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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树温柔的青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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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红.惨白
  这几天,她像是在做梦,梦里面,总有那么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白,和一大片温柔闲适的灰,来来去去纠纠缠缠.
  到头来,梦里的她,已经完全分不清哪个是白,哪个是灰,谁是谁,谁不是谁了.
  只依稀觉得有一点点的仓促和茫然,仿佛缺了什么,变了什么,而她依旧温柔.
  直到那一大片那么好看的白,一下子一闪而逝了,完全不见了,她才惊醒过来,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一手的痛来.
  然后她在空无一人的斗室里,在囚禁她的天窗下,发了怔的看着自己的用力伸出的,细白柔软的手,以及指尖那一点的深红寇丹.
  啊,温柔.
  这是温柔,被人从认真栈劫走后的第二个秋天.
  她做着梦,梦里有苏梦枕的咳声,白愁飞的死,雷纯含怨的笑,王小石还没有完的逃亡.
  梦里有他们,还有属于温柔自己的,那一点含恨欲哭,孤寂欲死的情怀.
  歌声…
  温柔确定自己听到的是歌声.许久未闻的那一种声音.
  唱歌的人,声音很细,很尖,但是一定是一个男人.因为即使是唱歌,他也带着凛冽的男子气.
  温柔一下子想起来当年的淮河画舫,似乎曾有一个人,凭瑟而舞,也是这样的情景吧.她觉得,一向认为,自己,乃至于白王雷,都把一生的美,一世的好,都匆忙丢在那时那刻了,谁也没空没想到要拿回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还拿不拿得回来?
  所以这歌虽然还振奋,她听了却极想哭.
  哭她年少的江湖岁月.
  哭她失去的流浪青春.
  “敢将归忿借王侯
  笑应余勇迫天庭.”


1楼2009-01-18 05:19回复
    她听了这两句,一时有点痴,好像那死人白愁飞将死之际,不知是唱的,还是吟的那半句:
      “我原要…”
      门被撞开了,看守她的风派手下,连着门板一块儿跌了进来,就跌在温柔呆坐的床前.
      门外阳光好盛,温柔还不是很清醒,只觉得有一个人站到了门口,这人一定是很高大,他一站过来,阳光就弱了,被挡住了.
      他背着光,肩很阔,腰很细,人高且瘦,手里似乎握着把剑,青青惨惨地发着莹光.
      那跌在地上的人挣扎着叫出一声:”孙…你是…”
      恍惚中她看见他的眉稍,这样很好看地皱起来又挑了一挑,用他特有的尖厉凌人的声音答道.”你知道我是谁?”剑尖颤了一下,有血滴下,剑尖瞬间恢复清明,”你认得出我,你还劫持官府中人,我这只有杀你了.”
      温柔看到青色的柔光温柔地闪了闪,夹杂着那风派弟子的半声惨呼:”她并不是…”
      她并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温柔?
      温柔知道自己就是温柔.
      那么不是什么呢?
      或许,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或许,他也不是要来找她的人?
      温柔不知道,她迎着冷风,轻轻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是个多事之秋,他带琴负剑,继续杀人无算,肆行不惮.
      看起来,他并未有什么改变,依旧冷口冷面,青衣高瘦.
      可是心呢?
      已经风雨.不与人说.
      他在找人.
      没有找到.
      只在杀戮中偶尔忆起十八星山的树,和那一树的青霞花.
      龙舌兰,你在哪里?
      小颜,你还好吧?


    2楼2009-01-18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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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今日,他找到了南滇的一座密室.
        他抓住一个人,知道了那里面关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以为那是他要找的人,想找到的人,那个本是他敌人,要来抓他的女人.
        于是他找到了温柔,一个与龙舌兰有七八分相似的美丽女子.
        “借我马,我一定要回京去.”她盯着他,说,眸色丽丽的,腮边还泛着病态的嫣红,神色美得像个小仙子.”爹爹和小石头一定以为我是被劫回京了去了,我要去找他们.”
        这是她醒过来后第一句话.
        她说完了话才看清面前的人,失神地道.”你是…大白菜…?”  那人没答,似乎撇着嘴冷笑了,温柔定下了神,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并不是那冷骏,高傲且不可一世的白愁飞.
        白愁飞确是死了.
        这人不是白愁飞.
