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还适合一些夜生活。
恺撒站在诺顿馆的天台，手里是一支爱尔兰琴酒。大厅里照例在举办舞会，女孩们身着白色舞裙衣袂飞扬，让人想起晴朗天空下的白色云缕，这样的场景总是很适合微笑。
但是诺诺不在这里。也许小巫女会更喜欢红色的套裙，像是日落时天边的残霞。
不是很好的比喻。可是他突然词穷了。
他总是很难弄明白自己的未婚妻在想什么，诺诺和变幻的云一样难以捉摸。比如这次，他们好不容易绕过那金色鸢尾花学院说上话，诺诺首先叮嘱他的事居然就是看着点她小弟。
确实是叮嘱，连诺玛都知道了。诺诺对路明非出人意料的上心，恺撒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路明非和那位黑道公主的事。
其实就算诺诺不说恺撒也会看着点路明非，路明非倒是没提过日本的事，可谁知道上杉绘梨衣的死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虽然路明非的表现和之前似乎没什么太大差别——恺撒为此疑惑的时候楚子航瞥他一眼，杀胚没什么表情，可就是有那么一股说不尽的鄙夷在里面，好像在说路明非的一些事他楚子航能懂，而恺撒不行一样。
可事实上他们谁都不够了解路明非。S级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单薄如白纸，他只在少数人的眼里鲜活，楚子航大概是把自己归到了少数人里。本来恺撒从不跟楚子航做一样的选择，可他现在居然有些想成为那少数人中的一个。
恺撒喝尽了杯中的酒，就靠在栏上向远处眺望。夕阳很好，恺撒忽然想起那个衰仔的小号，其实路明非没什么秘密，能被发现的都不算是秘密。
比如他暗恋诺诺这件事。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恺撒拿出手机，解锁打开诺玛发来的短信。
A级学生恺撒你好:
S级学生路明非已离开学院安全范围，为防止出现意外，请将他带回学院。路明非的最新坐标将及时发送到你的手机。
PS:据陈墨瞳说她把路明非的监护权移交给了你，我不太清楚这是否具有法律效力。
你的，
诺玛
还有学院安全范围这种东西？恺撒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把这归于学院对S级的特殊保护还是基于……路明非不及格的格斗能力。
不过大晚上跑出学院怎么都不像是路明非会做的事。恺撒离开天台，在诺顿馆的地下车库里发动了自己的哈雷摩托。七百磅的机械怪物吼叫着，如怒矢消失在地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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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亮的地方总是会有最浓重的阴影，不明晰的界线分割着截然的命运，即使是芝加哥这样的城市，也不可避免地同时承担着希望和绝望。
恺撒没想到路明非会跑到红灯区来。混乱的巷道，混乱的灯光，混乱的人们，这里的一切都在表达对秩序的不屑。夜幕降临，隐匿在阳光中的事物便重新活跃。
他现在开始有些着急找到路明非了。
“诺玛，我需要路明非现在的三维坐标。”
而此时，红灯区最大的酒吧里，气氛已经被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中国人带得蠢蠢欲动。
“Jerry , you kown that boy？Where does he come from？Won't he…… ”
“Don't be so nervous , dear . He came here , and he wants to drink , and he has money , that's all.”
“You didn't get the point！Don't you think they're getting crazy？”
“So what？They are always crazy.”
