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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月/短篇】雁南的库月短篇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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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7-06-14 21:44回复
    以及《城与旅》大坑,都在我脑袋里呢 但需要时间,让我们慢慢来……


    IP属地:广东3楼2017-06-14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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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破折号后算给【看过】但不记得篇目名称的朋友一个回忆印象提醒,楼主尽量揣测一下大家对每篇的最深印象是什么……吧……
      之前的文:
      《古难全》&《凉》:https://tieba.baidu.com/p/4595099598
      ——《古难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苏子《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凉》:“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苏子《赤壁赋》)
      《Different》&《归风》:https://tieba.baidu.com/p/4957561144
      ——《Different》:月与艾利欧的对话。“库洛已经不在了。但若要谈往事,是可以的。”
      他看见地上草绿间,飘零着几点零星的白。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一地的白羽,静美得几乎脆弱。
      他用心拾起几片。放在手心。
      再起身。
      有风从指缝间缓缓擦过。
      有几片伶仃着,飞絮般,飘向那人渐远的方向。
      有几片静默着,月光般,没有重量地,轻落在掌心间。
      就从来,没有相异过。
      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归风》:风寄托的幻境思念。
      「‘风’啊,无始无终的。找不到它的源头。也不知它将归向何方。
      它只是,长久地徘徊着,静静感知身侧的一切。
      无根的东西,历经岁月后能存留多少,那就得看思念它的‘那个人’了。」


      IP属地:广东4楼2017-06-14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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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糕》:https://tieba.baidu.com/p/4708139590 (←【欢乐向!】)
        小可的某个生日,由蛋糕引发的奶油+库洛牌大战2333
        《A Story》:https://tieba.baidu.com/p/4923052347
        对话体,讨论“虚构故事中人物与情节是否有自由行动的可能”
        “反而是我呢——偶尔会想去揣度一下那个正在动笔的人,她在想什么。
        但是我们永远无法知晓,创作者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就像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所谓“虚拟”的世界,有无可能凭空存在于无厚度的书页之间,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下去,脱离曾经用以凭借的文字,延伸出不受任何外界拘束的故事。”
        《蝶》:https://tieba.baidu.com/p/4956294984
        一场绿蝶交织的诡异迷梦([Dream]),过去与未来双ENDING
        「他将你囚禁于此。」
        月费力地睁开眼,仿佛梦魇初醒。
        「他将你囚禁于此,因而,你得找到他。」


        IP属地:广东5楼2017-06-1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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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的讯息》:https://tieba.baidu.com/p/4959480571
          神秘少年,占卜,以[windy]带来的无名讯息为始,也以[windy]为分别之终。
          “我想,我们也许是在哪见过的。”他说。
          “[镜]。大概你需要更加了解自己?……我却忽然想起一句话,‘造物本身是造物主的镜像’。”
          “[时]。世人皆知‘夏虫不可语冰’那样的短暂带来的痛苦;然而时间或许像高筑的楼,如果无限延伸到天际的话,总有一天会轰然崩塌。”
          “[迷]。你曾在哪里迷过路吗?——我想没有。——因为一直有领路者,对吗?”
          “[翔]。你被赋予羽翼,但羽翼不等价于自由。某些时候,反倒是束缚。”
          “[幻]。别给自己编织绮梦。”
          “[矢]。你会射术,对么?——那请在任何时候,都如你箭锋上的光芒一样,准确,专注,踏上路途便不再想去回头。”
          《冬春》:https://tieba.baidu.com/p/5039772859
          冬春相交,寒暖相替,春节前夕的冷清热闹间,库洛写给月的信。
          接下来的冬天会很冷,望加衣。
          就如我曾跟月说起过的,中国的春节很热闹,所以我应当不怎么会觉得冷。这里的人们为即将到来的佳节忙活不已,男女老少各司其职。他们要把全家彻彻底底清扫一遍,把所有的碗碟放入汲到的冰冷清澈的泉水里洗濯。这往往是孩子们负责做的事。一双双冻得通红的稚嫩的小手,他们哭闹着不想干这样令人难受的差事,但又牢记着如此付出的回报是丰盛的年夜宴,一年中仅此一次;于是他们很可爱地继续抿着唇含着泪把碗碟洗完,以便在三十的夜晚带着冻疮戏耍鞭炮,直至天明。
          之前的到此结束!
          我真是产粮大户啊(×)


          IP属地:广东6楼2017-06-14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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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新(liang)文(shi)
            Train of Light
            月的意识沉浸在一片黑暗里,一种不存在五感的混沌之中。他好像是没有知觉的。但他好像又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他好像是困倦地抱着膝的,头枕在手臂上,在近乎瘫软的绝对的放松状态下聆听着什么。
            也许,他是在听一种与心跳有着相同节律的、沉闷的、虚无的倾轧声。
            一下。两下。
            嘭——
            世界骤然明亮,一种向前俯冲的惯性把月从那片迷梦般的黑暗中惊醒;又或者他一直醒着,只是突然坠入了一个沉重的梦魇之中,像失重于万丈危崖之上。
            他好像被人抛出,撞击在一团凛冽的雪上,碰撞瞬间白茫四溅,模糊了整个视野。
            他尽力地睁大眼——
            “会是很长的旅行哦。”
            这是一节列车车厢。
            月的脑海中似乎有一片朦胧印象开始发烫,开始清晰。他像是记起来了,又像是只为自己绘出了无线轮廓。那是一次长途旅行。冬日的飞雪,阴沉的天,车厢里咖啡的苦味,车窗上忽明忽暗的镜像。
            还有,头顶明亮无比的过道灯。
            月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库洛提起过的飞机上的指示灯。如果航班出现紧急情况,旅客们需要在一片黑暗中,沿着地面上细长光线绘出的“地图”,逃离危险。
            那地图的轮廓线想必是笔直而平行的。月又不知为何担心起,若是那一道道光交织纠缠在一起,困于危难的人们又该怎么办呢?若光都无法指明前路,若光铸造一座迷城——
            “光的幻觉很迷人,是不是?”
            月猛地一惊——像喉舌间顿起一阵苦涩——他想把视线放远,却看见一个近在咫尺的清晰镜像。
            那是库洛的倒影,浮现在玻璃窗上。
            月忽然没了言语。他感到一种摄人魂魄的力,凝聚在镜面中,那对黑曜石般的东方人的眼上。他微启了唇,然而没有一丝声响从中逃逸。
            耳畔,铁轨与车轮接连咬合的声音,忽地变慢了,像替他道出的絮絮低语。
            “但——”
            突然进入漫长黑夜。
            月陡然一惊。他伸向倒影的手蓦地收回,好似触碰到了烫手的东西。
            ……是,那时候,列车突然进入了漆黑隧道。他想。
            但是倒映的人像被黑暗衬托得愈发清晰,而且宁静。
            “在窗上,我看得见月的面容,不过看不见自己的。”那人说。
            而他眼中,也只有那人的面容。
            那双深邃的眸子正注视着他——而被注视着的他,亦好似看得入迷了,好似突然对那镜像萌生出一种虚无的美感,一种真实而错乱的触碰不到的触觉。那张面容是有呼吸的,他想。车内的光线依旧安稳,于是映在那人脸上的明暗轮廓亦是安稳,只是随呼吸——随每一个细微的、沉默中彰显着生命的存在的位置变化——些微地游离在镜的表面,让人一时怀疑起,那究竟是真实的凹凸质感投影出的视觉幻境,还是镜的虚无与不完美造就的感官上的真切。
            “隧道里没有飞雪了。”那人说。“于是,能看得更清楚。”
            月的目光游离着。那是一个冬日吗?
            ……那的确是的。冬日的飞雪?……飞雪,与镜像?……
            真的有雪吗?他莫名地,又怀疑而担忧起来。
            这是什么时间?……抑或空间?……
            嘭——
            又是轰然一声,像列车撞击在哑哑作响的空气上——白雪又迷离了车窗上的幻影。
            是惨淡的黄昏暮雪。远处民居旁稀稀拉拉的几盏灯在暮雪中闪烁,像不时挥动以示存在的干枯的手。
            灯火倏地划过。
            铁轨一节节沉闷作响。
            那人的目光与一盏灯火飞快地重叠,分离,再与下一盏交织,碰撞,反复无尽,像同一底幕上不息飞驰着的两部影片,一近一远。
            他又忽地从这镜面梦境中抽出身来,低下头,看见咖啡里冒出的腾腾热气。
            “要来一点吗?”
            他抬起头,目光顺着那执杯的手向上攀,攀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眼。
            “虽然,月平时的确不吃东西。”
            列车带起一阵沉钝的向右倾斜的失重感——再迅速向左回压——月好像有那么一刹握紧了自己的手。咖啡与杯壁相撞,激起层层伸展的涟漪,带着洁白的沫花。月看见咖啡表面上浮现的自己的倒影。
            “真的不用吗?”
            车厢的灯忽地明灭。月向上看,刺眼的白光,让他的太阳穴一阵酸胀。然而他闭眼时,那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的短暂影子却徒然交织起来,就像一团躁动的乱麻,或者因受扰而紊乱的嘈杂波形。
            车厢又晃动了一下,比先前更剧烈。
            他睁开眼,同时铁与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勺入了杯中。勺凹与勺柄间被咖啡浸出一道界限,就像勺凹已如沉没海底般消失不见,而勺柄却光秃秃地悬在那里,兀自在杯沿上摇摆着,摩擦声有些刺耳。
            “……好吧。”
            他突然在默片世界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踌躇于定格。
            蓦地窗外飞雪大作。
            “会是很长的旅行哦。”那人说。
            列车如光般疾驰,无处可溯,亦永无终止。
            他回到并非起点的起点,抱膝,沉浸在无知觉的疲倦中。
            等待下一个,时光站点。
            (全文终)
            2017.6.14.
            起点是朋友拉着一起听的一首钢琴曲,我从曲子里听见了雪声。写至半途又飘忽到《雪国》里去,从《雪国》的列车与镜像摆渡到了现在的样子。


