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苍阕
如今朝堂风向不定，薛家算是腹背受敌，军中亦不安稳，好在新宇尚能独善其身。只是如今局面大好，却不宜穷追。薛氏一门在朝局浸染多年，其根基之深，若不能一举拔除则后患无穷。走起初章琰一事，到如今牵扯数位高官，这些个谏臣死咬不放的行事，也够叫陛下费心些时候了。薛家独大数年，未可撼，遂陛下以温杜二门与之制衡。薛家若真是大厦倾颓，朝堂局面失衡，这才是陛下现下最不愿见之事。若此时自己上表弹劾，倒该叫他多疑了。
正思忖着，便见一人步入正堂，心下已展卷，轻捻指腹，自思。不可冒进，然又不可不进。中书近权，不宜擅动，秘书内想要弹劾薛家的，眼下便有一个。
起身过去，向他略一揖，道
：杜某见过萧副丞。
寒暄过，复落座，待人上了茶，亦不急于开口，只待闲聊过近日秘书事务，又谈至如今朝局，方弯唇徐徐开口
：副丞近日具表弹劾弘睿公，可见成效？

萧副丞
是日，将到秘书省，便听底下的人说，中书的杜正监已在里头候着了。遂快步进去，与他一揖。
他杜家与薛家虽明面上未翻过脸，然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薛家压了他们这些年，况谢杜又受先帝宠信，自然该是一头的。他此番来，不为这个还为哪个？
这事原本自以为是胜券在握，只可气这奏本已上了几回，早朝上更是有谢崔与自己合力启奏，然到现在了连个处罚旨意都未下。他如今一言便点到此，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
：杜正监似是话中有话。
呷了口茶，垂眸瞧着茶碗，不紧不慢开口
：不知杜兄有何高见？

杜苍阕
见他面色不动，略弯唇，叹了口气，空笑了笑
：不敢当。
：杜某不过是想，令副丞神思烦忧之事，当是大事。
：只是大事之上，可切莫急于一时。
说到底，就算是为谢姚氏讨个公道，首当其冲的也是章琰，要给弘睿公一个治军不严的罪，对薛家也是不痛不痒。如今谢崔萧三人一昧攀咬，致于将徐侍郎亦牵涉其中。
：分明是章琰犯错，可这浪倒是直直往薛家身上打，也足够陛下花些时间去做决断了。
：如今是陛下尚未有决断，就算明日陛下有了决断，不过罚他一个治军不严之罪，风头一过，他还是他的弘睿公，薛家依旧如日中天，到时候，副丞的日子，恐怕是没有那么好过了。副丞费心一场，难道这样就满意了？
：您想必也明白，要对付薛家，只一个章琰可是远远不够的。

萧副丞
眉间阴霾愈深，父亲身处国子监又个性中庸，对自己参与此事已是不愉，若来日薛氏当真记着这一遭翻了身，自己那个长兄一向对自己不待见，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必去走徐侍郎那个门路，也不会碰了壁。
：章琰罚与不罚与我何干？只是如今薛氏有兵权在手，陛下亦会忌惮，况又有朝元夫人在宫中……
搁下茶盏，不知觉间倒也将想法说与了他。他虽只是正监，却到底是杜家家长，如今他来，若不为帮自己，难不成还能去帮着薛家？
：杜兄之言……可是还有别的法子？
谢家无娘子在宫中，在皇帝的想法上可算是全瞎全盲，可他杜家，不是有位丽姬娘娘吗？忽而灵光一动，展眉笑道
：年节下，丽嫔娘娘也快归宁了罢？

杜苍阕
：是了，这转眼都要过年了。
他一言便欲将这事牵到杜家身上，蕴娴此番回来，确可以筹谋一番，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之事，绝非自己所愿，也非于杜氏一族有益。先皇于杜氏宠信，如今陛下就不会全然信任，若再有此事，只怕日后杜氏会难自处。
指腹轻捻，弯唇略叹息，心思一转一回，复自笑道
：朝堂如棋局，陛下一向讲究制衡之法。如今若杜氏站出来偏向谢萧二家，您说，陛下会怎么想？是会以为杜氏是为一个公道而进言，还是会以为杜氏是为了扳倒薛氏呢？
：显然，都不是。陛下会怀疑杜氏有意与谢萧修好，倘或这三家都向着薛家去，陛下可还会不起疑？
予了他细想的时候，自略偏头看向他面上神色，见他沉吟不语，复又笑道
：薛家势力深厚，陛下尚且要用杜温二门牵制其，若今为咱们使计推倒了，陛下可就不只是怀疑，而该是忌惮了。
：所以，薛家倒不倒，要给陛下决断。咱们要做的，是让外头的风声，透进陛下耳里。
：至于这外头的风声如何，薛家这年能否好好过，便要看副丞的了。