反的方向。
    毛毡帽看着从牛仔帽手里换来的被皮筋捆好的现金,深吸一口烟,吐出悠扬的烟雾。牛仔帽掂了掂手里从毛毡帽那里换来的小包毒品的重量,哼着意大利的民谣将它放进带着破洞的大衣内袋里,转身拐进漆黑幽深的小巷。
    这里是政府管理的灰色地带,毒品酒精和摇晃着叮当作响的色子就是它的代名词。
    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脱身去往米兰和罗马。有人在这里倾家荡产,典当妻儿后沿街乞讨。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后者。
    但是即使这样,赌场也从来没有人少的时候。暴富的人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财富过多,落魄的人从来不会放弃自己任何翻身的机会。
    下过雨的佛罗伦萨有些湿冷,寒风从任何衣物的缝隙钻进去,卷走身体的热量。
    哒哒的马蹄声街头传来,那是有人骑着马从外赶回来。黑色的马儿并不高,一看就是幼年的马,但是却和背上的小巧红色身影颇为般配,它的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空气里飘扬上升又消失。
    马背上的孩子不过十来岁,一身大红斗篷和骑装加身,随着骏马的跳跃而舞动成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拉高了领巾,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乌黑的鹿眼在外,灵气有神。斗篷的兜帽被风吹落,齐肩中长发漆黑如同最纯的夜空,不加任何装点的飘洒飞舞在脑后。
    跑到一处小巷入口的时候,女孩翻身下了马,牵着黑马朝里走去,迎面遇上刚刚赚了一笔的毛毡帽。
    毛毡帽吐出一口烟雾,伸手夹住烟身,半蹲下身子朝女孩打着响指,如愿拉过对方的注意力:“嘿潘多拉,儿童节快乐!”
    今天是一月六号,意大利的耶稣主显节,同时也是他们的儿童节。
    潘多拉看清来人后,也不同他客气,白净的小手朝他一伸,稚嫩的童音却带着老成的熟练:“那我的礼物呢?”
    毛毡帽哈哈大笑,指尖烟灰抖落如蝶:“你可真不客气,小小姐。”
    潘多拉眨眨眼,一双鹿眸灵动狡黠:“你也不怎么大方,大先生。”
    毛毡帽笑得止不住,咳嗽了几声后,抽出一张纸钞递给她:“拿去吧,今天是你的节日。买件新衣服,别老穿这几百年前的骑装了。顺便一提,红色很适合你,可爱的小姐。”
    潘多拉大方地收下纸钞放进兜里:“谢谢您的慷慨,先生。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铁条子的人就快过来了,别像上次一样被追得敲我的窗户,我师父把它钉死了。”
    铁条子,这里的人对警察的称呼。
    毛毡帽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看着街口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朝小女孩无奈地摇头:“我们不是说好不提那件事的吗?”
    潘多拉拉了拉领巾,裹紧身上的大红色斗篷绕开他往住处走去:“哎呀,我忘了。”
    满满的恶意夹杂在银铃般的童声里,让人一丝也讨厌不起来。
    毛毡帽吹了个口哨作为告别,闪身钻进对面的长巷子里。
    将黑马牵进马厩,绑好缰绳。潘多拉一边用力将挂在马鞍两侧的亚麻口袋卸下来,一边摸了摸黑马的额头:“辛苦你啦,好伙计。”
    她有些费力地拖起麻袋,扶着并不稳定的锈铁镂空楼梯来到楼房的二楼,敲了敲楼梯尽头那扇满是灰尘和泥泞的窗户。
    窗户打开了,一个典型的东方女人探出头来,看见潘多拉的一瞬间,温柔地笑开了,接过她手里沉重的袋子:“快进来,外面很冷吧?”
    没了手上的负重,潘多拉麻溜地从窗户钻进屋子里,解开颈间的结,将斗篷脱下来搭在椅子靠背上:“啊,应该冷吧,刚下了雨。诶?师父呢?”
    师母笑着指了指里屋:“喏,还在研究那些吸血鬼的书。”
    潘多拉爬上餐桌的椅子,随手抓起上面的全麦面包吃了几口。听到师母的话后,她跳下来拍拍手:“那我去找他。”
    “去吧。”师母点点头,将餐桌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下。
    潘多拉走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口袋里刚刚收到的纸钞献宝似的递给师母:“这是刚刚雷切尔先生给的儿童节礼物。”
    师母摸摸她的头:“谢谢你,刚好家里的面包和乳酪都没有了。”
    潘多拉伸手拉着头发把玩着,语气带着撒娇:“那,我今晚可以出去玩儿吗?我刚刚从佛罗伦萨那边回来,看到好多好漂亮的花和会场,今晚一定很热闹。”
    师母犹豫了一下,最终温和地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去问问你师父吧,好吗?”
