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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话】| 一个人社团 | 请不要安慰,我享受这样的疏离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从四月中旬开始,没想到这么快就两个月过去了,连无所事事的假期都这样飞奔
人生苦短,真是苦短。
这里的第一篇还没写完的小说,开始强迫自己日更!


1楼2017-06-19 00:35回复
    一个人社团·守则
    1.本社团旨在分享一个人活动经历,以便相互参照,日后独自消磨时光。
    2.一切所分享活动必为亲身、独自经历,统一发布在校园论坛“一个·树洞”帖下。
    3.一切经历分享需使用统一匿名账号(如下),严禁打探别人生活与身份。
    4.有意加入社团者请自行选择下列账号并更改密码(初始密码:mrlonely294)。
    5.论坛讨论有悖规范者一律封号处理。
    6.本社团欢迎独处者与独处行为,无义务关照孤独患者。
    备选账号如下:
    罗宾鸟,3148257
    蓝鲸,6820173
    豚鼠,9348201
    ……


    2楼2017-06-19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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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海绵宝宝的邀请
      九月的第二个周六,是传统的社团纳新日。体育场东边的一条小路上紧密铺陈着大小几十个社团的摊位。而新修剪的梧桐树有些秃头秃脑,挡不住北方的九月尚且热辣的日光,于是纳新的社团们纷纷撑起了统一的蓝白相间的遮阳棚,远远望去,倒也有种整端的美感。
      然而细细打量过去,靠北方的摊位末端,却是一块遮阳布间突兀的空。
      只有一张再普通不过、从教室中搬来的木色双人桌,薄薄的两摞A4纸,印着的都是字体正经的“一个人社团·守则”。而比“没有遮阳棚”这件事更引人瞩目的大概就是桌子后面的转椅――细细的胳膊搭在扶手上,伶仃的腿晃荡着――一只巨大的海绵宝宝笑的一脸合理地端坐在桌前,不置一言。
      除了戏剧、网球、cosplay几个老牌社团依旧门庭若市,今年第一次出现的“一个人社团”抢尽了其他路人社团的风头。不只是新生扑上去搂着海绵宝宝合影,大二三四的学生也渐渐闻风而来打听着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出场方式却极尽简约而极尽欠打的社团。
      明明连一条横幅也没有拉,连社长是谁都没人知道的社团,在一个短短的上午便掠过了所有人的眼前。
      “一个人社团”的摊位前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忙着和海绵宝宝合照,有的指点着《守则》上的动物账号一个个戏弄,也终于有人更进一步拿出手机刷新了校园论坛,果然看到了名为”一个·树洞”的帖子,一声惊呼后,围观的人纷纷掏出手机刷新着论坛,不约而同的好奇着这个社团的团长究竟是谁。
      其实早就有了隐隐的预料,楼主昵称栏果然是毫无特点的“Admin”,头像倒不再是灰色初始头像,干脆换成了一片纯白。仅有的一楼内容则和《守则》完全无二,连空格的距离都没有变化。
      人群里有人失望就有人起哄,“我们不如自己试着回复下呗,踢个场子看他怎么反应?”
      有人嫌弃的说“无聊”,更多的人则兴致勃勃地敲打着歪楼的回复。
      “楼主哪个系的?出来认识下呗。
      ”是不是个满脸沆砀的家伙,自知皮肤还不如那块黄色发糕,干脆自绝于人民了?
      ”楼上不要侮辱海绵宝宝,那是我偶像!!