        只不过,同样冷冽冷漠,孤高绝世.
        他们还是有不同.
        一个青红,一个惨白.
        他就像一个青色的白愁飞,而白愁飞恰似一个白色的他
        他们好像就是一个人.


      3楼2009-01-18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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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路悠远兮人安在?
          温柔看清了,
          也失望了.
          她分明感到了前一刻的狂喜,与后一刻的失落.忍不住要开始憎恶自己:
          为什么她还要在他死后如此惦念,如斯感伤?
          这是不对的.
          她告诫自己.
          真正要认真对自己好的人是王小石.
          她这样说服自己.
          可是都没有用.
          她这样子一闭眼,眼前还是会有初见时的他的锦衣,乍遇时的他的负手.
          乃至于他死前妄图染指于她,她都没有办法狠下来心去记恨他.
          而面前的人,偏偏就是像极了那个一度让她爱恨不能的男子.
          大白菜.鬼见愁.
          白愁飞.
          她那样子神思中,不自觉地低声呢喃了一句,”你不是他……”
          殊不知对面一世冷绝的男子,也不知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
          “你不是她……”
          他那百寻难觅,百求不得的女神捕:
          龙舌兰.
          “你能不能送我回京?”温柔小声地说,小心谨慎地看着他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有点怕,怕他轻视了自己,小看了自己.而她又处于极度的困倦当中,使得一向放肆的脾性变得异常收敛起来.问话也不自觉地温柔.
          呀.
          看他的无所谓,不在乎的眼神,很难.只怕也很少把人放在眼里的吧?
          温柔觉得心口这里有些微痛.
          就像当年的白老二,也是一般如此,当时他看得上眼的,就只有苏师哥,纯姐及那颗小石头而已.
          丝毫没有把她温柔放在眼里呢.
          就算是跟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不甚专心的样子.虽然偶尔也会一笑俯首,凑过来到她的颈边,深吸口气,赞一句,”好香.”
          她就红了脸,呆呆地看他白衣未沾尘的高傲模样,不知做什么样的反映好.
          他却一笑,低声说,”别这样看人,再看,我吃了你.”
          然后登楼而去,留她在那里遐思无限.扯着自己的枣红线衣发怔.
          她也曾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和王小石说自己对白愁飞的倾慕及苦恼,而王小石总是安静地听,憨憨地笑,一边磨挲着手中的石,只在眉眼里轻微地露出一点点的受伤.
          那是她的小石.
          她是他的温柔啊.


        4楼2009-01-18 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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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救了她的男子没有发现她的恍惚,站起身来,温柔这才发现他骇人的身高,且背上负着一尾琴,样子说不出的忧郁好看.
            他听见了她的话,可没有答,全身浸透着冷冽与独行自我的傲慢.仿佛天下就只有了他而没有了别人,谁都不入他的眼.
            如同他的剑.
            一直,天纵,□情,□魔.任谁怎么唤它,如何称谓,它都只是他给它的那一个字:
            错!
            他不怕错.
            他一直也在错.
            且已准备一路错下去.
            天敌无算.
            错不在敌.
            人与剑一如是.
            温柔有点急.
            “你不能走.”她惶急道,”你不能把我一个留在这儿.”
            他听了,缓了一缓,皱了皱眉,冷冷淡淡地道,”你要留我?你知道我是谁?”
            温柔不顾道,”你是武林中人吧?我是洛阳温家的人,你送我上京,我爹一定重重谢你.还有小石头…王小石,他也会谢谢你的.还有七大寇…沈大哥他们…”
            他挑起眉,哂道,”我不认识温晚,王小石我不熟,沈虎禅?我跟他可没交情.”看了温柔一眼,道,”为什么我要送你?”
            他说话很快.
            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高傲.
            且目中无人.
            温柔急得要哭出来了,刚要说话,却见他脸色一变,叱了一声,”打!”
            正惊疑间,只隐隐见他的手似乎扬了一扬,明晃晃的一样东西没入袖中.
            他停了手,脚步一移,不着痕迹地站到温柔身前.
            护住了她.挡住了她.
            敌人在窗外.有风吹来,还能闻到一阵幽香.
            “采花之心,永远不死.”窗外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悠悠道,”你好吗?”
            你好吗?
            此刻问出这一句话的美妙女子,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情.