    潘多拉闻言,兴奋感去了大半,这无疑就等于是宣布了“不可以”。扁了扁嘴巴后,封晴嘟起粉嫩的小嘴:“好吧。”
    “去找你师父吧。”师母捏捏她的脸,端起盘子朝厨房走去。
    潘多拉转身轻巧地来到书房门口,第无数次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桃木罗盘,随手放在旁边的杂物柜上,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低沉浑厚的声音,示意潘多拉开门进去。
    电灯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忽明忽暗。书房里的各种古籍杂乱无章地到处堆砌着,意文的书籍来自她的师父,中文的中医古籍来自她的师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旧书味道。
    “东西已经买好了,刚刚交给师母了。”潘多拉乖巧地朝师父汇报到。
    她的师父,欧文,欧洲有名的吸血鬼猎人。
    “干得好,不过,教给你的正事呢?”欧文合上手里的古籍,随手从凌乱书桌上拿过烧酒猛地灌了一大口进去。
    “拿回来了。”潘多拉起身打开腰包,拿出里面的尖利獠牙和一缕毛发。
    欧文接过来看了看,獠牙上的毒液还很新鲜,是刚死的吸血鬼才会有的。他满意地朝潘多拉举杯:“做得很好我的孩子,不过,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吸血鬼猎人,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后,欧文朝空酒杯里看了看,嘟囔着咒骂了一句,朝潘多拉道:“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先去休息吧,顺便帮我再拿些酒过来。”
    潘多拉照做了,将酒杯递过去的时候,却有点犹豫。她在考虑要不要请求师父看在她这次任务完成得出色的份儿上,准许她出去参加儿童节。
    察觉到潘多拉的异样,欧文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潘多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摇摇头:“我太累啦,先去睡咯。”
    说完,她转身灵巧地闪出了书房。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3-24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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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佛罗伦萨·佩雷托拉机场:
        厚重的乌云像毯子一样盖在天上,飞机从中飞过,划破一道明亮的线在中间。好像一把利刃的剑气将乌云从中撕破,气贯长虹。
      缓缓驶入跑道后,飞机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渐渐停了下来。旅客们拿着行李箱,带着自己的其他东西,排队等待下机。
      佛罗伦萨总领事馆的接待已经在候机大厅等待多时,此时大厅内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等接待看到自己要等的人了以后,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紧跑着朝他等候多时的人而去。
      “您好,请问是绅立远大使吗?”接待礼貌地朝面前的男人伸手。
      男人大概三十五六左右,一身黑色烫贴西装。身边依偎站立的女人年轻漂亮,打扮入时,一头栗色卷发妩媚迷人。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小孩,模样极为漂亮,肤白如瓷,长睫如鸦翅。约摸七八岁的模样,还没有长开,却已经有了祸水之势。
      男人点了点头,伸手递过名片,然后与接待相握:“辛苦你了,这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
      接待闻言,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宛如画里走出来的小孩竟然是个男孩。
      “绅蓝,给哥哥打个招呼呀。”女人弯腰,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在孩子脸上点了点。
      绅蓝乖巧地开口:“大哥哥好。”
      声音软软糯糯,好像融化的牛奶太妃糖。
      佛罗伦萨总领事馆的接待已经在候机大厅等待多时,此时大厅内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等接待看到自己要等的人了以后,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紧跑着朝他等候多时的人而去。
      “您好,请问是绅立远大使吗?”接待礼貌地朝面前的男人伸手。
        领事馆的专用轿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接待将一家的行李一一放进后备箱后,连忙走到车门处拉开车门,方便绅蓝和绅立远妻子坐进去。
      确认好所有人和物都在以后,接待利落地拉下操纵杆,朝佛罗伦萨总领事馆驶去。
      车子开得很快,异国的风景透过车窗投影在绅蓝墨色的眸子里,好像一幅幅光影画卷在跳跃。载满彩色糖果和斑斓气球的车辆和他们的宾利轿车擦肩而过,引得绅蓝好奇地趴在车窗沿看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又是第二辆第三辆。
      “妈妈,好多糖和气球。”绅蓝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指着窗外,样子十分开心。
      “因为今天是儿童节啊。”母亲笑着,揉了揉绅蓝的脸,额头贴着额头,不一会儿就和他闹成一团。
      绅立远抬手看了看腕表,不由得轻轻笑了:“我看是为你们俩准备的才对吧。”
      接待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得没忍住,不由得笑了出来。尔后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先生。”
      绅立远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拘束。
      绅蓝一张白嫩的小脸被揉得微微泛红,看起来就像橱窗里的精致洋娃娃,漂亮极了。他手脚并用着朝前座爬去,拉了拉父亲的衣服:“爸爸,我们能去玩儿吗?”
      母亲连忙将他抱了回来:“绅蓝乖,爸爸很忙的。我们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就这样出去很危险。”
      绅蓝一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粉嫩的小嘴也嘟了起来:“可是……这是儿童节啊。”
      接待回头看了看绅蓝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要是夫人您们今晚有空,我很乐意带您们出去逛一下。在我们意大利,儿童节也是耶稣的主显节,很盛大的。”
      绅蓝连忙拉了拉母亲的衣服,撒娇似的朝她怀里钻:“妈妈,我们去嘛,好不好?”
      绅立远回头朝正在为难的妻子温柔地笑了笑:“我还很忙,陪不了你们,你们去玩吧。”
      “那好吧。”
      绅蓝开心极了,抱住母亲亲了一下,笑着躺进她的怀里,被母亲捏住稚嫩秀气的鼻尖小小惩罚了一下。
        车子很快来到领事馆门口,绅蓝跟着母亲一起下了车。眼前的建筑物大气漂亮,白色石膏抱柱整齐排列,这样的房屋,结构复式独栋,简称洋房,统称别墅。
      走进大厅,宽阔整洁。拱形天顶水晶灯,暖黄色的灯光灿烂非常。
      “请稍作休息,晚餐就快准备好了。”接待拎着行李,温和地提醒道。
      “麻烦你们了。”
      佛罗伦萨·乱尾区:
        夜幕降临,那些隐藏在白日里的喧嚣和糜烂全都开始悄然升腾,赌场里一如既往的纸醉金迷,烟雾缭绕。
      放纵和欲望是逐渐醒来的夜行兽,踩着暮光抖开一身锋利羽毛,肆意游窜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欧文将客厅天花板上的电灯取下来,修理好电路后再次装了上去,然后让一旁的妻子试了试能不能打亮。
      灯光亮起来后,欧文叼着嘴里的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将手里工具随意朝不远处的布包里一扔,吐出一口烟雾,在空气里变换着形状上升消失,烟头明灭如星。
      他用手指夹住烟身,深吸了一口这廉价的手卷烟,就着潘多拉端过来的锡烟缸按灭:“电路老化太严重了,又恰好遇到最近总是下雨。”
      “或许可以试着先治理一下屋子的漏水问题。”潘多拉说着,将锡烟缸拿到杂物柜上随手放好,然后踮起脚在上面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抹布抖了抖,用来擦桌子。
      欧文仰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头顶满是漏洞和密集如蜘蛛网一般裂纹的天花板,扬了扬眉毛:“想法不错,可惜可行度不高。要想堵住这房子的漏洞,那可比堵住吸血鬼的嘴巴还难。”
      潘多拉一边摆放着餐具,一边歪头看着他:“可是你跟我说,不用去堵住它们的嘴,只要把它们的头拧下来就行。”
      端着热汤出来的妻子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得眉眼弯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样子,好像带上了一层薄纱:“被拆穿其实是你没办法了吧?”
