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丘宋

《霸王别姬》
　　最后一班戏是在十点落幕，唱的是《霸王别姬》。这是梨园新加进来的曲子，最后一台压轴上，看的人过瘾，又不舍得离开。
　　伶人的领头是个唱武旦的，平时各色武器耍的人眼花缭乱，这回还是头次唱着花衫旦的调子从幕后出来。披着明黄的斗篷，手里只提了一把鸳鸯剑，把女子的爱恨情仇全都融进了婉转的调子。最后拔剑自刎那幕，居然看哭了台下不少人。
　　“老板，都清场了。”负责打扫的青年撸了一把短衫擦汗，隔着唱戏的台子对另一头的人吆喝。
　　“辛苦了，去修竹那领赏头。应得的，买点好的吃。”他点了点头，发贴上缀的珠子错乱的晃在一起。
　　年轻人在得话后咧了一下嘴，道了句“您晚安”就跑的没了影。他望了会对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空空的戏台。除了他以外，是真的没人了。
　　院子早在几年前就铺了电路，这在当时是一件大事。能把这么小小的一家梨园经营到远近闻名，甚至吸引了不少省会的人，专程坐着铁壳子的车来看戏，梨园的主人，也是梨园的当家花旦，无论在功底还是手段上，都硬的让人佩服。
　　宋洛书推开后台的门点上灯，宽大的更衣室兼化妆间里干干净净。这是他立下的规矩，做事不能乱，不然就结工资走人。不过，到现在也没见谁因为犯了这条禁令被清除戏班。伙计们都是从天南地北投奔过来的，就是为了有个家才来落户，所以戏班虽然人杂，但是关系融洽。
　　往前走了几米，宋洛书推开墙上嵌的木门踏进去。这是他单独的更衣室，里面不仅摆着各类工具戏服，窗边还有一张小茶几，一把椅子和单人床一张，都是为在这加班或者小憩准备的。
　　房间的右墙前立了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专门为了看服装效果定制的。宋洛书拖了椅子做到镜子前，里面映出的人还未褪掉一身妆容，上挑的眼妆与艳丽的戏服把他衬的英气十足，就是深色的唇红不知何时在嘴角晕开了一点，让本来面无表情就会显的不近人情的面妆，带上了一点烟火味。
　　是什么时候蹭开的？
　　手指按到花掉的唇角上，宋洛书对着镜子沉思。
　　首次登场的曲子获得了极高的评价。座无虚席的台下与热烈的叫好声，这些东西本来能让他的心情好上一整晚，但现实他却对着镜子，心里郁结了一团乱麻。

