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评《聊斋志异》之《尸变》
早年数读《尸变》，每觉恐怖之余，尤臣服留仙文笔之精妙，今夜再读三会本聊斋之《尸变》篇，窃以为冯镇峦点评略粗，故将吾所感所悟付诸笔端，远慰留仙之灵，近补冯评之失。
《尸变》原文：个人浅薄夹批于（）中：
阳信某翁者，邑之蔡店人。村去城五六里，父子设临路店，宿行商。有车夫数人，往来负贩，辄寓其家。（篇首数句，先为看官交代清地事背景，便于读者进情景。美国大多惊悚恐怖篇多取此法。）一日昏暮，四人偕来，望门投止。（留仙之才，随手可见典故。出处《后汉书·张俭传》：“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谭嗣同《狱中题壁》诗亦用此典）则翁家客宿邸满。四人计无复之，坚请容纳。翁沉吟思得一所，似恐不当客意。客言：“但求一席厦宇，更不敢有所择。”（客舍满而四人疲，又是昏暮十分，留仙构思叙事合情理，不似今人之小说电影，唐突情节屡见，硬造矛盾，逻辑不符，漏洞百出。）时翁有子妇新死，停尸室中，子出购材木未归。（合情理，故后文其子终归未见。PS：子外出而妇尸变，死前夫妻间何时？未知尸变有因果耶？若为美国电影套路，可以此拍《尸变》前传。）翁以灵所室寂，遂穿衢导客往。入其庐，灯昏案上；案后有搭帐衣，纸衾覆逝者。（昏灯纸衾覆尸，寥寥数字，读此我背发寒。）又观寝所，则复室中有连榻。（道明后文尸变之所，令看官代入感愈深。）四客奔波颇困，甫就枕，鼻息渐粗。惟一客尚蒙眬。忽闻灵床上察察有声。（察察有声四字，我脑中首现画面乃扶桑国之《咒怨》中枷椰子每每出现之声。日本恐怖片以氛围取胜，盖当年《聊斋志异》传入扶桑国被奉为神作，后此桥段为其电影所借。千年来扶桑国效我何止此耶？）急开目，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此处须十二分留心，前文言“灯昏案上”，今尸变时分又“照视甚了”，此画面似曾相识否？今各国恐怖电影镜头皆取此法。）：女尸已揭衾起；俄而下，渐入卧室。面淡金色，生绢抹额。（此篇读过不下十余遍，每读此处仍屏息不由己也。）俯近榻前，遍吹卧客者三。（此法后世各类故事传闻皆有，《大话西游越光宝盒》中黑山老妖者，吸人阳气，或效此景？）客大惧，恐将及己，潜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读此入境处，闭息忍咽尤长与此客也。）未几，女果来，吹之如诸客。觉出房去，即闻纸衾声。（前文“察察有声”则尸来，今尸回，又以“纸衾声”结，须知眼见之怖距耳听意测之怖远矣。以声始以声结，妙。）出首微窥，（微窥二字，绝了。）见僵卧犹初矣。客惧甚，不敢作声，阴以足踏诸客；（极真也。试问我等如临此境，定先探旁人。“阴”字妙，令读者想其境更怖。）而诸客绝无少动。顾念无计，不如着衣以窜。（此时不窜，更待何时？而自以为是也，聊斋先生构文定不能叫人料中。）裁起振衣，而察察之声又作。客惧，复伏，缩首衾中。（不觉一笑，恐怖电影用此法极多，一波三折法，似安实险法等。以令读者心随事动耳，不如此，观者难过其瘾。）觉女复来，连续吹数数始去。少间，闻灵床作响，知其复卧。（此客智者勇者也，身处此境尤可察尸变之规律，佩服之至，换我早吓溺矣。）乃从被底渐渐出手得袴，遽就着之，白足奔出。（白足奔出，遥想当年曹孟德屯兵官渡，苦无破袁之策，危在旦夕，闻许攸来则喜至白足奔出而迎，今客遇尸变亦悲而白足奔出而窜。至喜至悲而行同，无他故，皆为求命也。想此处不觉莞尔。）尸亦起，似将逐客。（似字妙。须知此为尸非人，故用似字，尸岂活哉？有思想耶？）比其离帏，而客已拔关出矣。尸驰从之。客且奔且号，村中人无有警者。欲扣主人之门，又恐迟为所及。（此焦灼险地尤能思此，方知此客终可保命绝非运也。）遂望邑城路，极力窜去。