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不尽鸢时,灼灼三月半,清昀穿堂,微风轻摇花满树,朝霞缈缈淡如雾,金乌隐云中一处。
廊下徙倚独步,日曛微软如轻烟也似,御花园好景,娇花争艳,叆叇苍穹下,却也显得如蒙了一层愔愔灰尘似的减色。出游也是扫兴,三月的花好时节,净教浓云空负了。
原欲归景阳,将晨起时琢磨的花样子画下来,试着绣了。却是祸不单行,风又起,簌簌柳叶藤蔓般摇,天幕阴云也沉一沉,如湿棉般将色由浅入深,渗出溟溟的雨水来。庭栀抬手撑袍袖,欲为阿娇挡挡雨丝,免得散了发髻花了妆容,一副狼狈样子。瞧身侧,海棠数瓣受不住雨落入沃软春泥,雨水再积来覆上,娇花湮没于稀泥之中。阿娇眼瞧着雨势愈大,急归景阳已是无望。
秋波一转,打量了四下,荑指向着御园一隅,一角小亭。
亭顶碧瓦衬着直通下来的赭柱,平添几分精致典雅。只是眼下雨滴如豆,也无暇赏个甚么春水花亭图,颇懊恼足下绣履微湿,拎了罗裙下摆轻纱,上亭下石阶。却见是不巧,亭中已有位伊人檐下闲时听雨,打量她身上裙裳好整以暇,想是早便入了这亭,未曾遭着这雨淋漓。
反观阿娇一身宫装,袖摆裙裾却将能攥出水来,不免心有一丝难为情的羞赧,身已在檐下,突兀站着却也不好,便扯了纨帕轻拭螓首一点雨水痕迹,怯怯出声道:“不知是哪一位姐姐在里头——可容妹妹往亭中避避雨么?”
(秘闻)宝林‖管娇生‖景阳西暖‖娇俏85‖荑指
靛蓝的琉璃瓦铺叠檐上,辨不清是映上了碧蓝天幕的剔透如镜,抑或是琉璃洁净本颜色。
万里无云,一枚曦轮于浩瀚天际冉冉而行,午后闲步花间,葳蕤花木,郁郁青青,枝柯扶疏。烘然一身暖意,襦裙轻薄细软,轻罗缀蜀绣的精致秀丽。修颈皙白,淡扫胭脂,细描翠黛。胭脂勾匀点染一瓣灼灼桃花,薄敷米粉更衬香腮比雪,酡红胭脂浓转淡。面如芙蓉胸似玉,虽有诸芳斗艳,颜色不减。
萱草丛丛绿,蔚然繁生,隙间隌然褐土,却有瑛泽烁烁。阿娇远山颦蹙,并绣鞋屈身半蹲,荑指一拈,拾起一枚璨然玉饰,原是个扳指。只见白璧浑然天成无杂色,想是权贵之人方能衬得。阿娇便在掌心展了绢纱,指尖套着扳指搁在上头,攥素手轻一卷。复起身,环望四周,莫说是甚么华衣权贵,便是宫人也难见着一个。
缘梧桐荫下,缓缓行,忽闻嘀咕声入耳。转眸却见是两青衣小厮,兜兜转转似在寻什么物件。攥着绢纱扳指的一手背在身后,糯糯出声叫住:“你们在找东西?”两小厮闻声便抬起头来,打了个千儿,却不平眉山,道:“瞧着您面善,先前阳信郡王在这处漏了东西,不知您可曾见着个..”旁侧的另一小厮一拉他袖子,小声不知噜苏什么,恭恭敬敬道:“是奴才二人记差了,不劳您挂心。”
阿娇将信将疑,往前几步余光微侧一扫身后,却见是两人仍走走停停,驻足四下瞧着。抬手掀了绢纱,那扳指安好躺在掌心,一手拿起,方欲交还他二人,却一动琼鼻,满腔皆是蜜合香的馥郁香气,原是绢纱常搁在香炉近侧熏香的缘故,使这扳指也沾染上了蜜合香的气息。阖宫上下,因着各宫娘娘喜好不同,故所用香料难有重复,这蜜合香——除去阿娇也无旁人再用了。
如此还回去,只怕是不妥。而留在手中更惧夜长梦多,思忖半晌,偷觑二小厮眼不见这儿,丢开手将扳指掷在一处花草稀疏处,往景阳归。
(秘闻)宝林‖管娇生‖景阳西暖‖娇俏85‖荑指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鸳鸯亭春景甚好,少有人踏足此处,亦是清静非常,旁人游春熙攘,反误了盛春静好韶光,倒是阿娇拣了这个清净地——来过数次,除去寿宫的人迎来送往走这儿方便,旁人是再没见着一个。
空有芳菲盛放,只对朱墙,黄鹂兀自啼啭,燕应一声。茵茵新绿铺盖,光影交错处,阿娇一人且走且停。
悄无人,桐阴转午,日头愈凛,踽踽至鸳鸯亭,丢丢秀秀姿态,行步不疾,原是恋春眷意。
今儿不同,鸳鸯亭已有一美妇盛装嬿服,仪态万方坐于其中,面前沸水滚着热茶,蒸腾有白雾起。见有人在,本欲转而归去,却是此时美人抬首,已是打了照面。无法,阿娇行步上前,本是从前曾得见,心下明了她是馨宁长公主。屈膝唱礼:“嫔妾请长公主雅安。”得她允起,见她挪了对面绣墩,便言谢而坐。
她素手挑了茶壶把儿,信手斟出两盏茶,一盏推给阿娇,一盏自己拿在手。呵气如兰,轻拂去那一层蒸腾白气,各自浅酌一口。忽闻她悠然一叹,声如呢喃:“这花茶,我总是煮不好。”阿娇一抿唇,舌尖仍是回甘的茶香,亦有花的微甜,轻声道:“长公主自谦了,便是不如大家经典至味,留了花叶本真的芳香已是难得,亦显别出心裁。”遽尔间,她换了话茬子,凤眸直视阿娇,道:“若有人能时时记着你的喜好,为你煮茶扑蝶,陪你赏花看雪,你可欢喜?”阿娇未料她如此发问,不由怔愣一瞬,煮茶扑蝶,赏花看雪——从来她一人,若有人能如此——从未有过。
似是察觉了阿娇的失神,美妇又重挂上笑意,道:“与你说这些作甚么,皇兄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有这般闲情逸致。这鸳鸯亭,也只有皇太爷爷才会为了敦毅皇后造出来。”阿娇闻言回了神,颇有几分伤怀隐于心,浅呷花茶,面上仍是柔和笑意:“臣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