　　仰头无声叹气，宋洛书起身把怀里的斗篷抖平挂回木架，然后打开木箱将头饰逐一摘下，最后是发贴。一切完毕，他对着镜子将自己原本的头发放下。散开后的发梢对于男性而言显的过长了，垂过了腰际，但被人打趣的时候，宋洛书总是摇头：“好歹能压一下身上的肃杀，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阔别许久的师父，在同他对视的第一眼就指出来他身上带血味。毕竟，手上也间接或沾过不少无辜或不无辜的血了。
　　月至中天，他提着盆子走到戏院墙边的水井压水。手动的水泵在压了几下手柄后就涌出了清冽的水，宋洛书伸手接了一下倒在胳臂上，来自井底的幽寒水汽让他清醒了不少。
　　盛满后的盆子在月光的投射下显的有些虚幻，院子里的灯早被全部熄灭，此时只有这盆清水荡起的月光能稍微照亮视野。
　　与之前的井然有序不一样，宋洛书把双手浸到水里，掬起冷水就往脸上泼。七八遍下来，妆是卸了，胸前和领口也湿了大半。来回晃了晃头，他把头发拢起绑高，扬手把水泼到地上，用长袖擦了下脸，拎起盆子的一边，转头对着院中的老树喊：“躲什么？这还羞的见不得人了？”
　　等他喊完，树后传来一阵声音：“我看你在专心洗脸，突然出来怕你呛着水。”
　　“几日不见口齿伶俐了不少啊。”宋洛书笑了起来，“都是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语毕，树后的声音终于从遮蔽处走了出来。来人提着一坛酒，红色的绳子被他勾在指尖晃了晃，“上好的果酒，就当没打招就来的赔罪。”
　　“嗤，果酒？你哄小孩呢山丘。”宋洛书表示不满。
　　“你我都不是有资本贪杯的人，明天还要起大早，果酒正好。”山丘道，“老友拜访，给个面子？”
　　宋洛书没回应，抿了下唇，直直的看着那个酒坛。
　　“这么憋屈的地方，你喝酒不闷吗？”山丘转着手中的暂时用来盛酒的茶杯，四处打量了一下宋洛书的更衣室。
　　“有地方待就不错了，别这么多要求。”宋洛书打开窗子，让一小股凉风吹进来，顿时酒香四溢。
　　“说吧，本家有什么情况？”把椅子给了山丘，宋洛书大方方的坐在床上，一杯酒入口，他决定先原谅对方。
　　“没事，路过而已。”山丘接过空杯，再用酒水斟满，“过来看你。”
　　“好稀奇啊。”宋洛书笑了起来。
　　“哪里稀奇？”山丘问。

　　“哪里不稀奇。”宋洛书走过来把杯子放回桌面，“本家没事，稀奇。半夜来访，稀奇。请我喝酒，更是奇闻。莫非本家当家的头脑坏掉了，特地过来让我打醒？”走到山丘面前，他弯下腰，眸子微眯，嘴角扬起的笑带着嘲讽的意味。
　　看着视野里对方不断放大的五官，山丘愣了一下。两人还是孩童时，宋洛书的面容就颇似女孩，柔柔和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一团水，惹得村子里所有的男孩都想方设法的去博取注意。成年后，脸上立体的线条虽然不再那么软糯，但还是带了些恰当好处的阴柔，让人觉得亲近。
　　“你就可劲作吧。”山丘推开对方的肩膀。
　　“彼此彼此。”宋洛书背着手绕过他的后背，去整理刚换下的戏服。
　　“最后一场戏唱的的确好。”山丘道。
　　“《霸王别姬》？我第一次唱花衫，平时武旦习惯了，差点把鸳鸯剑舞起来。”宋洛书道。
　　“舞起来也好，先处决了西楚霸王。”山丘转了转杯子，仰头饮尽。
　　“招你惹你了你就要杀？”宋洛书背对着山丘。
　　“不喜欢项羽而已，”山丘托的放下杯子，“看着喜欢的女人在面前自刎，还不如自己快刀斩乱麻。”
　　“你词用错了吧。”宋洛书笑了出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没错，”山丘回头看向对方，“快刀斩乱麻，好去赴约最后的命运。什么‘天亡我也’借口。到最后还是懦弱。”
　　“你不知道多少姑娘把项羽当梦中情人，这么说走夜路小心点。”宋洛书拿起那把鸳鸯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顺便扔给山丘。
　　“深藏闺中不知事，梦醒啼泪凭栏杆。”接过剑，山丘对着月光打开剑鞘，剑刃上寒光凛凛，“要是被那些看戏的知道，梨园的人都是用真刀真枪表演，你说，还有几人敢来？”
　　“我说——”宋洛书拖着尾音，拿走了山丘手中的杯子，压着对方刚才用过的地方落唇，“你一人足矣。”
　　一阵寂静，然后是大笑。两人仿佛听过一场相声，都笑的前仰后合。
　　“本家那要放野了，很多老家伙借机跳出来吵。气势大的像要分家。”山丘牵起宋洛书的发梢亲了亲，“如果被赵庆峰知道你现在这么恶劣，他肯定要哭死。那人小时候每天都在嚷嚷着娶你。”
　　“分，你借他们十个胆去分。谁分我让谁破胆。”宋洛书把头发从山丘手里拿了回来，然后飞快掐住对方的脸往两边扯。
　　“你干什么！”山丘痛道。
　　“你干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宋洛书呲了呲牙，像被惹炸毛的动物。

