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蔓结枝连需打顶
历史上，黄河曾数次夺淮入海，威胁大运河安全。明万历末，为冲刷淮河中下游淤积的黄河泥沙以保护大运河，明政府放决洪泽湖北岸大堤，千年名城泗州沉入水底。
祖籍泗州的苏鸣歧，便是此时离开的家乡。
当时苏氏才四五岁年纪，母子二人与家人被流民冲散，孤儿寡母只得跟随流民队伍，一路要饭来到了无锡。
无依无靠的母子俩，先是被一沈姓大户收留，充作佣人。那大户看苏母俊俏，于是先奸后娶，纳入房中。应该讲，沈大户为人还算良善，厚待母子二人不说，还将幼年的苏鸣歧送入学中，苏鸣歧也争气的很，天资聪颖，学业上也极勤奋，惹的家塾老先生十分疼爱，于是借“凤鸣歧山”的典故，亲自为其取字“鸣歧”，以寄厚望。
哪知苏鸣歧十二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先是沈大户外出贩货时，被太湖水匪所杀，没多久，族中的几个叔伯大爷就拿着沈大户早些年签押的上万两借据来分苏家的产业，母子二人最终身无分文的被扫地出门，苏鸣歧就此失了学业。
非嫡非庶的身份，让性情孤高的苏鸣歧自幼便受尽白眼，如今竟还落得这般下场，而且为赡养母亲，他还不得不厚着脸皮又蹭进沈家的船行，当了个小小伙计。世情如此，也无甚话讲。
哪知他人生境遇之离奇，还远不止次。时值天启中叶，天下乱象已生，江淮上下各路盗匪日渐横行。某次行船时，苏鸣歧的商船也遭了匪，而且这路匪徒乃是北方流窜而来，不但劫财还杀人，好在苏鸣歧机灵，早早跳船逃过此劫。
江面之上水波浩荡，渺无天际，仅攀着一根浮木的苏氏只道自己要完了。不想远处竟驶来一条小船，将他搭救上来。
船上之人个个凶神恶煞，将他牢牢绑了，既不停留亦不答话，一路拉进了太湖势力最大的水匪——江上飞的老巢。
太湖匪原当他是打秋风的流窜外贼，上了酷刑后才知道不过是个遭难的本地船行伙计，就打算放了他。也该他苏鸣歧吃江湖饭，匪首江上飞见他相貌英郎、识文断字，硬将他扣下，逼他入伙不说，还认了干儿。
一朝委身事匪换了身份，苏鸣歧发现，自己竟跳出藩篱，换了一副洞天出来：再也不必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讨好所有人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恣意洒脱、快意恩仇！闲时痛饮狂歌，恣意洒脱，怒时钢刀挥处，谁敢不从不敬？大丈夫当如是哉！勘透此中关窍后，苏鸣歧就此将一身才智尽皆展示，不几年，竟助干爹把这个太湖匪帮经营的是风声水起，兵精马壮，自身江湖威望也日渐高涨。
某日，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当年沈大户被劫被杀，始作俑者非旁人，其实就是族中几位叔伯勾结匪类所害，本也只是抢下货物银两不教杀人的，只是那几个匪徒露了相，不得不下狠手。此时苏鸣歧已坐上了帮中二把交椅，身边颇有几个体己效死的兄弟，便调集本部人马暗中谋划，于一夜间，将那几个叔伯家大屠了一遍，杀了几十口人。
做下这么大案子，连悍匪水上飞都怕了，责怪连连，隐隐有设局出卖之意。苏母已经去世，苏鸣歧也无甚牵挂，于是招呼都不打，简单收拾一番，一路奔西北而去。又经江湖友人引领，投到了王将军麾下。
这个王将军，本是个无甚大志向的黄河船家，平常年景靠河上渡人过活。当是时，闯、献已然坐大，河上早无生意可作，这王将军便啸聚了一帮船伕，在黄河上干起了无本生意。
苏鸣歧的头脑见识，远在王将军之上，审时度势之后，接连献策，水上陆上四处出击，合纵连横各路豪强，又助王将军硬攀上了张献忠，不但将张献忠认做了干爹，张氏成立水军后，王将军也借势一跃成为其水军主将。
十年江湖生聚，都为他人在织补嫁衣，冷暖自知之余，苏鸣歧也在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直到澳宋崛起于南海，他突然发现，那一刻到来了。
虽然远在西北，但苏鸣歧看的分明，澳宋所求之变，决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次改朝换代，这是一种全新的不执拗于土地的力量，他们锐意进取，不受任何已知的框架约束；他们机心百变，却极富章法。更重要的是，这股重商言商的势力有自己独特内生的文化资源，既不是单纯依靠武力强取豪夺的郑芝龙，也不是仅追求生存空间的农民军，还又把手伸的极长，小心翼翼却坚定不移的牵动着明朝的各种势力，所图不小。
闯献势力日盛，可也不过是陈、吴之流，不值托付。倒是这自称以工商为本的澳宋，虽然当时尚看不出有多大志向，但只要经营海贸，终究绕不开富甲天下的江南，我苏鸣歧一身本领，委身事贼本就不得已，百年之后也要以此寄身不成？想通个中关窍后，苏鸣歧便开始在江南暗中布局，当年的老关系都还在，资金亦不缺，只是自己做为王将军部下，该交的底得交待清楚。
王将军不算张献忠嫡系旧部，虽对张忠诚，权衡利弊之后，也认为在圈子外寻条后路是个好主意，所以甚为支持。于是苏氏暂离西北，选了上海县为落脚点，置办起船行生意来。