      “这个社团怎么透露着一股空虚寂寞的味道……
      沉寂了很久、几乎沦为学生会公告、社团活动宣传板的校园论坛中仿佛被投入了生石灰一般,以“一个·树洞”为反应核心,讨论爆炸,热浪荡开,直到四点社团纳新收尾时这篇帖子还漾着微波。
      其他社团的干部开始收拾东西、叠起了遮阳棚,到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学生搬着最后几张桌子路过“一个人社团”的摊位前,海绵宝宝依旧眼睛大大没有焦点,桌上的白纸只剩下三两张,有些掉在了地上,但是全无有人要来照料的样子。
      一个黑瘦的男生在摊位前顿了一下,挠挠眉梢,将手上的袋子放在那张孤零零的木色双人桌上,一弯腰搬起桌子准备走。
      只是没有两步,便被社团里的同事一记爆栗甩在后脑勺上,“有病吧你,这个呆子抢了我们的风头不算,你还要帮他收尾?”赌气的男孩生气的把桌子重重按在水泥地上,“光会走歪门邪道,连自己的摊子也不会收拾。”说罢,提起桌上的两袋东西就走,搞得黑瘦男孩憋红了脸,急急跟了上去。
      依旧灿烂的阳光透过梧桐的枝干落在这条小路上,海绵宝宝的白色衬衣被染成了好看的橘黄色,只是面前的桌子被移开了几步远,毫无遮挡的四肢显得无力颓废得紧,让人想起坐在电椅上的人。


      3楼2017-06-19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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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一网情深
        有被删急了眼的好事者开始在论坛里另开帖抨击社长“扼杀言论自由”,或者指责那些顶着动物名的人们的“内心扭曲”。
        可当这个话题被真正的摆在一本正经的主题帖下时,除了个别极反对者应和,曾经小打小闹调侃过社长的账号们却纷纷沉默。勇敢些的,有三三两两的回复,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个社团存在的合理性,扭捏地承认着那些“一个人的经历”,其实都是自己想要尝试而一直不敢的事情。
        这样的争执在少数激烈的反对者和无穷匮的小声维护中僵持着。而“一个人社团”反倒从大家的视线中淡出。
        少了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压迫,躲在动物账号背后的社员们也如同终于等来了安静黑夜的夜枭一般,开始了窸窣的动作。
        周末的晚上,水獭小姐抱着电脑到了宿舍楼的休息室。因为很多人的外出约会玩耍而空空荡荡的房间让水獭小姐很是满意,摆好了靠垫的位置,懒懒的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水獭小姐打开膝上的笔记本,陷进了沙发里,打算再来分享一下独闯西餐厅的惬意。
        论坛右上角红红的“(1)”让水獭小姐歪了歪头,分明只登录过一次来回帖的这种账号,能收到什么消息?
        是考拉。
        水獭小姐微微眯起眼,忍住翻帖子看答案的冲动,想起来了――好像是自己去旅行的那个孩子吧。
        “水獭小姐,你好。这两天我一直有常常来看看这个帖子,发现你好像是十分享受这种独处的样子。自己去吃火锅这件事真是厉害,不瞒你说,自己旅行的那几天磨蹭着不想去饭店……也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用餐会被奇怪的眼神围观,说实话那几天吃得东西除了拉面就是三明治。看样子你好像还要去尝试达成一人西餐的成就,受你鼓舞我也有此冲动,不如我们凑个伙,挤一下,在一张桌子上一起达成一下这项成就吧?
        顺便附上我的号码:xxx-xxx-xxxxx
        ps.不是我不懂礼貌,主动邀约还不留名字。就当做是害怕被拒的紧张吧,如果可能,会在你的短信或者电话后立刻报上名来。”
        水獭小姐吐了吐舌头。考拉的信息看时间发在自己回帖后的两天,也是自己去西餐厅前一天。可惜不大登录这个动物账号的水獭小姐生生的错过了考拉有点腼腆的邀约。
        水獭小姐重新扫视了一下消息。嗯,看口气应该是考拉“先生”。看口气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啊。
        笔记本被合上放在一边,水獭小姐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机,也不解锁,只是翻来覆去。
        水獭小姐有过两任男朋友,却并不是一个轻率的人,像很多大学里的女孩一样有约就去或者主动勾搭。相反,水獭小姐的爱情观反倒疏离如一阵风。从小不喜欢被束缚,和初恋在一起了两个月后就忍无可忍的提出分手――实在受不了在学校除了上课外所有时间都被同一个人占据的乏味。至于第二任,则是大一时遇到的学长。水獭小姐倒也不是不懂反思,和学长在一起时有试图多些关心、忍下学长有时频率过于密集的约会,但是却在学长的毕业季还是被提出了分手。“我还是想找一个性格很合拍、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和默契的人。”学长的分手宣言让水獭小姐默念了很久,其实这句话换她来说也符合实情。
        揉了揉额角,水獭小姐在自己的“大学独身誓言”和语气腼腆的考拉先生间摇摆不定。
        在沙发上把玩手机到几乎表情呆滞的水獭小姐被休息室忽然传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原来是隔壁宿舍的几个女生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卖进来准备晚餐。笑着点了点头打招呼,水獭小姐决定做完手头的事就自知之明的离开。
        打开电脑,没有噼里啪啦地敲打今日的美食探险报告,水獭小姐迅速的在手机上输好了那个十一位的号码。
        这个夜晚,水獭小姐在忐忑不安等来了第一条短信后,便再无暇顾及什么单人西餐反馈――在发现考拉先生就是话剧社副社长,在发现台上大开大阖的副社长原来是这样腼腆的男孩之后,谁还要把文字的深情浪费给罗宋汤和凯撒沙拉啊!
