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悦你
朗月繁星，夜风正好。
卫庄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更多的茧子，不像握剑多年的样子，而是更早一些时候，那个他还称得上少年的时候。
这样的一双手虽然也是握剑的手，却还是太稚嫩了，少了历经江湖的沧桑。
他抬起头。
眼前是紫兰轩的窗口，窗台上是一杯酒，紫女的兰花酿，在烛光下透着晶莹剔透的色泽，一如多年前的样子。
那些久违的记忆从杯中涌起，翻滚着，叫他不容忽视，不可自拔地陷进去，那种熟悉的氛围包裹着他，一个名字在他喉咙中呼之欲出。
卫庄转身回头，如他所愿。
“......韩非......”
不知是叹息还是感伤。
紫衣青年风流倜傥一如当年，站在屏风前，眼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要将卫庄淹没，乌黑的发在夜风里微微荡漾，酒色称得他的眼睛也更加明亮，语气中有几分醉意，却也还是熟悉的轻快的调子，用一贯的口吻喊着他的名字。
“卫庄兄。”
卫庄的呼吸一滞，随后他冷静下来。
“亦真亦幻，倒是好一场梦。”初时的震惊之后，卫庄冷冰冷的眼眸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和真的也差不多了。”
他思考着这究竟是阴阳家的阴谋还是道家天宗的把戏，又或者，这真的只是他的一场大梦。在他和胜七一场斗争之后，也许他真的累了，也许那条河边的草地实在太安静了，让他迷醉。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韩非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烛火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明媚而自然:“人生在世，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本就无从定论。”他站定，距离卫庄很近，就在他身前。
卫庄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细腻却冰冷，如同上好的冷玉，握的再久，也还是那样冰冷的温度，刺激的卫庄想起来他到底还是在梦里，在未知的变数中。
“这对我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已经死了，我清楚，你也清楚。”卫庄放下韩非的手，语气平稳:“这只是个梦。”
这只是个梦。
卫庄想，他不会被一个梦干扰，这么多年了，早就放下了。
“你不用一直强调这个。”韩非的表情有几分尴尬，如同每次卫庄摔了他的杯子之后的表情:“总是被提醒是个死人的感觉可不太好。”
他看看卫庄的表情:“这么多年，你倒是没变，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话更少了。”他像是忽然放松下来了一样，坐在窗台上，将手里酒樽里的酒灌了两口:“卫庄兄，与我同饮一杯如何？”
杯中兰花酿，盈盈酒色昏。
卫庄对韩非总是纵容的，纵容他挑衅姬无夜，纵容他深夜独行，纵容他的一些小小隐瞒，纵容他孤身使秦。
如果，如果他当年没有那么纵容这个家伙，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九十九的天下，也未必会变成牢狱中的一堆白骨，流沙也依然会是最初的样子。
于是这次他没有顺着韩非的意思去喝那杯酒，他只是看着韩非自娱自乐，像看着一出戏，一出来自过去的戏，他在其中，却又早已不在其中。
韩非的酒总是不够喝，他喝完最后一滴酒的时候，终于看起来有点悲伤了。
他自然还是在意的，在意这个未来，没有他的存在，韩国灭了，紫女没了，子房走了，流沙变了，连红莲也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或许只有卫庄，还是那么冷冷的，酷酷的，只是头发更白更长了。
“等会天亮了，你就要醒了。”韩非摆摆手:“你看，阴阳两隔，你再也摔不了我的杯子啦，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他顿了顿，笑容灿烂:“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又是这句话，骗子。
卫庄想起那个早晨，那个阳光正好，微风和煦的早晨，那个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的早晨，紫衣披发的青年带着一种迷醉的语调说着这句话，他离卫庄那么近，清楚地听见卫庄的心跳。
一声，一声，一声又一声。
坚实而稳定的心跳。
心跳声中伴随卫庄一句细细的低语，应和着韩非的模糊回应，消散在空气里。
然后他离开了，穿好他的衣服，束好他的头发，踏上了一条没有归期的道路。
卫庄那时就站在窗边，看着车队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鲨齿躁动不安，他却没有做任何回应，他后来想想，那时候他也许应该把人留下的，他是卫庄，他想要韩非留下的话，谁能拦得住。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然后，他失去了那个紫衣青年。
如今，只是个梦，这个家伙又要离开了。
“天亮了。”
韩非指着窗外天边暖色的云:“天亮了，卫庄兄。”
他的身影渐渐变淡，卫庄靠近了他一步，低下头，那是记忆里柔软的触感，却转瞬即逝。
“别再回来了，韩非。”
我已经失去你了，再多的梦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别再回来了，韩非。
就在你过去的梦里吧，留在你去秦国之前，留在那个早晨，留在那一句低语里。
而我，会一直向前走的，但也许，我会给你留点什么，留点以后我再也不会有的一些东西，让我把我的过去和你的一生葬在一起，剩下的未来，所有的艰难痛苦，我一个人走就够了。
卫庄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也没有一个紫衣青年。
空气中仿佛有一句低语，细细的，悄悄的，带着满足的沙哑语调。
“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可惜无人再来听。
朗月繁星，夜风正好。
卫庄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更多的茧子，不像握剑多年的样子，而是更早一些时候，那个他还称得上少年的时候。
这样的一双手虽然也是握剑的手，却还是太稚嫩了，少了历经江湖的沧桑。
他抬起头。
眼前是紫兰轩的窗口，窗台上是一杯酒，紫女的兰花酿，在烛光下透着晶莹剔透的色泽，一如多年前的样子。
那些久违的记忆从杯中涌起，翻滚着，叫他不容忽视，不可自拔地陷进去，那种熟悉的氛围包裹着他，一个名字在他喉咙中呼之欲出。
卫庄转身回头，如他所愿。
“......韩非......”