            她曾为他落发.
            她最终还是留起了长发.
            ”同样的方法不能暗算我两次.” 他冷哼了一声,”苏眉,你还真是穷追不止.”
            窗外的女子似乎颤抖了一下,冷笑道,:”穷追不止?我还不死不休呢.”
            他松手,两枝几近透明的冰镖从指间滑落.
            “冰清玉洁镖”
            .”狂菊”苏眉的成名暗器.
            那么他是…?!
            温柔呀地叫了起来,”你是苏眉?”
            窗外的声音柔声道,”是啊,我就是苏眉.”一笑,道,”妹妹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她的声音本来极柔和,却在此时一下子尖刻起来,格格笑道,”他就是孙青霞.”恶狠狠地道,”纵剑□魔就是他.”


          5楼2009-01-18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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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只是寻花看风景
              温柔是听说过苏眉的.
              在京城的时候,她就留心这几个女子:
              龙舌兰.白拈银.朱小腰.何小河.雷媚.苏眉.李师师,孙三四……
              自然还有雷纯和她自己.
              美丽女子都会留意身边的美丽女子.
              且不自觉地自我比较.比对.
              她好?还是我好?
              她美?还是我美?
              谁的腰最细?谁的眼波最柔?谁的手最纤细?
              温柔一向觉得,雷纯较自己柔软而清艳,且予人”她不是这世上应有的”感觉.雷媚美在背叛中刚强刺骨的娇艳,朱小腰是闲淡无心的风姿绰约.何小河则是肆无忌惮的泼辣的美.
              其它的人,温柔都没见过.
              她也没见过苏眉.
              如今在窗外立着的,就是苏眉.
              一个早已留心上的,却未曾谋面的女子.
              她很好奇.
              也很想看.
              可是孙青霞挡在了她前面.
              她看不见.
              于是她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嗳,你让一下,好吗?”
              这当儿,这时节,也只有她还想得着这个,也只有她才问得出这么一句话来吧.
              偏偏她的表情还很诚恳,很急切,仿佛这就是眼前唯一的大事,唯一的要务.
              孙青霞铁青着脸,不理她.
              苏眉则很气.
              她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叫破了孙青霞的名字,一来她恨死了他,二来是不欲这□魔身边的女人因不知他的身份而爱上他.
              她就怕这个.
              倒不是怕别的女子也不明就里地吃了亏,上了当,而是她不喜欢别个女子亲近他身边.
              她要杀他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就是女人的优点.
              至少,她可以把两件本来分不开的事分得很清楚,很明白,硬生生地在中间划一条线.
              别人要亲近他,她不允许.她要杀他就可以.


            6楼2009-01-18 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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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温柔(这大小姐)居然对她喝破的事实毫不关心,当作没有听到.  所以她生气.
                那小姑娘,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一怒,反笑.
                诘诘笑道,”孙青霞,还真有女人不怕了你呢.”
                笑声中,她的身子已经如雁子般飘飞进来.手一扬,一阵铃声响了起来.
                她的手中系了一根红线,线头上绑着蓝盈盈的一支针,针尾上缀着个铃铛.
                铃声轻幽摄魂,针细而厉,带着细微的破空声,像一场瑟瑟的梦,轻浮中带了一点伤情.
                这是她的杀手锏,也是她遗恨断情后的新招:
                “哭笑由人.”
                这些年来,她便是如此,从哭由人,到笑由人,到哭笑由人,什么苦难,什么厄运,都过来了.
                她不远千里,追击孙青霞,到后来,任劳,任怨,乃至于仇小街,都已回京,就只有她,以一个女子之身,顽固地,不懈地留了下来.
                恨意支持着她.
                她恨他.
                她恨死他!
                恨他连一次解释都不肯,连一个借口都不屑,而她偏偏还是释怀不了,放情不下.
                她出手一击.再不容情.
                虽然出手的时候,指间有些微痛,连心也跟着悄悄痛了一下.
                “哭笑由人”
                可她的哭笑却是由他的.
                孙青霞站得很直.
                他站在那里,也没有动,没有出手挡,没有拔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嗤”地一声,那一根针,完全没入了他的胸膛.
                他竟然就挺立不动,硬受了她一针.
                他的表情依旧冷傲.
                只闷哼了一声.
                挺立.
                抚胸.
