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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創】至血至親至愛(3Z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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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裡違反禁字只好發圖


115楼2017-05-27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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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神威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神乐偶尔在病房中会因为疼痛而疼得无法入睡,每当那个时候,她总会因此憎恨起神威。
      伤口一日日逐渐愈合、身体随着时日堆栈而好转。
      神乐的双足已经恢复到足以站立,神乐看着自己渐渐恢复气力的身体,没来由地开始感到恐惧,但她到底在恐惧什么呢?
      恐惧神威带给她的伤痛会消失?
      他们兄妹若是当真以痛苦作为联系,才能够再次牵引起兄妹的关系,那还真是惹人发噱啊。
      神乐怕死了神威揍她时的残暴。
      她的肉体已经牢牢记住那份被他凌虐时的感受。
      现在要是神威突然出现,她说不定还会逃开他的碰触。
      神威在伤害深爱之人时,还是能够那样笑着──她啊,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造孽的混球。也绝对不愿意去理解他的想法,去理解这样的人渣,那种像是呼吸一般去折磨他人的家伙,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人的存在啊。
      但是神乐同时也发觉,自己说不定更害怕遗忘这份恐惧。
      她觉得要是身体痊愈了,她便会失去最后神威留给她的东西。
      哪怕是阴霾。
      哪怕是伤口。
      哪怕是恐惧。
      她知道神威已经忘却了以前他们兄妹是如何相处的,他体内的内容物大抵几乎都被他自己刨出割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仅存不多的感情。
      神乐一边哭一边排斥、一边叫一边痛骂,一面又渴求他残忍无情的怀抱。
      她身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对兄长美好的记忆啊回忆啊,全部都被神威本人破坏殆尽,神威期望妹妹能够放弃他是故毁坏之;神威期望妹妹能够逃离他是故破坏之。这些事神乐都明白。
      理解到──令人生厌的地步。
      所以神乐只剩下,真的只剩下真些东西。
      痛心疾首的绝望。
      苦不堪言的伤痛。
      她知道自己的肉体总有一日会逐渐痊愈,神威并没有赋予她永远铭刻在她肉体上的伤害,那个胆小鬼、那个***,就连真正把妹妹打残都做不到,只给予了那种半吊子的肉体记忆。
      神乐躺在床上,任神经末端蔓延着的体悟侵蚀着自己。
      面无表情地思忖着。
      空洞无神地体会着。
      当她回复到能够行走跑跳、回归日常时,神威在她心中便会真正地死去。
      当她回去上学,回到班级与冲田总悟争吵、与志村妙一同欢笑时,神威于她的人生便彻底碾碎成比茶渣还不如的东西。
      然后,失去哥哥的妹妹──
      又该何去何从呢?
    -Tbc-


    116楼2017-05-27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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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是繁轉簡才發,請問大家是看得懂繁體還是看不太懂呢?
      不是很清楚所以想問一下,雖然對我而言是發繁體比較方便一些
      其實3Z不應該是很歡樂的設定嗎,我真是奇才這種設定也有辦法寫成這樣!
      29其實寫到自己也有點糾結,大概是聽NieR的OST的關係。
      神威「不會」哭,不是因為他不想,單純是因為他「不知道」。
      這件事神樂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沒意外下一篇完結。
      PS最近連載兄妹甜到我要中風,真的是被閃死了


      117楼2017-05-27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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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僻的黑貓君 @青花饼 @青未香蓝123


        118楼2017-05-27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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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先沙发?