            IP属地:广东7楼2017-06-14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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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一次吞一次,度娘我理解不了你了


              IP属地:广东10楼2017-06-15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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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膝】真真刺痛了心。想象无数次月都是这样,周边是黑暗然后没有库洛。
                【镜像】继续扎心。不造亲爱的有没有看过风言飘铃大人写的镜像很虐一篇【跑题了】感觉月孤单的时候会用镜像看之前的幻影来**x自己这里的,然后所看到的爱人又是仅此一个,或者月一直在通过镜像纠结库洛里德到的还在不在身边的矛盾情绪。然后就是一场大雪过后,月终于明白,自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他不要光了,他要记忆就足够了。
                【好叭乱七八糟的还有被艾特各种开心!】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6-17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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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神经病一样的一篇东西】】】
                  注:一部分来源于赫尔妹子的《Silence》https://tieba.baidu.com/p/4755136147 (七楼开始!)
                  雨夜
                  嚓——
                  月看见一支飞驰的箭;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那种本无形状的东西——的“首”忽然与箭锋相接,在此刻那箭尖上闪耀过一瞬的灵光;然后是意识的中间部分,如人的躯干的那一部分,与木质的箭身摇摇摆摆地贴合;然后是意识的“尾”附着其上,就像箭翎一般的轻盈、扰动,在空气中留下一条看不见它存在的细微晃动的直线。
                  啪!
                  月陡然惊醒,同时意识到自己的身躯猛地蜷缩了一下,就像列车刹车时车上的站客猛地前倾一般。他闭着眼回想起刚才梦中的光影——呼吸从急促转向平静——又看见那支箭扎向箭靶的一瞬间,一种钝疼的终止;他的意识也随之被掐断,像撞在一个真空却有形的世界的边缘一般。
                  他不自觉翻了个身,睡衣松松掠动时忽然带给他一种生动的触感,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触感又消失了。他的唇间无由地起了一个很小的缝隙,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从中发出。
                  这时他睁开眼。从屋外新月坐落的雨夜天幕的颜色来看,应当是夜里一两点钟。
                  应该是因为,这是迁居的第一个夜吧。他倦倦地想。
                  什么是因为呢?大概是他会半夜惊醒;或者是他会梦见飞驰的箭;再或者是,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是空落落的,有一块待填补的空白,像一道鸿沟一般横亘在那里。
                  但是这也无关了。他又想着,再度闭上眼,准备进入一个新的梦境。
                  但又是什么与什么无关呢?他不知道。也许梦会告知答案的,他想。
                  他昏昏沉沉地入睡——
                  然后再度被惊醒,被骤然变大的窗外的雨声。
                  他几乎是皱着眉睁开眼的。模模糊糊的视线里,雨点是不清晰的,倒是无数雨点交织在一起的图景,让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他无由地,再度无由地让思绪脱了缰——
                  水是源源不断的。——库洛说,那时他唇角起了一个很微妙的弧度。
                  古人以为水里会诞生万物。水是组成一切的元素。——他从书里读到过。
                  静水与空气相接的表面上会诞生生命,是十分细微的,肉眼无法企及的度量王国里的独特生命。它们以惊人的速度繁衍……以惊人的速度繁衍。
                  ……
                  月的思绪突然飘忽了——飘忽到一个遥远而未知的,但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里——他居然突然地对这个作为万物之始的世界萌生出一种敬畏。一些古老书籍中的命题回归到他的心上: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某些元素以不同方式交合而生的万千事物?原子与虚空构造的城堡?灵魂栖居的空壳,而空壳因灵魂而具有生机?……
                  灵魂与空壳——灵与肉——人——
                  水是源源不断的,库洛说。
                  这句话陡然、再度的出现,蓦地把月的意识,从云端丢掷到地底废墟当中。这又是无由的。
                  源源不断的,月疲惫地想。这句话能指代很多很多东西吧……
                  比如造物啊。
                  万事万物源于一个原点,比如盘古开天地的混沌世界。而后各式各样的存在形式的确是“源源不断”的,且似乎都以水为依托。没有水便没有生命,对么?
                  他用心地聆听着雨声。雨点痛快地撞击着地面,虽然与他相隔了一扇窗,一堵墙。他并非直接地感知着这场夜雨;但他竟真真切切地,从雨声里“推断”,甚至是“臆想”着,他的屋内似乎也是潮湿的,就像屋外一样的被雨点浸润着;他竟也真切地察觉到,他的身躯上的某一部分,并不止于肌肤之浅的一部分,正在这种无名的浪潮间渐渐复苏起来,渐渐温热起来。
                  雨水从天空,从云朵之间下坠,跌入土地的怀抱。
                  这之间有多远的距离呢?代表了多少时间,甚至穿越了几个维度?……
                  如果真的是盘古开辟了天地,那么他便也在同时割裂了天地:天与地在本初时弥合一体,完整地、完美地相接,混沌而自然;而盘古的斧头让这混沌从迷茫中苏醒,但也割裂了天与地,让二者难以像本初时一样拥抱,甚至相交。
                  也许雨水是二者再度产生交集的方式——而水,是源源不断的啊。
                  月忽然很想把这句话从他的脑海间赶走。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库洛呢?他想。这或许也是无由的吧。
                  但是也可能有由呢——因为……
                  因为他,毕竟是他的造物。
                  这句话出现的时刻,月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好像凭空抓住了一点头绪;他好像知道自己在想那一片错综是什么了,但他立刻地又失去了这一点点的头绪,再度回到原点。
                  他默对着这片雨作的夜幕,嗫嚅着,但仍然什么话也未说出。
                  因为他,毕竟是他的造物。而且是最特殊的,最微妙的一种存在。
                  传说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纵使再美,亦不过是云与雨那样空落落的存在。那本就是虚无缥缈的神话,一种理想,一种美的幻境。
                  ……不对。他皱起眉,撑在床上的右手忽地起了力道,在他看不到的黑暗中将床褥抓出一道道褶皱。
                  一个神话,一种理想,一种美的幻境——他——他也不过是——
                  万物生于此的世界中,人之所以独一无二,是因为他们是灵与肉合而为一的存在。灵肉本是相合的……但人——灵与肉——也与那盘古之于天地相仿,于混沌中生,于割裂中清醒和存活。若精神上富足得可以高起空中楼阁,却不整理感官感受,那会是脱离土地的云端舞蹈,渐渐丧失感官知觉,封闭于精神高楼里;若沉溺于感官刺激,而精神空无一物,也将会是行尸走肉,酒囊饭袋。
