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跟着青龙的步子走了几日，他自己却迷了路，怔怔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
“青龙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路痴啦...”碧瑶无奈地叹了口气，与两个小少年蹲在路边发呆。
“大哥，”不愿让碧瑶担心，秦无炎走近了才道：“我们应该是在别人的结界里打转。”从万毒门出来后走了一路，竟连一丝人烟也没有看着，光是道口那道歪脖子树，他已来回看到了五遍。
“能结出这么大结界困住你我的人，我想不出是谁。”青龙仔细地想了一遍，这结界甚是诡异，不仅能造出与现实无异的昼夜变幻，甚至连地上那些虫兽花草都栩栩如生，可见功法之强。
“如今只能等他自己找上门来了，”秦无炎握紧了斩相思，“我们过去，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别分散了。”
“哎呀，我看到那边有个小镇！”碧瑶揉了揉眼睛喊道，“咦，刚刚怎么没看到..好像才冒出来的一样。”
果然忍不住了。秦无炎与青龙对视了一眼，快步上前护住了他们。
“发生了什么吗?”碧瑶被秦无炎牵着手往那小镇走去，他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步履也快的不得了，惹得她都有几分害怕起来。
“别怕，只是要下雨了。”秦无炎安抚地揉了揉她暖和的手心，掩了眼底的慌乱。
“我不怕，你也别怕。”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内心也突然平静了下来。
走的近了，才看清那小镇上空飘着一团浓浓黑气，安静地不像话。
“是个死镇？”青龙看了看杜若漆黑的脸和惨白的唇，她浑身都在颤栗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小郎中抱着她颤抖的身子，低着头不说话。
“阿喏，你们认识这里？”秦无炎看着意外沉默的小徒弟问道。
“师父，这是…这是我们的家乡，”小郎中暗哑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那日也是这样阴沉沉的，整个镇子..一千多户人家一夜之间全部身首异处，尸体被咬成碎片丢在路边，身上是、、是人的牙印。”
他刚说完，唰的一声，那冷清清的街道上突然挤满了人，无数叫卖声、争吵声、交谈声喧嚣了起来，好像他们刚刚看到的全是幻觉一样。待到秦无炎他们回过头来，抱着杜若的小郎中已不见了踪影。

写了一会 老板回来了 吓死我了
今天文风（我有吗？）可能有点变化

被帅哭，果然还是喜欢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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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炎，我们去看看。”青龙先回过神来，“这应该是他们俩的心魔。”
“我们是进了幻境？”碧瑶往秦无炎身边凑了凑，直到闻到那淡淡的药草味才觉得有些安心，“那小郎中和杜若是回到了这小镇里吗.."
”应该是，看来他说的惨案，“秦无炎仰头看了看漫天的黑云，”就发生在今晚。“
碧瑶从来没觉得夜晚这样长过，满街市的人一脸木然地走来走去，像被扯了线的木偶一样连吵架都是一板一眼的，四处根本就不见小郎中和杜若的影子，到底这两个孩子是去了哪里，才躲过这场残杀的？
“碧瑶，跟紧我。”秦无炎侧耳听着街上纷乱的声音，拉过她张望的身影，向青龙指了指路边买菜的一个白胖女子。
“那个小孽种，”白胖的女人提了提胸前的布，压低了声音：“昨天被我打得狠了些，又塞了几块火炭让她快活，如今躺在猪棚里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可是你亲生的啊，”颧骨奇高的菜贩子轻佻地摸了一把那女人，咧嘴露出几颗黄牙来，“倒不如送了我，配我家那个傻小子正好。“
”你还真敢想，那小妖怪明明都七八岁的年纪了还长着张婴孩的脸，“她撇起嘴角，露出几分嫌恶难当的表情，”若不是观里的大师说要等过了她七岁才能祭天，否则会祸及全镇，我生下来就掐死她！“
碧瑶心头剧烈跳动着，这婴孩脸的小姑娘，说的必定是杜若了，世上竟会有这样的母亲！她怒不可遏地伸手运出一道绿光，却扑了个空，只从那胖女人身体里轻轻穿过。
“这都是幻境。”秦无炎也松了斩相思，咬牙道：“走，我们跟着她。"

提着菜篮的女人扭着腰走了一路，才拐到一个矮矮的棚子前扔了点碎叶子进去，捂着鼻子走了。青龙运出道光，果然看见那黑黑脸的小姑娘缩成一团躺在棚子里，浸着腥臭的泔水与脏物贪娈地嚼着菜叶。
“杜若！”碧瑶猛地推开棚子扶起她，抬袖擦着她脸上的污水，”你快醒醒啊，这些都是梦，都不是真的!" 杜若却咿咿呀呀半句话也不会说，只嘿嘿地笑着。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胖女人的惊呼声，青龙一把扛起杜若，三人运功赶了过去，却看见那菜叶混着血水撒了一地，还散落着数块冒着热气的残躯，刺鼻的血腥味就这样从那偏僻的矮棚开始蔓延了一整个镇子。
天就这样突然亮了。
”碧瑶，不要看。“秦无炎环抱住碧瑶，苍白的手覆上她清澈的杏眼，不愿让她看见这修罗场一样的景象。刚刚还灯火通明的街市，满街摆满了各式各样碎裂的躯体，碧瑶虽被他蒙住了眼，却还是觉得喉头剧烈的翻滚着，却因为整日没进食，连吐都吐不出来。

