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活中体验自己的情感
徐红林
在艺术家作为创造主体所具备的诸多条件中，生活实践是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因为它直接关系到艺术家进行创造的源泉和根据，关系到艺术家创造能力的形成和发展。读《农家的歌谣》后，这一美学
命题得以再次印证。
初识郭太白，是几年前的事了。据说他原名叫郭明贵，是因敬仰唐代大诗人李白，又与白居易同乡，而取号太白?不得而知。
郭太白小学毕业，由于家庭生活上的原因，十四岁便开始在生产队参加劳动生产了，那时不够十六岁成人年龄，一天仅挣二分工。几年后，村上成立合作医疗站，由于他天资聪明，喜书好学。村上推荐他外出培训，继而安排在医疗站做了相当准村干部身份的赤脚医生，经常参与村上组织的一些社会活动。医疗站同村部、党团组织、民兵连等村上政群组织设在一处，也使郭太白有幸接触方方面面的人，以及方方面面的事，成了一位"江湖郎中"。郭太白感动我的，首先是他的勤奋。作为赤脚医生，他热爱自己的职业，深入研读医学理论，遍访名医，加上临床实践，写成《医学授源录》、《桃花玉匙》、《中医歌鉴》等十五部医学论稿，计一百八十多万字。他热爱文学艺术，写成剧本《公子案》、《烈女歼仇》、《伏虎记》、《攀高峰》四大部，写成六十万字长篇小说《桃源春》，诗歌上千首。并有《郭太白文集》。他兴趣广泛，还有《郭太白园林设计图》、《中国服装百款设计图》、《郭太白白描画选》等图文集。这种生活态度和对事业、艺术的执着精神，让我汗颜；其次是他对民间文化的重视，和为此做出的努力与业绩。民间的，就是民族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第三是他以如此大量的篇幅，近乎民谣、汉唐乐赋的诗体反映农民、农事、民生、民意等，这在现今中国诗坛是不多见的。可以说是新时期的"王老九"，而且无论从诗化，还是从内容的广泛性上，较"王老九"有明显提高。
艺术家在生活实践中培养起来的情感体验，不论在艺术构思或艺术传达活动中，都伴随着想象力而产生重要作用。比如：高尔基在描写吝啬汉的时候，也把自己想象作吝啬汉；汤显祖为杜丽娘而落泪；文与可画竹而"身与竹化"；福楼拜在写到包法利夫人自杀的时候尝到了砒霜的滋味。诗歌创作也不例外，情感体验的过程就是意象化的过程，就是诗意酿造的过程。郭太白《老哥问富》中，"好久没见兄弟面，今日路上喜相逢/兄弟见我怪热情，赶忙先把摩托停。"接着，采用对答方式，再现了现代农民渴求致富信息这一既富时代感，又颇具生活气息的情感片断。在《取经》中，"看了'能家'的责任田，一亩产出六百元/既是辣椒盖薄膜，又是葱秧套银棉/起土壕，荒多年，坑坑凹凹耕作难/没人将它瞧在眼，'能家'承包起来咧……"以具体的农事、农耕入诗，都说明了情感体验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作用，反映了党的富民政策在农村所带来的新气象，以及人们思想观念和精神状态的变化。人为形象的诗化须有情感体验，就是对于自然形象的把握也须有情感的体验。在《啄木鸟》中，"啄木鸟，啄木鸟，高攀大树嘴忙敲/害虫深藏树为患，不用请求良医到/良医到，良医到，除了隐患枝叶茂/擎天栋梁高万丈，能不感谢啄木鸟。"在《酿蜜》中，"蜂酿蜜，蜂蜜甜，谁知蜜来甚艰难/谁知蜂蜜勤苦换，蜜蜂奔波在外边!"
