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雨。
亚瑟从梦中惊醒,客厅里的布谷钟鸣了三下。寂静的夜衬得雨声格外清晰。他伸手够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发现有一条新消息,昨天的,美国发的。
“英国,明天是hero家的国立日,诚挚邀请你来参加绝无仅有的超赞大party哟!”
笨蛋!他在心里骂道,将手机扣回柜子上,屋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到天明不停。
早上六点,亚瑟起床。胡乱抹两把脸,在白衬衫外套上无袖毛衣背心,进厨房准备了一人份牛奶面包。
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揩净嘴角,亚瑟看了眼布谷钟,七点差一刻。
撑着伞,他出了门。目的地美国,不是想见那个笨蛋了,只是散心。
美国那边是晴天。走在纽约街头,阳光明媚,亚瑟没由来地回想起过去在约克郡度过的悠闲时光。那个时候他的生活中还没有太多的纷乱。每天都能自在地喝下午茶,男孩儿在他身旁不知疲倦地玩耍。最后在落日余晖里,他牵起男孩儿的小手,一起回家。美好的时光!亚瑟感慨。
然而现在!**!对比之下,亚瑟咬碎一口白牙,整个人都不好了!
“喂!英国!”远远地有人喊他。
亚瑟凝神望去,金灿灿的短发,湛蓝的眼睛,标志性的呆毛和粗框眼镜。
“美,美国?”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是应该正待在华盛顿白宫里吃着荧光色的party蛋糕么!
“真的是你啊,英国。”阿尔弗雷德兴冲冲地走近,“看你没回短信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难不成是特意想给hero一个suprise?”
“别自作多情!”亚瑟不自觉地红了脸,眼神飘忽,“不过是来随便转转,我才不想参加你的垃圾party,这也不是什么suprise。”
“这样啊,”阿尔弗雷德咋舌,“本来超级期待的说,毕竟英国你很擅长制造suprise啊。”
亚瑟脸更红了,忙叉开话题:“你怎么在纽约?别告诉我今年的国立庆典放到纽约来办了。”
阿尔弗雷德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当然还是在华盛顿啊。因为来的人比预计的多,准备的蛋糕不够吃,就自告奋勇地向上司请命采购蛋糕来了。”
亚瑟扶额:“买蛋糕从华盛顿买到了纽约?”
“因为在华盛顿的蛋糕店没找到我要的款式。”阿尔弗雷德理所当然,“看这些蛋糕,它们是不是超级棒?”
亚瑟终于注意到了某人手里拎着的鼓鼓囊囊的手提袋,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荧光色蛋糕。
见他不吭声,阿尔弗雷德又说:“既然来了,不如就去华盛顿看看。法国和中国他们都在。”
要他去庆祝这家伙独立么?怎么可能!亚瑟急忙找借口:“呃……这个……那个……我突然想起家里的独角兽还没喂。先走了。”说完慌里慌张地溜远了。
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借口。亚瑟在心中自怨自艾,美国肯定能看出来自己在故意躲他吧。但是,这也没有办法的事啊。难道要他自己揭自己的疤么?虽然拒绝承认,但那的的确确是他永远的痛。事实残酷。
真是!出来散心把自己散得心烦意乱,也是够可以。亚瑟垂头丧气。
“嘿!年轻的绅士!上哪儿去?打车么?” 一辆的士停到路边。车窗摇下,司机探出头来冲亚瑟挥手。
亚瑟不废话,拉开车门上车。
“莱克星顿。”
蓄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点头:“OK。坐好了,我们出发喽!”
亚瑟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手指下意识地划过自己的嘴唇。刚刚,我说了什么?莱克星顿?去那种鬼地方做什么!
他想喊司机停车,张了嘴话却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路两旁的景观树急速倒退,车飞快地开。好吧。既然已经在路上了,不如就去看看。亚瑟这样说服自己,看完立马回伦敦。
司机是个话痨,一上路就开始和亚瑟闲扯:“英国人?”
“是的。”亚瑟用纯正的伦敦腔回答。
“来美国观光?”这种时节观光客总是很多。
亚瑟懒得多说,顺势承认:“是的。”
“今天是独立日。你来得巧。”司机边打方向盘边说,“莱克星顿肯定会很热闹。”
“啊,听上去真不错。”亚瑟漫不经心点头。
“你知道美国独立日是怎么来的么?说来和英国还有一段渊源呢。”
我当然知道了!
司机不等亚瑟回答滔滔不绝,往他的伤口上狠狠撒盐:“……都败得一塌糊涂了,英国女王仍垂死挣扎死活不肯承认美利坚合众国独立。她以为不承认就有用么!我们的起义军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奋起与英军对抗到底。哼!最后英国没办法,终于认输。”
看到亚瑟苍白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太激愤了:“小伙子,你没事吧。我没有黑你祖国的意思,说的都是事实。”
亚瑟摆手:“没事,请继续。”
于是司机继续讲那些关于独立的逸事。亚瑟则神游天外。美国认为的是不是和司机大叔认为的一样呢?他的那些执着与不舍在美国眼中会不会也是丑恶无比的呢?思索着这些,他垂眸敛目,安静得有些过分。
到了莱克星顿,付过车钱,亚瑟下车与司机作别。
莱克星顿没有纽约大也没有纽约繁华但却是一样的热闹非凡。美国的公民在这里张灯结彩庆贺他们的独立日,突显出亚瑟身为外来者的格格不入。
他凭着残存的记忆走走停停,回到了当初那个地方,那个他们曾兵戎相向的地方。原本的荒地上长满了绿草青青,岁月的丰碑掩映其中,不复当年模样。
亚瑟沿着鹅卵石的小路上前,仰头看那碑。碑上细细刻着数百年前起义的场景,栩栩如生,亚瑟甚至可以从石雕的面庞里认出自己熟悉的那一张。画下有一行字:“当莱克星顿的枪声响起,我们终获自由。”
自由。亚瑟自嘲撇嘴,给了他所有自己能给的,他想要的却是自己给不了的。该死的自由。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百十年的情谊竟然可以说不顾就不顾。
在他眼中,我肯定成了洪水猛兽吧。亚瑟联想起司机大叔的话,越发心塞。看完了,该走了。
出了机场,伦敦的雨还在下。亚瑟打开背包找伞,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却不见伞的踪影。他皱眉回忆了老半天,才记起来自己把伞落在去莱克星顿的的士上了。
Shit!亚瑟低声咒骂一声,站在机场门口抬头看天。虽然乌云密布着,但雨不大。这样的程度,跑到公交站台大概最多湿个外套,他思量片刻,迈出了脚。
然而事实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美好,跑到一半,小雨转成了磅礴大雨。看到目标就在前方,亚瑟也来不及吐槽,咬牙加速向站台跑去。
上了公车,亚瑟脱下湿透了的外衣,胡乱揉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拭干了身上的雨水,只求能早点到家洗个热水澡。偏偏碰上世纪大堵车!等下了站,风一吹,他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关上家门,鞋也不换,亚瑟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上,埋进暖和的被子里。被温暖被褥包围的感觉实在过于美好,他舒服地喂叹,不再想去泡澡的事,直接蹬掉了鞋,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