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是清秋风露，晚凉天净月华开，暑残秋初便隐隐有了寒气。兄弟三人从父亲书房出来，便至了事先吩咐准备的温泉池，银河浮槎后堂前，植着枝繁叶茂的攀藤绿木，一枝枝的沿着青砖石瓦铺盖在庭前。
池水温热，浮着氤氲水雾，铜鼎内焚着不知名的香，淡白色轻烟如柳絮，丝丝袅袅蜷着。背靠池壁坐着，留下一道线条分明的清隽侧颜，露着半截精壮胸膛，阖眼养神，散去平日沙场上的锋锐冷厉，神态安静。
右手边是懒懒散散趴着池边饮酒的檀笙，至于檀纪，倒是半晌没动静，说是去换件里衣，磨蹭半天才有响声走近。
适才睁眼，瞳色在氤氲水雾中透着湛蓝的青绿，眸里清澈，可以映见世上的万化千端，又染不进一点混浊。拿过一旁酒壶，斟上半杯竹叶青，庸散模样，开口戏谑。
“磨蹭的跟小媳妇儿似的，笙弟都快睡着了。”

不夜，斜阳似血，烽烟渐遥，云渐远。大漠戈壁下黄沙茫茫，云自舒卷。跑马归来时，一身风尘未落，得传径直入了父亲书房。待出门后，随着大哥回了银河浮槎，沿途绿植错落有致，排序得当，泉水清清去疲乏。
池中水气氤氲，仿似笼起一片轻烟，依附着池边自斟自酌，眸中似是蒙上了这层水汽，没了焦点。微阖双眼，涓涓滴滴水声入耳，却比那小曲更动听。如此温滑清澈，顿觉神清气爽，融融暖意包围，疲累渐消。
听他二人言语来往，笑不做声，入水声传来，却归于沉寂，蓦地水面被冲起，背部被落下水珠砸中，手中酒杯仍因落水，有着点点涟漪。举着酒杯回身，懒靠着池边，将杯中酒泼向檀纪。
“只怕睡了，也是被你闹醒。”

由他二人顽闹，不置可否，白玉杯盏中色泽金黄，透而青碧，入口甜绵微苦，清醇绵厚，余味无穷，这种上等名酒，喝在口中却不如军中常见的烧刀子那般爽快，酒虽金贵，却不合味。
目光掠过白雾萦萦的温泉池，投向一方，侧案青瓷瓶内，几枝斜插的硕艳的秋海棠，应是秦桑的杰作，海棠无香，她却喜欢的紧。
“ 不日便去金陵，这一趟，怕是热闹得很。”
朱漆泥金雕花的檀木灯架，烛光绵柔地铺陈开来，在眉目间镀上一层淡淡的薄晕，柔和光线下，也生出几分温润。倒是很奇怪，世人都道檀越生性狠厉，待人冷漠，幼年至今，并未尝过多少温暖亲情，却和两个异母弟弟相处甚是融洽，不敢说手足情深，但却默契合拍，至少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和那些人一样，像看怪物般。
永安年间的太平盛世已经太持久，平静之下的风暴，酝酿已久，来势汹汹。北有扶风频频异动，西夷更是虎视眈眈，怕是永安难安。这一趟金陵之行，吉凶难料。
“ 明日我要去趟临县，到时直接赶赴金陵，你们带领车队，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