等诗句，没有情感的体验是不可能写出来的。
想象和情感之间的交互作用，使构思得以活跃地展开并导致艺术形象不断深化和个性化。郭太白在《夫妻打渔》中，"一对鸳鸯水上飘，远处的小船划来了/妻子摇橹把歌唱，丈夫撒网将鱼捞。"在《知了啼》中，"知了啼，马哒叫，渠水浇得苗苗笑/谷穗儿低头不骄傲，玉米喜把娃娃抱/太阳太阳你别气恼，饥了渴了你开口要/自从实行责任制，卖余粮把铁牛套!"等诗句鲜活而生动。艺术家的想象只有和情感相结合，才能使他头脑中的种种感性知觉表象鲜明生动起来。理解到它的内在意义，并加以改造和综合，从而造成充分显现事物本质并且具有高度艺术感染力的形象。郭太白在《隔河赛》中，"对面河边的好兄弟/都在两岸来种地/你种高梁我种豆/黄豆宽行套玉米。"随后又叙写了一组比成果，比贡献，摆擂台等镜头，画面感极强，情景
交融，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郭太白在艺术构思活动中，思想并不是以某种抽象概念去规定想象，而是把想象的自由活动导向一定的理性认识，通过情感而对想象发生作用。《正是杏花二月天》、《手贴胸口细细想》、《嫂子养鸭》、《建新房》等诗篇，就是将自由的想象，通过作者特殊的情感导入一定的理性构架。在叙事诗《就说俺是你同学》最后写到："小妹妹，你快割/割完了哥哥有的是车/你妈要问俺是谁/就说俺是你同学。"的情感
导向就更分明了。
作为艺术语言，有它特殊的审美要求和合规律的规范。可以说，艺术中的自然主义，往往不仅损害生活的本质真实，而且也损害艺术的外部形式美。如果以为诗可以不讲究韵律和节奏的美，雕刻可以不讲究结构样式化的美，绘画可以不讲究色彩、线条的美，演员可以不
讲究形体的美，那么受到损害的就不仅是外部形式，而且是整个艺术形象。
诗歌和戏曲艺术，更强调诗人、剧作家懂得和讲究音韵，"必须耳中耸听，纸上可观为上"。关汉卿、郑光祖、马致远、白朴等人的作品"韵共守自然之音，字能通天下之语"。"字畅语俊，韵促音调"(周德清语)。"关卿曲如繁弦促调，风雨骤集，读之觉音韵泠泠，不离耳上，所以称为大家"(孟称舜语)。其实有成就的诗人、剧作家，都是怀瑾握瑜，字斟句酌。大家可能有这种经验：一首就其内容来说是相当完整的新诗，常常因为缺乏必要的韵律和节奏，而给人以不完整的破碎感觉；相反地，一首缺少完整内容的旧诗，往往却因其外部形式
的严整，读来抑扬顿挫而能造成一种似乎完整的印象。
试想，把一段山东快书，不加改造地用河南梆子表现，把黄宏、赵本山一些方言极强的小品换成其它地方方言或京腔，将一出黄梅戏用秦腔唱出来是什么滋味?汉语言的音律、节奏及画面等特性，要求与之相适应的形式去体现。诚然，作为汉语言的精华和最高表现形式的中国当代诗歌，仍在成长期，仍在寻找着对汉语规律的新认识。但可以肯定地说，那结果决不会是格律诗。旧体诗在唐宋时期与其当时的汉语言结合得尽善尽美，创造了它的辉煌，但也走到了极致，走到了尽头。要出新出彩，必须重新寻求与汉语规律性的再次邂逅，创造
新的高地。
逐渐被重视起来的信天游的表现形式怎么样?西部歌王王洛宾搜集整理的《掀起你的盖头来》、《在那遥远的地方》等新疆民歌怎么样?一些随心调、花儿以及目前新生的手机短信怎么样?我想，这些都是值得作家、诗人以及民间艺人等文学艺术工作者深深思考的问题。
打开郭太白的诗稿，第一部分《农家的歌谣》，其深蓄的民间文化的成份和智慧便令我激动不已。"天上还有小星星，夫妻卖瓜出了征/两把车子四个笼，柏油路上一溜风。"(《卖瓜》)"满场的麦堆像小山/搬了小山场上摊/银叉挑的金麦垛/男女老幼干的欢/丈二的碌碡打转转/拖拉机跑在它前边……"(《碾场》)"水催西瓜长，肥助蔓蔓长/玉芳拿瓜铲，头顶红太阳/翠藤牵玉果，太阳果里藏/难怪切开来，个个是红瓤。"(《西瓜》)"我今要去火焰山/芭蕉装个电开关/电气胜过孙猴的手/一扇扌跑几座山!………"(《火焰山》)等诗句新鲜而韵味十足，
体现了间文化的无穷魅力。
郭太白在《祖国的颂歌》、《岁月的感怀》、《永远的歌声》等部分中，也有不少力作，诸如《小孩撑船》、《梦中缘》、《不要做了负心的人》等，诗意与技巧也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当然，这并不是说郭太白的诗篇篇珠玑，甚至觉得不少诗在结构、诗意营造上还应更讲究些，
只是我这里更强调从生活实践中培育诗人的情感体验，不再赘言罢了。借《农家的歌谣》出版，聊以为序。
二OO五年七月十四日零晨二时于秋枫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