不知是叹息还是感伤。
紫衣青年风流倜傥一如当年，站在屏风前，眼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要将卫庄淹没，乌黑的发在夜风里微微荡漾，酒色称得他的眼睛也更加明亮，语气中有几分醉意，却也还是熟悉的轻快的调子，用一贯的口吻喊着他的名字。
“卫庄兄。”
卫庄的呼吸一滞，随后他冷静下来。
“亦真亦幻，倒是好一场梦。”初时的震惊之后，卫庄冷冰冷的眼眸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和真的也差不多了。”
他思考着这究竟是阴阳家的阴谋还是道家天宗的把戏，又或者，这真的只是他的一场大梦。在他和胜七一场斗争之后，也许他真的累了，也许那条河边的草地实在太安静了，让他迷醉。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韩非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烛火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明媚而自然:“人生在世，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本就无从定论。”他站定，距离卫庄很近，就在他身前。
卫庄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细腻却冰冷，如同上好的冷玉，握的再久，也还是那样冰冷的温度，刺激的卫庄想起来他到底还是在梦里，在未知的变数中。
“这对我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已经死了，我清楚，你也清楚。”卫庄放下韩非的手，语气平稳:“这只是个梦。”
这只是个梦。
卫庄想，他不会被一个梦干扰，这么多年了，早就放下了。
“你不用一直强调这个。”韩非的表情有几分尴尬，如同每次卫庄摔了他的杯子之后的表情:“总是被提醒是个死人的感觉可不太好。”
他看看卫庄的表情:“这么多年，你倒是没变，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话更少了。”他像是忽然放松下来了一样，坐在窗台上，将手里酒樽里的酒灌了两口:“卫庄兄，与我同饮一杯如何？”
杯中兰花酿，盈盈酒色昏。
卫庄对韩非总是纵容的，纵容他挑衅姬无夜，纵容他深夜独行，纵容他的一些小小隐瞒，纵容他孤身使秦。
如果，如果他当年没有那么纵容这个家伙，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九十九的天下，也未必会变成牢狱中的一堆白骨，流沙也依然会是最初的样子。
于是这次他没有顺着韩非的意思去喝那杯酒，他只是看着韩非自娱自乐，像看着一出戏，一出来自过去的戏，他在其中，却又早已不在其中。
韩非的酒总是不够喝，他喝完最后一滴酒的时候，终于看起来有点悲伤了。
他自然还是在意的，在意这个未来，没有他的存在，韩国灭了，紫女没了，子房走了，流沙变了，连红莲也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或许只有卫庄，还是那么冷冷的，酷酷的，只是头发更白更长了。
“等会天亮了，你就要醒了。”韩非摆摆手:“你看，阴阳两隔，你再也摔不了我的杯子啦，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他顿了顿，笑容灿烂:“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又是这句话，骗子。
卫庄想起那个早晨，那个阳光正好，微风和煦的早晨，那个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的早晨，紫衣披发的青年带着一种迷醉的语调说着这句话，他离卫庄那么近，清楚地听见卫庄的心跳。
一声，一声，一声又一声。
坚实而稳定的心跳。
心跳声中伴随卫庄一句细细的低语，应和着韩非的模糊回应，消散在空气里。
然后他离开了，穿好他的衣服，束好他的头发，踏上了一条没有归期的道路。
卫庄那时就站在窗边，看着车队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鲨齿躁动不安，他却没有做任何回应，他后来想想，那时候他也许应该把人留下的，他是卫庄，他想要韩非留下的话，谁能拦得住。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然后，他失去了那个紫衣青年。
如今，只是个梦，这个家伙又要离开了。
“天亮了。”
韩非指着窗外天边暖色的云:“天亮了，卫庄兄。”
他的身影渐渐变淡，卫庄靠近了他一步，低下头，那是记忆里柔软的触感，却转瞬即逝。
“别再回来了，韩非。”
我已经失去你了，再多的梦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别再回来了，韩非。
就在你过去的梦里吧，留在你去秦国之前，留在那个早晨，留在那一句低语里。
而我，会一直向前走的，但也许，我会给你留点什么，留点以后我再也不会有的一些东西，让我把我的过去和你的一生葬在一起，剩下的未来，所有的艰难痛苦，我一个人走就够了。
卫庄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也没有一个紫衣青年。
空气中仿佛有一句低语，细细的，悄悄的，带着满足的沙哑语调。
“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可惜无人再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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