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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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较冷的三月里，日落前的阳光正好舒适，一阵风吹过，树成的海洋不断翻滚，在海洋之下，大把学生拿着书本在为自己的作业能否得到合格而担忧。
“阿尔，哦不，琼斯教授，校长正在找您。”深棕色卷发的女士站在门口捂着嘴笑，虽说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但仍是给人一种极为优雅的感觉。
不断移动的钢笔停了下来，而紧接着它又在纸上画出了几条混乱的红色粗线，差点用笔尖把写满理论过程的纸给弄破。阿尔弗雷德放下钢笔，他摘掉眼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又立马带上了它，“好的，我现在就去他办公室。”
给校长传话的秘书女士听见回复后走了出去，阿尔扯了扯乱糟糟的衬衫拿上了椅子上的西装外套也跟在后面一同前往。虽然在此之前曼德拉校长一直都是他的导师，但作为新上任的教授，阿尔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留下好印象，而且自己留校担任职务已经几个月了，总不能还是像一前一样随意。阿尔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曼德拉校长，但他也在疑惑这位身为全校最懒和最古怪的导师现在在为何事找自己，是祝贺自己成为本校最年轻的物理学终身教授？还是被学生控诉上课太难以至于再被校长教育？
尖锐的高跟鞋跟触碰到大理石走廊不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这也拉着阿尔从自己的猜测中回过神来。阿尔皱了皱眉说出了他曾说过几百遍的话，“弗朗索瓦丝，高跟鞋真的不适合你。 ”
“身份高了眼光怎么就不会跟着提高？刚刚还有位先生说我穿这双鞋美极了呢，”弗朗索瓦丝用手背轻轻敲了敲纯白色的瓷门，“校长，阿尔来了。”
“进来吧。”门内传出的声音低沉却又不失温和。

听闻弗朗索瓦丝转动把手打开了门，她侧身站在门口瞪了一眼走过去的阿尔，而阿尔也对她吐了吐舌头。
曼德拉校长看见阿尔对于弗朗索瓦丝的动作开心地笑了起来，以至让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等待阿尔走近时，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用小勺搅拌着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我想我该叫你阿尔，还是琼斯教授？”
“老师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好吗，”阿尔坐在了办公桌的椅子上，他面对着他的导师难得开始抱怨， “学校的招生质量是怎么回事？我上任才几个月就快被那群整天冒着傻气的学生给气疯了。”
“哈哈阿尔，你要知道要是全校学生都像你一样无师自通的话，这加州理工就差不多不用办了。”曼德拉校长停下了手中的小勺，他沿着杯边轻轻吹了吹让热气消散。
阿尔看着曼德拉校长在做着己经做了几万遍的动作，心里认定喝茶绝对会上瘾，“我不是有老师您吗。”
“说起来惭愧，这几年我除了经常给你灌茶喝就没做过别的什么了，” 曼德拉校长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茶喝进了口中， “如果都像你和我这样，我们这里得多开几家茶馆，虽然，我不介意。”
阿尔对着他的导师像是兄弟一般毫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刚刚被他的傻瓜学生的理论推导气到不行的情绪也稍微淡了一些。和其他人不同，从刚刚入校到结束学业，曼德拉校长就一直是阿尔的导师，而自己的每个进升阶段几乎都是完全不需要老师操心就能轻松通过，正如阿尔当初回答曼德拉校长为何选择他的理由——不想被其他导师带错路，但又由于学校规定的需要只好选择一个不管事的。
曼德拉校长轻轻咳嗽了几声，他看着阿尔说出了他一直准备说的话，“琼斯教授，鉴于您工作繁忙，我们给您安排了一位他校的助教。”
“给我安排了其他学校的助教？天呐，终于不需要在那群傻瓜学生中选人了！对了，可不可以把他的资料给我看看？”
阿尔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按常理来说助教一般是从学生中选取，这几个月里他也一直在纠结助教人选，尝试着从他所谓的**学生里挑一个比较不**的，但很快阿尔就发现整个加州理工都没有这样的学生，对于他来说，只有比**更为**的人。