      欧文哈哈大笑,伸手揉乱了潘多拉的一头黑发:“我们的小女士可是伶牙俐齿,比吸血鬼的牙齿还尖利。”
      “好了,坐下吃饭吧。”师母笑着招呼两人入座。
      晚餐是例行的全麦面包和前几天剩下的冷面煮糊,简单而平实。晚饭以后,是祷告时间,之后各自上床睡觉。
      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潘多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房屋的隔音效果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隔壁房间师父的鼾声,楼下醉汉的咒骂声,撞到墙壁边铸铁镂空楼梯的闷响声,酒瓶摔破的声音,人的呻吟声,齐齐地闯进她的耳朵里。
      等到远处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漆黑夜空里绽放开来的时候,潘多拉彻底睡不着了。她抓起床头的斗篷披好,来到窗户边打开窗,看着那绚烂的烟火盛宴。
      那是在庆祝儿童节和主显节,来自于佛罗伦萨的另一边,和自己所处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世界。
      几条街的距离并不算什么,可是有时候的作用却是决定性的。就像那边是有着翡冷翠之称的城市,意为百花之城。而同为佛罗伦萨的这边,却是有名的乱尾区。
      潘多拉怎么也忘不了自己今天白天从城市另一头骑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小孩子们穿着漂亮的新衣,笑容纯净美好,手里拿着洒满糖霜的甜甜圈。那里的大人们也和这里的大人很不一样,优雅合身的衣服,彬彬有礼的态度。
      只有生活在黑暗里的飞蛾,才能明白光的吸引力和迷人程度。半壁天堂,见之不忘。
      潘多拉将手臂放在窗台,下巴枕在上面,盯着那烟花出神。
      好想去参加主显节和儿童节啊,为什么自己就非得待着这里呢,今天可是儿童节啊!
      小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不管是贵族的孩子还是贫穷的孩子,亦或是作为未来吸血鬼猎人的孩子。
      这无关身份,关乎天性。
      从潘多拉记事起,她听师父念叨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出去乱跑,会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今天从城市那头回来,是自己十岁以来第一次单独出去,目的是为了完成师父的试炼。
      她是孤儿,从小被师父和师母养大。师父是意大利的吸血鬼猎人,师母来自中国,中医世家之女。印象里,似乎他们永远在逃亡,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佛罗伦萨乱尾区,已经是他们住得最长的一个地方了。
      可是即使如此,这么久了,自己从来也没见过什么“不该看到的人”啊。
      而且,自己只是出去玩一下而已,只要趁师父醒过来以前回来就好。
      不会有问题的吧?
      潘多拉皱起眉头,内心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打架——去还是不去?
      那些漂亮的糖果和海报,新奇无比的玩偶都在眼前历历在目,潘多拉觉得心里好像被小猫抓似的,痒痒的。
      最终,她还是决定违背一次师父的意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潘多拉想起来师父曾对她说,你可真是天生反骨,小女士。
      换好衣服后,她蹑手蹑脚来到白天翻窗户进来的地方,再次利落地翻了出去。潘多拉觉得自己的师父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自己就是天生反骨。
      可是,谁让自己有个谨慎小心过度得像个老太太似的师父呢?
      溜进马厩,唤醒了沉睡的马伙计。潘多拉翻身上马,扬开身后火红的斗篷,一路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后,朝那对面的百花之城奔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3-24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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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黑猫无声地从屋顶跳下来,步履轻而稳,金黄色的猫眼里面,是整个城市的倒影。
        它看着脚下漆黑的小巷,悠长的女孩喘息声在狭长寂静的小巷里回荡,激荡出一阵回音。急促的高跟鞋声,掺杂着凌乱不堪的喘息,让这本应阴冷无人的小巷染上了一抹恐慌。
        “不要不要……”女孩跌跌撞撞地朝前跑,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倚着粗砺的墙壁,全身颤抖。
        她抬头,褐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涣散,瘦削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颤巍巍地朝后看去,由下往上。
        地上是零散的垃圾,不远处是高耸的垃圾堆,因为低温和时长的共同作用而散发出虽不刺鼻但却无法忽视的酸臭味。有死去的老鼠僵硬地躺在地上,周围无数蟑螂忙着蚕食着这场饕餮大餐。
        在往上是漆黑小巷的入口,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灰光,好像通往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
        女孩微微松了口气,却被轻轻扫过耳鬓旁的微风引得回了头。下一秒,黏腻着青黑色毒液的尖利獠牙毫无预警地贴上并且刺穿她的动脉。那声将出未出的惨叫涌上喉咙,最后无力地破碎在喷涌而出的鲜血里。
        巷子里归于平静没多久,又是高跟鞋的声音在靠近。和之前女孩的凌乱慌张不同,这次的声音从容悠闲,甚至还带着轻快地跳跃声。
        餮足的吸血鬼扔掉手里已经凉下去的尸体,抬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踩着豹纹高跟鞋,一身优雅小黑裙的女人。
