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走后,林士群索性就坐在了会客室中看着报纸品着茶,悠悠道:“哎呀,那就在这儿等着吧,看看那小子玩什么花样。”接着他吩咐赵之江道:“你去打探打探情况,记着,做的隐蔽一点儿!”
赵之江应了声“是”便领命而去。
市长办公室,看着面前的人,周淮海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将房契扔在桌子上,“哼,陶潜,你敢蒙我!”
陶潜装作无辜的样子,说道:“市长大人,您明鉴啊,我蒙您什么了?”
周淮海再次哼了一声,“你这祖屋根本就不值钱,我派人搜过了,什么文物都没有你就拿出来拍卖,还卖10万大洋,你自己说说!”
陶潜嘴角勾了勾,语气依然是很无辜,“市长,我可从没说祖屋里面有文物呀,从头到尾我拍卖的都是祖屋,我本来想着从卢小姐那里赚一笔,毕竟是她家的祖屋嘛,可没想到您对祖屋也感兴趣呀。”
周淮海一把拽住了陶潜的衣领,眼神中是阴冷的神色,“陶潜…”
陶潜并不畏惧,反而笑了笑,说道:“市长,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得先回去了,我跟利泰银行的林老板有约定,我得把昨天赚的钱全存他那儿。”
闻言,周淮海重重的松开手,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滚吧。”
陶潜应了声便离去了,没人注意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周淮海的秘书凑上前来,急道:“市长,那现在怎么办呀?”
周淮海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喘着粗气,心里把所有事情都顺了一遍,冷声分析道:“陶潜这小子空手套白狼的挣完我的10万大洋,转身就全投给了林士群的利泰银行…”接着他猛地抬起头,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林士群那边的动静,我倒要看看他俩是不是联合起来耍我呢!”
秘书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市长,会不会是陶潜和卢琳两人联合起来设的圈套呀?”
周淮海眯了眯眼,摇头道:“不会,这祖屋什么文物都没有,只对卢琳一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如果不是我这次大意了,恐怕卢琳就能拍到这个房契,陶潜这次把我和卢琳都算计进去了,就为了巴结林士群而已。”想了想,他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帽子,“备车,我要去见卢琳!”
这边,赵之江打听完消息正在跟林士群汇报,原来周淮海被陶潜耍了,祖屋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有,而且又是卢琳的祖屋,陶潜等于是空手套白狼白得了10万大洋,想到他昨天提醒自己的事情,林士群心中有了数,合着陶潜是在向自己示好呢。
这时,一名员工敲门进来,“老板,陶潜求见。”
林士群笑了笑,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望着这个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可实则一肚子坏主意的人,林士群装作毫不知情的说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陶潜自顾自的找了个座位坐下,“林老板,我就是想把昨天赚的10万大洋存您银行而已。”
见陶潜跟自己打马虎眼,林士群索性把话挑明了,“陶潜,我已经知道你卖给周市长的祖屋其实一文不值的事情了,你没必要跟我演,你把从他那骗来的10万大洋存我银行,不是成心挑拨离间嘛。”
“林老板,我这可不是骗啊,我刚都跟周市长解释清楚了,绝对不能叫骗。”陶潜双手摊开无奈的耸了耸肩,“至于您说我挑拨离间,那我就更冤枉了,我们都是商人,肯定要选择利益最大化,您银行的利息一直给的都不错,我存您银行那还不是为了多吃点利息嘛。”
林士群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少跟我装蒜,你这10万大洋存进来,你可就成为我们利泰最大的投资人之一了,就能干预我们的决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
陶潜赞许道:“林老板就是高。”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回您真冤枉我了,我给您想了个特别好的主意。”
林士群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喝了口茶不再看陶潜,“嗯,说来听听。”
陶潜忙坐到了林士群的身旁,说道:“是这样的,我在美国留学,看他们那现在都实行股东制度,就是按照投资的份额把投资人分成大大小小的股东,大股东有一票的权利可以用于决策的时候进行投票决定,然后每个月会根据公司的运转情况给股东分红,这分红可比利息要高多了,而且还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投资,要我说,您这利泰银行如果也能实行股东制度,那绝对在上海是绝无仅有的!”
