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挪腾
执子的人并不在意眼前的这盘棋,所以布得很乱。
红木撑开的木格窗外,是九曲回廊,有人来人往的嘈杂,有鹅黄流苏的轻飘飞扬,有木帘铃的浅戡低唱。霎白的飞雪粘在纸糊的窗上,湿了窗沿。
仙界撒了一张大网。
斗阑干率天宫兵甲镇压南海蛟族叛乱。长留白子画联合昆仑、天山向魔界宣战。蓬莱、长白、太白布阵鬼界。茅山、崂山、蜀山及长留笙箫默形成合围之势,齐聚云州城。
云卷云舒间,已是风云再起。
笙箫默看着案旁的沙漏,捏着棋子的手横在半空中,迟迟不曾落下。
他在等、等一个契机。
此番打着暗访神器外出历练的长留弟子,都只是一个幌子。
此行真正的目的只有他一人知晓。
不能在长留动手。
他不敢拿苍生性命去赌。所以笙箫默情愿置身险境,作为一颗孤子深入内部缠斗。
落下手中白子,笙箫默推开了棋盘。
云州乃人界凡世,在此处开战,未免殃及无辜。然,他并没有选择的机会。
系上暗褐色披风,笙箫默出了云州客栈。洋洋白雪落了一地,湿了无数行人的衣袜。稳步走过上灯的云州街,径直来到街巷拐口处不起眼的字画铺。
敛了脚步声走近。
茅山、蜀山弟子在青柳街,与云州街隔了三条道。熟识水性的崂山弟子布置在在云江上。
如此布置得当,可是不知为何,他仍旧忐忑不安。
十六大神器除女娲石已碎,其余皆散落在六界各处。仙界目前拥有六件,分别是长留伏羲琴,蓬莱浮沉珠,蜀山神农鼎,茅山盘古斧,昆仑昆仑镜,天宫昊天塔。魔界有东皇钟和催泪铃。妖界蛟族有炼妖壶。人界轩辕皇族有轩辕剑。而其余五件,包括勾栏玉,崆峒印,夺魂箫,玄天伞,拴天链皆下落不明。
勾栏玉,绝对封印。有了它在,仙界是无法探知失窃神器的具体位置的。究竟这五件神器是否在竹染这里,无从得知。
霏霏白雪,如泪雨一般寒凉。
破旧的灯笼挂在字画铺门前,许是年久的缘故,灯笼的光亮并不耀眼。
昏黄的光,料峭的冬景,当真是应了此情。
踏进铺内,只见暖炉的火光映红了青色地板。娇俏的女弟子倚在竹染身边,摆着手中的折扇,问他好看不好看。
笙箫默解开披风,抖落了粘上的白雪。他不是矫揉造作的人,也不喜欢弯弯绕绕说上一堆。既然必有一战,由谁挑明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为了今日,可以虚假所有。”笙箫默如是说。面对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他不能说他一点也不紧张。生死之事无人可以毫无惧意。但是局已布好,容不得他再迟疑。
幻出清风剑,一招含笑苍生直逼竹染而去。行云流水的剑术,精纯的术法,长留三尊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
竹染毫不意外。不紧不慢地阖上折扇,顺势丢了过去。将琉夏推开,纵身越到了字画铺主身旁。随手拿起案上的裁剪刀,横在了那青年人的脖颈前。
“长留让你来倒真的是好计策。”竹染嗤之以鼻地笑了笑。
挟凡人为质,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威胁。他并不是什么仁慈的神仙,也没有救万民于水火的鸿鹄之志。收了含笑苍生的招式,清风剑刺入了青年人的心脏。利落地拔出剑,血溅了一地。
气氛更加紧张。或许是有了血腥味的缘故。
“屠戮手无寸铁的凡人就是你们的正义吗?”
“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清风剑剑气凛然,鲜血染透的剑身折出寒光,未免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我们才是一路人。”
竹染并不急于脱身,哪怕是已经料到云州城布好了天罗地网。
而不择手段,他自然要用得高明得多。
“只可惜你们百密一疏,未曾料到我有昆仑镜。此后再见,你我也不必再顾念什么。”
言罢,竹染与琉夏借着昆仑镜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陆续而来的两派弟子只看到了一个死去的凡人与神色不大好的笙箫默。
“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昆仑镜为何在竹染手中,昆仑山为何不通报各派?云州之战终是不战而败。
设好的局却成了一场闹剧。
云州城的雪下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