        “好了吗艾瑞克。”汉娜伸手招回正站在高高屋檐上,漫不经心地舔着自己爪子的黑猫,摸了摸它顺滑的皮毛:“我们还要去找人呢。”
        “我比你更清楚他在哪儿。”艾瑞克伸手,拭去唇边的血迹,裹紧斗篷后,几个连跳跃上屋顶,迅速消失在汉娜的视线里。
        汉娜瞪着对方的背影,凭空出现在手里的点魂杖,周身游走着华光:“嘁,每次都摆脸色,真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佛罗伦萨市区:
          鲜花,烟火,彩带和歌声。
          糖果,蛋糕,面具和圣经。
          这是意大利的儿童节,耶稣的主显节。到处灯火通明,烟花灿烂似白昼。花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向可爱的孩子们发送糖果,游乐园里到处是集体出来的一家人。
        紧跟着前面的白色轿车驶进游乐场的,是总领事馆的黑色宾利。里面坐着的是绅蓝和他的母亲。
        车子开进停车位停好,绅蓝迫不及待打开车门欢快地跳了下去,不顾身后母亲着急的叫喊。他一路跑到外面去,不远处有扮成童话人物的商贩在卖各种糖果。玻璃糖纸在各色灯光下闪着钻石般的光,惹眼的漂亮。
        “绅蓝,不可以跑这么快的!”母亲有些责怪地追上来拉住他,替他整理好散乱的围巾:“跑丢了怎么办。”
        “妈妈,我们快走吧。”绅蓝急切地拉着母亲的手,眼睛一直看着周围的各种新鲜玩意儿。
        母亲无奈地捏捏他的脸:“走啦,现在就走。”
        接待在前面热情的带路,母子俩跟在后面说说笑笑地一路往前。
        身后,豹纹高跟鞋踩上水泥路面,汉娜用手指卷起一缕金发来回拉扯,发丝曲曲折折间,光泽动人。
        空气里,糖果的甜腻,玫瑰的芬芳,糕点的奶香,全部杂糅在一起。萨克斯和黑管的音乐热烈流淌,好像步入仙境。
        潘多拉在连续骑着马走了好几条街都是回头率百分百后,识趣地将领巾拉高遮住脸,然后翻身下马,好像只是故意穿成这样来参加儿童节似的。
        她牵着马一路在游乐园外面慢慢走着,她没有钱,买不了门票,也就进不去。虽然以她从小接受血猎训练的身手来说,翻墙进去并不是难事,不过她的师母告诉过她这样是不对的。
        她从没有上过学,所有的知识来自于师父,教养来自于师母。居无定所才是常态,保命和温饱是首先考虑的问题。
        虽然如此,潘多拉依旧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或者是糟糕。
        如果一个人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她是感觉不到自己处在黑暗里的,除非有一天她看见了光。
        市中心的计时钟敲了十一下的时候,潘多拉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她牵着马,打算等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再上马回家。
        等到她沿着原路返回到一个拐角的时候,她腰包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跳跃。
        她猛然一惊,伸手进去摸了下。那是白天的试炼任务里,从吸血鬼的嘴里拔出来的牙齿。如果它动了,那就是说明,周围也有吸血鬼。
        潘多拉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她还没有她师父那样能够顺着气味就能发现吸血鬼的本事,只能借助一些外力。
        獠牙的跳动越来越强烈,几乎就要从包里跳出来。与此同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她拉着马躲到暗处,同时扯下领巾,亮出藏在衣服里的银质十字架。然后蹲身将手摸进马靴里,触碰上固定在靴子内部,紧贴小腿的匕首。
        “妈妈……”
        是中国话,师母的母语,她教过自己一些。自己该不会遇到了个异国吸血鬼吧?
        “妈妈,你在哪儿……呜呜呜……”
        潘多拉努力回想着师母教过自己的中文,依稀辨认出这个人——或者从声音来说,是这个小孩,是在找自己的妈妈。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她的视线,那是一个黑头发白皮肤的小孩,样子好看得像洋娃娃。
        在他的身后,一个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轻飘飘的跟着他,肤色苍白如纸,那猩红的瞳色总让人疑心来自于玻璃杯里的红酒。
        吸血鬼,毫无疑问。
        潘多拉抽出一对匕首,刀身的圣纹蜿蜒盘旋,在朦胧的光里闪着锋利而冰冷的光。
        艾瑞克朝小孩伸出手,却被不远处的黑暗里那转瞬即逝的银光逼得缩了手。
        匕首破风而出,朝他的颈部直直地刺去。艾瑞克拉住披风猛地一挥,强烈的气流形成一道保护罩,将匕首弹了回去。
        潘多拉从黑暗里跳出来,接住匕首的同时扯下身上的火红斗篷,毫不客气地给那小男孩盖在了头上:“不许拿下来!”
        “是你。”艾瑞克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愣了一瞬,旋即笑开了:“我们找了你这么久都没找到,你居然自己出来了。替我向欧文先生问好,他身体还健康吗?”
        潘多拉将匕首在手里绕了半圈,刀刃对着男人的方向:“他好得很,谢谢你的关心,顺便也替我向你妈问好。”话音未落,瞥见身后的小男孩好像要挣扎着要把斗篷扯下来,潘多拉啧了一声,她可不希望一会儿还要分心照顾一个被吓哭的小孩。
        “别动。”潘多拉咬着牙朝小男孩道,可惜对方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别,动。”她飞快从脑子里找到这两个简单的中文字眼,几乎是强压怒火。
        对方这次似乎听懂了,乖乖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动,微微发着抖。
        “喵——”
        一声慵懒诡异的猫叫打破了僵持的场面,黑猫优雅地跳到离他们最近的路灯顶上,金黄色的瞳孔好像在燃烧。汉娜的声音直接传到了艾瑞克的思维里:“计划开始,放他们走。”
        艾瑞克微微皱了皱眉,余光瞟到正趁自己偏头的空当而调转匕首朝自己刺过来的潘多拉,他故意不动,没躲开。
        刺破毛毡披风和衣物,匕首捅进他的身体,刀身上的圣纹立刻开始发光,火一样的温度顺着纹路开始蔓延。潘多拉甚至都听到了高温和皮肤接触的嗞嗞声,还有吸血鬼的毒液特有的味道。
        他竟然没躲?!
