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苍茫,没有前路,没有退路,陌生而死寂。
紫薰茫然四顾,除了这一片白茫茫的耀眼的光,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是哪里?她为何会在这里?她忽然间感到了害怕,继而体内的气息突然紊乱,心刹那间骤缩,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疼痛,刻骨的疼痛骤然袭来,紫薰承受不住,直接瘫软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很快就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甚至呼吸也紊乱了。她死死地咬着樱唇,银牙几乎咬碎,嘴唇上的血肆意地蔓延开来,竟然成了她整张脸上唯一的血色。但是她始终没有一点儿呻吟,也不曾呼痛。
疼痛骤然停歇,微微一顿,继而是更大的痛苦,紫薰惊恐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自己仿佛在急速地坠入最幽暗冰冷的地底,四周的空气好像在不断地凝固、僵硬。
无垢身形已动,闭了眼不敢再看,欲转身离去,走过白子画身边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他一向平淡的音调里居然有一丝颤抖,“子画,她是紫薰啊。”
他们是大名鼎鼎的上仙,经常有惩处仙人的事,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亲眼看着自己的伙伴受煎熬。说到底,这只是正常的刑罚,比这个严重的他们也见过不少。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紫薰执念会这么深,受了白子画的刑罚之后居然会走火入魔,隐隐有堕仙之意。
此刻紫薰正在自己的心魔里苦苦煎熬,若是熬不过去,堕为邪仙也罢,只怕还有性命之虞。
若是别人,无垢或许可以淡漠地看着,能否过去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他们几个上仙只是监刑,无能为力也没必要出力,可眼前苦苦挣扎受苦的女子是夏紫薰啊。是为了他们的情谊不惜脱离培养她的七杀的紫薰浅夏;是与他们结义几千年,几度出生入死共同担当的紫薰上仙;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可以不顾一切,以女子的柔弱身躯面对强敌的好伙伴;更是为了他白子画杀生无数,才遭此报应的痴情女子。
白子画静静地看着无垢,声音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我以为,你应该是最懂得的。”
檀凡东华一向义薄云天,把情谊看的比什么都重,他理解。但是淡漠一切的无垢,居然也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吗?
无垢心口一窒,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噎得说不出口。不过看这个情形,也没必要说了,白子画若是救了紫薰,就不是白子画了。无垢不忍地向水镜里看了一眼,拂袖而去,毅然决绝,只剩他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绝情殿里回荡:“子画,紫薰是罪有应得。那你呢?”
她杀生是错,但她都是为了你白子画。说白了,她的错不过只是爱惨了你白子画。她若是罪有应得,害她这样,只知道默默承受她的好意却对她冷酷无情的你呢?
白子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眸子却依旧平静如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无垢如此毅然决然离开的不只是绝情殿,而是整个仙界。
咚的一声,白子画讶异地望过去——
“白子画!”檀凡猛然跪在地上,眸光抖动地几乎要破碎,一行冰冷的水迹划过眼角,滴在光华的地面上,清脆的声音,如同心碎,冰凉坚硬的地面几乎都有了裂痕,“算我檀凡求你,救救紫薰。就当你从来不认识紫薰,就当她只是我檀凡心爱的女子,只是我檀凡求你,你救救她,算我欠你的情分。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求你救救紫薰!”
堕仙也好,成魔也罢,不拘变成怎样都好,但是首先她要活着!紫薰的心魔是白子画,现在只有他能唤醒她,只有他能救她!
白子画微微撇过头去,不说话。
又是一声响,竟是东华也跪了下来,他向来持重的嗓音也压抑不住颤抖,苦苦哀求道,“子画,紫薰这都可是为了你啊。你救救她吧。”
可是白子画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水镜面前,全然不顾东华和檀凡跪地相求,眼睁睁地看着紫薰为他堕仙成魔,眼睛里一片平淡,仿佛眼前的人他并不认识,仿佛东华和檀凡的声音他都听不见。
经历了九层不同却层层加重的疼痛的紫薰已然气若游丝。原来痛到最后,是麻木,紫薰几乎失去了所有感觉与情绪,她水眸大睁,怔怔地看着眼前渐渐消退的一切景象,感觉身体渐渐沉重起来。嘴角微微勾起,紫薰没有流一滴眼泪。她突然间仿佛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白子画的选择。可她有自己的骄傲,爱若不得,不如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