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楚歌的习惯是,穿白衣,禁食。
她走到离住处挺远的一所教堂,走进去。
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那一座教堂也总是她常去的,里面的修女,每一个她都认识。修女们都说,这位姐妹是上帝的眷顾,如此美丽又如此有美德。
又如此虚伪。
楚歌在冷笑着,她只是一个人。作为一个基督徒,每日出入那种地方,又饮酒,而且装出一种道貌岸然的样子。
她自己都厌恶着自己。
想要毁灭的欲望,——对,想要毁掉自己。
楚歌试过,大量的安眠药。然而毁灭的极致并不是死亡,最后而放弃。
也试过割腕,她看到血在往下流,流到白色的衣服和床单上,银白色的刀片划过苍白的看得出青蓝色血管的皮肤。
痛,却并不解脱。
楚歌承认这也许是没有勇气的表现,她并不想死——也许她嘴里并不这么说。她好象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做。
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城市的气候很让人觉得怪诞,也许是巧合。——每一个礼拜天都是阴雨的天气,从不见曝晒大地的烈日在这一天出现。
这巧合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楚歌却习惯于不带伞,多的钱也不带。——她不喜欢让自己不欢喜的东西让神也不欢喜。
她心理所依赖的那个神,每一日都向其忏悔的天父。
楚歌一早就出发了,走去教堂,站在门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照得很亮,有烛光,也有黎明的曙光,所以冷和热的光线就混杂在一起。
她一向是一个人走着去,不坐车的,她看到神甫已经站在教堂的最前面。
这个城市里面信神的数量并不少,可是众多的人们心中的愿望也已经简化到想要神保佑身体健康、招财进宝之流,不再虔诚。他们只希望神满足他们的愿望。
楚歌有些厌恶,她从来不许愿,甚至不为自己的将来说一句话,只是感谢,只有感恩,对神的感恩,仅此。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楚歌身旁也就渐渐坐满了人。右边是空座位,不知为什么没有人,左边是一个小伙子,眼睛直直地看着站在台上的神甫。他突然对楚歌说,你觉得这个城市里的人真的对神虔诚吗?
女子一惊:我——我说不上来。
虽然心中不是这么想,但是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答案。
那么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觉得你对神虔诚吗?
楚歌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过了几秒钟,又点了一下头。
她说,我只有在服侍神之时是干净的,我可以洗涤掉我的罪孽。
“我叫姚远。”
对于突然的自我介绍,楚歌有些不自然,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
“我叫楚歌。”
圣诗班的孩子们已经开始唱诗了,教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神甫在上面布道。
楚歌低下头来,闭上眼。
偶尔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楚歌和姚远似乎早已忘却刚才的对话,一心一意地听着神甫的每一句话。
神甫是当地人,有着当地的口音,有时也把原话改成了当地一些通俗易懂的话。
楚歌虽然不喜欢他的口音,但这是附近最大的教堂,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姚远这个人,因为来教堂的基本都是熟面孔。
姚远好象明白了她的疑惑,轻轻说,我是外地来的,刚到这里,只是有每星期都去做礼拜的习惯,很快就会离开,到很远的另一个城市去的。
楚歌点点头,也在悄悄地抬头,想仔细看看这个刚刚认识的人。
算是英俊的人了,年龄应该是二十五六岁。
楚歌很奇怪,年轻人除了自己,是很少来做礼拜的。看他的样子,似乎已是个受洗很久的基督徒了,祷告也十分虔诚。
女子轻轻吟唱着《圣经》中的诗篇。
她说,在神的臂膀中,都是兄弟姐妹。
男子笑着,说,神会庇佑你获得幸福的。
幸福?谢谢你呢。
是啊,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与你共度一生的人真是幸运又幸福呢。
你是说爱情吗?
是,怎么?
“我——”楚歌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会相信爱情。”
为什么?
没有理由。
声音很轻柔的问答。
“那么,来一场游戏吧,来玩好吗?”
楚歌心中暗自好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刚刚认识了不到一钟头,居然提这么有意思的要求。
“来一场旅行吧,一场爱情的旅行。”
“我说过,我不相信爱情。”
这就是玩游戏的理由啊。姚远轻笑道,我很想努力让你相信爱情的美好。毕竟这是人间三大感情之一也是人类传承的条件么。
“我连它的存在都不相信,又为什么要我相信它的美好呢?”
“愿上帝祝福你呢。”
希望他——如果我们所依赖的神真的存在,我就希望他,保佑你幸福。
礼拜在童声吟唱的圣诗之中结束,一男一女走出教堂,走向不同的地方。楚歌也不知为什么地一指:“那就是我的家,欢迎来做客。”
那是这个城市最高建筑的最高层。
姚远也往很远的地方指了指:“那一座城市的最高建筑,我就在最上面一间。”
那一间房子天天在楚歌的眼中一次又一次经过。
他们同时地说:“那我每天都看到——”
还未说完,就都“扑哧”一下笑了。
楚歌相信这一次礼拜是她最不专注的一回,只是,莫名的快乐和充实。
“你家住得很远呢。”
恩。
互相换了电话号码,因为彼此都觉得对方很优秀。
临别时姚远还说,我还是希望你懂得,这个世界有爱情这种情感的存在,这样也许会受伤,但这真的对人没有坏处。那个旅行只是个游戏,我希望你懂得。什么时候你考虑好要玩了,就打电话给我。
楚歌还是倔强地说,我不相信有爱情。
姚远叹口气说,好好想想,我24小时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