                冷眼看她.
                “你…你…”苏眉本来硬了心肠杀他,可现在手都抖了,她想收针,可又不敢.
                那针,刺得好深吧?沾了他的血,碰着了他的温暖…她都不得沾染的那一点温度,反而给她的针得到了.
                他是残忍的吧?他是仁慈的吗?
                苏眉已经乱了.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样好.伸出的手停在那里.片刻后,才无力地垂下.颤抖着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要怎么样?”


              7楼2009-01-18 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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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病痛无情
                  温柔被那女子挽着进来,只觉得拉住自己的一双手,细弱冰冷得不似常人应有,不由缩了缩手,抱怨道,“姑姑你手怎么这么冷。”
                  那女子偏过头来,掩不住的笑意映得脸上多了层血色,笑不可抑地道,“你叫我什么?”
                  温柔犹噘着唇,理直气壮地道,“姑姑呀。”
                  那女子笑得越发不可收拾,道,“你叫我姑姑?”
                  温柔奇道,“照呀,不对了么?”
                  那女子怜惜地替她拂去了颊边的乱发,认真地道,“那是我骗着那些臭男人玩的呢,谁知道妹妹你竟也信了。”
                  温柔听得又惊奇,又新鲜,道,“你。。。你不是。。。”  那女子道,“不是呀,我叫楚风景,你叫我声楚姐姐就行了。”
                  温柔听得呆了,半饷才呼出口气,赞道,“你真了不起,我都没看出来。”又道,“他那么嚣张,又目中无人,活该被姐姐你骗了,真是大快人心的一桩事呢。”
                  那叫做楚风景的女子依依一笑,居然就笑出了一片风景来,温柔看了,一时都忘了要说话,只是痴痴看着她笑,耳边只听她边笑边道,“是大快你心吧?”
                  温柔甜甜笑道,“就是呀。”
                  楚风景叹口气,道,“也未必就骗着了他,这当儿,他是不得不信我了。我骗他也是为了要安他的心。”
                  温柔不明白,刚想要问,鼻端闻着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一时就忘了问。
                  她们说话间,已到了后面一间小屋,楚风景拉着她进去,香味就更浓了。
                  屋里四周横陈着许多木葳,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罐药草,药味混合在一起,才形成了那奇异的香味。
                  温柔深吸口气,惊叹道,“你这儿好多珍贵的药草呢。。。”闭起眼,道,“斑斓停,过期春,呀,还有同心草呢,这可真少见呀。
                  楚风景自一个高架上取了个红漆小罐下来,送到她手边,温柔捧到手里,闻了一会儿,道,“这是什么?”
                  楚风景道,“我尝用牧芝草配了季花的花籽,大概可以暂时克制今年花胜去年红的毒性,比他自己强行运功压制要好多了。”
                  温柔赞叹道,“你什么都知道哇。”
                  楚风景听了这一句,眼睛轻轻浅浅地蒙上了层水色,半垂着眼睑,道,“谁说的?我这是知事不知人。”
                  她说着转过头去看窗外。
                  黄叶遍地。
                  已入秋了。
                  孙青霞向来不怕伤。
                  受伤可以令他奋起。
                  他也向来不怕痛。
                  就像今天,他着了针,中了毒,可是他依然如故。
                  但今天也有所不同。
                  他身边多了个温柔。
                  他可不欲带同这样一个大小姐,大麻烦一同拒敌。
                  那可不好玩!
                  更何况,这女子可出不得事,更不可以在自己边上出了事!  他很有些为难。
                  幸好他忆起了一件事。
                  当年在杀手涧,崩大碗的时候,温八无曾提起过的一件事。  “舒无戏好像本是涧阳人吧,我听说安平门舒府里可不乏好手,你若有困难,大可去那里避避。”
                  这也是温八无留给他的出路之一。
                  这出路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17楼2009-01-18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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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黄花的风景
                    先动手的是无情。
                    他就在抬头的同时出手!
                    方才他正听着孙青霞那一支寂寞而嘹亮的歌。
                    这歌就是黄花里的一场秋梦。
                    而无情此刻的清啸而起,就像是为了惊醒他的梦,撩落他的情怀。
                    他的白衣拂过黄花黄叶,破空之声就从袖口发出。
                    而他同时也清叱了一声:
                    “打!”