“没有资料，但我这里有几份他的物理系相关论文。”曼德拉校长偏过头向着门口的弗朗索瓦丝点了点头，弗朗索瓦丝也立即会意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了阿尔。
阿尔拿到文件后顿了顿，他看见满张白纸的字都是用俄文打印的不禁有些好奇。阿尔也曾为了弥补缺课丢掉的学分而专门选修过俄语，所以看懂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阿尔先是陆续翻了几页，但之后几十分钟过去了，他的专注点还是在纸上。坐在一旁的曼德拉校长也没有去打扰阿尔，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看完。
“不错啊！而且还这么有创意用俄文来写量子纠缠现象的进一步推测，和我之前为了让科德那家伙难堪用法语写有的一比哎。”阿尔合上了文件，很开心自己能有个帮忙应付学生的人。
“这不是有创意，”曼德拉校长再次示意让弗朗索瓦丝收起了文件，“因为他本来就是苏联人，他叫伊万·布拉金斯基，曾担任莫斯科国立大学的语言文学系教授。”

“等等，苏联人？莫斯科国立大学的语言系教授？校方觉得我需要一个教授来给我讲社会主义文学？”阿尔皱起了眉头，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心情又被不满给替换掉了。
“伊万修过高能物理理论，按照研讨论文来说就算是在物理系任职也完全不为过。”曼德拉校长预料到了阿尔对于新助教的身份会有所反应，所以他故意举重避轻只是说明了伊万在物理方面的建树。
虽然阿尔也倡导学术无国界运动，但美苏几十年的对持关系就摆在那里，而作为在第十三世代出生的他更是受到了比其他世代更多的政治影响，以至于阿尔受到的教育都是认为苏联那帮子人大多是极为死板无趣而又带有危险性的。当然没有依据阿尔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去相信，但在许多研究会上与苏联人不断争执的事例为他证实了这一点——他和他们绝对合不来。
“老师您的意思是说他当我助教还委屈他了？”阿尔看着他的导师带着一脸不愉快，他可以接受研究苏联人的论文，但一起工作那可是真的要命，“帮我和校董会的那群疯子说我不需要这家伙。”
老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扶着木制的拐杖走到窗户旁边，虽然已经年迈但背脊却依旧挺直，步伐也依旧强劲，具有许多年轻人都没有的气魄，“实话和你说吧，阿尔，这是我个人的安排，和校董会无关。”
看着阿尔的表情，曼德拉校长知道他充满疑惑，但在他还未开问之前校长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伊万的父亲算得上是战友吧，我们一起在斯大林格勒喝过伏特加，打过德国佬，也卧在过一个防弹坑里。你知道吗，他们并不是什么现在所说的什么被思想控制的人，他们有些时候会比我们更喜欢自由，比我们更有感情。”
“但……”
阿尔想要反驳，却又被曼德拉校长的话拉了回来，“也就是因为他父亲的帮助，我才能在战场活下来，我现在才能和你说话。在那场战争胜利之后我就回了国，几十年后，也就是在几天前，他父亲去世了。”
“很感人的故事，但这和把伊万安排在我这里有什么关系吗？他为什么不继续当他的文学教授？”还未等曼德拉校长说完阿尔就打断了他的话，他可不想被他的导师感化。
“别装傻了阿尔，虽然你每天都在弄那些物理理论，但你也应该知道苏联现在的情况，一个现在连粮食都成问题的国家，谁会去管一个大学教授？”曼德拉校长严肃了起来，他紧紧握着手杖看向阿尔，眉宇间满是威严，“伊万和你一样是个百年难得的天才，但校方因为他的身份不同意给他安排正式职位，把他放在你手下正是因为我信任你，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阿尔也抬起头看着他的导师，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自阿尔认识到今天，除了对校董会那群视财如命的人外，校长就从未对人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更何况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弗朗索瓦丝见状轻轻咳嗽了几声，想要打破这一气氛。
“……好吧老师，”阿尔最后还是选择对这世上他唯一敬畏的人做出了让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尽力去接受他，不过让他别干预我的事。”
“没问题，”听见阿尔的回复后曼德拉校长又恢复了以往慈祥的面态，他坐在椅子上再次喝了一口茶然后对着门侧的弗朗索瓦丝说道：“带阿尔去见见那位先生。”
站在门侧的弗朗索瓦丝对着曼德拉校长点了点头，她走出门外又停下脚步望向阿尔，等待着阿尔跟过来。椅子上的阿尔也站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门口走去。待阿尔也出来后，弗朗索瓦丝轻轻关上了校长室的门。