（看前文欲窜，至此方窜遂，而此间又历多少惊心磨难？而后又可活否？引人入胜。）至东郊，瞥见兰若，闻木鱼声，乃急挝山门。（读此又一转。兰若佛法，震慑妖魔，观者多以为此客至此得救。）道人讶其非常，又不即纳。（剧情再转。）旋踵，尸已至，去身盈尺。客窘益甚。（读者怖至极也。）门外有白杨，围四五尺许，因以树自幛；彼右则左之，彼左则右之。尸益怒。（拟人，此尸似活也。后顿立暴起者同此。）然各寖倦矣。尸顿立。客汗促气逆，庇树间。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终非活人，故弗用死而用僵字。）道人窃听良久，无声，始渐出，（窃听良久，见死不救，无声始出，此道人真道人耶？须知世上修道之人非皆真修道人，而世俗人中亦有真修道人也哉！）见客卧地上。烛之死，然心下丝丝有动气。负入，终夜始苏。（笑。此时已安全境地，道人方见菩萨心肠。）饮以汤水而问之，客具以状对。时晨钟已尽，晓色迷濛，（此写景八字，精辟非常，令我以为真到过此处。）道人觇树上，果见僵女。（为观者提醒：勿断篇，此乃昨日之新死妇也。）大骇，报邑宰。宰亲诣质验。（倒也负责。）使人拔女手，牢不可开。审谛之，则左右四指，并卷如钩，入木没甲。又数人力拔，乃得下。视指穴如凿孔然。（虽已活命，而若此人未朴树下，则身首如此树也。大险已过又写尸指入木之凶状，令人自臆回味，再加观者一怖。）遣役探翁家，则以尸亡客毙，纷纷正哗。（此处乃电影蒙太奇法）役告之故。翁乃从往，舁尸归。（此尸害三命而惊一客，老翁未被此客诉诸公堂赔偿？今人必为之。）客泣告宰曰：“身四人出，今一人归，此情何以信乡里？”（此人心思缜密，逃生之余尤能思此，方知论为勇者智者不谬也。）宰与之牒，赍送以归。（官方证明信拿到，回去后三客家属没人敢赖我讹我也。）
终归未道明到底因何尸变，盖因此不解，才更恐怖。大半夜这《尸变》感悟写得自己都有点害怕了，未知当日聊斋先生案冷疑冰写《尸变》时何等心境？
睡了，下回有心得了再谈。
早年数读《尸变》，每觉恐怖之余，尤臣服留仙文笔之精妙，今夜再读三会本聊斋之《尸变》篇，窃以为冯镇峦点评略粗，故将吾所感所悟付诸笔端，远慰留仙之灵，近补冯评之失。
《尸变》原文：个人浅薄夹批于（）中：
阳信某翁者，邑之蔡店人。村去城五六里，父子设临路店，宿行商。有车夫数人，往来负贩，辄寓其家。（篇首数句，先为看官交代清地事背景，便于读者进情景。美国大多惊悚恐怖篇多取此法。）一日昏暮，四人偕来，望门投止。（留仙之才，随手可见典故。出处《后汉书·张俭传》：“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谭嗣同《狱中题壁》诗亦用此典）则翁家客宿邸满。四人计无复之，坚请容纳。翁沉吟思得一所，似恐不当客意。客言：“但求一席厦宇，更不敢有所择。”（客舍满而四人疲，又是昏暮十分，留仙构思叙事合情理，不似今人之小说电影，唐突情节屡见，硬造矛盾，逻辑不符，漏洞百出。）时翁有子妇新死，停尸室中，子出购材木未归。（合情理，故后文其子终归未见。PS：子外出而妇尸变，死前夫妻间何时？未知尸变有因果耶？若为美国电影套路，可以此拍《尸变》前传。）翁以灵所室寂，遂穿衢导客往。入其庐，灯昏案上；案后有搭帐衣，纸衾覆逝者。（昏灯纸衾覆尸，寥寥数字，读此我背发寒。）又观寝所，则复室中有连榻。（道明后文尸变之所，令看官代入感愈深。）四客奔波颇困，甫就枕，鼻息渐粗。惟一客尚蒙眬。忽闻灵床上察察有声。（察察有声四字，我脑中首现画面乃扶桑国之《咒怨》中枷椰子每每出现之声。日本恐怖片以氛围取胜，盖当年《聊斋志异》传入扶桑国被奉为神作，后此桥段为其电影所借。千年来扶桑国效我何止此耶？）急开目，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此处须十二分留心，前文言“灯昏案上”，今尸变时分又“照视甚了”，此画面似曾相识否？今各国恐怖电影镜头皆取此法。）