          来自iPhone客户端120楼2017-05-27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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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了!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22楼2017-05-27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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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體字...難道樓樓是TW人? 神威真的從小就背負太多,從想要哭,不能哭,再到不知道怎麼哭,明明委屈又不能覺得的委屈明明是愛卻總用最痛的方式表現


              来自iPhone客户端124楼2017-05-27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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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校园暴力然后满怀期待想要吃一口糖的我……捶胸!阿沫,给口没有玻璃渣子的糖呗。【抱你】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25楼2017-05-27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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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去能不能见到母亲不一定但是活着一定能见到妹妹啊啊啊啊啊啊啊


                  IP属地:海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6楼2017-05-28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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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虐得心疼… 为什么这么他们之间纠结成这样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7楼2017-06-02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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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更】
                      完結篇。
                      完結篇微長,有一萬四千字。
                      有開車。


                      128楼2017-06-0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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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任何事不管多麼令人作嘔,人類終究有一日會對之習以為常。
                          有人察覺之而審視自我。
                          有人蠶食之持續無謂度日。
                          神樂年幼的時候在睡夢中失手將一隻兔子活生生掐死。
                          而打從那隻兔子的事情開始,神樂和他就應該明白過來某件事。
                          有時候光是想要擁抱,便會勒斃對方。
                          擁抱對方的那雙手,反而會害慘深愛之人。
                          親吻對方的體溫,則足以灼傷潰爛對方的肌膚。
                          越是想要攫取,則越是日漸遠去。
                          ……
                          ………………
                          自那天過後兩個月,阿伏兔在廢棄大樓找到了瀕死的神威。
                          一開始看見他的模樣,阿伏兔一瞬間腦中浮現的感想是「罪有應得」。
                          以他有限的情報以及能動用的眼線,阿伏兔搞不清楚的事情多如繁星,好不容易連絡上鳳仙請他提供一點人脈,才找到這個渾身破爛的混帳小鬼。
                          他原先不想再管這傢伙的死活了。但是就像神威的劣根性根深蒂固一樣,搞不好自己也是服侍這個小渾球到出了毛病了,心裡就是放不下他,稱不上是擔心他的安危,阿伏兔想,自己大概只是一心一意想找到這小子的屍體吧。
                          他壓根不知道神威是帶著什麼心情去把自己的妹妹揍成重傷的,也不想去管到底「生死不明失蹤的哥哥」和「一具死屍的哥哥」哪個消息對那位妹妹大人比較好,無論神威是怎麼盤算的,那都和阿伏兔無關。
                          阿伏兔自從跟隨神威的那一天,就有預感自己說不準某一天會被這個神經病害死、或是得眼睜睜看這個神經病去送死。所以,阿伏兔這兩個月以來邊尋找這個神經病的下落邊這樣說服自己:他只是想要有個讓自己心服口服的理由罷了。