历史上，黄河曾数次夺淮入海，威胁大运河安全。明万历末，为冲刷淮河中下游淤积的黄河泥沙以保护大运河，明政府放决洪泽湖北岸大堤，千年名城泗州沉入水底。
祖籍泗州的苏鸣歧，便是此时离开的家乡。
当时苏氏才四五岁年纪，母子二人与家人被流民冲散，孤儿寡母只得跟随流民队伍，一路要饭来到了无锡。
无依无靠的母子俩，先是被一沈姓大户收留，充作佣人。那大户看苏母俊俏，于是先奸后娶，纳入房中。应该讲，沈大户为人还算良善，厚待母子二人不说，还将幼年的苏鸣歧送入学中，苏鸣歧也争气的很，天资聪颖，学业上也极勤奋，惹的家塾老先生十分疼爱，于是借“凤鸣歧山”的典故，亲自为其取字“鸣歧”，以寄厚望。
哪知苏鸣歧十二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先是沈大户外出贩货时，被太湖水匪所杀，没多久，族中的几个叔伯大爷就拿着沈大户早些年签押的上万两借据来分苏家的产业，母子二人最终身无分文的被扫地出门，苏鸣歧就此失了学业。
非嫡非庶的身份，让性情孤高的苏鸣歧自幼便受尽白眼，如今竟还落得这般下场，而且为赡养母亲，他还不得不厚着脸皮又蹭进沈家的船行，当了个小小伙计。世情如此，也无甚话讲。
哪知他人生境遇之离奇，还远不止次。时值天启中叶，天下乱象已生，江淮上下各路盗匪日渐横行。某次行船时，苏鸣歧的商船也遭了匪，而且这路匪徒乃是北方流窜而来，不但劫财还杀人，好在苏鸣歧机灵，早早跳船逃过此劫。
江面之上水波浩荡，渺无天际，仅攀着一根浮木的苏氏只道自己要完了。不想远处竟驶来一条小船，将他搭救上来。
船上之人个个凶神恶煞，将他牢牢绑了，既不停留亦不答话，一路拉进了太湖势力最大的水匪——江上飞的老巢。
太湖匪原当他是打秋风的流窜外贼，上了酷刑后才知道不过是个遭难的本地船行伙计，就打算放了他。也该他苏鸣歧吃江湖饭，匪首江上飞见他相貌英郎、识文断字，硬将他扣下，逼他入伙不说，还认了干儿。
一朝委身事匪换了身份，苏鸣歧发现，自己竟跳出藩篱，换了一副洞天出来：再也不必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讨好所有人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恣意洒脱、快意恩仇！闲时痛饮狂歌，恣意洒脱，怒时钢刀挥处，谁敢不从不敬？大丈夫当如是哉！勘透此中关窍后，苏鸣歧就此将一身才智尽皆展示，不几年，竟助干爹把这个太湖匪帮经营的是风声水起，兵精马壮，自身江湖威望也日渐高涨。
某日，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当年沈大户被劫被杀，始作俑者非旁人，其实就是族中几位叔伯勾结匪类所害，本也只是抢下货物银两不教杀人的，只是那几个匪徒露了相，不得不下狠手。此时苏鸣歧已坐上了帮中二把交椅，身边颇有几个体己效死的兄弟，便调集本部人马暗中谋划，于一夜间，将那几个叔伯家大屠了一遍，杀了几十口人。
做下这么大案子，连悍匪水上飞都怕了，责怪连连，隐隐有设局出卖之意。苏母已经去世，苏鸣歧也无甚牵挂，于是招呼都不打，简单收拾一番，一路奔西北而去。又经江湖友人引领，投到了王将军麾下。
这个王将军，本是个无甚大志向的黄河船家，平常年景靠河上渡人过活。当是时，闯、献已然坐大，河上早无生意可作，这王将军便啸聚了一帮船伕，在黄河上干起了无本生意。
苏鸣歧的头脑见识，远在王将军之上，审时度势之后，接连献策，水上陆上四处出击，合纵连横各路豪强，又助王将军硬攀上了张献忠，不但将张献忠认做了干爹，张氏成立水军后，王将军也借势一跃成为其水军主将。
十年江湖生聚，都为他人在织补嫁衣，冷暖自知之余，苏鸣歧也在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直到澳宋崛起于南海，他突然发现，那一刻到来了。
虽然远在西北，但苏鸣歧看的分明，澳宋所求之变，决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次改朝换代，这是一种全新的不执拗于土地的力量，他们锐意进取，不受任何已知的框架约束；他们机心百变，却极富章法。更重要的是，这股重商言商的势力有自己独特内生的文化资源，既不是单纯依靠武力强取豪夺的郑芝龙，也不是仅追求生存空间的农民军，还又把手伸的极长，小心翼翼却坚定不移的牵动着明朝的各种势力，所图不小。
闯献势力日盛，可也不过是陈、吴之流，不值托付。倒是这自称以工商为本的澳宋，虽然当时尚看不出有多大志向，但只要经营海贸，终究绕不开富甲天下的江南，我苏鸣歧一身本领，委身事贼本就不得已，百年之后也要以此寄身不成？想通个中关窍后，苏鸣歧便开始在江南暗中布局，当年的老关系都还在，资金亦不缺，只是自己做为王将军部下，该交的底得交待清楚。
王将军不算张献忠嫡系旧部，虽对张忠诚，权衡利弊之后，也认为在圈子外寻条后路是个好主意，所以甚为支持。于是苏氏暂离西北，选了上海县为落脚点，置办起船行生意来。
血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