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春似乎比杭州的要晚些，一路行来，我嗅不到湿润的气息，满是打西北而来的干燥，扑面而来。偶尔能听到几声归雁的鸣叫，但转瞬即逝，余下的便是嘈杂的人声，以及马车轱辘碾过的吱呀声。）
：渔渔姐姐，这是寺庙吗？
（甜腻的香味伴着檀香一股脑钻进我鼻腔，垂手行过，还能碰到沾着露水的花瓣，可惜我一概看不到，七哥曾告诉过我花长何模样，可无论如何，我仍是无法勾勒出它们的样子。）

京都的气候比起杭城来要干燥许多，杭城为江南水乡，气候宜人，京都却是天子脚下，沐子难免有些不习惯。
我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沉稳地不像原本的自己。这可是身为小姐姐才有的权利呢，我拍着胸脯对沁儿说道，沁儿面上露出的犹如老嬷嬷般和蔼的笑容满脸一副我家小姐真了不起的神情给了我极大的满足感。
我们缓步走着，一边阻挡外人不会碰着她，一边回答道
：对，这里是永安禅寺
说着，扶着她进了大殿，上了香，四周发出的低声呢喃，终归是一些保佑来保佑去的话，显得无趣。拿着香，虔诚地拜了拜，方才低声道
：保佑我于家繁荣昌盛，保佑沐子有朝一日能重现光明。

（佛偈声声，伴着信徒虔诚的祷告一同入耳，这般嘈杂让我生出几分烦躁，有人在旁边说这是北京城里头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所求之事一定会灵验。）
（落九姐半步，状似不经意般嗤笑一声，很快隐入鼎沸人声中，无迹可寻。任九姐拉着跪下，耳听得九姐那句重现光明，不由一怔。）
：阿娘说我这眼疾生来就有——佛祖在上，若你真的有那么灵验的话，那就赐我一日光明吧，我也不贪心，就想看看自己的亲人长什么样子。

佛声阵阵，香气袅袅，京城里头香火最盛的佛寺，自然是人来人往的。四周有些嘈杂，伴随着僧人诵经的声音，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许愿不过只是心灵的一个慰藉，重要的还是事在人为，这是阿娘自小便告诉自己的道理，因此自己并没有多在意这佛祖是否真的会灵验。拉着沐子慢慢走了出来，到一处空旷的地儿歇息。方才沐子的话自己听完也是心头一愣，但并没有回答她，倒不是不理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会好的，如果不行，我便做你的眼睛。

（任人搀扶着，慢慢踱步至寺外，离了人群，嘈杂声渐小，终于可以舒一口气。摸着树干粗糙纹路，乍听得渔渔姐出声，一时呆怔，随即才想起来，这是在回复我方才的祈祷。但我并没当真，只勾唇一笑，指尖点在树干上，一圈一圈画着。）
（有模糊不清的谈话闯入我耳，只听得解签，下签之类的话语，循声侧首，一直寻不到踪迹。）
：解签....那是什么？

自小阿娘便告知我说小十天生有顽疾，不可取笑他人。自己将此话牢牢记在心里，因此才会对小十万般好。只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跟其他人哪里不一样。
当她的双眼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扶着她，陪她一起看花开花落，给她讲各种美好的事物，当她需要我时，我便站在她身边。微风吹拂，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声音，好像是在解签，小十也听见了，循声侧首，后又抬眸问我。我伸手指了指前方，后又开口说道
：就在前面，解签呀，就是你许了心愿，捧着签筒不停地晃，掉落在地上的那支签，便是神明给你的指示。这个时候便可以去寻门外的解签和尚去解签了，他会告诉你，神明的真正含义。

（鲜少出门，不过短短一段路，便觉得喘不上气，倚在树干上，听着渔渔姐将话说完，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扬唇笑了。）
：我们去看看吧？
（我不信神明，不信如来，我只信我自己，因此听得渔渔姐解释时，心里是很不屑的，若是解签真的准的话，便不会有这么多受苦受难的百姓，都说我佛慈悲，可我却不知道，佛的慈悲，到底慈悲在哪里了。）

她问起，我便答了她。将自己知晓的，全都告诉她。这只不过是念想，自己也不甚在意。只是有人提及，方才稍稍听了一二。
：好呀。
我扶起她朝着那边走去，一步一步，走的稳当。当渐渐靠近时，恰巧碰上僧人在解签，说的头头是道。我也侧耳旁听，嗤笑一声悄悄与沐子说
：这些签啊我也会说，不过是一些奉承话罢了，改明儿我也做个签筒给你晃上一晃，一准给你解出签来。

（大概是竹签在签筒中碰撞发出的声响，清脆，却让人听着不舒服，僧人解签时的故作高深也一并传入耳里，本是极其怪异的，却莫名对求签这件事，添了几分好奇。九姐在耳边嘀咕，听着，也似对这不屑一顾，可我却上前了几步，让垂阳替我拿了签筒回来，单手拿着，晃了晃，无心学信徒那般，只随手抽了一支出来，便将签筒给了垂阳。）
：渔渔姐姐，这是上签...还是下签？

沐子似乎对求签这样的事儿特别热衷，在我说完后仍是让垂阳将签筒拿了来。我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瞧她，能晃出什么签来。只是沐子并没有晃动签筒，随意地拿出一根便做了数，直教我哭笑不得，索性随了她去。
：这是上上签
我笑着答道，她的运气是不错的，但愿这个结果能让她开心一些。

（解签人端做无稽之谈，我自是不信的，但抵不过好奇心作祟，非要来凑个热闹，听得九姐一句上上签，即便不信，也乐开了怀，让垂阳扶着上前，递了木条制成的签，道了句求姻缘。）
（僧者稍带惋惜叹了口气，引得我不由蹙了眉，适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运数上签姻缘下签，一寸相思一寸灰，求不得，要不得，若已经开始，趁早结束。）
：你说什么....？什么一寸相思一寸灰！你不懂解签便不要瞎说！

一句上上签，竟会解出这般意思，倒真让自己觉得疑惑。这到底是天机还是因果尚且不知，但沐子与七哥哥那事儿，自己是知道一些的。
静静站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拉着沐子劝上一劝，望着僧者饱含歉意，望着僧者无奈地摇头叹气，轻声说道
：这不过是僧人胡诌罢了，小十莫要生气，上上签又怎会解出这般意思，明摆着是假的。咱们不去理会便是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般意思再明显不过，心中隐隐担忧着，可别一语成谶了才好。

（我从不信命，也从不信那自称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向来觉得，所谓菩萨，其实看不见世人百态，所以渡不了世人，但今日，这个僧人的一番话，让我不得不相信，或许满天神佛是看得到我们的，看得到....我与七哥的枉顾人伦。）
：假的....？
（我听得到周围的人都对着我们窃窃私语，向来不惧旁人眼光的我，首次怕了，我浑身发抖，用力咬着下唇，抓着垂阳，我猜我如今的脸色，肯定苍白异常。）
：渔渔姐姐....我想回去了....

我一边安慰着面色苍白的沐子，一边向他解释，只要人定胜天。解签不过只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并不可信。
但语言的力量注定苍白，而沐子微微发抖的身子并不能支撑这话语的攻击。此时四周的人开始指指点点，我一边护着沐子，一边用锐利的眼神扫向四周，以九姐姐的身份去保护我的妹妹。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只听沐子轻轻唤道，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声，便朝外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