                    真正有雷霆之势的不是喝声。
                    而是暗器。
                    无情的暗器。
                    在孙青霞看来,这几枚小小的,平日里毫不起眼的钢镖,似有千钧之重。
                    他不敢怠慢。
                    因为那是无情!
                    虽有残疾在身,仍以通神暗器令天下恶人闻风丧胆的名捕:  无情!
                    孙青霞抽出了他的琴里藏着的剑,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的人和他的剑,就这样直朝这无情迎了上去。
                    也向他的暗器迎了上去!
                    不能退!
                    退了只有更危险(那容易在这空隙中被敌手抓住先机)!
                    只能冲上去(冲到腿脚不便的无情身边去)!
                    近身才比较有利(那样无情的暗器也比较不容易施展开来)!
                    这就是孙青霞和他的打法。
                    他也有一点小小的狡诈。
                    不老实。
                    他只挑对自己有利的打法。
                    所以表面上他的勇进,是他的一种战术,一种计谋。
                    也是他多年逃亡,遭人追杀,却犹不怕,不败,不死的原因。
                    此刻,他连人带剑,一齐向方落向轮椅中的无情冲了过去。  撞了过去!
                    无情的眼睛极漂亮,眼色也同样漂亮。
                    如今他的眼眸里只有一种颜色:
                    绿!
                    那是孙青霞手中长剑的绿光!
                    他的眼中映入了这把剑,就好像宝石映入了湖水,谁都是那么的清澈好看。
                    他的眼睛也愈来愈清亮了:
                    谁碰到孙青霞这样的敌手,都不得不好好把握这一战。
                    ——说不得,也要乘敌友仍未分明的时候先来上一场!
                    他立刻俯身在椅轮上按了一下,人却冲天飞起!
                    那椅子“咕碌”几声转动,竟动了起来,径直向前冲去!
                    向全速撞来的孙青霞反撞过去!
                    而无情业已不在椅中。
                    人在半空!
                    居高临下!
                    若此时他发出他的暗器,孙青霞能避得开吗?
                    孙青霞立刻做了一件事:
                    拔刀。
                    他的手里原已有剑。
                    右手。
                    他就用左手拔刀。
                    拔出了他怀里的那一把刀。
                    “女子神刀”!


                  19楼2009-01-18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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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刀,本是他自杀手书生白兰渡手中得来,交予龙舌兰的,却又在那场混战后在一地乱兵中找了回来。
                      龙舌兰应该曾用它拒敌吧?
                      如今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拔出了这一把刀。
                      刀在他手中一阵轻吟,先震落了四支钢镖,却在劈向座椅的时候停了一停。
                      没有砍下去。
                      无情是残废的。
                      他想到这一点时就收了刀。
                      残疾已是不幸,他从不嘲笑身有残疾的人。
                      所以他不会去毁掉他的座椅。
                      无情却在此刻发出了他的暗器:
                      于空中!
                      孙青霞刚收了刀。
                      但他的右手还有剑:
                      错!
                      他向天递出了他的剑,腾身避过撞来的椅子,呼啸着继续前冲。
                      他的剑尖像凝着无形的气,碰到的暗器纷纷弹了开去:
                      飞纵剑气!
                      就在此时,那疾退的座椅中,又发出“啪”的一声,一支细长的小箭,突然被激活射了出来。
                      孙青霞已避过了座椅。
                      他是背对着这张座椅的,且正忙于应付满天的暗器,还有一个无情!
                      他还可以吗?
                      还是就此丧生在这一支暗箭下?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一块飞蝗石及时撞上了小箭,在射中孙青霞背部前将它弹了出去,一起落在地上。
                      孙青霞马上停了手。
                      无情发出了那块飞蝗石,缓缓落回椅上,一扳机扣,那椅子又奇迹般停了下来。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疲倦,仿佛刚才一场不算长久的打斗,也已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他的身体。。。?
                      孙青霞转过了身,面对无情。
                      破空声,衣袂声,掠动声,一下子都归于静寂。


                    20楼2009-01-18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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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刻又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风景面带忧色地道,“那是诸葛神侯着紧他的身子,指明了要他来的,只要远离京城,避开杂务,什么事都好办些,先生的话,他自然是不好违逆。”苦笑了下,道,“只是他人来了,却不肯让我看他,反倒忙着追查朱缅的事来。”
                        孙青霞心中一动,道,“这事和南面王有什么关系?”