                          好歹要看到那個老是恣意使喚他人的,那傢伙的屍體。
                          只要一眼就足夠了。
                          那樣子,在往後沒有神威的人生裡,阿伏兔便無論如何都能夠活下去了。
                          而結果出乎則他意料之外──神威還活著。
                          阿伏兔心情複雜,說不上來看到這傢伙還有一口氣他是該開心還是覺得可惜。
                          他見神威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左手缺了兩指……嗯,確認是本人無誤,而手指斷面的狀況讓阿伏兔確認這傢伙在失蹤的兩個月內沒好過,血當然是沒再流了,但傷口的狀態實在不怎麼好,看起來像是腐爛許久的樣子,其他部位也是一樣,暴露在衣著外的肌膚像是破洞的抹布,暴露在空氣中感覺都會疼痛一樣。他不清楚這兩個月神威是都被囚禁著還是一個人在外頭遊蕩,無論是哪種,那大概都不是人過的生活。
                          相當符合神威的怪物之名般的狗屎人生。
                          阿伏兔發自內心地困惑了,他是為了尋得神威的屍體才前來的,如今看到活著的他,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思考良久,決定帶著神威到私密住所藏起來,他知道神威的處境,這傢伙怕是不能送到正規的醫院去,只能先將他藏在黑暗之下。這麼想的阿伏兔打算一把扛起神威的身體,而他的手在將神威的身軀稍微提起時,神威便懶散地醒了過來。
                          「……」
                          「哦……」毫無緊張感的聲音。
                          「你好像是那個誰……阿補吐來著的……」
                          「是阿伏兔!」阿伏兔對這個人接錯線的腦袋有些傻眼:「你太扯了吧才兩個月而已你居然就忘了我的名字。」
                          「開玩笑的啦……」神威的頭依舊垂著,僅蠕動著嘴唇和阿伏兔對話,「你來這裡幹嘛的啊?」
                          「……找你啊。」
                          兩人的交談依舊遲遲沒有切入重點,睽違已久和自家老大對峙,阿伏兔被神威搞得步調大亂。
                          神威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聲音疲憊不已,他的神態像是阿伏兔打擾了他於秋日西風下的悠哉午覺一樣。
                          「我可沒叫你來救我喔。」
                          「我也沒打算救你的。」阿伏兔坦白地說,「本來只是想找你的屍體,結果你居然還活著,我也很困擾啊。這可怎麼辦呢。」
                          「嗯──是喔。」
                          「真是的,我的計畫全部被你打斷了,你這個人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還是失蹤,總是給人家添麻煩,搞事的天才就是你吧。」
                          「這麼一說阿伏兔就是擦屁股的天才呢──」
                          「你還有臉說!」
                          交談之際,也沒經過神威的同意,阿伏兔便將神威的身體扛在右肩上,阿伏兔一碰到神威便被血塗汙,手掌上全是黑褐色的污漬。
                          他無比厭煩地嘆氣,攜著神威離開那棟廢墟。
                          隔了一段時間肩上傳來規律的呼吸聲,他發現神威又再度睡著了。


                        129楼2017-06-07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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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隔天,阿伏兔沒有確認神威的意願,私下擅自聯絡了仍在病房中休養的神樂。
                            以一個小女孩而言,從那樣的傷勢僅僅兩個月便足以恢復到足以行走已經是異常,但即使如此,她的身子仍是較一般人虛弱許多。神樂一接到電話,便完全忘記自己身體的狀況,她什麼也管不上了,一把扯掉身上的點滴,從病床上一躍而下。
                            她一下床便腳步不穩,踉踉蹌蹌地走了三步才穩住平衡,她在病房門前附耳傾聽,確認外面的動靜後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溜出病房。
                            神樂挑了一條鮮少有人經過的樓梯,走下階梯時她同樣忘記自己還不太能靈活地進行上下移動,在未踏到下一個平台前,她便失足一路從階梯中段跌到底部。
                            她無力地摔在地上,沒有意識到疼痛,關節傳來的感受也僅僅只是神經傳導而已,吸進來和呼出來的氣撞在一起,她忍著不咳嗽,反而在嬌小的身體裡造成更巨大的痛苦。好不容易好轉的身體經過這麼一摔目前是什麼處境,神樂都懶得去理會,好像那都是和她無關的事。
                            她扶著地板,只停頓了那麼幾秒,隨後亂得毫無頭緒的身體乾脆地便聽話了。
                            她頭也不回地跑出醫院。
                            當神樂抵達阿伏兔提供的私密地址後,正好見到阿伏兔請來的密醫在為神威的背部作縫合處理。