                  他蓦地感受到一种冲动,一种希望,一种执着于二者的平衡与弥合的渴求。
                  然而他立刻放松了右手,感觉到一种模糊而沉重的痛感,向心间袭来。
                  他喃喃地看着雨幕。他知道自己只是某人的意志,就是那个神话,那个理想,那个美的幻境。他想,他也许是一个灵;或者,甚至他连灵都不算,他只是一个残破的灵魂,某人灵魂里并不完整的一部分——尽管这一部分里一直有一种意识,希冀完满的意识。
                  他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但他并非人类;他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样的问题?
                  雨声比先前小了些许。水是源源不断的,他对自己说。
                  一个沉寂的夜,一帘,可能是稠密的、迷茫的、冷清的雨,衬着镰刀般,但暗淡的新月。
                  到底是为什么——他再度地、再度地皱起眉——一定是因为这是迁居后的第一个夜,而且是一个漆黑的雨夜。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呢?他不知道。他只感到一种从旧有世界跌入陌生世界的茫然感,一种不踏实的寻觅感。他回想起过去:日式的庭院,啄食的飞鸟,拉弓,箭出,极静的周边,[Silence]——
                  啪!——逐鹿的声响在记忆中陡然炸开,他便是惊弓的飞鸟,不知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将那口气缓缓吐出——气息擦过虎口,有温热的触觉。
                  他听见胸膛左边爆发出的然而沉闷的声响,有着节律的,活生生的。
                  雨声未止。
                  某种浪潮从窗里,从朦胧月色间,从他可看见听见的整个图景里绵密地流淌进来——他忽然抓住了,抓住了那一点点的头绪,未名的,无法言说的,温热的,并不空洞的。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月光衬着指甲下均匀的粉与月牙白——忽然,浅浅地笑了。
                  他又一次翻身,安静地闭眼,准备让梦境中的箭再一次飞驰,与他的意识一同。
                  但是——水是源源不断的,他又想起来了。
                  库洛……
                  他忽然起身。
                  这是迁居后的第一个夜。一个雨夜。一个陌生的环境,带着潮湿的触感。
                  啪嗒——微冷的金属门把转动着。
                  但月看见的却是一个沉默的人影,立在窗边,睡袍的纯黑色被月光染上一层迷蒙光影。
                  他的视线忽地坠下去了。时针滴答地转动,一分一秒地,衬出一种恰到好处的静默。床被靠窗的一角掀开。他的目光又像触及了什么发烫的东西,猛地提了上去。
                  而这时库洛已然半侧过身,注视着他。
                  窗外雨声骤然大作。天与地弥合。
                  雨水从天际下坠,亲吻泥土,拥抱大地。
                  (全文终)
                  2017.6.28.
                  1结尾=怎么理解都可以
                  2这篇属于写得太high以至于主旨构架崩塌的……它并没有写什么,但是也什么都乱七八糟地写了……


                  IP属地:广东12楼2017-06-28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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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6-30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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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s://tieba.baidu.com/p/5221173275
                      ↑月中心向AU中短篇《何所闻》
                      打个广告然后再过几天【也许】就要继续动笔开写了hhh【


                      IP属地:广东14楼2017-07-29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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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赫尔妹子的“提醒”下,决定把去年三四月份写的关于月的一个系列【十年纪】发到这里
                        【注意,并不是库月】
                        【注意,如果要说CP的话(我觉得并不……吧)可能是月和原创的那个孩子……】
                        【【【必须注意,这是个没有连贯情节,甚至大体上没怎么开始写,但最终坑了的文】】】
                        以上


                        IP属地:广东15楼2017-07-30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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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Memory》
                          前言
                          写完《古难全》后一周左右,自己重新看了一遍。有些东西,也许写作时只是未被认知到的潜意识,被自己一点一点挖掘出来。
                          于是有了这篇的想法。
                          当然,当时只是“想法”而已;整个故事的构思,历经了一个很波折的过程,具体见后记。
                          这次的主视角还是月。其实月在原剧里的占比并不高,要以他为主视角写故事只能是像《古难全》和这篇一样,拉到一个与原剧相隔较远的时间点上(因为我并不是来写桃矢和雪兔的……)。一拉远,就有点崩了。
                          以及,我莫名喜欢假身这个设定——于是这次就给玩坏了。
                          谈回来。这篇,以及《古难全》,想表达什么呢?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种朦朦胧胧的感知,但——总有些自己的情怀和心思凝注在内的吧。不论我写时想的是什么,各位看见的是故事,是情感,是人物,是cp,是思考……都可以的。
                          另,以下【设定问题+避雷针】(这个故事动刀比较大,有点心虚啊)
                          1关于时间线:由于全篇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跨度,故将背景设定在几百年后。但【请绝不要把它当做一个发生在未来高科技年代的故事】……一是我从没怎么接触过科幻,写不出也不敢写;二是,故事本身就有些扣原剧的隐含意味在内。所以,请把它当做一个【只有记忆上的时间跨度】的故事。这很坑,见谅。
                          2关于月的设定:(均为瞎扯)①每一任新主人都要像原剧中的小樱一样经过挑选和审判,而也正如雪兔一开始在原剧中的存在(不知情),更换主人时,月每次都需要有一个不知道月的存在的新的假身。而上一任假身将被废黜。②假身的年龄与容貌永远不会改变,会维持在创生时的状态。
                          3关于文风:有时会很嫌弃自己的文风。这里就不多说了,主要是【①情节慢热;②词句节奏慢;③(这篇较特殊的)片段很零散。】因为这个故事涵盖的时间线比较多吧,我写起来有点费力,不知各位看的时候感觉如何。
                          以上,部分坑点展示完毕。其他坑点,各位慢慢吐槽吧。