                        楚风景道,“近月来朱缅在这里北郊的大汉林建造行宫,死了好几十个工匠,知事的刘雅善去追询,没问出结果来,没过几天,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官道上的比他位低的,不敢再管,位高的又食权自恐,落得个没人管顾的下场,这事,就差点这么不了了之了。”
                        孙青霞一听,怒笑道,“都是些没骨头的!”
                        楚风景温言道,“也不是这么说,他们也自有难处。何况,现在不是有人管了么!这世上从来就是有不平事就有打抱不平的人,再说,也不止一个人在管。”
                        温柔早就听得忍不住了,打岔道,“除了那个见了人就跑的,还有什么人在管?”
                        楚风景道,“曲佛山,梁公公,现在,只怕又多了一个。”  温柔道,“谁?”
                        楚风景道,“他。”
                        她说话的时候正看着孙青霞。
                        孙青霞正负手冷笑。
                        “我?”孙青霞冷笑着道,“我只会伤天害理。替人为公的事,我可不会做,也做不来。”
                        温柔应和道,“是呀,他那么冰冷冷的没半点人情味,他才不会管这事呢。”
                        楚风景道,“是么?”
                        温柔见状,极有豪情地挺了挺胸,道,“他不管,我管!本姑娘眼皮底下,容不得藏污纳垢的那种事,朱缅?嘿嘿,准叫他吃不了兜着走,竖着来横着去!我怕过谁来?”
                        “你是没怕过谁。”孙青霞冷不防道,“却被风派的几个小喽罗抓起来囚禁了大半年,可真了不起。”
                        “那是他们暗算!”温柔挣得一张小脸全红了,不服气地道,“我是一时大意,才为宵小所乘。”
                        楚风景怕孙青霞再说下去,忙道,“我着人备了客房,你们舟车劳累,不如先去休歇吧。”
                        温柔犹气鼓鼓地道,“休歇?我不累呀。”


                      22楼2009-01-19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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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休言万事
                          孙青霞道,“她是不需要累,苦的、累的,都有别人给她顶着了——她还会累什么!”
                          温柔本已气红了眼,孙青霞本以为她就要发作,谁知她听了这一句,反而静了下来,咬住了唇,不说话了。
                          她是在那一刻,想起了那些人:
                          爹爹,天衣有缝,王小石。
                          他们是为了我,才这么苦累的吧。
                          他们有的为了我处处受到牵制,有的为了我已丢了性命。
                          所有的苦难都有人替我受去了。
                          可是他们,这些人,如今正在哪里?还安好吗?
                          还想着、记着我这名为温柔的女子吗?
                          这时她才显得有些懂事起来,沉静起来,敛起了神色,蹙着秀鼻。
                          阳光照着她的沉思。
                          这一刻温柔是安静的,也只有这一刻是安静的。
                          她的安静安静得那么美。
                          孙青霞看得怔了怔,楚风景拉他到一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孙青霞皱眉道,“什么时候?”
                          楚风景的回话温柔却没听清,只依稀听得几个字,“。。。紧急,。。。明天。。。”
                          孙青霞点点头,束紧了背上的琴,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向无情去的方向走了出去。
                          他们的背影,乍看有一点点的像,也说不清是谁更冷些,谁更傲些,还是都是惊心动魄的冷和傲?
                          孙青霞也走了。
                          方才这里的一场激战,连半片花叶都没有惊动,就像是梦里作的战,不小心选了现实有的战场一样。
                          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至少,还有满地的暗器没有收去。
                          无情的暗器。
                          温柔从沉静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楚风景正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暗器一枚枚拣起来,擦干净,包在一块丝绢里头。
                          温柔忍不住道,“这是干什么?”
                          楚风景细瘦的手腕,宛长的手指,正触到冰冷的铁器,而她的神情就像正在收缀最心爱的一枚首饰,过了很久,才道,“没有什么。”声音像是已经有点困倦的样子,好听也是无心的。
                          温柔看着她这样专心,觉得这女子实在有许多让人不解之处,也有太多可疑之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提不起一点点的疑惑和恶感来。
                          她只是想:
                          这样一个女子,她会有什么样的过去?什么样的心情?她的梦也是这样安适吗?她的心仍安好否
                          楚风景终于站了起来,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温柔道,“他的事?我才不要知道。”
                          楚风景笑了笑,道,“我是和他说你的事。”
                          温柔奇道,“我的事?我有什么事?”