　　“行行行，我提开了的。”山丘抓着对方的手腕拯救了自己的脸，然后顺着宋洛书腕子往上，解开了严严实实的领扣，“早就闻着血腥味了，还藏？”说着他的手按上缠着绷带的锁骨，上面血迹斑驳。
　　“反扑的厉害，被阴了。”打掉山丘的手，宋洛书重新立起衣领。
　　“哪次？”山丘问。
　　“窨子棺。”宋洛书道，“哦对，最后把那老东西塞进那口棺材里，给里面的粽子当口粮了。”
　　“真是会玩。”山丘挑眉。
　　“他该。”宋洛书哼哼了两声。
　　“说回来，”山丘摆手，“沭阳的那的东西还没找到？”
　　“有信。伙计捎消息回来了，可惜人疯了。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恐怕我要自己去看。”宋洛书揉了揉眉心。紧急当口突然断了消息来源，弄得他很被动，搞不好戏班子还要集体过去，名为巡演实为打幌。
　　“辛苦了。”山丘不自然的顿了一下。
　　宋洛书注意到了，但没出声，只是静静的把目光移到了对方身上。他很少见到山丘这副模样，带着强烈的不安和后悔，上一次是自己差点玩完。那次醒来，白色的天花板简直刺眼，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接着就看到了立在阴影里的山丘，离的很远，像在怕什么。
　　“我怕我还没当上家主，你就没了。”
　　“我怕我还没当上家主，你就没了。”
　　同样的两句话打击着宋洛书的鼓膜，一个是记忆，一个是现实，都令他心里乱流涌动。
　　“我没那么脆弱。”宋洛书低眉，碾着杯沿。
　　“我知道。走这条路，面对的比能承受的还要多。”山丘道。
　　“你后悔吗？我当初把你拉进来。”宋洛书斜移着窗沿，月光将他的表情渡的模糊。
　　“不后悔。”山丘看向宋洛书，“你所追求的目的也是我想要的，互相利用，谁都不亏。”
　　“互相利用。”宋洛书念着这个词笑了起来，“对啊，都是互相利用嘛，合作愉快。”他向山丘伸出拳头。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山丘轻轻勾起嘴角，伸出右拳同宋洛书的碰在一起：“合作愉快。”
　　再一杯酒下肚，宋洛书低声唱起来虞姬自刎前的台词。没有锣鼓二胡的伴奏，曲曲折折的声音渗透了不大的房间，这么听着，透着一股寒意。
　　“虞姬为何在项王面前自刎。”宋洛书问。
　　“气数已尽，不想成为累赘。”山丘回。

　　“错。”宋洛书提起酒坛子，直接仰头把酒倒入口中，“不过是为了让爱人记住自己的小把戏。她怕看到项王战败，又恨自己无能为力。若是有穆桂英的才能，可提刀与项羽一起笑着战死。但弱女子嘛，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交出性命。一不连累项羽，二让对方永远记住自己，三……假如项羽死虞姬活，按虞姬的美貌，怕是要被汉王纳入后宫，这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还有这么多门道。”山丘笑。
　　“命让她二选一而已。”宋洛书擦了擦下巴蹭上的酒水。
　　“你选什么？”山丘问。
　　“我都不选。我唱武旦的，一身功夫，怎么可能像个花衫旦一样哭哭唧唧的抹泪。就是死，也别想丢下我。”说完，宋洛书摔碎了酒坛，在清脆的声音中拉住山丘的领子，猛的一扯，二人唇齿相交。

【TBC】
下面是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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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好！【尖叫】

大佬好（托腮）

回味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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