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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身眼中人,独入无人径甬。
民国三十七年,东北三省沦陷。离东北极近的北平人心惶惶,富商纷纷外逃。自家家族的产业早已迁至海外,父亲也忙托关系预定好去往美国的机票。
当时我正窝在床上看戏本,听到这骇人的消息,惊得一下子跳下床,慌忙提上鞋,朝外奔去。
我跪在父亲书房一整夜,寒冷坚硬的地板跪得膝盖生疼。
将近十月,风已开始凛冽,我裹紧身上的衣服,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论仆人如何苦口婆心劝说,我咬紧嘴唇,高昂着头,默不作声。
价值不菲的瓷杯就在我膝边被摔的粉碎,我心底害怕至极,却仍打起精神强装镇定,说话理直气壮。
“国家有难,身为一名中国人有岂能苟且偷生。”
“再不走,全家都没命了!”
父亲的眼瞪得很大,额头青筋凸起。
我从小便仗着父亲的宠爱无法无天,在北平无人不知林家小姐林肆。虽然性子顽皮,却从未在大事上忤逆过他,这是第一次见他发怒,着实将我吓了一跳。他气急了随手拿起身边的鸡毛掸子想要打我,见我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心软了,慢慢放下掸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和你的夫子什么关系我不是不知道。”他冷冷瞥了我一眼,“我不愿你嫁个官宦子弟成为正房还要受婆家侧室的挤兑,也不曾反对你和你夫子间情谊,但是你必须分的清孰轻孰重。不要用全家性命放在儿女情长上。”
一瞬间,失落感涌来,几近将我吞噬。
我厌恶这种隐藏许久的心事一下子被人看透的感觉。
即使并未点名,父亲仍将我的那些小心思道的一清二楚。我一心想要留下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陆衍生。
朝夕相处多年,我再清楚不过,他一直期待着能为国效力。
而我至今都记得他向我提起“少年强则国强”时,带着金边的眼镜后的眼中闪烁着的是迫切的憧憬。
我叹了口气,慢慢直身站起来,膝盖撕裂般的疼痛。
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
我的陆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