                          月感觉自己恍惚立于一面镜前。镜中有模模糊糊熟悉人影。
                          看不分明。
                          那人的发色似乎是偏灰的白,声音似乎是偏哑的柔,笑容似乎是偏沉的轻。
                          那人整理好身上古代服饰,踩着木屐,眼里有抹不去的疲倦。
                          但仍一转身,一站住,回头,对镜浅笑。
                          月有些错乱。
                          这是……
                          眼前有绿茵茵一片光影。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一个坠落,黑漆漆一片。
                          手腕好像被人紧紧握住。
                          “阿雪!——”(各位可以自行脑补成“yuki”)
                          迷茫间,简单的单词,一声声被喊出撕心裂肺的痛感。
                          可是眼前仍旧一片黑漆漆墨色。他动不了。
                          只是突然一念,阿……雪?
                          倏然有千万句呼唤闪过耳畔。
                          “雪兔同学?”
                          “阿雪。”
                          “月城哥——”
                          猛然惊觉。
                          这是,几百年前了吧?
                          许久许久都没有触碰过了。
                          而一触碰,便是,滚烫的热。
                          “……再这样下去,你会消失的。我绝对不要……”
                          “为什么我会消失?……”
                          嗓音低低哑哑。
                          “阿雪,我知道你是……”
                          “你是……”
                          有满室的皓然光彩闪耀。
                          月便感觉自己在这光里一步一步,跌跌撞撞,走不出去。
                          “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恍若隔世的,低低一句,“月。”
                          突然整个世界暗色如漆般压了下来,光彩一瞬化为灰黑,挣挣扎扎,死死沉沉。
                          滚烫的温度在燃烧,冰冷的触觉在冻结。
                          他想挣揣着,逃脱出去。
                          挣脱不了。
                          只徒然听得崩坍的声音在脑海里震裂开来,如同什么被重重砸开,骤然碎裂了一地的玻璃,闪闪灼灼,却凛冽如栗;通透明澈,却痛似砭骨——就这么一砾一砾,一棱一棱,硬生生扎进了记忆里去。
                          一刹那,已从回忆里,堕入万丈深渊。
                          月猛然睁眼。
                          窗外有浅红色彩,晕开云霞,杳杳升起。暖红光芒映着暗蓝瞳色,压压抑抑。
                          而记忆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关于他们的片段,亦跟着这光芒,重温,再冷却。
                          方才的梦境里是第一个。后来还会有十四个。每一个离开时,便刻骨铭心地,带走了许多东西。
                          月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那些东西。只是日复一日,凝视着那缕浅红光彩。
                          他不记得为什么。
                          他只是隐隐感觉,那抹朝阳里,似乎蕴藏着太多太多东西。
                          只是,道不清楚。
                          而,另一个房间里。
                          小可眉头皱紧,盯住墙上某个画框。
                          框里反射出一抹抹浅红,似乎静默,却也像是在某个时与空之间的错乱处,徘徊着,凌凌乱乱,喧哗。
                          一个少年亦伫然立住,目光投落在某个被窗框住的黑白色彩中,静静凝视着某片霞光自看不见的地平线上一点一点,染成一片浅红。
                          耳畔有谁人的熟悉语调。
                          『彻,你要记住哥哥哦。就当是帮月记住,好吗?』
                          是吗……
                          浅浅一笑。
                          有风吹过,如瀑的黑发微微轻摇。清秀眉目间,少年意气亦有,沉沉思绪亦有。
                          黑袍长长,重如墨色,领口袖口处又嵌住暗红的边。
                          袖上有绵延花枝繁复缠绕,轻骨秀叶,亦是红色光彩,阳光下便看见那红都灼灼耀出火般的亮。可谁都不知,那些花枝,究竟要伸展到何时何处的苍穹下去。
                          只是一如他名字般的通透澄澈。
                          ——他叫“彻”,第十七位继任者。

                          第十七位与第一位,便已堪堪相隔了几百年。
                          而现在的世界上,是个,魔法已被完全遗忘的时代。
                          他们随着时代的变迁,慢慢可以展开羽翅,从容行走于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再投来惊异的目光——那只是仿生翼罢了。
                          小可从不会动的小玩偶变成了小孩看见便吵吵闹闹想要的可爱宠物。
                          月从外表来看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们每天,跟随着身着不能再“复古”的法袍的主人,一年一年,一步一步,从这个街道,走到那个街道。
                          街上渐渐没有什么人。空空落落冷冷清清。
                          人们渐渐占据了空中世界,凭借各种各样的机器,以比任何自然之翼都要快的速度——自然也比他们的羽翼快得多——风驰电掣,在城市上空闪烁出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
                          偶尔也有在街上嬉戏奔跑的小孩看到他们,狐疑地走来,好奇地盯一会,便问,
                          哥哥,这件衣服好奇怪,在哪里买的呢?
                          啊——因为我觉得它虽然很奇怪但是很好看啊。
                          唔,那是谁给哥哥设计的呢?
                          月会回答,“找不到了。”
                          脑海里闪过一片黑紫的光影,模模糊糊。
                          他们是独行者。
                          他们站在陆地上,抬头,便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直耸天际。
                          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下,整个世界泛出冷冷金属光泽。
                          天空,好像没有记忆里某时刻的那么蓝。
                          大地,好像——看不到了。被严丝合缝地深埋在金属或者其他材料下了。
                          人,好像也没有曾经某时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了。
                          ——因为几乎再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得不到的。
                          那52张卡牌,外形换了一次又一次;使用的频率,却越来越低。
                          彻便从位于城市间不高不低垂直位置上的偌大房间里分了许多块出来。这是夏那是秋,这是绿野那是雪原,好像他有多么热爱自然,硬要把四季、万物、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房中似的。
                          然后把整本书打开。
                          彻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能支持所有牌持续地基本活动了——当然,也是因为几十年前,某个人许诺过的某个决定吧。
                          卡牌们一开始非常惊喜。她们发现,所有人都能长时间待在书本外一起聊天嬉戏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但是日子久了,她们也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flower]仍旧爱那些记忆里热闹无比的地方。有一天她问,那天陪我跳舞的那个小女孩呢?那个花花绿绿的草坪呢?……那些人呢?
                          又回头看一眼日历——今天应该是她的生日,我要给她撒花瓣助阵呢!
                          月没有回答。[flower]便继续在彻的室内花园里舞蹈着。
                          [mirror]日日端坐在镜前,一遍遍扎上那条嫩绿的缎带。
                          [power]一天在阳台上,吃惊地问:那个是谁?指向之处,一栋高楼拔地而起。
                          [rain]倚着窗,呆呆的,哇,最近居然每天都有彩虹诶。
                          [wood]仍旧与[rain]呆在一起,希望把枝节延伸到苍白无绿的远方。
                          [dash]总是偷偷潜到外面,在空空街道上奔跑着,而不知身上已飞速掠过了无数奇形怪状的由空中投射下来的影子。
                          [freeze]和[snow]偶尔撇撇嘴,抱怨天气越来越热。
                          [sleep]会问,为什么晚上了大家还不休息?……不累吗?
                          [light]与[dark]静默地待在彻家中唯一一个没有通电的屋子里,墙边棱角间明暗相漫。
                          ——当然,好像……[mirror]很久以前曾淡淡道,会说话的库洛牌,还是少了些啊……
                          对,她们大部分不会说话。
                          月和可鲁贝洛斯只是,看着,便能知晓她们心里的字字句句。
                          毕竟——一起度过了几百年的时光。
                          很少有客人到彻家中做客。有人来了,她们便急急忙忙藏进书里,仔细地聆听主人与外面世界——她们一直十分好奇的那个世界——而来的,人的对话。
                          不过常常能听见的是,“哎呀,这些花草居然不是全息?太累了吧,哪有那么多时间打理?”
                          彻只是笑。
                          人类以为自己全息投影便可创造仙境——可再精致的设置,总是有系统的计算循环周期。人,便在这假象里,无止境的欣赏重复的“美”。
                          那些幻象是艺术家们画出来的,是数学家们算出来的,是材料研究者们挑选出来的。
                          月有时会说,[illusion],你比那些愚昧重复的东西,好多了。
                          [illusion]不会说话。
                          [illusion]移到月的面前,于是月明白它的意思,闭上了眼。
                          『人的心中所想,永远不会呆滞。
                          人的眼中所见,如果也一直与心中所想一个模样,多好。
                          这张牌,交给你管辖——如暗中寂静的所见,如风中悄旷的所思。』
                          脑海里是十分清晰的人影。
                          月猛然睁眼,那片影,便倏然从脑海里彻彻底底地逃逸了出去。
                          illusion默然立在月的对面,仍旧不断交织出从未重复的绚丽光彩。
                          『如暗中寂静的所见,如风中悄旷的所思。』
                          可这些——似乎已经湮没在了无尽的幽黑之中。
                          当魔法被时代遗忘,他们,魔力的实体,便空虚寥落,便茫然面对世间,便突然很想——很想去寻找过去的种种了。
                          只是,怎么找呢?


