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 扬州城】
对这里的事物新奇的很，该有的繁华什么都没落下。当初是扯着师兄的酒壶跟着来的，师兄不怎么情愿带我来，估计是不愿我看到这好地方，乐极忘返。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指着那人山人海道。
“师兄师兄，这就是扬州城么？”伸长了脖子往人海堆瞅去。“哎哎哎，那边好热闹啊！”我脑袋上被一顿拍，有时候我怀疑我跟我师兄生来有仇。
——“别东张西望的乱跑，臭小子，不让你跟着你非跟着。老子警告你啊，我要去办事儿，你给我乖乖的蹲这儿等着，别给我惹事儿！”
也许有仇是铁定的事实，回以不耐烦。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师兄你快走吧，我丢不了”转身又看到更多人的，耳朵还挺灵，还听见师兄骂咧咧的走远了。“嘿嘿”

三月天，春意抚过柳，绕过林梢，越过了桥头，细细柔柔地散落人间。也徐徐地，落尽了袖袖的眼里。
乖乖被师姐牵着，走在路上。
约莫到了街正中。师姐弯下腰，柔柔顺过袖袖的发，温声哄道。
——“你乖乖的在这儿等着师姐啊，师姐去办事一会就回来了。”
极乖巧地点脑袋，糯糯道，“好~”
弯了眼，升起了两轮小月牙，盈盈笑着，招了招手，“师姐你快点回来哦。”
静静立在原地，半垂了小脑袋。周遭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并不好奇，只盯着鞋头，很是乖顺。

就我这点身高，钻哪里都难瞧这点我倒是清楚，使了轻功准备上房揭瓦蹲着看。这边蹿腾一下，那边溜达一下，到街的正中央，站着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姑娘，模样水灵，极为乖顺，像是在等些什么人。走街串巷还没见着这么漂亮的，活像刚那小摊贩摆卖的瓷娃娃，比那个瓷娃娃还要白净。
将嘴里衔着的狗尾巴草一扔，窜到她跟前，盯着她道。
“哎，你叫什么名字”

鞋头前落下了黑影，还有一双极破烂的鞋。大概，已不能称之为鞋了。
扬过脑袋，本以为是师姐，面上的笑一点一点落下。
他，好脏。
“你是谁？”
不自觉咬着下唇，退一步，葡萄眼里满是陌生。
“师姐说了，不许跟陌生人说话的。”

她那双眼睛扫过我，似乎有刻意的远离。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模样自来熟，逮着谁说话也是冲得很。撇撇嘴，不以为意，反倒是像足个流氓的样子，甩了甩手道。
“我是……”我做什么要顺着她意思介绍，又不是非得介绍了才能交上朋友。“嘿嘿，那我请你吃糖葫芦，我们就是朋友了，就不是陌生人了呗。”
略有得意的比划着糖葫芦的样子。
“这是我们这特产的糖葫芦，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七秀
“糖……葫芦……”
歪了脑袋，眼忽眨忽眨地，满是挣扎。
不自禁地开始咬手指，仿佛满脑子都是香香甜甜的糖葫芦，在向袖袖招手。
“唔……”
做着最后的挣扎，缓缓地，有些温吞，动摇。
“”可是，师姐说，不能随便吃人家东西……而且……”
默默吞了口水，“师姐说吃东西之前都要先洗手的。”

胸脯一拍，那算什么事儿。我向来就不晓得什么是干净，我觉得自己就长得干净就行了，脏什么的，我本就是个乞儿能有多干净？有些人表面干净，内里脏的咧。
“啊？洗手！”
翻了个白眼，默默无语，这别的门派规矩还多，能有得一顿吃那算是不错了，做什么还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接着忽悠她。搬出师兄说的话难道还不成？
“那多麻烦啊！诶黑，我师兄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惊，连连后退。小脸皱的紧，极是惊恐的。
“我…我…我不吃，你别扯我袖子。”
可是，新衣服弄脏了……好大一块黑手印……这是袖袖的新衣服……
一时满心满眼俱是委屈。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下巴微微颤，泫泫欲泣，声儿里带些了哭音。
“哎呀，你的手好脏，我的新衣服都被弄上黑手印了。”

说着说着伸手便扯上她袖子，又不是故意的，当然不会太过在意。只是她连连倒退，一张小脸瞬间从刚才聊糖葫芦时候的轻松自如变成的泫然欲泣，甚至是惊恐。原来刚才我上蹿下跳可碰了不少人门户的瓦顶，手还脏兮兮的。刚扯上她袖子便留了块黑手印在她袖子上。
有些紧张，实在想不到这一个瓷娃娃瞬间就能哭出声来，我是手足无措。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脚步声愈近。是师姐回来了……！泪珠子尚止不住，一时寻到了依处，便立即扑进师姐怀里。
——“诶，这是怎么回事？”
抽抽噎噎地，湿漉漉地眼回望了他，满是委屈的控诉，“他…他…”垂下脑袋，又极心疼地指了指袖子，“我的衣服……”
——“好了，没事，袖袖乖，不哭了，师姐回去帮你把衣服洗干净……”
只得缓缓地点了点脑袋，嘴仍是微微扁着，好生委屈。
任师姐牵过，慢慢走远了。
从未回头一眼。

而后哑口无言的时候，就站在原地，气儿都不敢大喘一声。她那泪珠子跟那糖葫芦一串一串的样子。而后来了一个人，她猛地扑到那人怀里，衣裳嘛同个款式大概就是她师姐。她委屈得冲她师姐欲要控诉我一顿，反倒只是得了个安慰。
把手藏在后背擦了擦，这时候才知道脏了，方才没想到要藏起来。她师姐哄着她，慢慢走远，我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也才听到。
——“好了，没事，袖袖乖，不哭了，师姐回去帮你把衣服洗干净……”
接着她头也不回的走，等那手的墨黑蹭得将近干净，想着挥手告别时。
“原来她叫……袖袖……”
近黄昏了，人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