        潘多拉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艾瑞克咬着牙挥手带起一股气流推出去好几米远。连带着飞出去的,还有那个叫绅蓝的小男孩。
        艾瑞克故作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飞快消失在黑暗里。
        潘多拉被摔得有点蒙,但是她甩了甩头后迅速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已经不见了那个吸血鬼的身影。
        这时,绅蓝终于一把抓下盖在头上的斗篷,愣了一两秒,哇哇大哭起来。
        潘多拉一边揉着剧痛的膝盖,一边收起匕首,重新放回靴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到绅蓝面前:“别哭了……别,哭。”
        后半句是蹩脚的中文。
        绅蓝抽抽搭搭地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眼泪汪汪:“你是谁?”
        潘多拉眨眨眼:“我,中文不太好。你快,回家。”
        一听到回家两个字,绅蓝小嘴一撅,哭腔又上来了:“我和我妈妈走散了,呜呜呜,我不记得怎么回家了。”
        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再加上情绪激动下的语无伦次,潘多拉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蒙带猜地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丢了?”潘多拉想了想说道,对方疑惑的眼神让她有些无奈。她指了指绅蓝,然后重复道:“丢了?”
        绅蓝傻傻的点了点头。
        “好吧。”潘多拉打了个响指,黑马乖巧地从黑暗里跑了出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被刚刚那么一扔,潘多拉的手心被蹭破一大块皮,被黑马舔了舔后,疼得她直跳。
        她瞟了瞟这个小孩,白白软软,像师母做过的年糕一样。
        潘多拉看着对方可怜兮兮地模样,像是妥协般的自言自语:“所以我现在出于我血猎的职业道德,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可是我明明自己还要赶紧溜回去,不然我会比他更惨……”
        她又扫了一眼绅蓝,最终投降在对方委屈的注视里:“好吧,看在上帝的面子上!”
        费尽力气将绅蓝弄上马后,潘多拉自己灵活地翻上去,甩了甩缰绳,朝热闹的地方骑去。
        佛罗伦萨·总领事馆:
          暖黄色的灯光下,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被扯破的纱帘。鲜红的血迹喷射状地洒在地板上和贴满精致墙布的墙壁上。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单方面施加的屠杀,这里的人,毫无还手之力。无论是侍者还是管家,或者是大使助手,全部都僵直地倒在地上,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最后表情。
        恐惧。空气压抑到近乎固化,每呼吸一口好像都要被噎住咽喉而死。
        “亲爱的大使先生,您要是再想不起来那份被您家族的人带走的地图在哪儿。”劳伦斯一把抓过在旁边颤抖得不成样子的绅蓝母亲:“那么,下一个就是她了。”
        女人嘴上的胶布被撕开,她立刻朝对面的绅立远哭喊着:“阿远,阿远!绅蓝被他们带走了!你快把他们要的东西给他们吧!我的孩子被带走了!”
        “你们还带走了我的儿子?”绅立远瞪大眼睛看着这群正享受得舔舐着嘴角血迹的魔鬼,身体发抖。
        “他正在被带过来的路上,所以,您还有考虑的时间。”劳伦斯微微一笑,狭长的眸子里好像有血液在流淌。
        他抓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歪着头,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尖利獠牙慢慢贴了上去。女人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根本站立不住,却又因为双手被锁死又被揪住头发而不得不拼命站稳,就像挣扎在一根线上的蚂蚱。
        绅立远无力地跪了下来,放弃了自尊,祈求着面前的魔鬼:“你们带我走吧,放过他们。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劳伦斯看着他,扬起下巴,笑得张狂而病态:“我喜欢你的求饶,再求一次。”
        “我求求你们。”
        女人一瞬间没了生息,鲜红血液顺着獠牙刺进动脉的动作而喷了一些出来,星星点点的洒在白皙的皮肤上,诡异的美。
        “薇曦!”绅立远看着她,随着劳伦斯的手一松,她软软地倒了下去,像个破碎的娃娃。
        绅立远颤抖着,哭喊着,犹如一头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困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起女人的尸体,撕心裂肺:“薇曦!”
        “他看起来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用。”维多利亚皱皱眉,指腹在手里点魂杖的花纹上来回摩擦。
        “那就,吃掉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3-24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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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烟火盛宴一过,天色黑如铁衾。钟楼上的古钟已经敲了十二下,新旧两天的交接点悄然到来。
          花车和商贩都已经离开,空气里的香甜气息慢慢褪去,只剩逐渐冷却的温度和烟火后的刺鼻味道。
          盛大之后的衰败,远比一般来得落寞。
          潘多拉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因为寒冷和长时间不动而麻木的双腿,引得肩膀上沉睡的绅蓝一阵不满,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的胳膊。
          她叹了口气,心里开始有些后悔来这里参加儿童节了。而且,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惹上了这么个小麻烦。
          他们没能找到绅蓝的爸妈,绅蓝又记不清回家的路,说的话潘多拉也大部分听不懂,搞不清楚他的家在哪里。索性警察局离这里不算太远,潘多拉带着绅蓝找到了警察,然后简单说明了情况,着重强调了一下他极有可能是个中国人。
          面前的门开了,警员小姐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来,递了一杯给潘多拉后,将绅蓝抱在沙发上,让他舒服的躺好。
          “那么,他就交给你们了。”潘多拉喝完手里的热可可,烫得她直伸舌头:“呼呼,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警员小姐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不用,我能搞定。”潘多拉摆摆手,不太想告诉她自己的住处。她朝警员们告了别,骑着黑马一路从佛罗伦萨市中心快跑回另一头的乱尾区。
          然而在那里等着迎接她的,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她踏进乱尾区界域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她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
          乱尾区是一个永远黑夜比白昼喧闹的地方,这里不应该这么安静。而且,空气里的血腥味浓烈到让潘多拉有一种踏进屠宰场的感觉。
          黑马嘶鸣着不肯往前,它在害怕。潘多拉握着缰绳的手心缓缓渗透出冷汗,她侧身抽出长靴里的圣纹匕首紧紧握在手里,警惕得像一只遇到危险的猫。
          她翻身下了马,安抚了黑马后硬是拉着它慢慢往前。这时,一阵冲天的火光从不远处的楼房里烧了起来,带着刺耳的劈啪声,那是高级魂术才会有的火焰,是她的师父!