                          IP属地:广东16楼2017-07-30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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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找呢……
                            月静默地走过某个窗前,忽而一怔。
                            所谓窗,不过是个墙上凿开了的四四方方的口子。有个按钮,一按,所谓的隔离材料便会覆盖上去,于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触碰到外界空气的口子就顿时消失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墙壁很厚,扎扎实实,规规整整。窗的旁边没有摆放任何东西,从家中的每个角度看去,都是只有空落落一个窗,框住一片暗哑的灰黑色。
                            灰黑是高楼与天空。此外几乎无它色彩。
                            只有每天的朝阳暖光恰好直直投入这个窗,在地板上铺散出一片温和的浅红,有时也把月的影子拉得长长。
                            月从近十年前开始有些频繁地坐或立在那里,看着外面。
                            于是再从屋内看去,单调的灰黑就变成一片皓白光影,遥遥随着风飘在框里。不过月总是靠右坐着,左边仍旧留出一片迷蒙的灰黑,像是对称切割了那片窗,一半白一半黑。
                            这一切不过是从第十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假身份终于消失那天,开始的。
                            月,不太能明白,或者又十分清楚却道不出地明白,那人为什么,要取消他的假身份。
                            那人说,『你终究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以假身份存活于世上呢?……』
                            这个问题月回答不了。
                            他早已习惯了蛰伏,早已习惯了静静观察着另一个自我的情感,亦早已习惯了,把自己与自己,心意相通,感同身受。
                            那么,谁是谁呢。
                            ——却不管究竟是谁,最后留存下来的东西,只交给了他一人。
                            月发现他在一天又一天的循环中,越来越尝试着,渴盼着,想要拾起些什么以前的东西。
                            ——那个叫做“记忆”的东西。
                            那个属于曾经的十五个人的,现在只属于他也破碎如裂地属于他的,叫做记忆的东西。
                            一次又一次,有某首挽歌响起。
                            『这是我对与我拥有相同灵魂的你的,最后的祈祷,和,最后的祝愿。』
                            于是他们渐渐化为光点,离散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于是每个如此的时刻,都有东西在月的脑海里倏然燃烧。
                            ——把一切都烧成一片滚烫而疼痛的灰烬。
                            于是灰烬冷却后,某些关于每个假身份的东西,就零零落落破破碎碎地,沉入了深渊里。
                            便找不回来。
                            便如同他暗蓝眸子里某种压抑的黑,暗暗喑哑着。
                            月想找。
                            找到那些被遗落的,如同空谷回音般模糊却依稀可辨的,什么东西。
                            可是那些东西沉在深渊里太久太久,终于找到想要提起时,也许一拉,就会粉身碎骨地裂解在水里。
                            所剩的残骸,一般都无几。
                            还留住的片段很苍白。很冰冷。很散乱。
                            有时彻会拿出个棕色本子,提起笔,微笑着,“我帮你记下来”,严阵以待。
                            可是月脑海里的那些片段总会自动逃逸掉。一不留神,便消失得了无痕迹。
                            彻便玩笑般几句,啊啊,没事,时间——多着呢。
                            然后彻盯住月右臂上的白绸,视线随着它一起迷失在窗外的风里。
                            窗——
                            月忽然径直走去,将半个身子靠在窗沿上。
                            有风。右臂的白绸幽幽撩动,再飘起,一片迷离皓色。
                            立了许久,终于一个转身,姗姗离开了。
                            不知拾起了什么。
                            亦不知,遗落了什么。
                            更不知,一墙之隔的书房里,少年正支颐沉思着,棕黄本子上笔力厚硬。
                            忽然桌前透明玻璃外闪过一缕白。从右至左,飒飒萧萧。
                            少年沉沉一笑。
                            那隔开两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框上总反射出一抹抹朝阳浅红。
                            如同,几十年前,抑或近十年前,谁的发梢上悄然漾开的,一缕时光。