        在Admin每次删除非社员回复的间隙,蓝鲸有时就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帖子下初生的回复。比起其余几楼,蓝鲸微微的吐了口气――自己的帖子大概是得到赞同与共鸣最多的了。
        从前有了自己去影院的念头后,常常会被爸妈忧心忡忡的询问是受人欺负还是有抑郁或者自闭的倾向,长此以往下来,以至于蓝鲸自己都会问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偏离常人的圈子太远。而今,忽略掉少数几条没头脑的嘲弄回复,蓝鲸终于有了找到同类的感觉。
        只有一点遗憾。虽然大家独自看电影的理由各不相同,或者是被临时放鸽子自己气不过,或者是才失恋想要躲在昏暗的影院里垂泪,或者是自己心心念念终于上映的电影却无人回应自己的兴趣……可似乎绝大部分电影院里的独行者,都是迫不得已的。看到这些身不由己的理由,蓝鲸还是有点难过的,想要帮一帮和自己有过相似经历的大家,却不知如何下手――
        要劝大家和自己一样享受独自观影的畅快吗?可是却无法解决大部分人被遗弃的无奈。
        要教大家如何找到志同道合的观影人吗?却又不是自己的长项也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蓝鲸无奈的伸出食指,托着自己的眼镜架思索着。


        5楼2017-06-21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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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存在即合理
          如同冥冥中的替补,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树洞帖子又多了名为海鸥的回复,“楼上的几位真是筋骨清奇,搞得有点烟火味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谈逛街这件事呀。怎么讲呢,一个人逛街显然是好坏参半的事,虽然可以悄悄试一把很不符合自己风格的衣服啦,从一字肩的短衫到那种很复古很华丽的拖地礼服裙,顺便陶醉一下导购很讨好的夸赞其实也很舒服。只是,只是,连随手的一杯果汁都会在试衣服的时候成为拖累,有时候提的大包小包多了甚至还不得不要导购小姐帮忙看包――想想她那时的奇怪眼神,一下让自己跑出来逛街的我多了给别人添乱的满满负罪感……但是呢,大概是比较独立的女孩子都会有好运气吧!今天拎着大包小包坐在商场的室内喷泉旁歇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清爽的小哥搭讪呢。虽然’能自己逛街的女孩子最好了’这样的开场白让我很无言以对啊……
          ps.和小哥哥进展神速,但是才不要给你们看呢。”
          校园东边两条街外的书院街上,赤狐则刚刚从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晃悠悠地直起身来,转过身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温度很暖但是亮度却压迫得人无法直视,于是拿起了手中的杂志挡在了眉毛上,这才敢舒展了眉头眺望一下太阳下的天空。
          卯在这里看了一早上的《新知》,如果不是饥饿胁迫着自己准备觅食,赤狐觉得自己可以像一只猫就在这一方阳台上蹉跎一整日――没有室友的聒噪和宿舍的拥挤,能在这里投入的看书倒也不能算是蹉跎。
          赤狐是真的很满意自己搬离宿舍而寓居的这间小公寓,虽然离教学楼与食堂的距离都远了,但是和独处的清净比起来,简直都不是问题。
          顺手抄起椅子上的外套,再满意的环顾一下自己不宽敞也不逼仄的小窝,赤狐满意地退出门外准备锁门。
          钥匙还没插入锁眼,却先被门上的信封吸引了目光。