林士群想了想,问道:“具体操作方式呢?”
见他感兴趣,陶潜嘴角勾了勾,随即提道:“林老板,这样吧,我回去给您写份具体的操作方法,明天拿给您看看?”接着他凑近林士群,低声道:“林老板,周市长一直利用职权压制您的利息,日本人又给他撑腰,我敢跟您保证,有了这个股东制度,日本人绝对站在您这边。”
林士群好笑道:“陶潜,我还有个疑问,你为什么选择帮我?我记得咱俩好像没有太大的交情吧。”
陶潜直视着林士群,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对付的是潘达,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被追杀的那么狼狈,他在哪边我就选择投奔另一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林老板?”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林士群并不打算跟他握手,因为他对陶潜的防备还未放下,只是说道:“明天把你的东西给我看看。”
陶潜知道林士群这句话已经表明了愿意合作,所以毫不介意的将手收回,“好。”说着便走了。
另一边,海上世界,卢琳已经开始接管这里了,其实与其说接管,不如说是监管更为合适,因为那些财务报表这类的她看不懂,自有舞厅专门的经理负责,她要做的就是每天坐在二层的包房内随时处理任何突发状况,里面有个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场下的一切。
此时的卢琳身着一身雪白色旗袍,脚踩银色高跟鞋,头发随意的用个簪子挽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冷冽,让人不敢靠近,手上拿着本财物方面的书正细细看着,她既然决定出来做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好。
卢琳的到来反而是海上世界更加热闹了,很多人抱着一睹卢琳容颜的想法来到这里,只为了站在一楼的舞池中央抬头看一眼二楼的美人的侧颜,其中以潘达最为勤快,几乎是天天往这边跑,他倒不敢打扰卢琳,只是点几杯酒、或是约几个朋友边玩边时不时的往卢琳的方向扫去。
经理走了进来,汇报道:“老板,周市长来了,说要见您。”
卢琳的眉头轻轻蹙了蹙,问道:“他说什么事了吗?”
经理为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嗯。”卢琳点了点头,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白色风衣,然后往楼下走去。
一楼,卢琳在经理的引领下径自走到了周淮海这边,“周市长今天怎么有空来呀?”
周淮海看了卢琳一眼,直接掏出祖屋的房契,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祖屋里什么文物都没有?根本不值10万大洋。”
卢琳的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大致猜出周淮海被陶潜耍了,随即笑道:“周市长,我当然知道了,我们家文物都被我父亲卖的差不多了,昨天拍卖我想要这张房契不过是因为想留个念想而已,后来被您拍卖走了我还遗憾半天呢。”
周淮海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能说什么?总不能一口咬定是卢琳和陶潜联合起来耍了自己吧。
卢琳笑了笑捋了捋头发,问道:“这祖屋是陶潜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卖的,我是真的很想要回这个祖屋,但是我又出不出来10万大洋,这样吧,您要不开个价,如果我能付得起,我愿意把它买回来。”
卢琳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是因为她的确不舍得祖屋就这么落在了周淮海的手里。
周淮海沉吟片刻,将房契推到了卢琳的面前,笑道:“卢小姐,我把话挑明了吧,其实我看中的是祖屋里面的文物,我也想开开眼,既然没有文物,那这个祖屋对你的意义更加重要,这样吧,这个祖屋我就当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好了。”
卢琳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随即想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看了眼房契却没有伸手拿,“周市长,这10万块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呀,您直接送给我实在是太亏了。”
周淮海笑了笑,摆手道:“不亏,实在是我有求于你呀。”
卢琳喝了口茶,好笑道:“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成,求这个字眼实在是太严重了。”
周淮海拍了拍手,一名看起来很精明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周淮海介绍道:“这是刘五,我远方亲戚的孩子,老家饥荒就剩他一个人了,来上海投奔我可什么都不会做,卢小姐要是不嫌弃,就让他在你这里当个服务员打打下手什么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卢琳的眉头不露痕迹的蹙了蹙,周淮海这个举动明显是想在海上世界安插自己的眼线打探消息,毕竟舞厅是全上海消息交接的一个主要场所,想了想,推脱道:“周市长,这毕竟是您的亲戚,我这都是粗活,是不是太委屈了…”
“不委屈。”不待卢琳将话说完,周淮海便打断了她,“在这个世道能有个工作糊口已经不错了。”接着看向刘五,“你在这儿跟着卢小姐好好干,手脚麻利点,知道了吗?”