                            那幅画,许多年前,是张牌。
                            除了牌顶的“忆”与牌脚的“memory”以外,牌面上什么都没有——就好像脑海里的很多七零八落的片段,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白色。
                            月依稀记得彻许久前一句,“这张牌没有署名。也许它本就不应有主人——想求助于它的时候,每个人都只是它的奴隶。”
                            “奴隶?”
                            “……对。谁都有想要遗留在过去的时候。但纵使再渴盼遗留在过去,记忆么,总是要消亡的。”
                            当时彻认真盯着月的眸。
                            只是,这张牌还没有发动过一次就已经被创造者毁掉了。
                            那是,他的第十六任主人。
                            她是个天赋惊人的少女。她能自己察觉到卡牌的存在,对各种有关魔力的事物悟性十分之强,而且未收集完所有的牌,便可用自己的力量……创造[memory]。
                            创造的原因是,她爱上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除此之外的,她后来再没提起过。
                            ——而那个少年是月的第十五个假身份。
                            某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少年告白。
                            然后,最后一张牌现身了。
                            那是个,月圆之夜。
                            她那天哭得撕心裂肺。
                            她太聪明,聪明到真相明晰的那一刻便能马上明白,自己爱的那个人将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去。
                            那个人也没办法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活下去——因为他的容貌年龄再也不会改变,他将永远都以人类最珍爱的十九岁的少年模样留存于世。
                            多美的年纪。
                            可等到美变成永恒,其他的不永恒之物,也许只能被埋没在时光的尘土下,渐渐遗失了最初的温暖。
                            审判后第二天,月看见一个棕色的老式笔记本放在桌上,本里夹着已经变成碎纸片的[memory]。
                            一旁静静躺着的魔杖呈现出剑的模样。
                            后来她对月说,『我是——第几个?』语气里有些苦涩的怒气。
                            『……第十六个。』
                            『……那你就用十六个假身度过了几百年?!』
                            月怔住。脑海里瞬间有滚烫的温度一闪而过。
                            『……十五个。
                            库……第一位还在的时候,不需要我有假身。』
                            一时间,居然都不忍说出那个尘封了几百年的名字。
                            没料到的是,她却问,『你帮十五个人类记住了几百年的记忆。你帮他们认识了无数的人,对吧?
                            你……挺累的吧?
                            可你终究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以假身份存活于世上呢?……』
                            她说,我要你,取消假身份。
                            一字一顿。
                            ……不然每个假身份也会很痛苦不是吗?
                            月没有说什么。
                            她又继续加上,以后不要再有封印牌的过程了,不要再有审判——尤其是那个“灾难”,好吗?也许这会剥夺你们自己选择主人的权力……但我,至少会保证,新主人的力量绝对足以支撑你们。
                            我会培养一个孩子,让他从小接触魔法。我会在离世前把你们交给他,同时把我的魔力也交给他——这样你和卡牌们都不用担心会消失了吧?
                            月默然看着她。
                            她笑了。
                            不过也是后来又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年岁,她才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多么,难得的事。
                            月终于不用再去割裂另一个自我。
                            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清晰又模糊的,遗忘了吧?
                            她说,『原来是这样吗……』
                            『月……身后站着的,立身于这世上的,应该是……一群人。』
                            『百年后还被某个遗留世间的人羁绊般记住……是我,我会,很满足的。』
                            只是月似乎并没有听懂这句话。
                            几十年后。她口中的那个孩子,就是彻。
                            彻是个孤儿。似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至少月从未听他提起过。
                            彻第一天进门时,身上的魔力就把小可和月吓了一跳——这居然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她说,终于找到资质如此的孩子了——再晚几年,恐怕就没法履行诺言啦。
                            仍旧十九岁的少年静默看着眼前早已苍老的容颜,沉沉思考了片刻,最后暖暖一个舒心的笑,回话。
                            月明白。
                            她把彻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
                            彻小时候的模样很可爱,但是大大的眼睛里,纵使澄澈如平湖,也总像是在湖底有那么一隙窄小却深不见底的渊;有种思绪,淡淡的,亦重重的,缭绕着。
                            月感觉自己看不清彻眼中那一抹如重墨未曾研开的黑色。
                            彻一开始在家里总是拘束自己。后来跟卡牌和小可和月稍微熟悉一些后便放开了。
                            彻把她亦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纵使年龄差了太多——对待。
                            四五年后,她离世的第二天。
                            月立在那个小小的窗前。窗外朝阳未升。
                            忽的听见身后拘束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慢慢地,徘徊着,走过来。
                            “月,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怯生生的语调——因为月已经整整一年没有以这般面貌出现在彻面前了。
                            月回头。
                            彻平素明亮的眸子里有些暗红的血丝,缠成一个黑黑深渊里,沉入水底的结。
                            “怎么了?”月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刚好能平平对上孩子的视线。
                            “月……是[dream]的管辖者对吗?我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彻的视线却低下去。直直盯住自己的足尖。
                            “在一个海岸边……模模糊糊的。一个桌子。上面好像有一个很厚的本子。有一张牌,我从来没见过的牌。你和小可也在那里……我们好像在一起看着什么。好像有风。好像有漫天的飘落的东西,像是花……很美……”
                            喃喃地,一字一字轻轻吐出。声音细微,仿佛只是编织一段虚话,静静讲给自己听。
                            “可是……我总感觉这个梦跟她有关……”
                            声音陡然一断。
                            静默良久。
                            彻的头慢慢抬起,看着月。
                            眼神有些空。
                            半晌,彻的视线又飘忽到窗外去。
                            月跟随着他的眼神,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除了灰黑的林立高楼,和一片被高楼遮挡割裂了的亦是灰黑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月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些喃喃自语了。声音哑住,想说些什么,又张口,又闭上,沉默一会,再淡淡给出自己的答案。
                            “……也许。不过,[dream]应该没有被发动。也许是彻小小年纪魔力就已经很强了,会做预知的梦了吧。”
                            “……那我应该怎么做?”
                            彻忽地又把视线直直对上月的眼睛。
                            月眼底一凛。
                            他问……怎么做?
                            难道这孩子……已经感知到一些东西了吗?
                            “这并不是固定的。也许梦中的物件或者场景能给你提示。……别担心。一般不会有问题的。说不定,等某天梦境里的东西出现了,你就明白了。”
                            彻有些疑惑地看着月。
                            月的脑海里忽然就有许许多多已然冰冷的空白片段,渐渐复回温热。
                            『当我想要把深藏在灰黑天幕中的,那些曾经触手可及,而如今渺渺不可见的东西,用心取回时,请给予我最灼热,也最柔和的光。』
                            这不是……
                            恍惚间,朝阳升起。
                            一束光堪堪擦过窗的边沿,悄然投落在地板上,拉出两个人影,在温柔的风中静默而立。彻的头发被风轻轻扬起,黑发映着朝日的浅红,寥寥落落地缠绕,有些像他眼中暗红的结。
                            ——不知道织进去了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人的心。
                            月有些恍惚。视线忽然很想投向窗外,很想知道,这一抹光是从何处而来——绝不是单纯的朝阳那么简单。
                            绝不是,单纯的光线那么简单——那光线之中,分明埋藏了什么他很久很久,都未曾拾起的东西。
                            这份东西,好像在——
                            月一回头,彻的视线仍旧淡淡飘忽着,好像想说些什么,又好像没有。
                            说些什么?——月才发现,原来这段对话已经静默了这么久。
                            月居然有些不胜这种沉默,便莫名一个浅浅的笑。彻恍惚的眼神才终于集中了起来,眼里仍旧是孩子才有的澄澈平湖。
                            彻也一个笑,突然深深地鞠一躬,道一句“谢谢”,便跑向书房。
                            手急急推开房门,又一顿,回头,长长地念,“我好像明白啦——”,才又急急进门。
                            语调清脆。
                            天真如斯。
                            后来彻翻箱倒柜地找,毫无顺序却似乎很有目标地找,找到了——
                            找到了几张碎纸,碎得七零八落,夹在一个棕色的本子里。
                            彻认真地把它拼好,装上画框,想挂在书房里。书房的墙上有一个钉子,位置很高,月有些不记得以前挂的是什么了。
                            彻在钉子的下方盯了许久,孩子气地皱皱眉,犹豫一下,说,这里好高啊……月……能不能帮我把它挂上去?
                            没问题。月接过那个画框,顿时一怔——
                            [memory]。
                            彻一天天长大。眉宇之间的少年意气,愈发烈,也愈发飘逸。
                            彻与她一样,喜欢翻看些有关历史的书籍,书架更是加了一排又一排。有时会看到某些记录,皱皱眉,问,小可——这段描写是真实的么?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小可只是每次都说,啊呀我不记得了啊,谁会去记年代啊……
                            彻便淡淡笑。『每个执笔者和阅读者都得用心。那是许多人,用寿命铺写的记忆。』
                            执笔者和阅读者?……
                            『记忆,也需要温习。对于过去故事的讲述便是温习。讲述时,每个人都是对方的记录者与诉说者。』
                            ——月的脑海里突然就闪过这句话,声音低低,语调低低,模模糊糊,亦清清楚楚。
                            是谁呢……
                            月不知道。
                            太久了,已经——习惯了,“不知道”。