                          楚风景道,“你没有事,这事是我编出来骗他的。”
                          温柔越发糊涂了,道,“到底怎么回事?”
                          楚风景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方才他为什么突然肯留下来?”
                          温柔头也痛了起来,道,“这。。。这也和本姑娘有关系不成么?”
                          楚风景道,“那是因为我和他说,你被人下了蛊,我要他帮忙才能解毒。”她补充道,“你当然没有中什么蛊,我这样说,只是要把他留下来而已。”
                          温柔道,“留下来?你要他留下来做什么?”
                          楚风景道,“我要他帮忙。”她现在的样子,显得愈发地累而倦,接道,“我要他帮我一个忙。”
                          她见温柔没答话,又劝慰道,“他这个人,骄傲到连示好都不屑,往往被人误会是恶意,——其实他对你也很好的。”
                          温柔道,“他对我好?我也没让他对我好呀。”
                          楚风景将那丝绢细细地扎了一个结,放入襟里,疼惜地,也是慎重地对她说,“好姑娘,有人关心你,就是福气了。”
                          温柔开颜道,“爹爹早就说过我是命里有福的人。”随口问,“姐姐你呢?没人关心你么?”
                          楚风景不易察觉地苍白了一下脸,旋即笑道,“谁说的?妹妹你不是在关心我么?”
                          温柔喜道,“就是呀,以后有人欺负你,我也好替你出头的。”
                          楚风景含笑答应了,笑意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意味,但依旧轻柔。
                          然后垂下头,感觉到胸前冷冷的铁器,也被自己的体温感染得热了起来。


                        23楼2009-01-19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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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孙青霞正穿过花丛,走过长廊,果然还没有转过那条小径,就看到了:
                            孤影,白衣。
                            他的座椅就停在那里,披毡而坐的样子却稳如泰山。
                            他像是一早就等在了那里。
                            等他来。
                          十一.东南别
                            孙青霞没有丝毫惊异,反而先招呼道,“你等我?”
                            无情颌首,道,“我也是在等时间。”
                            孙青霞道,“哦?”
                            “我没有多少时间好等,”无情说,“现在我是在等你。”  “我知道。”孙青霞答,“你是等不起。”
                            无情的眼里似有了讥诮的意味,道,“什么是等不起?什么又是等得起?”
                            孙青霞道,“贪奢,浮侉,市侩,娇纵,得之不知惜,错之不知改,道而不谙世,交而不识人——这些人,有得好等,也不怕等,横竖等了一辈子,等到老死,大可再等下一辈子,反正,他们等得来就等,等不了,也可以不必等。”极清漫地一笑,道,“我就是这种人。”
                            无情眉也未抬,神色不动,道,“哦?”
                            孙青霞道,“你却不是,你有官职:这大致束缚不了你;你有师门抱负:这是你自己选走的路;你还有责任和担当:这是天生而自己做不了主的——你自己看看自己,辛苦否?劳累吗?天下人都有管,天下事揽上身,当然等不起。你哪里有时间等?你的时间就不是自己的!”
                            一口气说完,还意犹未尽,加了一句,“所以,你等不起。”指了指自己,道,“而我可以。”
                            无情静静听着。
                            他的眸色这时是淡的。这样看人的时候,人人都觉得他在看自己,细看,却又发现他不是在看任何一个人,或许只是在看天?看云?看哪一座远方的山的哪一片叶?看哪一个人哪一件事还是人世的喜怒悲欢?
                            他看了,知道了,想过了,还能不能再多博他的一眼,一叹,亦或是一笑,一个回眸?
                            如果是你。
                            如果他正这样看着你。
                            你会怎样?