          潘多拉刚要迈步朝前,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一把抓住,毫不客气地拖了回来。
          她本能地想要用匕首刺对方的要害,却听到了熟悉无比的声音:“你不能回来这里,快走!”
          “佩里夫人?!”潘多拉惊讶地抬头。
          佩里夫人,师父的同门师妹,吉普赛巫师。
          佩里将手里染血的布包塞给潘多拉,手上伤痕累累,血污斑驳:“这是你师父要我交给你的,你拿着,去城对面的火车站,你必须立刻逃走!”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去见我师父?”潘多拉意识到了什么,用力挣开她的束缚却徒劳无功。
          她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抱住潘多拉这件事上,全身都在发抖,一头红发衰颓地披散着,深陷的眼窝是漆黑的,还有那看不见颜色的瞳孔:“那群魔鬼找过来了!他们找过来了!你快走,你要活下去,不能被他们找到!”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师父!”潘多拉看着那火焰越来越旺盛,漆黑的浓雾开始从黑暗里四面八方地朝她们蔓延过来。
          佩里脸色苍白地将潘多拉一把扯到自己身后,双手交叉,巨大的魂术从她的身体里外放出来,一道淡绿色的屏障瞬间构造起来挡住了黑雾的蔓延。她回头,泪水从眼里滑落:“你如果不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你就赶紧走!快走啊!”
          黑雾撞击到绿色屏障,渐渐开始实体化,一张张扭曲的惨白人脸紧贴在屏障上。他们的表情诡异,有些眼里没有眼珠,他们尖叫着撞击着屏障,好像下一秒就会撞碎它,涌进来,吃掉面前所有的活物。
          “佩里夫人!”潘多拉慌张地跑过去抓住她的衣裙下摆,巨大的恐惧和不知所措迫使她哭了出来:“我们快走吧,我们找到师父一起走!”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师父,她的师母,她的佩里夫人,她的家人们,她所熟悉的一切,为什么全部都破碎了?
          佩里咬着牙,双手因为以透支生命力来催发魂术而不停地颤抖。她回头,朝黑马吹了一个口哨,用魂术操控黑马将潘多拉的衣服咬住,一路朝外拖。
          “佩里夫人!放开我!佩里夫人不要啊!”潘多拉拼命挣扎,手里紧紧抱着布包,匕首掉落在一旁,哭喊到嗓音嘶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不要被找到,不要回来,”佩里看着她,泪水肆意:“不要报仇。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还有我,还有你的师父和师母!”
          潘多拉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唇角溢出鲜血,看着她因为透支生命力而迅速老化,看着她眼里无尽的悲哀。
          她伸手抹掉眼泪,抱着布包翻身骑上马背,丝毫不敢停地逃离了乱尾区。
          佛罗伦萨·总领事馆:
            皮靴踩上脚底的碎玻璃,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绅恒扶了扶头上的贝雷帽,仔细查看了一下所有人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脖子上有两个小孔,被吸干了血死的。
          “海哥,看来我们来晚了。”绅恒摇摇头,朝一旁黑色休闲装的中年男人说道:“阿远死了,他妻子也死了。”
          绅海沉默了,他们原本从中国深山的绅家本家赶到佛罗伦萨就是为了避免族人因为家秘密而死亡。可是现在,他们来晚了,所有人都死了。
          “阿远不是还有个孩子吗?”绅雨柔瞪大眼睛看着满地的尸体:“他也死了?!”
          绅恒一愣,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个孩子不在这里。”
          绅雨柔伸出手指摩挲了下唇瓣,眨眨眼:“会不会是阿远知道自己要遭遇不测,所以把那个孩子藏起来了?”
          绅海摇摇头,皱眉:“不可能,阿远根本不知道我们家族和圣殿骑士团的关系和秘密,他不可能这么做。”
          绅恒抬了抬帽子,咬着嘴唇默默同意了绅海的说法,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会不见:“难道那孩子逃出去了?”
          绅海想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按压住眉心揉了揉:“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还没死,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他找到,带回中国本家去。”
          “可是,佛罗伦萨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啊?”绅雨柔双手叉着腰,满面愁容。
          “分开去找,一有消息就联系。”绅海抬眼,锋利的眼神略过女人的脸,语气不容置疑。
          “是。”
          三人踏出被死亡气息缭绕的领事馆,天正黑,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冷得不像话。
          无家可归的第一天,吵醒潘多拉的是尖锐的口哨声和刺眼的太阳光。
          “嘿,小家伙,到这里来!”铁路警卫员嘴里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说话的时候,浓烈呛人的烟雾喷在了潘多拉的脸上,引得她一阵咳嗽。
          她抹了把脸,冰的,湿的,是泪水。她傻傻的看着,一晚上的寒冷和一动不动,她的身体麻了一半。
          警卫员看着她完全没有意识的样子,用手夹着烟,食指随意地点了点烟身,烟灰抖落:“来这里的孩子情况都一样,我看了几十年,实在没有更多的眼泪和同情心给你了小姐,我很抱歉。所以,请跟我来吧。”
          潘多拉挣扎着站起来,伸手去拉黑马的缰绳。警卫员见状,拦住了她有些蹒跚的步伐:“抱歉小姐,你的马不能上列车,只有你。”
          潘多拉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它怎么办?”
          警卫员脱口而出:“卖掉它去换点钱,你会需要钱的。”
          “不!这不可能!”潘多拉紧紧搂住黑马的脖子,原本清脆稚嫩的嗓音变得沙哑不堪,好像被撕裂过似的。
          “嘿,听着,小小姐。”警卫员蹲下身子看着她,随口吐出一口烟雾:“你现在无家可归,什么都没有,就算你坚持带着它去流浪,你也不可能给它好的生活。因为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了,不是吗?”