                            他們隔了一段距離默默地看著。
                            一種隱然的知覺在血管裡匍匐流動,神樂難以形容當她看見相隔兩個月未見面的兄長是什麼感覺,若是只看那些銘刻在兄長肉體上的痕跡,神樂又只能說那大概是類似業障的東西吧。
                            醫生將那些業障刨開,挖了出來。
                            阿伏兔在旁邊補充說明,神樂靠著那些隻言片語理解神威的處境。
                            缺了兩根手指。
                            曾被挖出一顆腎臟。
                            身上有多處子彈殘留著的痕跡。
                            大部分的子彈曾卡在骨頭上,一顆子彈穿過了左肺葉。
                            子彈皆已取出。
                            有被粗暴縫合治療的痕跡。
                            斷裂的骨頭大致上都接了回來。
                            傷口多數已癒合。
                            癒合又衍生許多問題。
                            碎石和泥土隨著癒合的肉一起被包覆在血肉之中。
                            必須割開皮膚,將下層卡入髒污的肉片從血肉中割除。
                            傷口發炎。
                            多處腐肉。
                            腐爛處須全部挖掉。
                            體況惡劣。
                            但沒有生命危險。
                            她看著握著手術刀的手割開兄長的肉體,精密地進行切除作業。
                            若是要形容,神樂不知怎麼地想到了腸仔這種東西,在燒烤時人們總是習慣將柔軟的肉先割開幾道口,讓包覆起來的絞肉更容易烤熟,碳黑的身軀在隨著燒烤加熱表皮便會乾裂,露出底下熟透的肉質。
                            神威現在看起來就像這種東西。
                            如果這是個燒烤作業,被割得皮開肉綻的神威,應該是目前當場所有人類中最容易被烤熟的吧。
                            她發現自己的大腦如今除了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以外大抵沒有其他功能了,若是不讓自己維持在這個平衡感極其危險的狀態,神樂覺得自己沒辦法撐過這幾十分鐘,隨時都要大叫出聲。
                            神威左手殘缺的兩根手指已經只剩不到半截指截,仔細窺視斷面即可發現銜接面已經腐爛多時,醫生將原本就幾乎僅存不多的血肉切除,幾乎整根手指從根部都被連根拔除。
                            時間緩慢地蠶食著,長得像是一整年,也有如一輩子那樣漫長。
                            覆蓋上層層包紮後,長達數小時的手術終於結束了。
                            神樂走近因麻藥而陷入沉沉睡眠的兄長身側,然後再也沒離開過那個位置。


                          130楼2017-06-07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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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神威是哭著醒来的。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很漫长的梦,久远到无以复返,堕入深渊无以复出。
                              像是还在母亲子宫内胎儿的记忆,那时他还不懂得呼吸,甚至连人类都算不上。沉浸在羊水中,感觉像是溺毙而亡一样的感受——但他那时候明明该是等待著诞生的。
                              大概诞生和死亡是没什麼分别的东西吧。
                              他清醒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自己在哭泣。
                              而且哭得相当难看。
                              他忘记自己上一次痛哭一场是什麼时候的事,也可能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吧。
                              在梦里,遇见了熟悉的人。
                              那个他深爱、他疏离、他抛弃、他逃离的女人。
                              伴随著那份绝望涌现的是致命性的剧痛,从脚趾末端到内脏无一不发出哀号,他初始觉得痛得快昏了过去,接著在意识几乎要被吞没的那刻又被痛醒;当他因为疼痛而抽蓄时,光是体躯抽动这个动作又让伤口随之发疼,就这样陷入了自我折磨的无尽轮回。
                              但最让神威难以忍受的,大概是当他转动眼球时,视觉神经捕捉到身侧的妹妹的那一刻。
                              大地在撼动,海浪在咆哮。
                              弥漫的悲愁加深为更为深刻的苦厄,流淌於皮层底下的血脉支流侵蚀入神经内侧。
                              他凝视著神乐,神乐亦回望著他。