          被透明胶带粘在门上的信封是传统的款式,却不是传统的土黄色,也不是对比强烈的白色,是一种介乎两者之间的米黄色,让人想起中学时米黄色的活页纸。当年活页纸包装上的“护眼色”的广告在脑中匆匆的掠过,赤狐有点想笑。
          信封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副简笔画。赤狐不自禁地端起了信封,凑得更近些去细细端详――哈,原来是一个女孩在货车厢的家具间张开双手吹风的样子。不用猜,画的大概就是自己。寥寥的简笔画倒是写尽了自己当时的放纵。展开信封,是印着树叶的粗糙莎纸,字体消瘦让人想起赵佶的墨宝。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赤狐此生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或者说,无限趋近于情书的信件。明明没有炽热的告白,只是几行对赤狐一些校园生活片段的侧写,可字里行间却漾尽了深情――那些自己在花坛里半蹲下盯着一只蜗牛的午后,那些自己抱着书在无人的窗台边发呆的黄昏,还有教导主任训话而自己放下长发遮住了耳机侧过头望着窗外的场景……那些不该有人在意的,也不曾有人关切过的、自己偶尔放空的瞬间原来被这样好好的收藏着,赤狐被被人如此注视的不安和被人如此注视的羞赧裹挟着,不知所措。
          可是赤狐也奇怪,方才搬家没有多久,地址也就几个关系不错的好友知道,却不知这个不像任何一位朋友性格的男生究竟如何准确投来了信件。更不知,这位有点传统的男孩究竟是谁。
          秋老虎仍在徘徊的时节,捏着信纸与信,赤狐似乎能听到耳后血管中滚烫的流动声声,不用抬手触摸就能猜到自己绯红的脸色。赤狐有点头昏脑涨地走下楼,肚子咕咕却没有去到最爱的拉面店,下意识的走进了冷气很足音乐很软的甜品店点了大大一杯冰沙。
          信封放在桌上,捧起冰沙的杯子贴在颊上,赤狐在等着脸红退却也等着应变之策的出现。
          等到捧着冰沙的手有点僵硬了,赤狐才放下杯子,拿纸巾擦净了手上的水滴。而情绪涌上来时,一封信的腹稿也在一瞬间成型。实在怕此刻的心情逃走,赤狐干脆去前台要来了圆珠笔和牛皮纸的包装袋,推开冰沙,端正的提笔:你好,亲爱的我所不知道的同学......
          赤狐想到的维持联系的办法并不高明――将自己的回信贴在自己的门上相同的位置。
          而这样粗陋的方式也立即奏效。
          赤狐的房门仿佛成了街头的涂鸦墙,一来二去,礼尚往来的信件就这样一层层的粘附在这片小小的天地。旧的信件总被很快的揭下,这样的过程也往往悄无声息。
          在每次楼道中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时,赤狐也不是没有想过从猫眼中窥探一下写着痩金的男孩,可每次却被某种更强烈的执念按在了座位上。听着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脚步声纷纷远去,赤狐隐约地懂了自己的心:这种古典又传统的恋情实在太难得,赤狐不愿如轻浮的小溪一般飞奔向信那边的人,只想一圈圈抖开涟漪,有点害羞、有点好奇的试图找到共振的波峰。
          赤狐在这样日日等来来信或者咬着笔杆写信的充实中打发了半个月的时光。
          今日的午休睡得比平日浅些,隐约间赤狐好像听到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短暂的停顿,脚步声远去。赤狐是第一次如此肯定而如此清醒地靠近着信那端的男孩,可安于现状甚至有点不敢前进的心还是让她在床上瞪大了眼睛、估摸着脚步声的彻底消失。而后,赤狐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推开门,熟稔地伸手摘下了信封。
          一样的信封,却有些轻。这次的信封竟然是空的。
          也一样有一副很写意的简笔画:男孩和女孩站在满是时钟的墙壁前。
          赤狐忽然知道了男孩是谁。在班级的博物馆旅行中,唯一一个和自己一样对各式各样的钟表计时器着迷的男生,只有他们两个的展馆,没有声音的下午......
