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一年，什么都未变，消磨的不过是耐性，皇父秉政十九载却依旧无倦政之，仍然龙马精神，古稀之年依旧精神抖擞，未至朝会时辰也不想寻吏部同僚交代什么，只是天子当了近二十年儿皇帝，不知史官当如何记载这一比，今日地方官回京述职今日也陆续到京，未及朝会时间寻个僻静地方随意待会）

【 一晃治正迈过了十九年的坎儿，我亦出仕五年有余，至而今，早非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留心时，辰光过得极慢，消磨也费；只稍不经意，春秋却转瞬即逝，挽留不得。 】
【 无心在兵部的朝房中与那几个日日看得生倦了的面孔打交道，所以知告一声退了出来，循廊向后，于人静处踽踽独行。石板路铺得平实，我自垂着头，细看雕琢湛雅。到底是宫道，尤在微处可见气概，是不虚了。 】

：存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吏部衙署也好乃至于朝上多了些新面孔，不太熟络，每日办公一方值庐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底有些倦了，也非看不清如今朝局，只是不想去看，于皇父敬之而非儿时养心殿内被皇父问政，如今君臣之礼甚至多于父子亲缘，昔日兄弟而今却只有我与皇上二人，宗人府内扫过雍观玉牒仅仅五指之数，不知是何心境。）

朝房里头闷得慌，左不过是那几句客套话，我待不下去，便出来走走。
【 听了人言，入耳熟悉得很，抬首一瞧，原是庆叔爷。从前未出仕时我与他尚且不过是寻常长辈与小辈之间的关系，如今行走得却越发多了起来，与他也不作虚言，秉直回了一句。才瞧此处，过人少往，与朝房和乐热闹几成泾渭，笑问。 】
倒是庆叔爷您不在吏部朝房，群龙无首，叫我奇怪得很了。

：群龙无首岂不是能看着当看却看不见的事？
（自己自稚龄尚在宫中时候就在吏部行走，那时候的自己随着部门元老学习料理政务，而今在吏部也就二十余年，存周还是不大孩子就在博尔君府见过乃至于后来小子入国子监而今为官，已非当年仅仅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吏部差官未必人人都敬谨奉公，纵然知晓不是不查，而是有些人却查不得办不得，甚至有些人仗着才学想着凭一己之力澄清吏治）

故《易》云"群龙无首"属上上大吉，是古人诚不我欺了。庆叔爷能如此，亦足称勘破。
【 为上位者，见事自然不可只凭下人言辞，否则则易于耳目闭塞。只不过庆叔爷这话却让我觉起一家有一家的难事来，纵如同庆叔爷这样掌一部衙十数年的德劭重臣来，也不能得心而应手，人心确是难测了。 】
只是纵然看见了，又岂能当真全然肃清？都言水至清则无鱼，这水真要使它至清，也非易事。

：即使看见又当如何？肃清也非说肃清就能肃清，里面错综复杂也非一己之力
（别说吏部其余部门又何尝不是？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人人皆知道理，于吏部数十年看的太多，而当今不论治正天下，就论皇父执掌权柄四十载，且不论如今是否合乎体制，就论功勋也的确可流传青史，而今天子权利也不过是个名分而已，不知那位九五之尊的万岁爷是否还有雄心壮志？）
：即非易事，也只能宽小过，总大局了

那不妨便引这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聊以自慰罢。
【 宽小过、总大局，这话说得极好，亦是切中肯綮，只是知易而行难，更遑论要知行合一，那又是难上加难了。要真肃清吏治，岂是易与？君不见那掌权柄四十载的太上皇帝，也肃不清这天下。莫说本朝，是自古而今皆然了。 】
肃清谈何容易，可稍放宽一些又难以把控，人心不足，岂有尽时。

（凡事不能太过苛求，我想澄清吏治也好亦或是吏部诸位堂官，说的轻巧可做起来就难，吏治之难岂是一两句话一两日就可澄清，如果真的那样朝堂一片清明，朗朗青天何处吏治不兴？）
：本王昔年曾经说过吏治难清，满汉分治，如你所说人心不足，水至清无鱼是否当真如此，也不过相互制约罢了

相互制约也当找到其中平衡点，否则若向一方倾歧，却又不美了。
【 万事万物阴阳相生、死生相依，互相制衡，却又陷入矛盾的根源了。古时有诗文论理论道，将玄言阐得看似通透，却仍是代代有人再倚现世事发问，可见道理易懂而践行极难。拧起眉关沉沉思索，报以一叹。 】
不瞒庆叔爷说，我至而今才觉当年进学时何其松快，每日但晓得读书，何必想这些难题。

（朝廷用人就是相互制约，如当今朝廷里贪官有，清官亦有，能臣干吏，但是却要什么人都用，如都是清官无贪官，大清户部财政收入又靠谁？未必人人都是海瑞可也未必人人都是巨贪受首恶，权衡利弊，若两相平衡也是百利无一害。若任由一方做大恐怕也不是为君者乐见）
：记得如你这般年岁也如你这般，一心只读圣贤书，何必去理什么家事国事，自然也不会有烦心之事

官分廉贪，却又分能庸，以国朝之大，人物之盛，廉而能者自然有之。可吏部铨衡百官，亦未必无庸而贪的漏网之鱼，却又是百姓之苦了。
【 这话若是在吏部其余官员面前，可谓是揭彼之短了，可面前乃是自小亲善的庆叔爷，自然又是另外一讲。指腹摩挲袖口黼纹，良久才松眉一笑。 】
说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却是假的，不在其位，纵谋其政，恐怕落在谋政者眼里亦是孩童班门弄斧，要贻笑大方的。

：这话倒是被你一语道破了，一句廉者足而不忧，贪者忧而不足也道了两者之分
（存周所说可不正是这个理，只是这话自然不能在吏部其余堂官面前说，未在六部朝房周遭也无什么人，即使有也无人敢上前听我二十谈论什么，习惯性一理袖口，方道）
：不在其位亦谋其政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又是何等的胸襟。

【 四九城的天光渐亮起来，上朝的时辰还未至，远处三两而来的朝臣却渐多起来。他们无不身着官袍，肩上扛起国朝政事。我但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知裹足不前，知知难而退，可那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胆量气魄却是乏的。垂首静默一晌，才迟迟接上了话端。 】
现下畏难之人多而有此胸襟人少，不怕庆叔爷笑话，我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