          潘多拉愣住了,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竟然没想出反驳的话。
          见潘多拉不说话,警卫员捏了捏鼻梁,抬头道:“这样,我认识一个朋友很喜欢赛马。我看这匹马身形很漂亮,你把它交给我,我会为它寻找到新的主人。”
          潘多拉的眸子暗淡了下去,他说得对,自己什么都没有,这条命都是靠师父他们拼命捡回来的,自己根本去无力保护什么。
          她抓着缰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眼前的景物因为泪水而开始模糊扭曲,像一副诡异的画:“你保证?”
          警卫员叹了口气:“我保证。你该上火车了小小姐。”
          是的,上火车。
          佛罗伦萨的城北,有一条铁路是专门运载孤儿的。他们都是因为被吸血鬼或者女巫杀死了双亲的孩子,等待在这里被这辆“上帝列车”送往未知的远方。
          这是在很久以前就有的传统,各个教堂联合起来改造和铺设的铁路,一辆黑色漆皮的火车。
          孩子们被聚集在这里,等待着人数足够以后就踏上这趟列车,被送往各个教堂。如果有哪个教堂看中了哪个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将会被留下来,成为从小侍奉上帝的虔诚修士或者修女。
          这是一辆属于孤儿的孤儿列车,始发站是地狱,终点站却不见得就是天堂。
          潘多拉和其他孩子一起,被胡乱地塞进狭小车厢里,每人一本破旧不堪的圣经。
          车子缓缓启动,负责本次列车的是格蕾丝修女,一个总是一脸严肃古板老成的中年妇女。
          车厢里到处都是哭闹声,一声一声像鞭子似的抽在潘多拉的耳膜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烦躁地放下圣经,吸着鼻子用袖口擦着眼泪,朝车厢和车厢之间的连接处走去。那里是洗手间。
          刚到没多久,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颇为熟悉的低低抽泣声。她慌忙擦干眼泪回头,看见那团原本应该被警局送回家的小年糕正缩在地上低低的哭。
          是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3-24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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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室内暖气很足,暖空气贴上冰冷的玻璃后,凝结成一片蒙蒙水雾挂在窗户上,尔后又一颗一颗汇聚成型,沿着光洁的玻璃滑落。
                潘多拉盯着眼前的热牛奶出神,绅海的话听起来似乎都掉到了地上。
                他说,他们是小年糕——潘多拉依旧记不住他的名字——的族人,这次是专门来接他回家的。
                他说,他们的家族在中国,和圣殿骑士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小年糕的父母才会被杀害。
                他说,他们的家族不允许身份暴露于世,告诉潘多拉这么多,也是出于感谢她对小年糕的一路照顾。
                但是,他们不能带她走,因为她身份不明,而且她并非绅家人,这是规定。
                潘多拉伸出手指戳了戳面前的玻璃杯,看着光洁透明的内壁沾染上淡淡的白色奶渍,然后又迅速褪下。
                真好,小年糕原来还有家人来接。
                牛奶表面氤氲着室内的灯光,一跃一跃地荡漾在潘多拉的褐色眸子里,像闪动的泪花。
                可是她没有哭。
                她为什么要哭?
                遇见一个人,相伴一段路。大家境遇不同,本来不可能一直相伴。到最后,该走的人总是会走,开始是独身一人的人,最后还是独身一人。
                唯有孤独忠诚相伴,不离不弃。
                “事情紧急,我们必须尽快带着他回到中国。”绅海说着,抬头看了看因为被绅雨柔施加了催眠术后,正在沙发上沉睡的绅蓝:“但是作为报答,我们会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无条件地满足你提的任何要求。比如,我们可以把你一起带去中国,替你找一个好一点的家庭。”
                “不用了先生。”潘多拉捏了捏鼻子,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她讨厌这种被施舍的感觉。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小年糕,失去了所有。
                她不想再失去尊严。
                “我的要求很简单。一匹马,我需要它带我走。一把有加持纯银的刀,我的武器都被丢掉了。”潘多拉想了想,觉得思维很混乱,好像被蜘蛛网缠住了似的,思考都开始发疼了。
                绅海安静地听着,见潘多拉将半张脸都埋在领巾里不说话,他主动开口道:“你要的和还没思考到,但是也会要的东西,明天早上会送到你手上。”
                潘多拉眨眨眼,显而易见,那意味着她明天早上就得一个人离开。
                去往哪里呢?不知道。
                  将来怎么办呢?不清楚。
                “成交,先生。”潘多拉一推桌子,轻快地跳下来,看着不远处睡着的绅蓝,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暖气室的外面,沿着冰冷的螺旋楼梯一路往下去到安排给自己的房间。
                门外面的世界,空荡,黑暗,寒冷而潮湿。她一身火红斗篷,慢慢的走在楼梯上,好像一朵燃烧的火焰在游离。
                绅海看着她,没来由地想起了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为漆黑的人类世界盗取火种的故事。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就像当初从普罗米修斯手里不小心掉下来的天火一般。
                耀眼而绝望。
                天边慢慢爬起来一线金色的曙光,多日不见的太阳,将光辉轻轻洒在潘多拉的脸上和拉高的领巾上。
                绅海将替她准备的东西打包,挂在马鞍的两侧。潘多拉裹紧身上的斗篷,不动声色地看着绅海替自己忙活。
                绅恒从客厅走出来,将一把漂亮的短刀递给潘多拉:“你要的加持纯银刀。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好像身份不一般,面对吸血鬼的时候竟然不害怕?”
                潘多拉将短刀收下,别在腰间,头也不抬地回答:“谢谢您的赞赏,先生。不过考虑到十分钟以后,我就要跟你们不会再见并且带着我的复杂身世走掉。我很乐意等到十分钟以后。”
                绅恒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是个牙尖嘴利的角色。
                这时,一楼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绅雨柔跟在绅蓝后面跑了出来:“奇怪,他怎么醒得这么早?!”