男人耸耸肩，重新在银色托盘上摆满酒，示意女服务员把酒送到二楼的开放式包间。后者只能踩着恨天高“噔噔瞪”地上楼。
瑟琳娜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来这里也有三个星期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物出入这里，有的随身不离警卫，有的把所有女人都约到，有的包下全场独踞高位……可今天这个人却不属于他们任何一类。
他来的时候像个在学校里被欺负了的学生，浑身上下都透着衰味，来到这里也不说话就是喝酒，酒吧里的人都很有眼色，不信他会付的起自己的账单，结果这小子穿着廉价衣服出手却是阔绰，最后直接包了二楼视野最好的包间。
那是为高位者预留的位置，俯瞰全场，气势不够的人在那里都是笑话。瑟琳娜觉得这么一个衰仔最多也就是有钱的笑话，可现在这个人坐在那里，气势却越来越不符合他刚来时衰仔的形象，仿佛君主沉睡许久，终于在迷醉时醒来。
怎么会有这样矛盾的人呢？
瑟琳娜刚进入包间就被人拦住，衣着大胆的女郎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示意她离开。包间里人也不少，大多是蹭来的女人，她们对待这男生宛如对待私有物一般的态度让瑟琳娜颇为不爽。
人影晃动间她又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黑卡，大大咧咧的仿佛要向所有人昭示主人的地位。
傻小子。瑟琳娜摇摇头下楼，这人一看就是涉世未深。也幸亏他来的是这里，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想去设想。
路明非并不想理这些人。他其实也不想喝酒，再好的酒喝下去都带着涩味，更何况这些酒都称不上顶级。
衰仔自认没喝过多少酒，自然也称不上有什么鉴赏力，可他就是无端觉得这些酒都不够格，喝下去也只是从腹内泛到舌尖的涩，连带着心里也是涩的。
那为什么还要喝呢？
路明非摇摇头，任旁边的人再帮他续满杯，面无表情地又饮尽。
是烈酒，胃里终于有些火烧火燎的疼痛。
路明非想自己还算清醒，还能美人坐怀而不乱……屁嘞！姑娘至于我喝你点酒就以身相许吗…啊不，我喝的还是自己的酒！
可即使他心里再怎么警铃大作或是唾沫横飞，他还是懒得做出反应。美女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腿上，路明非低头就能看见那一片春光旖旎，却视若无睹。
其实谁在这里，谁帮他倒酒，谁坐在他腿上都无所谓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在茫茫人海中只能和你拥抱。
可是我亏欠你的也是最多。
“去跳舞啊。”

对排版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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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门刚被推开，糜乱气息便扑面而来，恺撒微不可查地皱眉。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光越过舞池里一对对贴面而舞的男女，越过缭乱交错的杯盏，然后在人影掩映之下，找到他应该找的人。
路明非。
夜色已深，醉至情动的客人们放下最后的理智，角落里隐约有引人遐想的水声。镰鼬仿佛巡土的卫士，忠诚地将消息带回君王的耳边——虽然恺撒想听的地方没什么多余的声响，倒酒和饮酒都还是朴实无华。
如果忽略那些故作的娇媚。
楼梯上站了不少人，醉眼迷离地拦住想要上楼的人，递过来一杯酒或者一个吻，仿佛人鱼的尾紧紧缠住行者的小舟，于是即使成功上楼的人也免不了一番左拥右抱前推后拒，还有被强行塞过来的酒。
恺撒不觉得这是很有情趣的游戏，至少对他来说——或许种马老爹会迫不及待地冲上楼梯，而恺撒止步了。
他有些烦躁，不知道路明非怎么跟个花花公子一样搞到了二楼，还把情况弄得这么烦人。他转头想看看那个衰仔，却在好不容易和路明非目光交错的瞬间愣住。
路明非的眼底似是有淡淡的金色一闪而过。
恺撒的视力很好，他不信那会是错觉，卡塞尔的S级终于显出了黄金瞳的模样，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叹口气，自暴自弃地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事实上路明非已经不负众望地喝到神志不清了。所幸他的酒品还不错，喝醉后不哭不闹，就只是自己一个人发呆或者直接睡死过去。
但是并不代表会过滤外来的干扰。
“Come on, dear…One more, can you…？”
"You never talked about…"
“路明非！”
一片莺莺燕燕中突兀地响起了男声，而且操着一口纯正的河南腔中文，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一干人的目光，连自始至终表现得十分高冷十分寡言少语的包间主人都转过了头。
委实不能怪路明非寡言少语浇灭妹子们撩汉的热情……谁让卡塞尔的中文氛围太好跟第二故乡一样，他那点三脚猫英语一出来就根本不够看了。现在终于有个说中文的人士出现，路明非被酒精**了的神经居然也出现了一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就是这老乡有点崇洋媚外还弄了一头金毛，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