空旷的走廊里再次响起了弗朗索瓦丝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这次阿尔没有再吐槽她的高跟鞋，而是一个劲的在后面翻白眼。先一步到达等候厅的弗朗索瓦丝回过头去发现了阿尔幼稚的动作，她再次笑了起来说道：“我不知道伊万是否能在专业方面帮你，但我敢肯定，他能帮你提升一下你那跌到谷底里的情商。”
对待弗朗索瓦丝的话，阿尔不屑地切了一声，而就在同时，弗朗索瓦丝打开了候厅的门。
轮船在天边抛下了太阳做的锚，余霞却还在抓着地平线的一角苦苦挣扎，但无论如何努力它始终会被巨锚脱下深渊。
带着铂金色头发的青年靠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支钢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他的皮肤如同陶瓷一般，甚至白的有些病态，衬衫的领子完全遮挡住了脖子，身上的黑色西装也没有带着一丝褶皱，干净整洁。阿尔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年龄会和自己差不多大，但他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门口观察着他的新助教。
“打扰了，伊万先生，这位就是琼斯教授了。”弗朗索瓦丝的声音柔和，与刚刚和阿尔的对话完全不是一个调。
“没关系，弗朗索瓦丝小姐。”伊万合上书本将它放在桌上，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向阿尔，微笑着伸出了手，“你好，琼斯教授，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助教。”
阿尔看着比自己高差不多半个头的伊万，对他的笑容莫名有些不爽，他没有伸手回应，而是直接绕过伊万走到了他的身后。
"嘿，阿尔你……"

弗朗索瓦丝刚想要告诫阿尔停止他无礼的态度，她就看见阿尔拿起了伊万的笔记本胡乱翻了两页说道：“看来布拉金斯基先生不仅会研究文学，还会写诗啊。”
“无聊时打发时间而已。”伊万收回伸出的手又面向阿尔，但他脸上的微笑却始终没有随阿尔的无礼发生改变。
阿尔翻到了伊万在写的最后一页，纸上的墨水仍然未干。
“从莫斯科的红场到加利福尼亚的帕萨迪那/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在放声欢唱/
白令海峡隔开了雪和阳光/
瓦尔登湖下藏着对自由的向往。/
三色堇一般的晚霞渐逝，/
…”
阿尔在看过一眼后将上面的俄文变成了美式英文读了出来，最后又问道，“然后布拉金斯基先生想填什么呢？”
阿尔和伊万一般微笑着，他看着伊万等待着他的回答，而与此同时伊万也在观察着阿尔。两人的视线相交，没有带丝毫怯弱。站在一旁的弗朗索瓦丝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彼此的一面镜子，明明一模一样却又倔强地左右相反。
空气里及其安静，气氛降至冰点。弗朗索瓦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就在这时伊万突然向阿尔凑了过去，在阿尔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伊万摘掉了他的眼镜。
“跳动的蓝色。”伊万低着头直视着阿尔的眼睛，俄语的卷舌音性感而又优美。
“哈？”阿尔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身后的破璃桌给挡住了，他用左手靠在桌上以支撑快要摔倒的自己。
看见阿尔的反应伊万嘴角的弧度进一步上扬，不再是平日里标准的微笑，带上了嘲讽的意味，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为难阿尔，反而主动向后退了几步又低声道，“你的瞳孔里藏着焦躁不安的精灵。”
“他可不会不安。”阿尔反驳着重新站直了身子，并一把从伊万手里抢过了自己的眼镜。
“谁知道呢，”看着阿尔立马戴上了他自己的眼镜，伊万摊开了手，“时间总是会给出答案的。”
“可惜每个人的时间都太短了，布拉金斯基先生，相比起苦苦等待不如自己去追寻，”阿尔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让束缚的感觉减轻了许多，“所以我想接下来应该是，激发态的能量不断改变，粒子和反粒子沿着轨迹碰撞湮灭。”
阿尔的一句话里虽然全是带着物理理论，但其中暗含的意思让伊万挑了挑眉。相处不过十分钟就开始不断相互挑衅，粒子和反粒子，这对于他们来说可能真的是个极好的比喻。
“知道你要干什么吗，布拉金斯基先生？”阿尔用手使劲拍了拍伊万的笔记本，带着怒气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要干的是粒子物理理论，所以请停止你那不确定的诗歌，我需要的是一个精确的助教！”