                            IP属地:广东17楼2017-07-30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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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孩提时期开始,彻似乎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噪杂科技霸占着的时代——彻的家里也是如此,现代的便捷器物被零落一旁,倒是有许多古董玩意,或者复古的小器件,被摆放在各个显眼的位置。彻也不常出远门,于是日子总是很清闲——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过彻倒好像也很习惯于这种生活,每天都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上一趟又一趟,看看卡牌们创造的绚丽花园,看看月和可鲁贝洛斯。
                              于是常常走过那个小窗台。
                              她……长什么样?
                              ——彻会问。认真地问,好奇,热切,又有点犹豫。
                              她……曾经做过什么事?她认识什么人?
                              她——
                              彻一翻身,坐在月的身侧。
                              月会回过头,把自己所记得的全部讲给彻听。
                              彻有时会笑笑,看着月的眼睛,说,啊,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你确定那时我在场吗?
                              唔……好吧。人的记忆有时也会背叛人,不是么。
                              然后彻会把目光低下去,看着脚下与自己相距万尺的地面,再盯住自己晃荡的鞋尖,随着它们一起一伏,头便也呆呆地一点,再一点。
                              然后月会停下讲述,看着身边黑袍上好似正灼灼燃烧的暗红纹路,半晌又把自己的目光投落在远处灰黑的高楼与天空上。
                              一黑一白的身影。
                              一黑一白的发色。
                              ——都落在逆窗而来的光线里,看着便有些飘渺了。
                              风来的时候,彻会盯着月右臂上的白绸,静静听着绸子被风卷得飒飒萧萧的声音。
                              飒飒萧萧,飒飒萧萧。
                              后来彻也会说——我是你们的第几个主人?
                              『我是——第几个?』
                              月有些发愣。
                              他试着从彻脸上找到些什么从前的东西,可眼前少年的脸庞上,只有澄澈的笑。
                              不是当年的悲语。
                              第十七个。月淡淡地说,又反过头,认真地看了彻一眼。
                              那——也给我讲讲,以前的十五个,如何?
                              月瞳孔一闪。
                              彻仍旧的笑。
                              于是诉说者发现,自己遗忘了的,原来这么多。
                              于是聆听者发现——或者,彻什么也没发现。
                              彻只是掏出一个棕色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地记着什么。
                              小可见状也会静静趴在彻的肩头,看着少年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一笔一划。
                              然后一起等,等朝阳升起。
                              等朝阳把温暖,还诸大地。