                          24楼2009-01-19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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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明朝深巷,今日黄花
                              无情说完了这句,脸色剧烈地惨白起来,他原本要去扶椅背的手,改而封了自己几处的穴道。
                              这时候他的脸色是真正的苍和白,甚至痛苦得开始微微泛青。——谁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都会恨不得代他去痛,替他去苦,为他担去这一切的痛苦。
                              孙青霞在旁看着,不忍,刚想开口说话。
                              这时刻他自己却感到胸口一阵撕痛。
                              且一阵热。
                              他知道是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会很好看。
                              无情显然也是看到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像是无奈,又是感叹,但更多的是不在意和无所谓。
                              仿佛他对自己,也是恍然的无情。
                              孙青霞自嘲般地道,“你看看,这是注定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伤。”他说着指了指无情,“你病。”
                              无情的唇,不知是涌出了血色还是充满了血丝般特别、愈发红艳起来,使得他的样子看来有些伶仃。
                              但他又坚毅得比谁都要更像个男人。
                              他坚定地道,“我们都不回去。”他像发誓还是挑衅一样地道,“看有谁可以叫我们回去的,尽管来吧。”
                              入夜。
                              秋夜凉如水。
                              楚风景从别轩出来,穿过了花径,刚走上斯人河上的小桥,觉得有些冷,伸了手,想要整一整衣衫。
                              这时,她就看到桥的另一端,那一个白衣的公子,推着轮椅也正好上桥。
                              她怔了怔,伸出的手停在了那里。
                              她寒夜的揽衣,定格得像是一幅画。
                              好美的画。
                              她自己却混不自觉,一笑,收回了纤手。
                              无情也看见了她。
                              他的神色依旧很淡。
                              态度也不暖。
                              甚至有些不理不睬。
                              甚至还很有点凶。
                              他似乎是对她特别不假以辞色。
                              而她也竟不以为忤,毫无愠色。
                              这情况相当怪。
                              且兼之相当有趣。
                              楚风景束衣过去,道,“大捕头。”
                              无情应了一声,推车从她身边过去,经过她身边时的那一个侧脸,犹如月夜下的神袛,冷峻而安然。
                              楚风景伸手抓住椅背上的横杆,道,“更深露重,我送你回去歇息。”
                              她的手细瘦,且白,这一抓没有用力。
                              可车却停了下来。
                              哑然而止。
                              无情没有回头。
                              月色静谧。
                              “我说过了,”他道,“你再管我这事,就脱不了身了。”  楚风景平静地道,“脱身?我身在其中,如何脱身?”
                              无情道,“你有绝世医术,还要悬壶济世,普救人间,应当独善其身。”
                              楚风景不语,推车前行。
                              无情不语,闭目微憩。


                            26楼2009-01-19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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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辘辘而行。
                                经过院子,院里有蝉声。
                                楚风景侧耳听着,有几缕发滑落下来,流转宛泻,还有的垂落在身前无情的鬓边、肩上。
                                无情仍安然闭目。
                                林里似隐隐有点点寒光,他没看见,她也没留意。
                                “你听,”楚风景却来唤他,“这蝉声是我心。”
                                她接着笑一笑,道,“寒蝉总俟入冬时才叫得分外响亮惨烈,人到最后关头做的事才会更有意义。我是女子,我不求闻达,我求心安。”
                                她这句是回答他方才的说话。
                                无情这才睁眼,皱眉,“你说最后关头,”他仿佛睁眼就是为了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楚风景轻叹道,“你明白的。这话我不好说,但也不怕说出来。”
                                月光照着她的脸和手,这一瞬仿佛黯了一黯,她注视着无情,一字字道,“大,宋,将,覆。”
                                大,宋,将,覆。
                                大,宋,将,覆!
                                大宋将覆!
                                大宋将覆!!!
                                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以诚实平淡的语气。
                                说出这一个众人眼见的事实:
                                到了分纬布公的时候了。
                                天下,要乱了。
                                无情终于变了脸色。
                                他不是为这一句话所惊。
                                他是惊异于她此时的语气里平静的绝望。
                                她继续平静地道,“可惜我没有能力。但我还可以救你,帮你。”她这样说,“我做不到的,你可以。”
                                他们看不到互相的脸。
                                他们也不会知道此刻他们有着同样的一个表情:
                                清冷,坚定,义无反顾,百折难回。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掠起。
                                来自:
                                蝉声来处,枣林丛中!
                                原来一早有人埋伏在此,正挑选机会下手!
                                如今正是机会。
                                她刚说完了话,气犹未定。
                                他正为她的话意所惊,犹自思量。
                                这一剑,正挑了他们最松懈,最不易敛神还击的时分!


                              27楼2009-01-19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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