          楼梯间有人忽然走出来,赤狐慌乱的抬眼,博物馆中的男孩如同穿越了漫长的时光与沉默,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走近了她的面前。


          6楼2017-06-22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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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豚鼠与鼹鼠
            深夜九点,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方才开始。学校不远处的KTV包房里,是刚刚从大排档转战而来的豚鼠和他的舍友们。
            豚鼠的酒量一点也不好,高中时一直被挂着“一杯倒”的名号。而今晚,为了庆祝终于熬到了一个设计项目的ddl,舍长大手一挥于是桌上摆满了啤酒,美其名曰劳苦后的减压。开学后才一个月,作为大一新生的四人仔细算来,关系也该发展到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阶段了。只是青春年少的男孩的友情,建立时仍有些关于桃园结义的憧憬,几罐啤酒里于是也多装了几分豪情与海誓山盟。
            实在是无法推却。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啤酒罐歪歪斜斜地堆满了桌子的一角,而咬牙切齿、仅仅喝下一罐的豚鼠则已经满面通红,本来有点婴儿肥的脸涨红起来,如同刚从一场群殴中抽身一般。
            看到豚鼠的窘态,其余三人倒是不好意思再劝酒,奈何豚鼠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醉意。
            一顿饭堪堪结束,八九点的时间对十八岁的男孩实在不够尽兴,于是略略合计,鉴于平日不肯唱歌的豚鼠在朦胧的醉意中难得对大家的提议来者不拒,众人很干脆的挡了车往KTV的方向去。
            虽然有酒壮怂人胆,第一次作孽答应了和大家一起来唱歌,豚鼠还是有点怕。开好了包间后,磨磨蹭蹭的走在了最后,也顺理成章的在点歌时落在了最后。平时不大和别人来KTV的豚鼠有了手足无措的拘谨感,别人在唱歌,他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全神贯注地端正聆听,循着从小“礼貌待人”的家教。
            就连点歌,也是在舍友们三番五次的催促下,在一首歌的间奏中点下的。
            每次听别人唱歌,豚鼠一直处于羡慕的状态。唱歌好的就羡慕天分,技巧一般的就羡慕音准,就算和自己一样有点音痴的,豚鼠也会羡慕他们敢关掉原唱的胆识。
            《夜访吸血鬼》的字幕忽然打出来,豚鼠记得这首歌的前奏十分短促,来不及怯场就匆匆拿起话筒跟着节奏唱了出来。幸好室友将自己的嘱咐记得很牢,专门开了原唱。又加之酒后的迷糊与莽撞,豚鼠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比平日底气十足了多少倍,“人间”一句高高长长的尾音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喊了出来。
            第一次这么用力的唱歌,即便只是一个短小的片段过去,豚鼠也有了种缺氧的晕眩感。又听见身边齐刷刷的掌声与鼓励,“嘿,唱得很好嘛。”
            这样的话如同引线点燃了豚鼠体内未代谢完全的酒精,自信的小火苗开始有了燎原的势头。原来所谓“五音不全”真的是人类给自己的消极暗示而已,听过很多次的歌曲其实早已把旋律刻在心底,只差一点点冲动的勇气把平日的哼唱大声表演出来就好。
            一字一句的曲调,豚鼠都跟的很准,自己的声音也渐渐盖过了原唱。第一次在人前大声唱的惊惧就像坐在云霄飞车的前排,豚鼠总觉得自己的歌更像这惊惧中的尖叫,急速飙升,风声与别人的呼声都听不到,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灌进了风。
            直到在结尾有些笨拙的模仿着“呜喔”的哼唱,在“我~不~能~飞~”的高音中终于破掉时,尴尬与羞赧让豚鼠忽然清醒过来,自己灰头土脸地突兀住了口,却意外地发现原来原唱早就被关掉了。
            三个舍友的掌声拍的震天响。伴着“啧啧啧”的惊叹,依旧被醉意困扰的豚鼠似乎听到大家讲……他的调很准?底气很足?完全不需要原唱?完全可以报名学校的歌手大赛?
