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乃是清幽之地，竹林遍处生，倒是难得得了这番清净。得了约，这便是至了此，瞧了其人，二人着实见了颇多，只可惜，每回非雨即雪，而今，竟生了雾来了，大雾茫茫，难辨东西，却于竹林间，平添了几分风味。
“这大雾茫茫的，倒是令人想起了李太白那句，茫茫大梦中，唯我独先觉。”

那你觉什么出来了？
【见他张口就来，也不接茬，顺口就这么一问。这会儿叫我背诗，我还真背不上什么来，毕竟我这人读书不求甚解，虽然爱看，但是看过就忘。那要问我为什么看呢，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图一乐吧。反正我也没得去下场考个进士来做。】
我今儿是觉出，这雾里看花和水中望月，还是不一样。

“觉不出什么，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瞧不真切的。”
雾气横生，倒是层屏障，倒也无妨，这竹林间弥漫层雾，便是颇同仙境一般，宛若白居易所言，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玲珑缥缈间。此处山峦叠翠，颇是应景了。又闻了后言，这才是一笑。
“那我倒是洗耳恭听，想晓得一番，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水中望月，看得见，捞不着。
【小时候也听府里老人讲故事，讲那个猴子捞月。当时还笑话猴子傻。如今见的事儿多了，才觉出人有时候也不见得多聪明，不过是旁观者清笑当局者迷罢了。与他一并登到半山老树下，往下看平素可窥全貌，如今也只有茫茫一片，唯一依稀可辨的只有大雄宝殿了。摇头一笑。】
雾里看花，压根儿就看不见。

这倒颇合了那句，花非花雾非雾，不过却是玄理，叫人觉着甚是烦恼。二人于此间而行，入眼皆是青翠竹林，层叠山峦，比平素瞧见的都要好上许多，且此处清净，叫人甚是安宁，这大抵才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看来这唯一的区别，大抵就是看得到与看不到了，就像如今，好像是看得到，又像是看不到。”

你说的，可真是玄，
【小时候听阿玛说过，景祚中阿玛南下钱塘治水，后登飞来峰，会天大雨，登顶看去，白茫茫一片，灵隐寺的山门都找不着在哪儿。如今我在潭柘山的半山腰往下看，大抵就同在翠微亭往下看，可辨轮廓，难分真容。】
我看你这样得道，会不会那日突然悟了，然后谁也拦不住非要去修道？

“得，我们可别说这个了，越说越邪乎。”
这便是企图翻页作废，诸多事皆不愿言明，一切尽在不言中罢了，若是万事万物都寻根究底，怕是早生华发，难以善终了。立于潭拓寺间，便是思及，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颇有几分禅意于身。
“这倒是难说，不过即使我有这心，想必玛嬷也会万般阻止的，你我皆是长子之身，许多事儿，你应该懂我。”

哎，我是随口开玩笑的，你可别啊。
【我本是顺口来了一句，没曾想到他竟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说是家里阻止，可是真要走火入魔了，家里能拦得住吗？万一他真要修道去了，那我罪过可真是大大的。】
世间不如意固然十有八九，但是也有万般好，我看往后我应该多拽着你出来，大千世界，咱们也有咱们的乐子。

不过是玩笑话，他说了第一句，自个儿说了第二句罢了，至于这话，自是就像孩童戏言一般，听过且过，倒也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倒是停滞不前，一同望着前头，也不晓得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得，我也不过时说几句玩笑话罢了，你可别放在心上，这禅意呢，我可是懂不了，也学不了王维，只得在这儿胡乱说上几句罢了。”

王维嘛，
【说道王维笑来一声，对王摩诘说不上喜爱也说不上不喜。盛唐自有气象，其人亦有独特之处。我非修佛之人，也没向佛之命，实在难说能体会诗佛之意。况且我之所喜，向来独特，大概这也是我和逸科不同之处。】
你不如学学李太白，一生洒脱磊落，做个谪仙人来，自在且痛快。

王维之坐禅，其境界已然颇深，已然是胜事空自知，而今之人却了却了那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豁然，只得瞧着古书兴叹，如此罢了。而后又说了李太白，果真，青莲居士谪仙人，平生逍遥肆意，无牵无挂，足以令人羡。
“只可惜少有人能达到李太白那般了，他那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气概，如今可是再难瞧见了，可见这些人，也只能令人瞻仰羡慕一番，至于学，自也是学不像的。”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这便不必学了，身上皮还不痒呢。
【李白虽然清逸洒脱但也有沉郁顿挫一面，其人生逢盛世转衰，又岂能没有家国之叹。所以即便是李白这样的人物，也只是谪仙人，做不了真正的神仙。不过也比我这样的普通人强很多了。】
能学几分是几分，至少活个自己痛快吧。

“不过是看看罢了，要真是那么做了，那还怎么得了。”
这般一笑，话自是如此说的，似是李太白那般的人，大抵人间少有，功名志向于其人皆是消磨，却是羡孟浩然之隐逸，又有大鹏一日同风起的洒脱，令人牵着甚羡，却也是存于古书间之人，难得难得。这般，不再多言，二人并行，待了浓雾散去，这才是各归各府，后话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