                “不要走!”绅蓝红着眼圈一把抱住潘多拉,将脸埋在她颈窝里:“你不要走,不要丢我一个人!”
                潘多拉被他弄得也有点想哭,她咬着牙忍了一会儿,鼻音浓重地朝他道:“嘿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绅蓝同样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潘多拉要走了,而且是不带着他。他抱着她不肯松手,一遍一遍地重复:“不要走!要走带我一起走,我不要你走!”
                潘多拉仰着脖子,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要让眼泪掉下来。她咬住下唇,故作凶狠地朝他吼:“麻烦!”
                绅蓝愣住了,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得到她很生气。
                潘多拉伸手捏住他的脸,软软嫩嫩滑滑,爱不释手。她低头,挤出两个中文字词:“回去。”
                绅蓝还想反抗,却被潘多拉不知何时摸上他脖颈的手,技巧性地一捏,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你们会告诉他是我拿了你们的东西,然后把他丢掉了吗?”潘多拉看着被绅雨柔抱在怀里的绅蓝,突然问道:“我看电视剧里都这样。”
                绅恒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是家庭伦理剧看多了吧?”
                潘多拉眨眨眼,没有接话。
                “不会。”绅海看着她,眼神沉静:“我向你保证。”
                “谢谢您先生。”潘多拉说完,最后看了绅蓝一眼,然后,骑着马朝街道那头跑了出去。
                火红斗篷飞扬如烈焰,一路灼烧过去。
                夜幕再次降临,绅蓝坐在门槛上,低垂着头,旁边的晚餐还完好无损地放着。他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而冷得微微发抖,抿紧的嘴唇又放开。
                他在等潘多拉,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可她依旧没有回来。
                “绅蓝,我们得走了。”绅雨柔拍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旁边的饭菜:“你怎么什么都没吃啊?”
                绅蓝嘶哑着声音:“我要等她回来一起吃。”
                绅雨柔闭了嘴,转头朝绅海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是劝不动。
                绅海摸了摸口袋,将之前从绅立远夫妇手上摘下来的一对结婚戒指拿了出来,走到绅蓝身边坐下:“你爸妈的东西。”
                绅蓝一愣,连忙将戒指抓在手里:“他们人呢?”
                绅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他们死了,还好保护了你。”
                “为什么会这样……”绅蓝眼圈更红,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绅海皱眉,轻声呵斥着他:“不许哭,你的命是牺牲了你父母才捡回来的,不能轻易哭。”
                “跟我们走吧,天快黑了。”
                ——————
                  十三年,该如何去形容这十三年。
                潘多拉从意大利开始流浪,带着师父给的手稿,按照上面的指示,一路朝东求生流亡过去。十三年的摸爬滚打,她已经成了一名优秀的吸血鬼猎人。
                对于潘多拉来说,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中国黑龙江与俄罗斯接壤的厚重冻土上,跟着一群欧罗巴人围着火堆唱歌、跳舞、喝酒、抽烟。
                来到俄罗斯以后,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充斥着暖气的屋子里,独自翻阅那些已经被她翻阅过无数次的书籍。手边一杯热啤酒,还有一缸烟灰。
                屋子里喧闹异常,都是当地村落的居民。他们聚在一起,每人嘴里一根手卷烟,围着一桌还未开盘的赌局。聚集的烟雾氤氲了头顶的灯光,浓烈的酒味和烟味。
                这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除了失去了师父的那种痛苦,直至今日依旧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
                天寒地冻,这已经是她离开意大利,离开佛罗伦萨和上帝列车,甚至离开潘多拉这个名字,独自流浪的第十三个年头。
                她从一开始的那个被烟熏到都会咳嗽半天的小姑娘,变成了随手就能从男人嘴里拿过烟就抽,啤酒递过来也绝不含糊的女人。
                避免被找到,改掉你的名字——这是师父的手稿上的第一句话。
                她的目的地是中国的审猎会,一个和圣殿骑士团相抗衡的组织。所以,她这十三年来也自学了中文,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中国人的名字。
                “嘿,封晴!”瓦勒戈夫唤了她一声,蓝色酒瓶随之抛掷过去。
                封晴,她的名字,从十五年前开始,一直到不知道还有多久的将来,都会用这个名字。
                封晴抬手接住还带着篝火温度的伏特加,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从咽喉开始的暖热,缓缓驱除体内的寒气——虽然她并不觉得冷。
                她微微伸了伸舌头,伏特加和它的酿造者一样,狂烈直接,战斗民族的风格。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审猎会报名?”瓦勒戈夫爬上车顶,坐在封晴的身旁,口中呼出的白气凝结成霜。
                封晴眨眨眼,又灌了一口下去,指尖开始有了些许暖意:“很快,开春就去。”
                远处的欧罗巴歌手们撩动了曼陀铃和木琴,俄语唱出的古老韵律悠长又悠长。似乎是因为空气温度极低而密度变大的关系,歌声传得很远,好像在勾着远方游子的魂,要将这片被墨绿色针叶林和白雪共存的世界唱给他们听。
                一月底的清晨,俄罗斯远东的小村落好像冬眠一般的安静。几世纪前的古老街道也在大雪里沉睡,被漫天大雪装点得纯净无暇。
                  封晴坐在窗边,冰冻的黑龙江近在咫尺,天色是暗沉的铅灰色。
                她手里捧着一杯烧热的酒,一本中国的百家姓,面前一小份烤年糕。
                其实早在她过得没那么坏和躲躲藏藏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去打听过当年那辆孤儿列车上的中国孩子的姓名。
                可惜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看起来,他的家族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就像一场错下在自己生命里的雪,时间一到,消失得了无痕迹,再寻不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3-24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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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竹子的老司机和老干部文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3-24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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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玫瑰,是不是表示神秘而又吸引……
                    写得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3-25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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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来百度阅读更新文章!支持!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3-25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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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3-25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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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3-25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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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新疆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3-25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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