：女尸已揭衾起；俄而下，渐入卧室。面淡金色，生绢抹额。（此篇读过不下十余遍，每读此处仍屏息不由己也。）俯近榻前，遍吹卧客者三。（此法后世各类故事传闻皆有，《大话西游越光宝盒》中黑山老妖者，吸人阳气，或效此景？）客大惧，恐将及己，潜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读此入境处，闭息忍咽尤长与此客也。）未几，女果来，吹之如诸客。觉出房去，即闻纸衾声。（前文“察察有声”则尸来，今尸回，又以“纸衾声”结，须知眼见之怖距耳听意测之怖远矣。以声始以声结，妙。）出首微窥，（微窥二字，绝了。）见僵卧犹初矣。客惧甚，不敢作声，阴以足踏诸客；（极真也。试问我等如临此境，定先探旁人。“阴”字妙，令读者想其境更怖。）而诸客绝无少动。顾念无计，不如着衣以窜。（此时不窜，更待何时？而自以为是也，聊斋先生构文定不能叫人料中。）裁起振衣，而察察之声又作。客惧，复伏，缩首衾中。（不觉一笑，恐怖电影用此法极多，一波三折法，似安实险法等。以令读者心随事动耳，不如此，观者难过其瘾。）觉女复来，连续吹数数始去。少间，闻灵床作响，知其复卧。（此客智者勇者也，身处此境尤可察尸变之规律，佩服之至，换我早吓溺矣。）乃从被底渐渐出手得袴，遽就着之，白足奔出。（白足奔出，遥想当年曹孟德屯兵官渡，苦无破袁之策，危在旦夕，闻许攸来则喜至白足奔出而迎，今客遇尸变亦悲而白足奔出而窜。至喜至悲而行同，无他故，皆为求命也。想此处不觉莞尔。）尸亦起，似将逐客。（似字妙。须知此为尸非人，故用似字，尸岂活哉？有思想耶？）比其离帏，而客已拔关出矣。尸驰从之。客且奔且号，村中人无有警者。欲扣主人之门，又恐迟为所及。（此焦灼险地尤能思此，方知此客终可保命绝非运也。）遂望邑城路，极力窜去。（看前文欲窜，至此方窜遂，而此间又历多少惊心磨难？而后又可活否？引人入胜。）至东郊，瞥见兰若，闻木鱼声，乃急挝山门。（读此又一转。兰若佛法，震慑妖魔，观者多以为此客至此得救。）道人讶其非常，又不即纳。（剧情再转。）旋踵，尸已至，去身盈尺。客窘益甚。（读者怖至极也。）门外有白杨，围四五尺许，因以树自幛；彼右则左之，彼左则右之。尸益怒。（拟人，此尸似活也。后顿立暴起者同此。）然各寖倦矣。尸顿立。客汗促气逆，庇树间。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终非活人，故弗用死而用僵字。）道人窃听良久，无声，始渐出，（窃听良久，见死不救，无声始出，此道人真道人耶？须知世上修道之人非皆真修道人，而世俗人中亦有真修道人也哉！）见客卧地上。烛之死，然心下丝丝有动气。负入，终夜始苏。（笑。此时已安全境地，道人方见菩萨心肠。）饮以汤水而问之，客具以状对。时晨钟已尽，晓色迷濛，（此写景八字，精辟非常，令我以为真到过此处。）道人觇树上，果见僵女。（为观者提醒：勿断篇，此乃昨日之新死妇也。）大骇，报邑宰。宰亲诣质验。（倒也负责。）使人拔女手，牢不可开。审谛之，则左右四指，并卷如钩，入木没甲。又数人力拔，乃得下。视指穴如凿孔然。（虽已活命，而若此人未朴树下，则身首如此树也。大险已过又写尸指入木之凶状，令人自臆回味，再加观者一怖。）遣役探翁家，则以尸亡客毙，纷纷正哗。（此处乃电影蒙太奇法）役告之故。翁乃从往，舁尸归。（此尸害三命而惊一客，老翁未被此客诉诸公堂赔偿？今人必为之。）客泣告宰曰：“身四人出，今一人归，此情何以信乡里？”（此人心思缜密，逃生之余尤能思此，方知论为勇者智者不谬也。）宰与之牒，赍送以归。（官方证明信拿到，回去后三客家属没人敢赖我讹我也。）
终归未道明到底因何尸变，盖因此不解，才更恐怖。大半夜这《尸变》感悟写得自己都有点害怕了，未知当日聊斋先生案冷疑冰写《尸变》时何等心境？
睡了，下回有心得了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