阿尔大声训斥完伊万后，快步走出了等候厅，只留下了一个及其模糊的背影。

先去洗个澡

（2）
旅馆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这和伊万手腕上的的手表转动的时刻几乎一样，但上面显示的时间却又有很大的不同。莫斯科与正实行夏令时的加利福尼亚州相隔了十个小时，而这块跨越了近半个地球却还未来得及调时间的手表也就比墙上的钟快走了十个小时。
伊万一大清早就起来了，也可以说因为时差的缘故他根本就是一夜未睡。这时候的莫斯科大概是在下午，这本应该是伊万的下班时间，而现在加利福尼亚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全新的一天也才刚刚到来。
由于烦心的和要做的事情都太多，伊万决定干脆这时候就收拾好行李搬进弗朗索瓦丝所说的宿舍楼里去。房门的钥匙昨天弗朗索瓦丝在告知伊万时就一同交给了他，他也很轻易地就将本来就不多的行李搬上了五楼。无论是顶楼还是怎样，伊万对于他的职工宿舍没有过于挑剔，在异国他乡，特别是在美国，他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挑剔的资本。
正如《圣经》里说的，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现实终于没有再让伊万失望。他打开房门发现里面的环境不错，家具也较为齐全，整体上是黑和白的冷色调，虽然装饰都很简单但这也正合他的胃口。
简单地放置好物品，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伊万又看了看周围。宿舍的对面是另一间房子，房门没有什么积下灰尘，说明有人在居住，在两间房子的中间有一条大约两人宽的走廊，走廊较远一侧的尽头是伊万刚刚爬上来的楼梯，再沿着楼梯上去只有空旷的天台，走廊较近一侧的尽头则是一个共用的阳台，阳台上面摆了个花盆，里种着一株细小蓝铃花。一阵清风拂过，纤细的花杆左右摇摆，伊万不禁有些担心它会不会在下一刻被折断，他走到阳台处为它挡住了风。
伊万靠着阳台向四周望去，左右没有建筑物阻碍，是开阔的天空，下面有一个巨大环形跑道，中间夹上了一个足球场，周围则有几座橄榄球和篮球场。由于是清晨的缘故，整个地方学校几乎没有什么人，即使是有人也多半是泡在图书馆里，教授为他的诺贝尔奖而努力，学生为他的毕业证而拼命，一般没人会闲着没事去操场上跑两圈。
但若大的跑道上，真有一个人在奔跑。初生的太阳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金色，明媚耀眼，即使是在相隔了挺远，伊万还是很轻易就认出了他，阿尔弗雷德·F·琼斯，那个刚见面就无比刁难他的人。和上次见面不同，没有特意的衬衫和外套，这次的阿尔只穿了套简单的运动服，年轻的体魄健壮，根本就不像是物理系的古怪教授，反而更像是个普通学校的大学生，充满活力。

如果忽略掉阿尔的性格的话，伊万觉得阿尔还是不错的，因为不管远近他身上总富有着一种美感，一种想把他写进诗里然后永远夹在书中的美感。在刚看见阿尔的第一眼时伊万也挺开心的，但上帝总是不会追求完美，偏偏又给了他糟糕透顶的小孩子脾气。按照曼德拉校长和弗朗索瓦丝说法，阿尔平日里除了对学生严格外其他时候也都是笑嘻嘻的 ，但对伊万却是另一种态度，说是情商很低，实际上却又交友广泛，简直就是矛盾的集合体。可伊万又何尝不是矛盾呢，只不过他们恰恰相反罢了，他明明做事不会有一丝偏差，待人处事也极为得体，但实际上真正的朋友却没有几个，在苏联是如此，在美利坚更是如此。
终究到底，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伊万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跑道上的阿尔思索着。
天边的太阳露出了全身，高大的建筑物也不能再挡住它，阿尔跑完最后一圈后慢慢停下了脚步，他伸了个懒腰，然后离开了跑道。阳台上的伊万目送着阿尔的离开，现在去阿尔的办公室还是太早，所以就闭着眼睛和身旁的蓝玲花晒起太阳来。
然而没过多久，楼道里就传出了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伊万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阿尔，但是他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继续背靠着阳台晒着太阳。
阿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伊万看了看身旁的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花朵，又回想起了阿尔的眼睛里的蓝色，他忽然明白这盆花是谁种的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走廊的那侧就冒出了一个深金色的头，接着就是整个的阿尔弗雷德。