                              彻轻轻合上棕黄本子。
                              记了,十年了。
                              然后起身,把桌上空空画框拿起,挂回原处。
                              ——画框的空白里不知写着什么谁都看不清的字字句句。
                              突然听见夜色沉沉的窗外,风响。
                              飒飒萧萧。
                              回首,又是那抹飘渺的白绸,从右飘到左——从右,只与他隔了一堵墙的某个窗里,堪堪飘到左。
                              垂首,一笑,又一叹。
                              他每日都有近乎一半的时光,静静坐在这偌大书房里。
                              那人也有许许多多的时光,蹉跎在了某个被框住的灰黑窗口里,或者某个日日轮转着的朝阳上。
                              然后风一起,有各自的思念,不知觉就飘飞到风中,直直被带到谁人的心底里去。
                              而彻,又怎么不知呢。
                              只是,也许过了十年后,才终于明白所谓的“忆”,究竟是什么。
                              可是明白后才知道,总有东西要代替着,沉入水底,或者飘飞到风里去。
                              那就——随它去吧。
                              手心一握。
                              那也许,就是决然了吧。
                              彻径直走去。
                              仍旧是空落落的一个窗,一半白一半黑。
                              利落一个翻身,坐在那人左边。
                              “晚上这里有点冷啊。”
                              头向右歪,视线刚好与月望向天空的眼睛齐平。
                              “没什么好看的。只有灰黑色。”
                              “又——没有朝阳,不是么?”
                              月的瞳孔被眼睫遮出一片阴影。只是彻仍旧看得到他眼里闪过的那一丝,不太能用言语描摹出来的,什么东西。闪过去后便波澜不惊,仍旧执着于昏暗光线下迷茫的远方。
                              彻一叹——那就,也与他一般,把视线投向这广漠无际的世界吧。
                              纵使,朝阳还要过上冰冷一夜,才会把温暖还诸大地。
                              “明天我就十九岁了呢。”
                              “我记得……似乎,有一个人。很久以前,也是……十九岁吧?”
                              月猛然回头。
                              “……抱歉。”彻淡淡一句,嘴边虽挂着笑意,眼神却有些失神。
                              “我只记得……他人很好。很温暖。每次都会想方设法逗我开心。……我问他,哥哥叫什么名字呢?他总是不回答我。”
                              彻喃喃着。声音轻轻,却句句有种扎人心肺的刺痛;也有种恍若隔了几世的,浅浅遗留的温柔。
                              “后来她哑哑地告诉我,说,哥哥会消失。
                              哥哥一年后,会消失。”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和他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她离开的那天夜里,我听见你吟诵的……”
                              月听见自己疲惫的呼吸声。
                              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了啊。
                              还有一些,亦已经,跨过了几百年。
                              而且再也不会有了。
                              “……那是谁写的?写得真好。”
                              彻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凝视着眼前这个称呼自己为主人,却历经了比自己漫长得多的岁月的,“人”。笑里藏了多少年的话语,从来没说过,却从来都彼此相知。
                              “……是,库洛里多吗?”
                              少年忽然很想把右手从窗台上抬起。悄悄松手,却不知该放在何处。
                              便又犹豫着,缓缓收回去了。
                              “我觉得那首诗……好像在替很多人,讲述一个故事——用寿命铺写的故事。你介意我把它念出来吗?”
                              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也在笑——那种支撑过太长的跨度,已经磨砺得没有温度,但是曾经有过的,未来不知道是否会重温的,笑。
                              低头,良久一句,“……我似乎不记得了。”
                              彻却立刻接上,“‘似乎’。‘似乎’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记得了吧。”
                              “是吗?……”
                              “可是——月,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月抬头。
                              天空中星斗高悬,杳杳然闪烁着。一轮满月嵌住,躲在灰黑云雾之中。
                              多年以前有人告诉他,你的象徽是月。
                              多年以来过了多少个月圆之夜,可是有些东西,从来没圆过。
                              他曾经,习惯了这种失落。
                              ——这种失落叫做“遗忘”。
                              可是后来才发现,那样冰冷的感觉,只是因为他触及不到而已。
                              当他突然迫切要重温之时,一切都炙热得像是要把记忆融化。
                              可是重温也找不到。
                              可是那个人创造他的时候,给了他无限的寿命,却也给了他,终究要如同月之阴晴圆缺一般的,残破的记忆。
                              『如暗中寂静的所见,如风中悄旷的所思。』
                              所见所思……到底是,什么呢。
                              月望向这一片暗,聆听着这一缕风。
                              “好吧。那我念了哦。”
                              少年的声音,沉沉稳稳,亦飘逸遥远,散落在风中。
                              就好像他玄黑的袍,纵使被未研开的墨色覆压住,也仍旧嵌着暗红的花枝,轻骨柔风洒洒脱脱,总会不断延伸,去触及苍天。
                              “游离漂浮在尘世间,亦终将归葬于尘世间的,伪装者姿态。
                              我以真实身份,废黜你。
                              请不要再继续着脚下本不属于你、也终究属于你的漫漫歧途,而是,轻然,归于尘埃。
                              请离散在浩浩人群的潮汐中,请飘荡在空空山谷的回响里。
                              当某日你在千千万万个他处,容颜模糊,记忆苍老时,
                              你的灵魂,也终将被给予新生。
                              请离开——静默地离开。
                              这是我对与我拥有相同灵魂的你的,最后的祈祷,和,最后的祝愿。”
                              “很美的……挽歌。”
                              “月有十五个假身,对吧?
                              十六个不同的个体,共用同一个灵魂。”
                              “每个假身的记忆都只是身为‘人’的短暂记忆。可月的记忆,承载了几百年的重量。应该——挺累的吧?”
                              彻松了松原本握紧的左手,抬起,轻轻放开。
                              长袖在风里延伸出一抹墨色。
                              只听得烈烈的声响,舒舒卷卷。
                              也有花枝,在冷寂夜幕下,灼灼燃烧。
                              月有些恍惚。
                              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心里都好像有冰在一点一点融化?
                              曾经蚀骨的冰冷,都渐渐复苏了温度。
                              脑海里一片浅红朝阳堪堪擦过。
                              “……这不像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语。”
                              彻闻罢便低头,黑发遮挡住半个侧脸。
                              “是啊。
                              因为——是她跟我说的,”
                              “她说,哥哥消失以后,其实也并没有消失。
                              因为月,与哥哥本就是同一个人。”
                              “月,与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说罢便平平对上月的视线。
                              “月……从十年前,这里,那轮朝阳开始……就一直在这里枯等了吧。”
                              “等什么呢。”
                              等,什么呢。
                              月看着彻的眸子。
                              恍若澄澈清渊里,浅浅燃着漫天的星。
                              “每个身份……都要看着与自己相关的一切渐渐化为虚无。等到一切都归于虚无了,那曲挽歌终于响起。”
                              “但是,那首诗,分明是在替千千万万人讲述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用寿命铺写的华章。”
                              “最后一刻,由你,帮他们铭记,为他们祭奠。”
                              二人忽然就莫名对视。
                              月看见彻眼里那抹重墨悄悄融化,化作某些温存的东西。
                              彻看见月眼里的暗蓝如沉渐渐明澈,如冰般通透。
                              恍惚间,静默如哑。
                              有风,给白衣与黑袍都染上一层不深不浅的寒意。
                              白发拢住一束的凉。
                              黑发织成一瀑的结。
                              绸在风里舒卷着。
                              飒飒萧萧。
                              飒飒萧萧。
                              “一个身份,也许……是一寸记忆。一段时光。一份复杂却纯粹的情感。一种与自身性格格格不入,却处处都藏着自身影子的个性。或者——
                              一个,所爱的人。”
                              月的瞳孔猛地缩放。
                              “……月还记得的。”
                              “月还记得的,一定……还记得的。”
                              彻一笑。
                              便如同整个冰河都被洪流霎时冲破,倏然就在心中一泻千里。
                              就这么,让风,让夜的微微寒意,浸染了好像有许久许久。
                              月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是什么。
                              彻却一言一语都,清清楚楚。
                              这个窗上……记载了,多少岁月,和多少人呢?
                              彻每每落笔前,总要凝视着那双暗蓝眸子。纵使暗蓝,也分分明明有依然似冰的东西,在那人开口的某一个瞬间,明净如镜。
                              月会把视线模糊在某个彻永远也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然后静静诉说,用轻轻平平的语调,用若叹若慨的呼吸声,诉说着恍若隔了几世才能寻觅到的,陈旧记忆。
                              诉说里有多少苍老的人名,有多少遗落的时光,仍旧是看不见、找不到。
                              有时月会喃喃着,闭上眼。
                              那就又会是一段,可能是带着疼痛又模糊触觉的,旧时光。
                              彻听闻时经常会有个画面浮现眼前。
                              一个一个人,走在某条遥远道路上,有光影,有色彩,但总是总是,看不清楚。
                              然后慢慢慢慢,一个一个走向尽头。
                              尽头处蓦地一回头。
                              暖如朝阳的笑意,清晰而明亮。
                              然后就渐渐,消失了。
                              彻一直,明白。
                              那是,那是许许多多人共有的记忆。刻写了几百年,滚烫了几百年,亦冰冷了几百年。
                              但是就是留下来了。
                              就如那句话,
                              『当某日你在千千万万个他处,容颜模糊,记忆苍老时,
                              你的灵魂,也终将被给予新生。』
                              千千万万个他处……容颜模糊,记忆苍老。
                              恍然一叹。
                              人……不都是渺小而漂浮游离在这尘世间的吗?
                              她,他,还有我……亦是如此。
                              对吧。
                              忽然抬头,直直地看着月的眼睛。
                              『彻,你要记住哥哥哦。就当是帮月记住,好吗?』
                              是吗……
                              『你的灵魂,也终将被给予新生。』
                              新生啊……
                              让长发遮住墨色眼睛,而后也许是扯出了一个,苦如吞荼的,笑。
                              视线里除了发的黑,尽是那人的皑皑影子。
                              在那人面前,从来就……只是笑的吧。
                              只是朝阳即将升起。
                              只是空空画框上将有浅红光彩晕染,不知染出或抹杀的到底是谁脑海里一幕一幕。
                              只是手中棕黄本子里一笔一笔刻写的字迹里,悄然夹着某张终究要迎来抉择的牌,正散发出时空里搅然混乱的气息。
                              只是十年,或者百年,孰长孰短,谁也记不明晰,看不清楚。
                              只是只是……
                              彻突然利落一个翻身。
                              抬头望望窗外,有些许浅红云霞,一点点扩散了色彩。
                              忽然又回头给怔怔回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月一个笑。眼中墨色如融。
                              又反头,走了几步,稳稳站住,留给月一个背影,淡淡道,“明天就启程。”
                              “……启程?”
                              “去那个梦告诉我的地方。”
                              一步一步走向书房,堪堪一推门,又立住。
                              与十年前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地点。
                              回眸。
                              “愿意陪我收拾行李吗?”
                              语调清脆。
                              笑容如初。


                              IP属地:广东18楼2017-07-30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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