                              最开始,神威没有呼唤妹妹的名字。在确认妹妹的存在属实后,涌现而出的是更深层的厌烦感。
                              「……我要杀了阿伏兔那家伙……」
                              神威看著妹妹,唇齿间只先喃喃并出了这一句低语。而被指名的当事人阿伏兔早已不在建筑物内,他识趣地率先离开,放任兄妹两人独处。
                              「……哥。」
                              看见神威辗转清醒后,神乐怔怔地看著他削瘦的面颊,只说了这麼一个音节便噤口不语,对於接著要说出什麼话而心存犹疑。相隔两个月的兄妹重逢,但两人中没有人一个人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组织语言变得相当艰困。
                              神威凝视著妹妹的脸庞,视线沿著轮廓移动,像是困惑什麼般地打量妹妹的面影良久。
                              最后他终於率先打破了沉寂。
                              神威操纵著右手掌,轻抚妹妹的脸蛋,用掌心感受著许久没碰到的妹妹体温,他原先以为大概一辈子都再也碰触不到的柔软体躯。
                              「……我有……」神威开口便觉得喉咙很痒,久未细听自己的声音,发现嗓音沙哑得不行,
                              「我有揍那麼大力吗……?虽然没怎麼计算时间……不过应该是过了两个月吧,阿伏兔也说是两个月……你的脸怎麼到现在还在肿啊?」
                              「……白 痴。」神乐楞了一会才这样骂道,她才终於回过神,轻轻覆盖上抚触著她左脸颊的那只手。
                              「这是我今天自己从楼梯上摔的,笨蛋。」
                              「连走个楼梯都会跌倒的笨蛋才没资格说我是笨蛋。」神威眯著眼指正。
                              「把自己搞到肾都不见的**才更更没资格说我。」
                              「嗯,少了一边肾,以后不能夜夜笙歌了呢,这会肾虚……」
                              「你都到了现在还在说什麼蠢话——」
                              神乐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开始夹杂著哽咽,神威察觉了,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隔了三秒,他疲惫似地阖上眼睑,再次打开,确认自己的视界仍然容纳著妹妹,他的手指微微使劲,神乐便明白他的意思,她俯下身,覆上哥哥的嘴唇。
                              唇瓣分开后,神乐没有再次和他拉开距离,而是攀附在床缘,靠在神威的枕边,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互相摄取对方吐出来的空气。
                              神乐盯著神威红肿的眼眶,用指节为他拭去几近乾涸的泪痕。
                              「你……哭什麼哭呀……?想哭的应该是我吧。」
                              「……我在梦里遇到了很可怕的人。」神威淡淡地答道。
                              「什麼?」
                              「那个我们怕得要死的女人啊,连那个秃子也要跪下来对她俯首称臣的……」断断续续地,神威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有些支离破碎,大概是很久没有这样正常地跟人对话了:「在梦里面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可不是说笑的,真的是被修理得很惨。」
                              「……你活该……」
                              神乐隐忍了一整天,麻痹而尘封的感情随著神威乱七八糟的讲话方式逐渐崩解,像是终於弹出一个琴弦所不能承受的音调,胸腔作隐作痛,神威注意到她濒临溃堤的边缘,妹妹已经快要嚎啕大哭了。但他没打算阻止她。
                              「……结果被一边教训,一边被赶了回来,我都准备要过三途川了。」
                              「妈咪一定是觉得你这个混球没资格见她。」
                              「也是呢。」
                              有一搭没一搭地,兄妹继续将对话进行下去。
                              「你有好好吃饭吗?」
                              「多亏了你不在,每天可是……」神乐面无表情地将话接下去:「每天可是食欲好得不得了。看你躺在这里受苦,我还能配下三碗饭呢。」
                              神威微笑著,继续说:「骨折的情况恢复得怎麼样?」
                              「已经恢复到能跳起来揍你了阿鲁。」
                              「那真是太好了。」神威说。
                              「这样小神乐你啊,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杀掉我了。」
                              神乐茫然地看著他,不知为何,神威浅薄的关心却让她有蒙受羞辱的感觉,她那如黑泥般黏稠的恨意睽违许久地又再度盈满了体内。在她发泄那股恶念之前,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你为什麼……要这样?」