            带着半信半疑与九分对最后破音的羞愧,豚鼠局促的挠挠头坐回沙发的角落,伸手随便抓起一只杯子意图喝水压惊,一仰头冰凉的饮料急急地灌了下去。
            “呕……今晚到底买了多少啤酒啊……”
            酒量实在差的可怕的豚鼠后来甚至不大记得清:在K歌后,是自己走回去还是被舍友架回宿舍的。但酒后引吭高歌以及舍友们的赞叹之后,有些年头却在心里扎了根。
            驻足在学校的通告栏旁,豚鼠开始研究这学期“歌手大赛”的时间与报名方式。
            报名倒是简单,只要下周一前交上伴奏音乐再填个简单的表格就好。而初赛时间,就在两周之后。
            思前想后,终归是不敢挑战太困难的曲目,于是花了一晚找到了《知足》的伴奏。交伴奏前,豚鼠其实往报名处的办公室跑了三四趟,但凡看到认识的人或者稍长的队就立刻离开――没了灌醉自己的一罐啤酒,豚鼠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进行唱歌相关的事宜。
            初赛之前,豚鼠挂着耳机的时候频繁起来――在图书馆自习时,一人午餐时,甚至从宿舍走向教学楼的十分钟的路上。
            跟着哼唱的态度也比以前严肃了不少。那些在反复灌耳音后记住的声线起伏,在有意无意的哼唱间,豚鼠都开始如临大敌的谨慎模仿。
            难得逢宿舍无人的片刻,豚鼠甚至会站在窗口,盯着手机上滚动的歌词,认真的放声跟唱。
            当歌手大赛真正到来时,豚鼠反倒没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了。
            毕竟“初赛”都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浪里淘金与暗箱操作都还没开始,千奇百怪的人都在台上进行着千奇百怪的表演,刚刚找回调的豚鼠在万千人中实在算不上出奇。
            顺理成章的唱完时,开始还有些微微颤抖的声线到最后已是十分稳定。台下是闹哄哄的心不在焉的掌声,豚鼠却有了宛如新生的机会。
            把一个从来不肯在别人面前唱歌的人推到舞台前,掐掉他的原唱,而他竟然还在台上腿软地撑到了最后。像是晚了很久的第一次国旗下讲话,很多人都忘了那时候的紧张僵直甚至对内向孩子而言的痛不欲生。而今,豚鼠才堪堪补上了这一课,有种灵魂中的某一块冲破桎梏终于抬起头的快意。
            出于初赛的随意以及大家对歌曲之外的轶事永远的纵容,当豚鼠重新举起话筒时,心不在焉的台下众人反倒认真的重新聚焦起了目光。
            轻轻咽了口唾沫,豚鼠徐徐开口:“谢谢大家能听完我唱歌……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主动关掉原唱唱歌,不是很好,还请多多包涵啊。”台下开始有稀稀落落的笑声,没人能想象,还有这种在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不曾好好唱过一次歌的人。
            豚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只是一瞬,随即继续,“其实还想说一件事,就是关于一个人社团的。”
            台下一片哗然,没想到这个不热不凉的名字在公开场合就这样被直接的点出来。
            “我是树洞里的’豚鼠’,就是一个人去KTV的那个。其实一个人社团的理念很棒,我相信大家都多少有些只喜欢独自完成的事,虽然这些是看起来目前有点尴尬……毕竟我也在KTV小包里被服务员问了好几遍是不是在等朋友啦。”豚鼠干笑了两声,却发现台下气氛有点奇怪,只好勉力继续,“可是仔细想想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做错了吧……只是因为太特立独行、前无古人的原因 而已。”
            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起来,对豚鼠指指点点的手势也不再遮掩。
            第一次登台,第一次献唱,就遇到了如此急转直下的状况,豚鼠开始慌乱了,渗出汗的手快要捏不住话筒。于是两只手紧紧抓住话筒抵在胸前,豚鼠下意识地想解释着,“何况,其实自己做一些事挺好的,那些看电影的、搬家的、旅行的孩子们多棒啊,还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谢谢这位同学的歌声哦,还有他分享给我们的珍贵经历。”同样感受到台下愈来愈大嘘声的主持人也匆匆来到豚鼠身边,抓住他的手准备退场。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豚鼠呆呆的,任娇小玲珑的主持人拖拽着自己鞠躬、转身、下场。


            8楼2017-06-24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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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你我皆蜉蝣
              看着网路上对自己的各种讽刺挖苦与嘲弄,蓝鲸倒是没有特别的难过,毕竟从独自去影院的习惯伊始,就已经受够了父母无止休的追问。连售票、检票的工作人员都面色如水,你们到底紧张个什么哦。
              本来和宿舍中其他女孩们就很少宿舍、班级之外的交流或者娱乐,当蓝鲸的身份被曝出时,宿舍中的气氛也一如既往,习惯性的洗漱时互相问好,然后对一对课表和作业。一份起伏也不多,一句话也不少。蓝鲸就觉得尤其舒服――本来就不喜欢被所有人了解。
