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有干净的，也有不干净的。不干净的来钱快，只要你敢。卡座里面给点了烟，又叫老刘给垂腿，凑着脸上前请，倒挨喷了一脸烟，靠，这洋鬼子别说长得丑，产的烟真是够劲，手一抹脸，又笑嘻嘻上前。
“老规矩，赢了，二十银元。”
弓着腰往赌池里带，越往近去，腰杆挺的越直，到了台案边就那么站着，也只能用气宇轩昂来形容。那边我伺候您，到这里，您得听我使唤——
“这上了赌场的手，可不是您手了，你得瞧我的。”
五叠砝码往场子中间一推，极有气势的，背手立在金主身后。老顾客，不用多费口舌，什么叫上道？这就叫上道。眼睛上下一瞄牌，视线就往荷官那里送，意会了，就挠一回头。赵大元今个儿穿的讲究，十成十公子哥打扮，大背头，背带裤，皮鞋擦的锃亮，一撇嘴，又拿我的上贡去捯饬自己，骗漂亮姑娘。
一开牌，不得了，金主看得满脸喜色。一个字，兴。
第二局又是赢！这位是真豪气，叫全部赌注全押上，不留了，一个不留，全押上！我哪拦得住啊，也不大乐意拦，钱朝你口袋里飞呢，我再赚点儿，正好甩房东老太婆一脸，叫她去**。谁知道赵大元今个被猪油蒙了心，这回不理我了，竟眼睁睁叫我这金主惨败，输得底都不剩——
转眼被几个壮汉捉住，被扭着朝外走，死盯住赵大元叫他给说法，他倒好，别过脸去！叛徒！走狗！人间败类！赌场里不敢声张，这种事掉到老板手里，也难讨到活处，就随他们闷着声往外走。刚走到黑处，脸上挨了一拳，嘴角嘶嘶的疼，偏脸往肩上蹭了蹭，怒吼道
“他妈的快把老子放开！”
@左无浙 对不起你，话唠了

（身背后，模模糊糊，好一阵的人声，喧得燥热起来，犹如平地乍起的蓬。）
（我得点枝烟，静一静，压一压，迎面的杂乱中人不能呼吸，因为杂乱是有形乃至有力的，——一整块浑浊的空气劈头盖脸，砸得人胸口发闷。赌场的人声嘈杂，吵，但主要是脏。胜败输赢，出口的脏，没出口的一层，则化作油脂，汗涔涔贴在肥硕的肚腩，脖颈，垢得很脏。这脏带有压迫，吞噬，人处在其中，要么自救，要么便为他侵吞，成为个中一员。）
（燃的火星一跳，我走进黑暗里，靠这一点红光，将它燃破，烧灼，灼出一个洞。洞里头泄出人声，更吵。杂如浊浪黑水，一习习拍上靴的鞋面，——点着那支烟，雾蒙进心肺里头，辛辣辣，——他倒是很硬气。我为这国骂所吸引，直行的脚步一转，——他妈的？）
（含着一点笑，我立住，隔着几个人的臂膊，腿脚，片面而零星，捉到他挣来的一双眼。）
——山山（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往怀里探，摸到韦生那柄馈赠。我全是一时兴起，笑着哼了一声，再走近些，——走得太慢，四下笃地骤静。）你怎么在这里？
（近到不能再近，几个马仔，竟一时无大动作，魁硕的短打们这样乖巧地避让，看来倒甚可笑。我矮下身，从这一潭水似的，深的没有底的烟和黑里，冲他伸出手来。）
三小姐说，（我做出严肃的表情。一截烟燃尽了，软塌塌落在地上，不敢来风惊扰。）你这件事办得不好，她心里实在生气。（咔——枪的保险，像影院拉幕的扳机，抬起眼，将这身周几位，一一巡视。）你实在办得不好，（怪他似的复述，这呼吸，起伏的胸膛和勃起的肌肉，它们实在是——）
（我掸落一截烟灰，转过身，回头冲他。）
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