                              神威静静地看著她。
                              「神乐说的是指什麼呢?」
                              「这种疼痛,这种事情,明明没有人喜欢的,明明没有人期待这种事——你到底是为什麼……」
                              她说到激动处,不自觉掐住了神威的臂膀,神威在体内失控乱窜的痛觉因而一时之间集中在同一处,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期待著的。」
                              神威眯起眼,无所畏惧地迎上妹妹热切焦灼的视线,「这世界上,至少还有我一个人这麼期待著。」
                              「……」
                              「神乐为什麼要露出那种表情呢?」
                              「……」
                              「受苦的人明明是我,小神乐为什麼要哭泣呢。」
                              「我讨厌看到你这样。」神乐哭著说,「那和我看著妈咪受尽折磨死去、看著爸比痛苦的时候一样,我无论怎麼做,都无法终结这份痛楚……看到你在受苦,那都让我难受得想死啊——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是多麼地想杀了你。」
                              神威第一次,发出了森冷的笑声。
                              他一面笑一面被自己的气音呛到,胸腔因咳嗽而隐隐发疼,种种疼痛又让他乐不可支地想高声大笑。
                              「……我懂了。」他一边笑一边说:「神乐最不能忍受的是你因为我感觉到的疼痛吧,是为了自己感受到的那份痛苦而愤怒著吧。」
                              神乐瞪大眼睛,茫然地听著这番禽兽不如的话,最后才哑哑地说:
                              「……我爱你呀。」
                              「我知道。」神威故意这样说,「但我感觉不到。」
                              神乐——爬到病床上方,跨坐在神威伤痕累累的身子之上,揪起他的头发,以彷佛要折断他脖子般的气势使劲打了下去。
                              「——我爱你啊!」
                              她用掏尽心肺的声音在兄长耳边大吼著,哽在喉咙的悲恸在高密度的压抑之下终於一口气爆发了,将神威打出血后,她感觉到今天在楼梯摔得乱七八糟的身体突然后知后觉开始发出哀鸣,殴打神威的右手率先感觉到强烈的痛苦与撕裂感。
                              「……呵。」
                              掺杂著气音的笑声。
                              神乐的暴力,换来了神威掺杂著气音的笑意,他被那一巴掌打得险些晕过去,但他几乎在失去意识的同一秒又抓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嗯,我感受到了。」
                              「………………」
                              神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麼了。
                              断裂的箜篌已不再弹奏颂歌,钟楼也不再敲钟播报时间,酌满浓醇而无价值灵魂的生命之杯,浓烈的液体自底部的空洞流出,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那个空壳永无酌满之日。
                              她再怎麼倾注爱意,他再怎麼接收之,那无谓而温热的情感仍然不足以停驻在他体内多上那麼一秒。短促生命中所贮存的一切,并排摆列在那个灵魂面前也是枉然。
                              浊流穿过他空无一物的体内——自他的窟窿中排泄出。
                              就像碎裂的容器。
                              就像空洞的容器。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妈咪已经死了,神威。」神乐低语著,泪水划过她的面影,滴落在他的脸上。
                              「妈咪已经死了——我也长大了,你到底还有什麼了不起理由抓著那些不放。」
                              「……」
                              「你根本,什麼都没有改变。」
                              「……」
                              「哭也哭不出来很了不起吗?无法宣泄情感很了不起吗?明明你想守护的那个家已经支离破碎连个残渣都不剩了,你还可怜兮兮地揽著那个皮囊做什麼——明明抛弃了那个家的是你,为什麼事到如今还要模仿过去的自己?……你到底哪些是不想放手的、哪些又是真正想丢又不敢丢掉的——」
                              「…………神乐……」原先安静地听她说话的神威,用细微的声音打断了她。
                              神乐看见兄长静静地微笑著。
                              「我就只有这个了。」
                              神威说,他在床上挣扎著想要爬起身,却被身上传来的剧痛阻遏著,神乐也没让他这麼做。她皱著眉压住神威的身子,将身体的重量覆在哥哥身上,听著神威附在她耳边继续说:
                              「我就只剩下这个了。别把这个也从我身边夺走啊,笨蛋妹妹。」


                            131楼2017-06-07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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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神威说著说著又睡著了,接连又毫无紧张感地呼呼大睡了两天。
                                阿伏兔除了会在早晚各送一次饭过来,其余时间都不会出现,整个空间只留他们兄妹二人。
                                这两天神威只醒来一次,迷迷糊糊地让神乐餵了一点流质食物后又再度睡著。神乐大多数时候都攀附著床缘睡觉,以备神威随时醒来。比起神威无法痊愈,她说不定还更害怕他恢复,一旦他的体力回复到能正常跑跳,大概又会从她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这一层面来思考,神乐甚至开始忍不住思忖要不要乾脆打断这个人的腿骨算了。
                                变异是发生在第三天的夜晚。
                                神乐在确认神威的状况之后恍恍惚惚地趴在神威旁边陷入浅眠,而原先只有兄妹二人的室内——在不知何时,混入了第三人的呼吸声。
                                浅眠的神乐在多日来的劳累而不能立即入睡这点救了她,在第三道呼吸声踏入以她为中心的两公尺范围内时,她便如同被一头冰水灌顶,浑身冰凉,惊醒了过来。
                                神乐初始不动声色,她也只能不动声色,她无法确认身后那个不速之客手上持有什麼武器及意图,无法贸然行动。直到剩下不足一米半时,她当机立断行动了。
                                无机质、冰冷的室内气温并未使她的动作僵硬,未经梳理的红色发梢随著冷风飘散在半空中,神乐的动作流畅而且没有半分不自然的停顿。
                                她抽出藏在覆盖在被子下的半自动手枪,就像转笔似的转动枪枝,拇指拉下击锤,在眨眼之间便灵巧地侧过身完成所有动作,对准那个闯入者。并且理所当然地瞄准头部。
                                理所当然地,她的头也被另一把枪枝抵住。
                                MAC-10冲锋枪。
                                枪管上安装著消音器。
                                神乐知道那把轻型冲锋枪原本优先指向的对象是神威,但因为她当机立断的行动,那个闯入者也在一瞬间完成判断,转而将准头对准她的脑袋。
                                她藉著月光勉强辨认出那个人的脸,是她不认识的陌生脸孔,双眼凹陷、从左脸上方延伸至右脸的颧骨处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抿著嘴唇而肃穆严峻。那个不速之客冷冷地瞪著自己,神乐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隔了几秒,那个人才阴沉地开口:「……这个国家,我不记得会有随身携带著半自动手枪的十来岁小丫头。」
                                「我是正常人。」神乐说,握著枪柄的手没有丝毫摇晃,「但你要是周遭有一堆疯子,很快就会逼不得已染上这种恶习了。」
                                当然这是骗人的,神乐并没有随身携带手枪的习惯。因为神晃的关系,她知道使用大部分手枪与冲锋枪的使用方法,知道归知道,真正拿起来使用还是第一次,这把枪还是阿伏兔不知道打哪里来塞给她的。
                                神乐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
                                但要是真有必要,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
                                「……我只说一次,马上给我滚阿鲁。」
                                「当我结束床上这个生物的呼吸时,我会自动消失。」疤面男子冷著声音道,「又或者结束你的。你想选择哪一边?」
                                「——我选择爆掉你这***的脑袋!」
                                神乐大喝一声,一口气向前倾,这个举动并没有改变两人彼此用枪管指著对方的现况,但当她大胆地深入对方的怀中时,疤面男子亦在同一秒向后退一大步,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否则他腹部的肉早就被神乐的手指挖掉了。
                                他们拉开一段距离,枪枝交错碰撞,彼此的枪管偏离轨道,神乐直接用手枪打掉对方的冲锋枪,同时自己的右手也因为冲击而无法紧握枪柄,两人的枪双双掉落在地面。这是个大胆无脑的做法,只要对方在那一刻开火,尽管偏离了头部,神乐的身体也很高机率会中弹。
                                但因为太过无逻辑,那个疤面男子被神乐迷惑了不足一秒,一瞬间的迟疑让他和神乐都失去了手枪。神乐立刻将两把手枪都踢到房间的角落。
                                下一秒,神乐从椅子上跳起来,从她娇小的体型很难想像她的爆发性跳跃高度是如此之高,如果疤面男子当下选择蹲下去捡枪,那他的头颅便会随著神乐的双足落地的同时被踩烂。他面无表情地举起左手臂,挡下神乐从上往下的奋力一踢,尽管只是个十来岁小女孩,但她加上了体重的右脚踢击力道骇人得强劲,他的左手瞬间麻痹了。