              可是,说心情一点也不受影响就是假的了。
              目送舍友们依次离开去往教室,蓝鲸依旧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膝盖上的笔电打开着,在BBS上冷静的一条条看着留言。
              大概是“独自观影”是大多数人多少都有过的体验,在庞杂的抨击中也是常常跳出来两句为自己撑腰的话。只是在主导性与侵略性太过明显的洪流中,这些话语轻易就被淹没。翻了三页帖子,蓝鲸实在觉得看这些没头脑的胡言乱语简直在拉低自己的智商,索性关掉这个为自己而设的檄文界面。
              虽说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的人都了解,但是被误解却也是一件让人更苦恼的事情。
              可是反正课也翘掉了,断没有再爬起来迟到的道理。于是又百无聊赖的打开关于考拉先生的人肉帖,想要看看还有谁和自己一样倒霉。
              唔,原来是风光无限、与人互动很广的话剧副社哦,大概那群人更不能忍受了吧。也是辛苦这个社交任务很重的人了哦......滑着鼠标,蓝鲸嘟囔着。
              “可是本来就没人能保证,灵魂找到自己的样貌和身体啊。”
              不自觉疯狂下拉的界面中,一行文字短促如惊鸿一瞥,蓝鲸急忙换了方向回到这一则留言。久久的、沉默的凝视着屏幕,没有什么拍案叫绝的冲动,只是有种马拉松后终于抵达的宽慰。
              对的,已经没有气力欢呼或者拥抱,只是发现终点那边还有人等你的时候,眼神会柔和下来、唇线会不再紧绷。
              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这段路,还有下段路,还是得要自己跑完。
              阶梯教室中,考拉周围的座位比以往稀疏得太显而易见了。既然周围没有人遮挡自己的电脑和手机,那就只好记笔记咯。
              老师写着一黑板再一黑板的笔记,考拉手上的钢笔也没有停过,第一次能赶上高数课上老教授疾走的粉笔――只是教授讲了什么、自己写了什么,全都不知道而已。
              水獭小姐发梢处洗发水的椰香和牛排店里的馥郁香气还是若隐若现。考拉摸了摸鼻尖,忽然傻笑开来――哈,失恋也蛮不错,可以完全压制住被那些无脑评论引发的坏心情呢。
              只是这样走了片刻的神,老教授的黑板已经擦掉了这一面。果然,学长们说的很对,这堂课上不要妄想用一杆笔一字不差的记下所有的笔记。
              考拉把笔换到左手,开始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应和着粉笔在黑板上的节拍,在身边空下一圈的教师之中,看着手上晃晃悠悠的笔杆,考拉也有种自己是一只陀螺的错觉,在雪地中央一片突兀的空地上一拍一拍地旋转。
              手一滑,钢笔掉在桌上的时候,考拉没有去捡。忽然掏出手机开始上BBS,也不管周遭没有身影挡着自己的处境。
              懒得去搭理那些依旧热着的讨伐帖,一路奔向好友列表,只是忽然想和水獭再说说话。
              “该用户不存在”的窗口弹出来的时候,考拉也不再执着了,很干脆的锁屏、手机扔回书包、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天,放空了自己。
              西方艺术史的中年女老师声音实在太催眠,水獭很痛苦的晃了晃头,扭头想看一眼窗外,清醒一下――可是,今天的天光好刺眼哦。
              对着秋日多云的天空,水獭下意识的抬起右手遮住了眼睛。
              一周里,名为树洞的帖子被Admin彻底放弃掉,狂乱的言论如同生物入侵的野草一般,凭一人之力再也清理不过来。
              暴民们掀起的风暴是随着当事人的沉默和期中考试的临近消弭的。
              也是在考试周的前一天夜晚,深秋的风正劲,雨后的草场湿漉漉的,含着水的草地与泥地像是一汪沼泽,无人愿意靠近。
              是在主图书馆也熄灯关门之后,扎着马尾的、身材普通、相貌也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低着头踱步至这片雨后的草地,手上抱着硕大的海绵宝宝。
              一只脚才探进草地,潮湿的泥就粘附在帆布鞋上。女孩皱了皱眉,还是迈进了另一只脚。毕竟,比泥地恶心的多的路她都走过呢。
              在草地的最中央处,离路灯和教学楼都远,在这里抬头,甚至可以看到几颗星星。
              把海绵宝宝贴紧了胸口,下巴抵在海绵的头顶,晚风吹散了喃喃的歉意。
              “真的很对不起诶,搞砸了大家的生活。
              “没有帮自己直视自己,却连带着害了别人。
              “怪我没想到啦,原来以为很享受的独处,原来这么可耻。
              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
              深夜阴干了泥土,晓风震落了露珠时,草场上还是孤零零没有人的情景。
              只有在最深的中央,坐着一只笑得开怀的海绵宝宝。


              10楼2017-06-27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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