刘五顺势应道:“是,没问题!”
周淮海将房契又往卢琳面前推了推,“卢小姐,就当给我个面子,就这么说定了。”不待卢琳拒绝,他便率先起身离开了,他派去的刘五不仅是为了打探消息,更重要的是监视卢琳的一举一动,以及必要的时候用卢琳做人质牵制陶潜。
潘达等候在外面,见周淮海出来忙迎了上去帮他打开车门,周淮海看了他一眼,说道:“都安排好了,以后记得常来。”
对于这个要求,潘达自然是求之不得,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缝,谄媚的立正敬了个礼,“是,遵命!”
卢琳吩咐经理给刘五安排了一份差事便回了办公室,盯着桌前的房契陷入了深思,得到这个房契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她没想到周淮海那么轻易的就把这个房契还给她了,难道这也是陶潜算计好的?
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头绪,此时卢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就是周淮海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她起身想要去找程扬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坐回到原位上,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能管理海上世界是程扬推荐的,但程扬还是不希望两人走得太近,至少不能给人一种海上世界已经归军统管理的这种感觉,这也是程扬跟卢琳解释了为何突然当众对她表白,“至少这样,他们会觉得我是因为想追你才推荐你坐这个位置的,而不是因为你想替我做事,明白吗?”
卢琳揉了揉太阳穴,跟随卢笑庵那么多年,她很熟悉上流社会的尔虞我诈,但她不愿意这么做,她更希望能活得纯粹点,不过从她决定跟陶潜并肩作战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注定要与单纯无缘。
想了想,卢琳起身吩咐司机送自己回家,目前卢琳独自一人居住在一栋小型别墅里面,比原先卢笑庵的别墅要小多了,不过整栋别墅是白色的上面镶嵌着花纹看起来倒也别致,别墅前种满了红色玫瑰,看起来致命却又魅惑,黑夜中给整栋别墅平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这是程扬吩咐司马空给卢琳找的住处,说这样比较符合她的身份,她在家招待客人也不至于失了礼数,进入别墅,客厅是清一色的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装饰和她原先的家差不多,二楼则是几间卧室和一间书房,每间卧室也摆放了一个书架,上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类书籍,每晚卢琳都会半躺在书房的靠椅上看着书、品着茶,很是安详。
整个别墅只请了两个仆人张嫂和小桃,是一对母女,原先在街上卖花被勒索,卢琳看她们可怜所以收留了她们,母女俩平时除了照顾卢琳的生活起居之外,基本上就是待在客厅聊聊天或是去花园里浇花,还算安静。
有时卢琳会跟张嫂还有小桃三人坐在客厅里吃着点心聊会儿天,如今的卢琳可以说是身边无人陪伴,陶潜不必多说,两人在外人眼里就是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邢书媛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她现在算是军统的人,自然不方便和邢书媛走得太近;司马空也有自己的任务,偶尔见到还是在海上世界,不过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接触比较多的就是程扬了,程扬至少每周会去一次海上世界跟众人一起吃饭应酬,但卢琳一直摸不透程扬,有时觉得他是个好人,有时又觉得他跟林士群以及周淮海等人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现在的路只能靠卢琳自己走,在家的时间是她最惬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