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梢头，娉婷立了桃杏，红白交错，霎时好看。遂知这北风凛冽，寒雪铺盖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又是一年春。】
【我从虚集中出，转入宫道，施施而行。】
【似有缥缈的歌声传来，若有若无，勾了心魂去。】前方是何处？【待闻得“大明宫梨园春”几字，便是一震。阿姊清修数年，我未见她，但我一直知她，身在何处。】
【踟蹰半晌，终究驻足梨园，自朱墙的这头望去另一头。我离阿姊，大抵只有此刻，是最近的了。】

（初春盛景，在料峭的微寒中绽出新花，转眼又是一年。）
（安德呆的闷，兜兜转转往梨园春来，盼取一枝戏里春色，艳一艳深宫沉闷。方至园子前头，却见小覃氏于前处犹疑，步至其身侧，轻生问询。）
缘何独立此间？许是叫曲子绊住了脚。
（杳姊入清思已有多年，如今看见她，思绪便又掀起来，悄然往清思去了。）

【咿呀声婉转入耳，伴着女子清音。陡然一惊，侧首去瞧，眉眼甚是熟悉。】
【遂低眉山，先与她一礼，抬明眸，轻轻一笑。】非也。【虽是在笑，面上却带几分轻愁。】妾在思故人——
【寒暑往来，青春虚掷，而我无一时候，不在念她。千般怨怼，百般相恨，终抵不过万般思念。】

（她不说，我也依稀猜得到，她口中所言故人是何人。）
（又想起初见那时，她听见杳姊之名时的神情，那方是正经的小女儿神色，带一些悄咪咪的崇敬，却又不肯言明。）
看见你，也叫我想起故人。
（时有风来，轻吹开枝上迎春，落在她瘦削肩头，抬手为人抚去落花，出言宽慰。）
她是为皇室祈福而去，虽清净，却也是舒适方便的，你大可不必忧心。
（当日杳姊自请入清思祈福，往后常闭门谢客，多不往来，心中虽念，却也知她一切安稳平顺，故而不想她多有忧思。）

【她也想故人——是同我一般吗？】
【任心底揣测，其柔荑落肩，替我拂去落红，动作轻柔，叫我忆及幼时的阿姊，若我能同阿姊一齐长大，她必定替我拂过很多次落花了罢。】
【恍神而归，谢她好意。】妾明白。【佛门清静，已困住了我，我却不想阿姊也困于其中。】只是——【这思念，实在太重。千里迢迢，我从扬州至京都，为的不就是阿姊吗？后话难言，索性住口。】
【侧首对上人明眸。】宁妃娘娘，你也会念阿姊吗？【仿似一个幼儿，想要寻求同我一样的人。】

（她苦苦追问，却叫我为杳姊觉出欣慰——她何尝不是这样念着胞妹呢，纵使不曾言明，也在眼里流出深切的关怀爱护。）
（真羡慕她们。）
（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能说不念着，也不能说十分念着。
（忽而狡黠一笑，话里带几分打趣。）我念她待我的好，却不念她时时的唠叨。不知你是念她什么，又想着撇开她什么呢？
（说来与杳姊之间，也有极长的一段缘分，起初为着六姐与她生分，后来亦因六姐与她熟络相交，沉浮数载，多有她一份照拂，如何不念？）

这，怎么说呢，我还健在呢

【佳人嗔笑，便似这春光，烂漫极致。】
【我念阿姊什么呢？实际上，自幼时分别，我便再也没见过阿姊了。所知的，也不过是每月家书上的，寥寥数语。】我念她所有——【我也想同她一般，于我而言，便是阿姊的唠叨，亦弥足珍贵。】
【眺朱墙碧瓦，隔着丝竹声，我似乎听见了清思殿的木鱼声。春山一展，荔腮蕴笑。】宁妃娘娘，你听，阿姊在念经呢！

何不知她也念你。
（宫墙深深，隔断的何止这一对姊妹。）
（她忽而提起念经之声，暗笑她的可爱，却又觉心酸。）
你呀——待你阿姊从清思祈福归来，你索性住到宓秀宫去！免得你时时刻刻的念。

【她说，阿姊也在念我。】
【暗压心底喜色，从琅寰到宓秀，这条路于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怕阿姊要嫌我了——【只以玩笑应她后话。】
【谈话间，一曲将了。】劳娘娘听妾这些话，耽搁您时间了。

原是不妨事的，叫你一说，还真觉出些疲乏。
（轻拢广袖，眉眼带笑。）
我这便往安德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免得叫春风吹了身子不爽。（随即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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