伊万没有再上去打招呼，他上次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这一回，伊万全当做没有看见阿尔，他背对着他依旧在懒洋洋的继续享受着他的太阳。
均匀的脚步声，然后停顿，脸上是惊讶的表情应该还皱着眉，1，2，3，急忙走两步，用钥匙开了门，进屋，然后立马又重重的摔了上门。清晨的宁静又回来了，伊万偏过头去，对着那盆蓝玲花笑了笑。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暗物质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一定是在阿尔心里碾来碾去。阿尔忽然想立刻去把自己的交给医学系的那群家伙解剖试试，得到的结果肯定是个震惊物理界的大发现。
“弗朗索瓦丝，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伊万会出现在我家阳台上吗？”阿尔打了个电话给弗朗索瓦丝，他尽量保持着冷静。
“啊，伊万已经过去了？”电话那头的的声音带着少许的惊讶，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幸灾乐祸，“抱歉没能及时通知你，琼斯教授，你对面的那间空房已经给伊万先生了，那个阳台应该是共用的吧，他会出现在那里也不奇怪。”
“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对面？”阿尔手里一面拿着电话，一面换上了白色的衬衫。
“全校只有你对面那一间职工房了，当初艾莉娜要住你又不让，还把人家骗到特雷西的对面，现在开始后悔了吧。”幸灾乐祸的语气更重了，阿尔甚至能想象对面的人在偷笑。
“那是因为特雷西在追她啊，我只是帮了他一把而已。”阿尔走到了镜子前，随手打上了领带。
“我说大少爷，你不会真的不知道艾莉娜喜欢的是你吧。”电话里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还有一阵拍桌子的声音。
“……”阿尔停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走到床边穿上了床上的外套，“我亲爱的弗朗索瓦丝，别八卦了好吗，为你自己去操操心吧，你再和校长商量下将他调开，我要上班去了。”
“可以，但别太期待，对了，不要再没有礼貌了，对伊万好一点啊，我挺喜欢他的。”电话里的语气恢复了正常。
“别想了弗朗索瓦丝，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还可以，但现在你得去养老院约会。”阿尔终于找到了机会讽刺回去，毒舌到毫不保留。
“呸呸呸，我当弟弟疼不行吗！还有，阿尔弗雷德，我哪里老了？！……”
阿尔立马将电话远离耳朵，他伸长手臂，过了几秒后按了关机键。放下电话后，阿尔走到了门口，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打开了它。
阳台上的伊万还是继续靠在那里晒着太阳，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无关。
阿尔知道对方是因为昨天的事而故意在没有理他，他也知道自己昨天是过分了点，但他毕竟是他的下属。既然伊万不打算理他，那么他也不会道歉。阿尔看了伊万一眼后就直接下了楼，而作为助教，伊万也离开了阳台但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就这样，从教师宿舍到阿尔的办公室，除了回应几个和阿尔打招呼的人外两人几乎是一路沉默。

上午阿尔没有被安排课程，但到了办公室却还有一大推学生的作业摆在那里等着他去批改。阿尔看了看写满了的物理公式的小黑板，又看了看那堆纸，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又选择将它们和自己的教案一起放在了伊万面前。阿尔有关反物质的推论进行到了重要部分，他觉得这时候学生的蠢作业看多了，迟早会让他患上帕金森综合症，所以他宁愿交给伊万处理。
伊万看着面前的纸也知道了阿尔的意思，他先拿起阿尔的教案想要知道具体课程。伊万随意翻了翻，发现虽然教案已经被画的惨不忍睹，但里面的具体内容也还是可以看清，只不过那些东西完全超出了一般学生的掌握范围，伊万挺好奇阿尔的那群学生是怎么熬过来的。
蘸着红色墨水的钢笔尖不断划在细嫩的纸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伊万低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身前的这些纸张。蓝色的马克笔在光滑的白板上快速移动，阿尔看见伊万开始批改和打分，便也继续去进行他自己的研究。
