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戌时一刻
慕容离换了一身淡色长袍,外罩了一件敞口紫红色云纹纱衣,在夜色下,有种别于往日的风采动人。
二人在启月楼包下了二层一个临水雅间。
这个包间毗水而居,像是一个亭子,四周敞开,可以清楚听见对面亭台上说书人的声音, 说书人旁边围了五六桌,都是食客,整个一层都沉浸在恣意和喧嚣之中。
遖宿的夜晚倒是热闹非凡。
二人坐定之后,有小厮抬了两大坛陈年酒酿上来,慕容离吩咐他收了酒杯,去取两个陶瓷碗过来。
“既是要借酒消愁,首先酒碗要大。”
毓骁听了这话,之前愁云仿佛消散,面上露了些笑意,“看不出阿离如此豪迈。”
慕容离唇边也含了浅淡笑意,“我不过是舍命陪君子,装装样子罢了。”
毓骁拍膝:“好一个舍命陪君子。”把两人的酒碗满上之后,拿起面前的示意慕容离:“我先干为敬。”
慕容离也一饮而尽。
二人畅饮片刻,都已微微醺了。
对周围的感官也有些弱了下来,说书声渐渐清晰起来,都有些被吸引了注意力。
一层说书人已是一挽袖子换了民间趣事说给诸位食客。
“城中有一富商于家,家中有两子,一名为庆,一名为萧。兄长于庆呢,那是兢兢业业守护家业,而弟弟于萧呢,却迷恋上敌国一个戏子梨。终日那是,沉迷美得不可自拔啊。”
周围食客最爱这坊间话本之余,看着说书人摇头晃脑叹息,纷纷议论起来。
“哎,别停啊快继续说。”敲了敲碗边,很多食客对于这些兴趣很大。
“诸位别急,一日啊,这哥哥押货外出,不料却遇上了山贼。”
看着说书人有板有眼的胡诌,毓骁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起拳头。
“这山贼向弟弟去讨要赎金,没想到啊没想到。”说书人摇了摇竹骨扇,“这弟弟,却在戏子梨的蛊惑下,袖手旁观,可怜这哥哥于庆啊!”
食客看着他摇头,心都提起来了,连连催促。说书人一翻手,“这于庆年纪轻轻就已命丧黄泉,唉,这正是六亲不认铁心肠,哥哥因此命送葬。痴心敌国戏子梨,全部家业,送做他!”一拍扇子,顿时满堂喝彩。
慕容离转头便看到毓骁胸膛起伏,脸色难看。毓骁手握紧拳头,此时听见满堂喝彩,忍不住一下拍在紫檀木桌上,桌上的筷箸颤了颤,毓骁起身就要下去。
慕容离看见立刻也起身拦住,双臂撑在毓骁胸前,不让他下去。
“殿下。”看见毓骁慢慢冷静,改为虚扶着毓骁上臂,“干吗?”,毓骁一指底下正在接赏钱的说书人,脸色冰冷,眉宇之间都是怒气,“我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胆子胡编乱造!编排非议你我二人!”
慕容离趁机把毓骁按到座位上,知道自己把他引来这里听太尉命人散播的谣言是走对了,但是也没想到太尉的手段如此浅显,自己心下倒是觉得好笑。
面上不露半分,慕容离看见毓骁怒火稍缓,自己也跟着坐下,“殿下何必动怒。”
毓骁脸色依然冰冷,慕容离却从他眼眸中看出一丝极深的悲伤,想来他也因哥哥的死亡而怪罪于自己,今日说书人的戏耍之言,倒是编排了三个人。
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今日毓骁之举尚能看出当日殿下的少年朝气,不知心底是庆幸还是什么感觉,慕容离反而觉得这样的毓骁更为真切。
“殿下,真亦假时假亦真。”扫了一眼已经退到堂后的说书人,“一个普通说书的,断不可能对宫中之事知之甚详,看他影射之意,其幕后一定有主使。”
毓骁慢慢冷静下来之后,立即明白慕容离之意,眉头微微皱起,“除了太尉那小人!还会有谁。”
慕容离看着毓骁,不得不承认毓骁一个极为通透之人,帝王具有的资质他都有,对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他日会是一个爱戴军民的仁义君王,这是遖宿的福诣。不过此时尚未成长到最后,倒是一个绝好助益。
慕容离眼神注视着毓骁,“以殿下如今的正统地位,太尉他敢公然反对殿下”,看着毓骁颇为棘手的叹了口气,看向酒坛,慕容离开口试探,“想必是其背后,有可以与殿下匹敌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