                                接下那一踢的同时,右手则捉向神乐那未著地前失去重心的身子,他抓住神乐的左脚踝,毫不容情地将她娇小的身体往墙上砸。
                                神乐那还未撑得上是痊愈的身子被摔向墙,思绪当场溃堤了那麼一秒,或许不足一秒,在她身体因为重力而完全落地前,疤面男子又趁胜追击,提起她的衣领至半空中,再次砸向墙壁。
                                肉体失去控制。
                                疤面男子有著明显高於常人的怪力,尽管仍不及神威,但对付她这麼一个仍然病弱、伤势未愈的小女孩而言,已经足够让她在体内累积巨大的创伤了。
                                碰的一声,她颓然倒在地上。胃抽动了好几次,想吐也吐不出来,好不容易逐渐恢复成原本形状的手、脚、身体都在痛。那个疤面男子没有冲去角落捡起枪枝,他向前踏一步,似乎准备用鞋底碾碎倒卧在地上神乐的喉咙——在他真的踏下脚步之前,疤面男子被身后一道不假掩饰、残酷而骇人的气息逼迫得停止思考,立刻回过身子。
                                他看见那头被吵醒的野兽睁著那一对蔚蓝而残忍的眼珠子瞠视著他。
                                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至少疤面男子没有看见。
                                神威的踢击撕开空气,骤然扫至他眼珠前。
                                疤面男子的脸被一脚踢飞。
                                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被重击,造成了轻微脑震荡,在疤面男子确认自己的脑骨有无裂掉之前,他便随著踢击向后翻过身子,与神威拉开一步以上的距离。
                                视力受到轻微的影响,疤面男子冷静地稳住呼吸。他看见那个男人没有进一步攻击,而是背对他蹲下身子确认妹妹的伤势,他觉得很是愚蠢,又发现神威或许是引诱自己跟进攻击。
                                「你是那个,叫作胧的家伙嘛。」神威终於转动眼球,将视线移动到他身上。「你家大人这两个月不断派人来跟我玩捉迷藏,怎麼了,这次轮到你来跟我玩了?」
                                「关於虚大人是怎麼下指令的,」胧的神色未变,用眼角余光观察躺在神威脚边那名少女的现况,「我没有必要回答你。」
                                神威抽动著脸部上的肌肉,裂开笑容,那副怡然自得的诱攻神态再明显不过了,只要是神智正常的人便不会贸然冲上去,要是接近战的话,神威即使重伤也仍是比他强上几倍,他知道自己在神威面前讨不到任何便宜。
                                ——但神威或许就是要他这样想。
                                眼见神乐依旧趴在地面上迟迟无法起身,胧在权衡之下仍然决定进入神威的攻击范围,他要达成目的太简单了,只需要朝神乐攻击即可,神威的行动范围便只能局限在那个小角落。神威当然也心知肚明,可他又为什麼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胧不去思考。
                                长年作为那位大人随侍在侧的奴仆,他学会放弃思考这些。
                                在他看来,神威也是属於妖物的范畴。是与那位大人相当类似的同类。
                                他抓起离他最近的那把椅子。
                                胧以为神威会起身挡下铁椅与他纠缠,结果神威却是伏下身体完全覆盖住神乐的身躯上,扎实地挨下这一击。神威没有叫。但是胧清楚地看见他的背部立刻被血染红了。
                                缝合的伤口裂开了。
                                攻击奏效,胧却感到不妙。
                                神威过去只与他交手那麼一次便立刻理解到了胧的攻击手段,要是神威在那一刻站起身踢开他手上的铁椅,那麼胧怀里藏著的好几把匕首便会在神威起身离开神乐的那一刻,全部落在神乐身上。
                                但是胧当然不可能停下攻击,他用铁椅持续攻击,毫不容情地砸在神威身上,他站在处於绝对优势的位置,没什麼好踌躇的。
                                第三次铁管椅落下时,彷佛看准时机,神威的左手抓住了椅子脚,与胧的力量僵持著,乘著胧的手依旧没有放开铁管椅时,神威猛然一推,胧便失去重心向后退了好几步。胧这才察觉神威的意图。神乐叫了一声哥哥,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神威抱起躺在地面上的妹妹,撞开胧冲向门口。
                                而胧还未有放过这对兄妹的打算。
                                胧扔下椅子,左手在怀里闪过那麼一瞬,便抽出了匕首。
                                神威用脚踢开房门,将神乐往门外扔,举起右手,用肉身挡下匕首,温热的鲜血顿时从上手臂喷溅出来,转眼间血便染红了整条手臂。


                              132楼2017-06-07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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