两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互不干涉，只是有时候伊万眼睛累了就会无意识的看一眼认真思索着的阿尔，而阿尔有时候也仗着监督的名义去看看伊万，但幸运的是彼此的动作都被时间给错开，毫不知晓对方的行为。
太阳逐渐从天的一角升上天顶，窗外绿树成荫，鸟儿也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伊万批改作业认真但速度依旧很快，不久之后他又翻起了阿尔的教案细细看了几遍，像是当做文学作品一样拿来解闷，而且他每次看也都能得到新的收获，无论是对于知识还是对于阿尔这个人。

如果按照保罗·狄拉克的概念，那么人类就完全可以通过高能量的粒子加速器制造出反粒子，甚至是组成反物质，但这个能量的准确数字呢，阿尔咬着大拇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时不时在厚厚的文件上添上几笔，他几乎忘记了时间，午休钟声响了也没有在意。而伊万也没有去提醒他，只是看着他把一个点子写完，然后跟着他一起去了餐厅。
出来的一路上阿尔被他的朋友们给包围，他也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地谈着自己的发现。艾莉娜也准时跳出笑着对阿尔打了声招呼，特雷西连忙回应，但只得到了艾莉娜的一个白眼和朋友的嘲笑声。
阿尔从窗口处拿到了三明治和汉堡，和他们一起坐在了最常坐的位置上。虽然他的这些朋友看起来都不怎么正经，但差不多也是整个加州理工各类科系的半边天，而他最好的朋友特雷西，虽然还只是物理系的助理教授，但几乎每个专业是实验物理的学生都想成为他的学生，而且阿尔理论推导的验证还要靠着他的实验以得到精准的报告呢。
阿尔接过了特雷西递过来的可乐，说了一句谢谢，但他没有向往常一样开始填饱肚子，而是在左右寻找着什么。熟悉的身影从视线中闪过，他看见伊万选择了一张较远处的的桌子坐了下去，由于在这里除了阿尔外谁都不认识，伊万身旁全是空位，他独自一人占用了整个桌子。
身旁的朋友们发现了阿尔的异样，他们的询问声将他的注意力再扯了回来。阿尔抱歉地笑了笑，起身解释说自己有些事需要找个人商量一下，然后匆匆拿起餐碟离开了。朋友们看着他走向远处，没有再多过问。
快步走来的阿尔将餐碟放在了伊万的桌上，在他的对面坐了下去。
“嗯？”伊万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表示疑惑。
“呵，你终于出声啦，我还以为你今天哑了呢。”阿尔喝了一口手中的可乐以一种胜利者的语气说道。
“怕打扰到琼斯教授啊，”伊万又低下头，用叉子扒了扒碟中的食物，“万一你又生气我可就没工作了。”
“要是我能炒掉你你早就被炒鱿鱼了，哦不，假设有误，是我我根本就不可能雇你。”阿尔也低头拿出一根薯条，咬下一口，剩下半截。
“琼斯教授说话真是直接啊，我很伤心呢。”伊万淡淡的说道，脸上却挂着微笑。
“才怪吧，你的微笑可真让人反胃哎。”阿尔拿着半截薯条停了一会儿，他看着餐碟发现自己有东西忘记拿了。
“彼此彼此。”伊万向阿尔递去一只小碟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番茄酱。
阿尔没有再反驳伊万，他将手中的薯条伸进小碟中，蘸了蘸番茄酱然后咬了下去。

午休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古老而又雄厚的钟声如期响起，阿尔从特雷西的实验室出来准备去上他在下午的课。
阿尔打开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稍微整理了几份文件和教案，思考着该怎么讲才能让那群傻小子明白，但这完全是个不可能的假命题。阿尔看向伊万，作为他的助教，他应该带着他一同去上课，不管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至少能让克比那小子知道他不绝对没有机会当他的助教了，可现在的伊万正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觉。阿尔走向前去，想要拍拍桌子直接叫醒伊万，但刚伸出的手半在空中停了下来，他愣了愣然后收回手。
果然他不笑的样子要好看的多，阿尔想着，他微微蹲了下来保持和伊万在一个水平面上。
伊万没有察觉到阿尔，他的呼吸轻缓，看样子是这几天的旅途让他累极了。窗外柔和的阳光照在伊万的脸上，几乎透明，他的脸颊的一侧被压出了红印，淡金色的发丝微微挡住了眼睛，他的睫毛纤长，如同花蕊一般，但又更像是一只蝴蝶，仿佛下一刻就会悄然离去。
还是不叫醒他算了，免得再看见他平常的样子，阿尔起身离开了伊万，他拿好教案和文件，又觉得有什么不妥。要是他生病了有很大的几率会传染给我的，阿尔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胡乱披在了伊万身上，在走出办公室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