“路明非。”
恺撒终于成功抵达桌旁，拨来人群就看见瞪着眼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看的路明非，罕见地觉得自己耐心欠费。
“路明非，跟我走。”恺撒一手捞起路明非，一手去拿那张黑卡，可这时他拽着的醉鬼却挣扎着逃脱，站在一边吊着眼像是在审视。
恺撒上前，干净利落地一记手刀砍晕了这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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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๑￣ ̫ ￣๑)

路明非一直等到恺撒开好了房扛着他进屋的时候才醒过来。腹部被顶的有些难受，他缓慢转动着自己发涩的大脑，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然后他发现自己被人扛着，眼前模糊的只有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晕染出柔和的鲜红地毯。
绑架？拐卖？有人会拐卖他？
在脑子里缓慢地过了几条弹幕后路明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挣扎，于是他就忠诚地遵循大脑的指示开始挣扎。
“傻 * ，放我下来！”他的腰被箍得很紧，连动作都很难，路明非挣扎无果只能用言语抗议。
“放你下来你又要跑到哪里去了？”恺撒回以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他带着路明非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哈雷，爱车被偷谁的心情都不能是平和。
恺撒无视路明非的抗议，一脚踹开浴室的门，把他直接扔进了装满水的浴缸里。水是提前让前台放好的，现在肯定有些凉了，恺撒看着他猝不及防地连呛了好几口水，接着开始手足无措地挣扎，溅起无数水花。
还有他眼睛中巨大的恐慌。
恺撒叹口气，把人捞出来，对上他依旧恐惧地睁大了的眼睛。镰鼬的领域里路明非的心率高得离谱。
“路明非，看着我。”
路明非浑身都在颤抖。溺水一般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仿佛被全世界遗弃在海底，他抓着恺撒的衣服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到关节都发白。
“我是谁？”
“……老…大？”似乎连声音都带上了水汽。依然是酒的味道——这么一折腾淡了许多，但仍没有散去。龙血会帮混血种高速地代谢酒精，鬼知道路明非到底喝了多少酒。
“对，看清了，是我，恺撒。把手放开。”
路明非愣愣地看着恺撒，像是在理解这句话，但显然他误解了，力道又加大——这次是身体前倾，他本来就是跪在浴缸里的。
“别……”他几乎在哀求了。
“你不放手，我怎么帮你调水呢？”恺撒失笑，忽然又想起刚才。
难道你是怕……被丢下么？
恺撒握住路明非的右手，让他坐回浴缸里。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自己洗洗，行吗？我就在外面。”恺撒腾出一只手来调水，试图让这个酒鬼放松下来。
他今天可真是够有耐心。
路明非真的听话了，说让放开就放开，说让洗澡就洗澡，像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恺撒站在浴室外，听着里面的水声，微微阖眸。他想起那时在高天原，他和楚子航也是这样每天小心翼翼地照顾受伤昏迷的路明非，后来他们说的有多轻松，可真是怕路明非再也醒不过来。
这家伙就****吧？他们不该是情敌么？那***这算什么？情敌之间的惺惺相惜？
水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恺撒疑惑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门进去。
路明非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衣服都没脱，只是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其实也没什么用，衣服都打湿了粘在身上，勾勒出单薄消瘦的轮廓。
……穿着衣服洗澡？洗个澡都能睡着？
可是他睡着的时候真的很乖，头微微上昂，脸上没有烂笑，只是依旧苍白。
姿态毫无防备。
路明非……你说你是不是傻？要是今天带走你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怎么办？要是那颗子弹再偏一点，你怎么办？
很多人在他面前都摆出毫无
防备的姿态，多少女人遇见他就恨不得和他上床，多少男人伸长脖子等着他这个东风。可是恺撒听得出来他们内心的贪婪，他们防备的是得不到报酬。
诺诺不防备他，巫女从不会被任何事情束缚。
真也不防备他，但他只是恰巧做了她的英雄。
路明非……
只是他在这里，路明非就放松了。
恺撒俯下身去，手指碰到了路明非的脸。他是想看看那颗子弹留下的伤痕还在不在，却鬼使神差。
心里忽然一悸。

心里疼啊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