直到满镇的幻境随着日光渐渐消弭成了雾气，秦无炎才松了手，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没见到你那小徒弟？”青龙放下那黑黑脸的小姑娘，心头似有千斤巨石坠着，看着日光都觉得血色满满。
“能找到一个已经不容易了。”秦无炎抬眼看见远处腾升起的万千云彩，内心的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碧瑶蹲下身子拿出块帕子给杜若擦着脸，双眉紧蹙地道：“难道我们每个人都会陷入自己的幻境...然后跟杜若一样，走不出来吗？”
“那我可不怕，”青龙朗声笑了笑，似拨开云雾的一道光一样明快，“我这一生是无牵无挂，无执无念，前天晚上你们个个都在做噩梦，我可睡得很好。”
“噩梦？”秦无炎想起前日冷汗淋漓的夜，“难道此人是从梦中窥伺我们的心魔，继而将我们困入幻境？”
“那你梦到的是什么？”.碧瑶看向秦无炎，前日夜里她反复梦到的是自己挡剑的瞬间。在诛仙剑穿心而过的时候，她看见了好多从前没有看见的画面，小凡血红的泪、父亲目眦欲裂的脸、青龙大哥心急如焚的目光，还有…秦无炎。他同好多人一样，被道玄定在一边，脸上出现了一种绝望又痛苦的痉挛，直到慢慢放大的瞳孔看着她的影子坠下，才撕扯出了一声暗哑的哽咽，像在垂死边缘被人捂住了口鼻。
“我梦见的...不过是些毒蛇和挨饿的日子，”秦无炎从元宝似的小包袱里拿出些干粮和水递给他们，声音却有些颤抖。那夜...他梦见了自己的一生。从幼年的颠沛流离到毒蛇谷的黑暗冰冷，再到万蛊噬咬的蚀心之痛，最后定格在她她孤身挡剑的瞬间。淡淡荷香擦过身畔，漫天的剑影贯穿过她单薄的身子，抖落了一个染血的小铃铛，叮咚叮咚地滚远了。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一语撼动天地的痴情咒，却是他十二年来午夜梦回的诛心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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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迟早会来，担心也没用。”青龙随手接过饼啃了一口，噎了半天才猛喝水咽了下去，“无炎，你这饼是石头做的吧！”
“扑哧，”碧瑶被他伸直脖子涨红脸的样子逗笑，才觉得浑身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又累又饿。
“吃完了休息一会。”秦无炎又摸出一小罐糖蜜递给碧瑶，拍了拍她闷头嚼着的小脑袋，“我们轮流休息，确保有两个人是清醒的。”
“秦无炎。”
“嗯。”
“太亮了，我睡不着。”
“...过来。”
碧色的小人慢吞吞地挪过去，被拥在了药草味的怀抱里。
“睡吧，”秦无炎挪手拂了拂她耳边凌乱的鬓发，“有我在。”
碧瑶抬头望着他平静的侧脸，他的心魔会是什么呢...若是自己的幻境先出现了，他岂不是又受一遍苦..哎，她努力睁着眼睛，最终还是熬不过沉沉睡意，靠在他肩上睡熟了。

“看你还敢不敢偷我们东西!小**！”恶狠狠的叫声伴随着闷闷的喘气声传来。
“打死他！打死他！”好多好多放肆的笑。
碧瑶被混乱的叫声吵醒，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浑身的骨头都酸软地像被醋泡过一样，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却发现秦无炎他们全不见了，只有一群穿着粗布短打的打手用力挥着手中的木棍，一张张咬牙切齿的脸在艳红的灯笼下份外狰狞。
碧瑶强撑着运起伤心花，微弱的光才扑了过去，那群人便像见了什么鬼怪一样散开了。昏暗的长街上，只有一个满身血污的小男孩挣扎着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愤恨的眼戒备地看着她。这个小男孩...碧瑶走近了些,才看清了他俊秀的一张脸，配着那叠手侧坐的小姿势，俨然是个小童版的秦无炎。原来是来了他的幻境...可是为什么刚刚那些人能被她的法力打到呢？
“小时候就这么不可爱。”碧瑶凑到他面前，“秦无炎，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男孩先是冷笑了一声，继而又猛地抬起头忐忑地看着她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碧瑶心里一酸，轻轻蹲下来平视着他，“对呀，我来接你回家。”
“那你怎么、、怎么现在才来...”小小的男孩带了哭腔扑进她怀里，终于卸了满身的防备。
“对不起嘛...我来迟了。”碧瑶拍了拍他脏兮兮的脑袋，“小哭包。”
被风吹的纷乱的灯笼映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碧瑶姐姐，你真的认识我吗？”稚嫩的声音从手边传来。
“当然啦。”碧瑶牵着他满是伤痕的手，又侧头笑了笑，“你再喊一遍。”
“...”小男孩怔怔地瞧了她一眼，抓紧了她的手，“碧瑶姐姐。”
碧瑶眯了眯眼，带了几分得逞的笑意，“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艳红的灯笼突然扭曲起来，连带着他的脸也慢慢看不见了，大片大片的红色涌了出来，碧瑶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边的小童如烟雾一般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