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着 本咸鱼一字未动

知道你是咸鱼噗

一
路恩远的店又被人给砸了。
山海镇是恶人谷第二，街上几间外地人开的店铺也早就关门，路恩远的窝虽然残破不堪但也屹立不倒。镇上小孩下了学没地方折腾，就来问候路恩远的铺子。每次他吭哧吭哧把铺子给整的人模狗样了，小孩儿就又来了。
他招待一些过路的商人和将士，包子没馅儿，土豆吃出萝卜味，萝卜吃出咸菜味，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茶和酒。
晚上路恩远颤颤巍巍的窝里就有一桌的糙老爷们儿趴在一起说醉话，从边关战事谈到长江限南北，从蝇头小利谈到江河社稷。
路恩远闲的没事，一撩下摆坐在破败的楼梯上听他们絮叨。路恩远生得张扬，天天套着艳红的外衫，黑靴子大长腿，日日在山海镇外面溜达，也不管店里来没来人。
山海镇地处荒漠，是唯一一处水源，镇外是雁门的城门，战事甚至比边疆频繁，不出几日就会有伤病残将逃到山海镇，稍一落脚，又赶回千里迢迢的建康。路恩远也爱听那些血流漂杵的故事，笑嘻嘻地端着茶碗，一双长腿晃啊晃。
“听说路将军手底下的一个大谋士叛逃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半个月，雁门前三舍地的布防都让蛮夷崽子知道了。也可怜路老将军，儿子不肯打仗，身边最可信的谋士也叛国了。”
“那人叫啥来着？”
“是叫......唐宋吧？”
路恩远听的兴起，正准备去掏袖子里的瓜子，就听见门开了，闻声一转头，沙子噼里啪啦扑了他一脸。
抹了抹眼睛才看清来人是个高高瘦瘦的书生，拖着一条绵软无力的左腿，趔趄着坐在离他最近的凳子上。
路恩远拿着水壶走过去，放在桌子上，顺势就做到了书生的对面：“报个名儿？”他没应声，拿了根筷子在桌上写了个喻字。
路恩远也没再问，打着哈欠去找镇上的小孩儿玩。
晚上路恩远遛弯回来了，发现自己草垛上躺着个人，他上去揪了揪那人的耳朵。
“老喻你抢我垛子？？？”
二
书生被他揪醒了，迷迷糊糊看了路恩远一眼，往旁边挪一挪，翻了个身继续睡，头发上还插 着几根草。路恩远看了一眼那边睡得呼噜震天响的大爷们，趴到还有一半地盘的草垛上。
书生睡得很安静，虽然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但眉目很清秀，左鬓下有一条细长的疤，看样子是簪子之类小物件划伤的，只是当时用力太过野蛮，以至于现在还清晰可见。
路恩远叹口气，把脸埋进扎***垛子里。
书生醒过来以后，路恩远一袭红衣端着茶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醒啦，唐宋。”
书生猛地一抬头，就被路恩远塞了一口馒头。他一屁股坐在书生面前，递过茶碗，笑眯眯地问他：“我爹最近怎么样？蛮夷崽子知道布防是假的么？你腿怎么瘸了？左藩王的脑袋是不是你砍的？”
唐宋咽下馒头，低头看了看路恩远的红袍子，缓缓开口：“布防是真的。”
“啥？？？？？”
路恩远又往前挪了挪：“你当真叛逃了？”
唐宋没有回答，把茶碗往路恩远手里一塞，起身拖着腿就往外面走，昨天晚上将士的酒意还没退，哼哼唧唧地从桌子上支起身，看见唐宋轻飘飘地跑出去，又磕下去睡了。
路恩远端着茶碗，想着唐宋抬头时看他的眼神，那是他从每个将士眼里见到过的浮尸千百和青山巍然。
他晃了晃脑袋，还是溜达去了镇外。
晚上路恩远回来时，唐宋坐在旮旯里。画着布防图，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踱了出去。
晚上路恩远再回到草垛子上的时候，唐宋睁开眼看他：“布防改得怎么样了？”“和你交给蛮夷的一样了。”唐宋突然一下子笑开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路恩远撑着脑袋：“你好认，你脸上的疤是我娘把你赶出去的时候划上的。你又怎么知道是我的？”路恩远把红袍子敞开，把中衣里的布防图拿出来。
“只有你才熟知山海镇外的布防，还能不露声色地变更，并且送信给路将军。”
“谁让整个山海镇，都是你一人的天下呢？”
三
雁门名将路听阈膝下有长子路恩远，还有一位养子叫喻唐宋，十五岁入新科前三甲，十七岁往雁门任谋士，十八岁破蛮夷璇玑阵，二十岁战功赫赫。
而路恩远却玩世不恭，喜欢开茶馆。而喻唐宋也是十六岁才被路恩远他娘赶出去的。
那年路恩远他娘给路恩远买了一个名次，也能在建康仕途坦荡，但是圣上却把高的官职给了喻唐宋，路恩远则落得一份闲职。
只因那时路恩远的右手已经提不起笔。喻唐宋揪着路恩远去郊外的时候，马的性子烈，把喻唐宋摔了下来，路恩远扑下去扶他，却被铁蹄钉在雨后树林的泥泞里。
喻唐宋去了边关以后，路恩远也急驰而过大半河山到了山海镇。
喻唐宋瞅了眼路恩远，抿嘴笑了笑，“你失了右臂，我也断了左腿，平了。”
路恩远炸了：“你这腿还是我给你整瘸的？？？”
喻唐宋没说话，草垛子上滚了半圈，入了梦。
四
路听阈的守城战，敌人和英雄的热血浸泡着旌旗，终于在喻唐宋的布防图上出了纰漏。蛮夷本攻入城门后可以直接血屠雁门城，但由于喻唐宋在地图上标着陷阱以后，蛮夷就往山海镇行军。
这前去探路的三千蛮夷，覆灭在山海镇的漫天黄山之中。三万蛮夷，也被从后包抄的雁门军堵了去路。
路恩远搭着喻唐宋的肩膀：“你腿到底怎么整的？”
路恩远十六岁那年，不是因为马的性子烈，而是左藩王派了人来试探路将军的底细。而喻唐宋的一条腿，也是在杀左藩王时被璇玑阵的铁甲砸断的。
喻唐宋问路恩远，“你把山海镇改成军机密处用了多少年？”
“不长，八年。”
喻唐宋别过头：“这八年，我时时刻刻都在画着你的布防，画着你的艳装。”
“八年前的浩荡而去不代表着今日我会荣归故里，但你在城门上看我一眼，八年后我就会让你看到我第二眼。
你选择的道路，本就是洪水猛兽。可我选择的道路，照样也不是善辈。
红尘本是一场轰然而至的大雪，跨越河海，水漫金山。可是因为你，关山难越，祸乱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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